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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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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淩湙向來遵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敢不客氣,我必拔刀迎。

按正常人思維,此刻敵強我弱,滿地殘兵,他很該擺低姿態,謙和的與敵示弱,以爭取進入溫和的談判階段,最好能刀兵不動的解決矛盾。

可叫淩湙來講,這世上多的是得寸進尺者,尤其這種明眼一看的力量懸殊對比,只要他一慫,對方就敢使下馬威,經則辱,重則殺。

所以,他從不會在己方勢弱時,退避鋒芒,本著只要你一擊不中我,那下面就該我表演的絕地反擊,哪怕最後反擊不成,至少逞勇鬥狠過的心不憋屈。

他不想在事後總結時,懊惱的說一句,“早知如此……”。

沒有早知,只有當斷則斷,故此,他指使酉一,做了類似拱火的決定,直接拿刀架在了紀立春的脖子上,對著他的副將道,“讓你的人退到城門口去,有什麽事咱們坐下說,要驚了嚇了我的人,你當心我的刀也會受驚劃了你家將軍的脖子。”

那副將聞言大怒,瞪著眼對淩湙道,“爾等膽敢挾持我軍主將,是想造反不成?來呀,弓兵列陣。”

他擺手就招了二十騎弓兵上前,箭尖直對準淩湙,及他周圍聚攏來的屬下們,這一舉動 ,加速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而周圍張目正觀望的災民們,一看情勢不對,立即齊刷刷的反將這一隊不請自來者給迅速合圍,個個手裏撈著能充武器的棍木等物,沈默而又堅定的站在淩湙身邊。

紀立春忽聞仇人信息,匆匆只點了五六十騎,雖皆精壯,奈何在小五百人的災民面前,就如牛入泥潭,瞬間淹沒的只剩了頭顱,且座下馬匹在如此多的敵視裏,躁動不安,響鼻陣陣,連那副將都得緊緊勒著馬蠅,才勉強立在原地。

他不料會引得災民如此反應,驚愕的四下觀望,卻在一張張餐風露宿的臉上,看到了對他們這一隊人的惱恨怒視,反之,被他們護在中心處的淩湙,則得到了最多的安慰,四起的人聲裏最多的就是,“五爺安心,我們必不叫這些人欺負了你去,想要殺你,就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五爺傷剛好,小臉上的氣血都未恢覆,再不養養,以後恐有礙身量發展,他可是要帶領我們一起去過好日子的,有頭腦武功高,要在身量上拖了後腿,那不得扼腕拍大腿啊!

故此,這些來找茬的人必須打跑,不能叫他們趁五爺正虛時入。

災民們人疊人,肩對肩,一點點將淩湙給淹進了人堆,意圖混淆那些弓兵們的箭鋒所指。

然而,淩湙並不是會拉人頭墊背的性格,他先排開眾人,將自己展露出來,然後朝周圍的災民們點頭,“我無事,先前比這多一倍的人都拿我沒折,現在這點人,當然也動不了我,你們不要緊張。”

安慰完來護持他的災民後,淩湙又對上那副將的眼神,狡詰的挑了嘴角,張口道,“這位將軍急於對我動手,莫不是打著我幫你除掉紀將軍,好讓你順利取而代之?害,你早說,我幫你就是了,畢竟副將這個副字難去,主將不死,你永遠為副,我懂。”

說完一擡手,示意酉一砍人,那副將正回味著淩湙話裏的意思,驚覺一身冷汗,當即高聲呼喝,“慢著,淩公子,咱有話好好說,你莫動我家將軍。”

開玩笑,身後這五六十騎基本全是紀將軍的親兵,真叫淩湙砍了紀立春,回頭他就會被軍中孤立,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衛所接納他。

軍中忌諱副謀主,想升遷,要麽越級,要麽走曲線,從旁的位置晉升,除非主將身故,不然一個副字能頂半生。

淩湙兩句話,就將謀主的嫌疑給種在了他的頭上,一但紀立春有傷,他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簡直太毒了。

那副將額頂冒汗,終於知道自報名號,“某北曲長廊衛趙威,淩公子,我家將軍素好貪杯,軍中有千杯不醉的海量,某見他只飲了你三碗酒就倒了,一時情急,才……”

淩湙點頭,不緊不慢的打斷了他,“情急失智,趙副將,你要冷靜。”

趙威立刻揮退了弓兵,態度也不似前頭那樣強硬,扯著僵硬的嘴角道,“淩公子要待怎樣?我家將軍性情魯莽,卻無意與淩公子為難,從陸大人口中得知你在此後,特意趕來慰問的,畢竟,當年抗羌大戰中,是淩太師給他說了句公道話,這才沒讓他傷殘被裁,而是升職留用,他對淩公子沒有惡意。”當然也沒有太重視,畢竟人走茶涼。

淩湙沒理他的解釋,只著眼一個問題,“你們來此作甚?不是說你們將軍換防去西邊了麽?”之前派酉五去找他來對付杜曜堅,結果人不在,現在杜曜堅叫他自己解決了,他倒是冒了出來,這要換了有軍功領,他都要懷疑這人是故意來搶功的了,時間點踩的也太好了。

趙威被問的啞口,他總不能直接賣了主官,說他特意領了親兵來找人報仇的,一時臉現為難,眼睛在瞄到倒地上人事不知的紀立春時,轉移話題關心發問,“不知我家將軍這是什麽情況?淩公子不防讓我將他帶回,請城中的大夫瞧瞧?”

淩湙眼睛一彎,出口的話卻與表情相反,“我不能把他交給你,他現在這樣,離了我這裏,萬一出個什麽狀況,我很容易被栽贓的,趙副將,請你理解一下,再者,我向你以及你身後的兵保證,紀將軍不會有任何危險,他只是醉了,照我的經驗看,他至少得睡兩天,所以為了我們彼此都好,他還是擱我這睡安全。”

說來說去,淩湙就不信趙威,且把這種不信任表在了明處,叫趙威身後的親兵們臉色幾變,定定的在趙威和淩湙身上轉。

副將的任命,從來不會在他們自己人身邊提,別看副將職小位低,但人家卻實實在在是中央兵職,主將或許會有地方令,但所有主將身邊的副將,都是中央下書任的,其用意大家都知道。

跟杜曜堅身邊的副將程輝一樣,趙威也對自己的主將有種矛盾心理,程輝不會為杜曜堅拼命一搏,趙威當然也不願因為一顆懷疑的種子,陷自己於舉步維艱當中。

故此,在權衡之後,他選擇了退守城門,只臨走時對淩湙道,“淩公子這一路鬧騰,當京裏的大人們都瞎麽?淩公子,天子渡死了一對胡家父子和馬齊,夾道林裏的劫殺已經做了本,呈到了幾位大人的案頭,等馬匪的事再報上去,淩公子,你以為,淩家剩下的女眷還能不能好了?”

紀立春不是杜曜堅,沒有渠道知道太深的秘密,因此,他身邊的副將也就不知道淩湙的真實身份,他只是從軍中每旬的只報上見到了死亡名單,以及一些所謂知情者嘴裏,似是而非的猜測,等從捉到的幾個漏網之魚的災民嘴裏,探出了打馬匪時的人員配制,再結合現在淩湙受擁護的情況,試探性的賭一把淩湙的反應。

可這種等級的試探,又怎麽能詐到淩湙?

他當即就表示了遺憾,並替自己申辯,“我都這麽慘了,那些大人若還要與一個努力求生的孩童計較,呵呵,那滿口的仁義道德可就成笑話了,趙將軍,家中老幼就這點子人,大人們要是不畏人言,那就只管出招,大不了我燒紙給先祖,讓他半夜去站你們床頭,總有人心生詭者,會替我家仗義直言的,是不是?”

趙威讓淩湙這番模淩兩可的話弄的心生忐忑,直退到城門口時,還想著只報上最近的熱鬧。

天子渡隸屬京畿京衛總督樊域轄下,他與西雲線杜曜堅一直不對付,沒料今年跟見鬼似的,一下子死了一隊衛所官兵在老對手轄區,被杜曜堅搶先上本參了一個治下不嚴的罪,然後又賣慘無端猜了一波那隊死亡官兵,去西雲線上的用意,深挖到樊域手伸太長的定論,叫一向忌諱各線將領私下串聯的陛下好一頓怒火,直接抄了胡總旗和馬標總兩家,要不是沒有實質證據證明樊域有問題,他此次危矣。

樊域因此更加恨憎杜曜堅。

淩湙則叫人將紀立春搬到了車上,他又不是真要與人結仇,只是拿他解困而已,等他清醒後,自然有話等著他。

此後兩天,淩湙一直在收拾東西,裝車的錢糧排了一長列,災民們領了號,按著牌子跟車走,一車分配個五六十人跟著,口糧都在他們跟的車上,路上若有情況,他們主動就將成為糧車的護衛,再加上他們自己人,整整數出了一百六十幾輛車。

趙威已經從震驚望到了麻木,等從陸倉嘴裏聽出自己這邊也將得到一批糧後,心裏的驚濤駭浪已經翻了好幾滾。

無他,一線天又不遠,夜晚人靜時,那裏面的慘嚎痛罵,夾著幾道熟悉的人聲,趙威站在城門樓上,隔著上下間距,將裏面的情況看了個清楚。

怪不得他怎麽覺得拉糧草的馬很眼熟呢!

那特麽竟全是杜家軍營裏的戰馬,哪怕剪了鬃毛還用染料塗了色,也改變不了身為戰馬的操守,整齊入列,令行禁止,非常好駕馭。

等他看見淩湙騎著杜曜堅的座騎來回溜達後,心裏已經徹底信了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言。

淩湙在夾道林幹的事,又沒刻意瞞著代浦驛裏的一幫人,尤其鄭高達當時就歇在那邊,只要代浦驛裏的人有心,自然是能查出真相的,只淩湙掃尾很幹凈,沒留下什麽證據,再有杜曜堅一心想栽樊域,於是,傳言就只是傳言,只有為數幾個大佬們的案頭,才會有真實案報。

紀立春醒來時,眼睛正正對上一線天內的杜曜堅,淩湙掐著點,估摸著他將醒時,讓人將他躺著的車,給推到了一線天的進步間口。

與人交好,就要送他最想要的,紀立春既然為了杜曜堅來的,那淩湙當然得送他個大驚喜,叫他醒來第一眼,就與自己最在意的人兩兩相望。

紀立春直楞楞的與杜曜堅深情對望,蒙著腦袋還在想這是唱哪出,他怎麽看到了此生最憎厭的人,滿身狼狽,一臉慘白的叫人綁著栓在石壁上。

還有他家的那個粗鄙無禮的小兔崽子,垂頭如喪家之犬般,靠著山壁啃一只冷饅頭,早沒了當他面,揮灑出一桌佳肴給乞丐的闊綽樣,只為了笑他摳搜,吃不起好物。

哎,這要是真的可真美。

紀立春將眼睛閉上,準備繼續作夢,最好夢到杜曜堅父子馬革裹屍。

淩湙在旁笑瞇瞇,“紀將軍,醒了沒?”

紀立春身體一僵,醉酒讓他失了警醒,竟沒發現旁邊有人,立馬再次睜眼,這次,正對上一雙黑溜溜歪頭等他說話的淩湙眼睛,於是,醉酒前的記憶開始回籠。

晝夜奔襲往兆縣趕,進了兆縣找陸倉,然後,得知杜曜堅和淩湙打的仗,沒等他質疑戰鬥勝負的真實性,遠遠的一股極濃厚香醇的酒香自遠而近的飄來。

然後呢?他好像灌了三碗???

紀立春一把撐起身體,晃晃的甩了把腦袋,蒙圈的望著淩湙,“我醉了?醉酒?”

淩湙點頭,“醉了,三杯倒,紀將軍這酒量……”不大好。

紀立春瞪著眼睛一把拽住淩湙,再次高聲詢問,“我真醉了?真是喝酒喝醉的?”

淩湙挑眉,再次給予肯定,“真是喝酒喝醉的,而且紀將軍,你不問問你睡了幾天?兩天,你醉昏過去,到剛剛才算是酒醒。”

紀立春一把將淩湙從地上舉起來,高興的大喊大笑,“好小子,你算是救了我,那酒全部給我,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紀立春的兄弟。”

這虬髯大漢,單手舉著淩湙也不見吃力,還能搖晃,淩湙叫他突襲的無法掙脫,滿腦袋黑線的拍他,“紀將軍,咱有話好好說,不帶動手動腳的,而且,你不再看看你身後?那裏有你最想念的人哎!”

紀立春叫他一提醒,猛然想起了剛睜眼時看到的一幕,當即丟了淩湙下地,霍然轉身往窄壁處望,一望之下,又與杜曜堅對上了眼。

杜曜堅一直忍著沒出聲,就是不想引起紀立春的註意,現在見躲無可躲,只能出聲,“紀立春……”後話還沒說出,就見紀立春已經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杜曜堅,你特麽也有今天!”

今天少了點,明天爭取多更點。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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