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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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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之後幾日,淩湙便領了酉一並幾個親衛,不分時間段的往京中各茶樓酒館裏鉆,一副大兵進繁華之地,被富貴迷了眼的浪蕩痞樣,喝酒吃肉後再逛一逛艷濃之地。

大徵的宵禁在子時以後,官員們自有狎妓之地,佇立在一片燈火闌珊處的小紅樓們,多是紈絝富裕子們的游樂場,而輪職回家休息的軍中大頭兵們,則多往暗巷私窯裏鉆。

百年王朝,能保持初立國時的紀律嚴謹已然不現實,當今自己就是個貪圖享受的,特別是在神丹的助力下,恢覆了男性尊嚴後,整個後宮都活躍盎然了起來,夜夜笙歌。

淩湙頂著一副求知欲濃厚的臉,領著酉一幾人往來於各大小紅樓,聽著從邊城盈芳戲曲坊裏傳進京的歌舞小戲,再對比著素服混入其間的各部微末小官,渾然有一種王朝已陷末路之感。

北境硝煙未停,西川民義頻發,江州豪族結腕,荊川南部等地各不同民族間的沖突,沒有一件事小,卻沒有一個聲音敢震聾發潰的喊出來,所有人都在這個繁華之地,努力營造著盛世太平的假象。

鶯歌燕舞,紅宵帳暖,好一副荼蘼香奢態,萬千金銀銷魂窟。

淩湙毫不猶豫的把他二哥賣了。

他出門都是做了裝扮的,寧暉不認得他,他卻能在一群紈絝子們中間發現他。

兩人同父異母,寧暉是他父親的暖床丫頭所出,自小伴到大的那種,與寧晏只隔一歲差。

寧晏婚後一直生女兒,他婚後直接連得二子,有一段時間他的風頭,甚至隱有蓋過大哥寧晏之勢,吳氏雖為嫡長子妻,但在庶弟媳婦曾氏面前,罩了有十來年的子嗣陰影,若非有陳氏撐著,就她那性格,早被庶弟媳婦給碾壓死了。

寧棟鍇對於長子唯一的不滿,便是他子嗣不豐,他並不寵妾滅妻,或者說,寧家的男人非常秉持嫡庶尊卑,在嫡妻未進門之前,身邊再多的女人,也不可能讓她們先於嫡妻懷孕。

先寧太後有著超強的先見之明,為避免家族亂了嫡庶尊卑,鐵旨律令在族規中列出了幾大禁忌,其中一條便是禁出庶長二字。

淩湙初時替寧振鴻走上流放路時,只單純的不忍見他一介小兒,有夭折於艱險地境的悲劇發生,後來落定邊城後,與殷、齊兩位說起自個身份時,才體味出寧晏夫妻護子的目地,除了誰生誰疼一說,另有就是家業繼承一說。

若長房無子,其後的幾個兄弟皆有機會上位,特別是在嫡出老三寧瑯也只有一子的情況下,二房與四房名下的多名子嗣,就有了更大的贏面。

寧晏那樣自視甚高的人,連一母同胞沒什麽出息的弟弟都瞧不上,更遑論要他過繼庶房子嗣承襲衣缽?

吳氏若再生不出兒子來,待他年一過四十,指定是要擡一門貴妾入府生子的。

陳氏中間那一段的動搖心態,應當就是被丈夫寧棟鍇,和長子寧晏,以家業捆綁了。

沒有任何一個嫡妻,能容忍屬於嫡出的財富,被庶房侵占。

淩湙對他這個二哥,其實沒有太多歧視,連同四哥寧曄,在他這裏都沒有惡感,二人在府中存在感不強,上有極為出色的嫡長兄,和重嫡尊卑的老父,又已知無法靠仕途翻身,一日日過到中年之後,便都學會了躺平,帶著一家老小靠著寧侯府的招牌,倒也過的自在逍遙。

二人名下子女旺盛,最大的那個已經娶妻,寧老侯保重身體再活兩年,他指定就能五世同堂了,而淩湙的輩分也將從叔升成爺,雖然是庶兄子孫,寧棟鍇只要活一日,他們就不會有分府的擔憂,如此,這庶出的兩兄弟,是用比寧瑯更殷勤的姿態,日日往父親床前請安問好的。

淩湙是在西葫蘆坊上馬墩邊撞見的寧暉,那一片是極有名的清館私寮,淩湙之所以會在半明半滅的燈火裏註意到他,蓋因了他旁邊站著的,竟是段高彥。

兩人站在坊口正一左一右的說著什麽,寧暉神態很謙卑,個頭明明與段高彥一般上下,卻楞是曲著身體矮了半個身,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受寵若驚狀。

一個侯門庶子,按理是接觸不到段高彥這樣的高官的,淩湙想不明白他倆能有什麽共同語言,遠遠瞧見後,便刻意放慢了腳步,夜間安靜,他耳力又比常人強,順風便有低語飄來,寥寥幾字,“承蒙大人悉心教導,我家小五……”

哦,是了,外人眼裏,寧侯府五公子可是段大學士的關門弟子,那寧暉作為寧五公子的二哥,自有能與段大學士攀談的機會。

寧暉身後的坊巷裏,還站著幾位同樣衣著錦秀的紈絝子,眼睛齊齊對向前方說著話的兩人,其中不無羨慕與向往者,而段高彥的馬車是停在坊前闊馬道上的,顯然該是遇過此地,巧與這一群人撞上,卻不知是抽了什麽風,要停下與寧家一庶子招呼。

淩湙前呼後擁,酉一幾人身上俱都沾了濃郁的酒味,遮蓋著未飲酒的淩湙混入其中,叫人以為這一夥大兵,定是剛從哪個暗窯裏出來的,望過來的眼神俱都透著鄙夷與不屑。

逛窯子還存在著鄙視鏈,在這一群人眼裏,他們逛清館是風雅,是講究人,大兵們則純屬獸欲發洩,骯臟無匹。

段高彥堂堂一個名牌大學士,能與一侯門庶子有什麽話?隨便扯了兩句閑篇,便準備上馬車回府,然後就看見了閑散慢步,夾雜在一群兵痞中間的淩湙。

“哎,這位小將軍……”段高彥直接丟了寧暉,搶前兩步就到了正準備,與他們擦肩過的淩湙身前,一把堵了他的去路。

淩湙瞇著“醉眼”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眉頭皺的打結,大著舌頭發問,“你誰?”

寧暉正彎腰跟後頭,不等段高彥出聲,就搶先道,“這位是文殊閣段大學士,你哪個營的?還不敢緊向段大人賠罪?”

段高彥扭頭揮手,“你可以走了,這裏沒你的事了。”

寧暉繼續賠笑,點頭拱手,“大人身份金貴,可莫叫這些兵痞沖撞了,待我去叫城防司的人來,您……”

淩湙這些日子,早摸清了城內安防,城防司管理京畿地面安全,巡衛大小警務,治理普通百姓,打交道的對象大多沒什麽身份,是個見貴人就哈腰的衙門。

寧暉的身份,也只能請得動城防司的人,可若真有事,以段高彥的身份,來的該是京都指揮史級別的官。

淩湙回頭便將寧暉,與段高彥說話的事轉告給了陳氏。

段高彥攔了淩湙,只是好奇這樣一個看著平平無奇的大兵,是如何引起袁芨註意的,那天他可清楚的聽見了袁芨的嘆息,竟有一種替其惋惜之意。

淩湙暫時沒打算引起段高彥的註意,當時就借酒意迷醉,一頭倒在酉一身上,假意睡了過去。

寧暉隔日便被陳氏以狎妓之名,叫到了祠堂罰跪,而他的媳婦曾氏,也因侍夫不力禁足內院,整個二房從上到下開始整頓,但有可疑的便全往外發賣,搞得這夫妻二人完全摸不清頭腦,以為自家謀劃的事情洩露,一慌張,就主動交待了出來。

淩湙是隔日夜間被陳氏叫回府裏的,當時寧暉夫妻已經在祠堂跪了一天。

陳氏氣的臉色發白,撕扯的錦帕,就跟撕的是庶兒媳曾氏的臉皮子一樣,恨恨的直咬牙,“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卻原來是寧暉夫妻,竟聽了父親寧棟鍇的指示,準備趁著老皇帝雄風重起的好時機,往宮裏送人,人選都準備好了,正是夫妻兩人的嫡長女寧雅恬。

淩湙本意是讓陳氏徹查,二房是否有女眷被段高彥得手,或是將得手,因為段高彥的隱好,在看見他與寧暉靠在一起說話時,淩湙的弦就繃了起來。

只是過了那股下意識緊繃之後,淩湙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疑心,覺得以段高彥的眼光,該是看不上寧府後宅裏的那幾個女眷的,倒不是她們不夠美,而是她們的男人沒有利用價值,以段高彥睡人的條件篩選,似乎怎麽也輪不著她們。

於是,結果就很顯而易見了,段高彥突然接觸寧暉,定是想通過他,窺看淩譽在府中的活動軌跡。

一個府裏,突然出現了兩個五公子,他想看看寧家其他人的反應。

上一世,真正的淩家子在不多時便被處理了,就沒出現過如今這般真假並存的情況,寧家人這邊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中間換過人,而這一世陰差陽錯的叫寧振鴻看出了端倪,又被淩湙從淩老太的嘴裏詐出了真相,一番幕後操作,讓那些人不再敢對淩家子動手了。

淩老太太的把柄送到了,淩湙在見過淩譽和淩彥培後沒幾日,就將那老太太的信,分送進了各大人的書房,一股子要拼個魚死網破的決絕之意,讓那些人不敢再對淩家子下殺手。

淩太師的好名聲還在,那些人若不想讓全天下人知道他們的虛偽,就得保證淩彥培活著,否則,一出貍貓換太子的反向輸出,就得唱響全大徵。

小戲都給寫好了,就隨著淩老太太的親筆信一起,擺在了各大人的桌面上,只要淩彥培的性命受威脅,這出小戲就得紅遍全大徵。

淩湙說了要替淩家保存香火,自然得有足夠取信人的手段,淩老太太見識過盈芳戲班攪渾水的能力,有她手中的把柄和這出折子戲在,那些老大人但凡還想在人前走動,就得遵守從前的承諾,不拿她們淩家子祭天。

段高彥試探寧暉,就是想看看他對家中的事情知道幾分,順便測一測淩老太太與寧家是否有結盟,兩家畢竟有著換子的緣分,他想要調查一下,到底是哪個環節走露了風聲,叫淩老太太遠在邊城,還能知道京中事宜,而寧府眾人,就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淩湙沒料到陳氏最後查出的,竟是寧老二有賣女求榮的齷齪舉動。

陳氏拍著桌幾憤怒,“雅恬到明年才及笄,他們是瘋了麽?明知道那位特別厭恨寧氏女,還敢將女兒往那裏面送,幸虧……幸虧是叫我們提前查出來了,否則……否則……”

她氣的直捶胸,一副恨不能提刀去捅了老二夫妻的模樣。

彼時寧振鴻正帶著寧振熙在陳氏房裏玩,隔著屏風聽見了祖母與小叔的談話,一時震驚的碎了裝糕點的盤子。

亂套了。

去搞了個頭發,坐了六個小時,人都瘋了。

PS:最後效果還是不錯的,好歹也平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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