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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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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杜曜堅並沒理會那些,叫囂著京中有人的富甲老爺,他作為西雲線主帥,並不懼區區幾個小京官,哪怕京中一二品大員,也沒幾個能在陛下眼裏給他上成功過眼藥,作為已故奉肅貴妃的胞弟,他在陛下眼裏類比家人,親密度直逼皇家正牌小舅子,若非宮中無有與杜猗年紀相當的小皇子,依他的寵幸度,是絕對能給自家小子撈著個皇子伴讀當的。

裙帶關系就是這麽牛。

可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榮寵,養高了他估量人的姿態,從祖上脫離寧柱國公府部曲編後,他家父祖就一直在為門楣爭鬥,為使子孫能做人,免叫迫為豪門狗,是以全族子弟都投軍的代價,慢慢累積到了現如今的地位。

蓄部曲,養府衛,招謀臣,三五代輪轉之後,杜府才有了與那種資深百年世家平起平坐的資格,每一代的傳承裏,基本已經絕了子孫另投主的規劃,哪怕當個幹吃米糧的閑人,也沒送給人驅使的想法,家中不缺閑人一口糧,卻丟不起子孫再為從的臉,故此,曉是杜猗說的天花亂墜,吹的淩湙如神,也無法叫杜曜堅答應他擇主的要求。

他的兒子,就算一輩子碌碌無為,他也能憑著家世背景,保他前途無量,推他步步高升,實無必要自降身份,主動跑去給人驅使,受苦受累,都不定能站到他將來推他坐上的位置,所以,他得讓他親眼看著自己選擇的所謂明主,是怎麽戰敗在他老子手裏,又是怎麽狼狽的滾去北境的。

這樣的想法,讓杜曜堅眼神變得銳利,從欣賞淩湙轉變到,強烈的挫其自尊的迫切,哪怕知道他出自舊主家,在涉及杜府顏面,及兒子前程時,也勾動不了他準備挫掉其凜然傲骨的決心,如能將其一擊打落塵埃,促使其永遠也爬不起來,那是不是就代表著,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掉遠在京畿寧府的希望?

既然已經淪落成三流世家,那好好的守著現有的富貴不行麽?做什麽還要垂死掙紮,指望個小兒能翻身?

榮耀歸於塵土,就該服從天命。

大抵這世上多的是,世奴不願舊主起覆的陰暗心理,若能一直踩著舊主的脊梁往上走,那比得到多少金銀美人都爽氣,是睡覺都能被心底的暗爽給樂醒的那種痛快。

所謂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就是這麽來的。

杜曜堅對上兒子期盼的眼光,微笑著點頭,“那你去跟小公子說,爹也不以人多欺負人少,且看他身後那些人似新丁入列,爹願以他的半數人頭對戰,免得我贏了要被你指責,以正規軍欺負雜牌軍,呵呵,他有沒有你說的那樣強,爹一試便知。”

杜猗可不知他爹心念電轉間想的老多,只當他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忙高興的作揖打稽,搞怪哄他爹高興,前後殷勤的要服侍他重整衣冠,理須凈面,那表情極為狗腿,阿諛奉承之詞滔滔不絕,逗的杜曜堅一張嚴肅的臉上,楞是沒憋住,眉角眼梢都透著樂。

相比家中年長的那幾個兒子,笨嘴拙舌不懂恭維,杜猗的得寵簡直一目了然,杜曜堅再嚴厲,對著這樣討喜的兒子,也是硬不起心的,放水都放的明目張膽,也就不難得出,他肯為了這個老兒子,不顧會與宿仇撞上的麻煩,親赴北曲長廊尋人的舉動了。

實在是杜猗對於他,以及家中老母老妻,都過於愛重,失一根汗毛都能叫家中兩個女人,抱著他噓寒問暖,哭天抹淚,所以,他想離家另投,只歸他想,不歸他行,是沒可能會成真的夢想。

但這個真相杜曜堅是不會講給杜猗聽的,他會用事實告訴他,投誰都不如投在他老子的羽翼下安全有前途,他要用實力告訴他,所謂的明主,不敵他老子的一合之力,他要用現實教會他,才能在絕對武力鎮壓下,不堪一擊。

杜猗帶著這麽個自以為歡樂的結果,找到淩湙,邀功似的上前笑瞇瞇,“五爺,一會兒我爹要來試試您的車懸陣,您放心,他只帶我們隊的半數人來,不會有傷亡出現的。”

淩湙眼睛正盯著那些被捆的有錢人,眉頭皺的有些緊,到手的錢糧眼看著要飛,他得想個什麽法子,能順理成章,又不觸律法的得到。

這個時候他就有點看杜猗不順眼了,若非他爹來的不巧,他根本不用煩心怎麽打劫,反正到時候都口說無憑,這些遭了劫的老爺沒證據能指認他,北境邊城一縮,誰又能拿他怎麽樣?

可杜曜堅不一樣,天子近臣,身側有兵,他再膽肥,也沒有當著一名將軍的面,堂而皇之的搶錢糧,那簡直跟當面打人臉無異,他可不想在羽翼未豐時,得罪這樣的實權統帥。

他的人生已經由簡易模式,轉道困難模式,可沒有再往地獄模式裏轉的意思,那太苦逼了,會連emo都e的叫人直吐活該的節奏。

淩湙聲音壓著火,眼神不善的瞟著他,“我好好的陣,好好的兵,做什麽要拿來陪你爹練?刀槍無眼,你說不會傷就不會傷了?還半數人頭,我一個車半個人都不出,你爹愛找誰玩找誰玩,我才不當陪練的冤種。”

當了一路陪練的杜冤種臉現急切,“可我都跟我爹說好了,他要能在此陣上試出你的實力,就同意我投奔你,認你為主,五爺,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真的想跟你。”

淩湙此刻怎麽看他都不順眼,指著那些被他家大兵拉走的錢糧車馬,一副急眼的樣子,“我現在哪有心情應付你爹?杜猗,我們來這是幹什麽的你沒忘吧?現在這情況怎麽搞?哦,我忙了大半日,算了小兩天,回頭屁也沒撈著,叫你爹截胡賺的盆滿缽滿,你看我是那麽好說話的人麽?我臉上有寫好欺負幾個字麽?我告訴你,想占我便宜,沒門。”

幺雞夾著杜猗胳膊使勁,聲音壓的極低,“叫你爹回去,這裏用不著他,就這群肥碩跑不快的富貴老爺,有我們就夠了。”

杜猗一下子記起他們此行的目的,當時就羞慚了,臉色又紅又白急於爭辯,“我、我,五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見了我爹,給高興的忘了,五爺,我,我這就去跟我爹說一聲,肯定不會叫你吃虧的。”

淩湙臉色這才好看了些,瞪著杜猗道,“那還不趕緊去,我可告訴你,這些錢糧車馬得給我一半,你的贖身銀子我就大方的給你抵消了,至於這些人的嘴怎麽封,就勞煩你爹自己想折了,我是不管的。”

按原本計劃,淩湙只想從這群老爺手裏拉三分之一的錢糧走,可杜將軍顯然沒準備文贖兒子的自由身,若武贖,就得開打,比直接從這群為富不仁的老爺手裏撈物資費勁,淩湙又沒吃飽了撐著,當然要挑不廢勁的拿。

杜猗叫他張口一半的量弄懵了,他轉頭與遠處的父親對望,一臉為難道,“五爺,這……是不是要太多了?那些老爺多多少少都有關系在京,拿了他們一半身家,回頭怕不好跟人交待,就是我父親操作起來,也有些困難,他畢竟是個將軍,有些事做太過,是會被人彈劾的,這樣,我那份我自己出,不用您抵消,回頭我就叫我父親給我送東西,絕不會叫您吃虧,好不好?”

淩湙冷笑,“你別蒙我,進了軍營裏的車馬,能保住一半就不錯了,那些人本來就犯了罪,回頭往刑部走一趟,能不能齊頭整臉的出來還兩說,你爹真要運作,根本費不著什麽勁的,就能叫他們光溜溜的滾蛋,你丫是欺我沒在軍營裏呆過,不知道裏面的內幕是吧?你小子,還說要投我,結果就是這麽投的?”

杜猗叫他說的啞口無言,郁悶的直撓頭,他不知道內幕可以做多深,但他知道淩湙說的是真的,就因為是真的,他才不想叫淩湙對他父親產生不好的歧視,官剝民財,好做不能說,他就是投了淩湙,也沒有想坑親爹一把的念頭。

他是他,他爹是他爹,落這麽個把柄在淩湙手裏,指不定哪天就能爆雷,他投淩湙是為了人生目標,不是想要拉著全家一起當螞蚱,給淩湙拴著玩的。

杜猗猶豫了,整個肩膀都塌了下來,聲音也懨懨的不得勁,“五爺,那我還是跟我爹回家算了,我不能為了自己,陷我爹於為官不仁裏,他是一軍主帥,沒有為這點錢糧擔風險的必要,您要的一半我不能替他答應,我只能盡全力給您弄回三分之一,等我回府,必定將這些日子以來欠的債全部折算成糧草,給您送到邊城去,五爺,那……咱們後會有期。”

淩湙意外的看著他,以杜猗這些日子以來的堅定,他以為他會為了投進他旗下,放棄任何原則和臉面,沒料他在親人和自己之間,果斷選擇了親人,這簡直太意外了,半點不符他之前表現出來的人設,他竟然叫他給迷惑了。

幺雞也驚訝的看著杜猗,不太相信自己聽見的,“你說啥?這麽點小事辦不成,你就改主意不投了?小杜子,我可看錯你了,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想投五爺,一切都要以五爺為先,你這事情辦不好,退堂鼓倒打的挺響,你太叫我失望了。”

杜猗轉臉不與他對視,臉色臭臭道,“你不懂,我要是答應了五爺的事,我就是大不孝,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事,我恐怕一輩子都過不好。”可淩湙太會算了,他敢自己跳進淩湙的碗裏,卻不敢帶著親爹一起跳。

陸倉的前車之鑒不遠,那可是他親眼看著淩湙算的,人都已經頹廢的躺了,一張臉上全是認命的懊喪。

杜猗不敢想他爹落個把柄在淩湙手上的後果,那肯定是他不願意見到的,兩個主刀兵的家夥,除非他有能架住兩人的實力,否則,結局肯定悲慘。

杜曜堅已經開始挑對陣的兵了,回頭卻迎上了垂頭喪氣的杜猗,耷拉著眉眼對他擺手,“爹,不用試了,我跟你回家。”

這副與之前神態完全相反的樣子,叫杜曜堅皺了眉,聲沈若鐘的問道,“怎麽了?”

杜猗便將淩湙的意思說了一遍,末了神情沮喪道,“爹,我不能為了自己的人生,將您也帶上他的船,盡管我看好他,卻也知道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裏的道理,況且,以您如今的地位,若叫他算住了,吃虧的只會是您,我不願見您失算於他,受他轄制。”

人真的很奇怪啊!明明他那樣覺得淩湙大有做為,卻不願父親與他同受淩湙指派,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妄信背義的不孝子,且會下意識的替父親不甘不值,說到底,就是淩湙目前的份量,不到能讓他杜家家主也稱服的地步。

父子同殿為臣,會讓世人稱頌,可淩湙,只是他實現人生理想的一個梯子,若有危害到他親人的枝蔓伸出,他會豪不猶豫的從上面下來,至於是不是要反噬去砍梯子,那得看這個梯子上的枝蔓有沒有毒。

杜曜堅欣慰的拍了拍兒子的頭,安慰道,“你的身份本就不必屈從任何人,他再有本事,就目前的地位來講,也配不起我兒低就,不投是好事,爹很高興你能這麽快就想通,倒省了我許多麻煩,呵呵,不過這個小公子胃口挺大,一半的錢糧也真敢要,行,我就怕他沒命帶走,猗兒,你去告訴他,我答應了,但有一個條件……”

杜猗木著臉對淩湙道,“我爹的條件就是,他要帶兵與你的陣仗打一次,那半數錢糧就是獎勵,誰贏誰拿走。”

淩湙瞇著眼盯著他看,發現他竟不敢與自己對視,便問,“無視傷亡的生死局?”

杜猗哽著脖子聲音幹澀,“對陣哪有不死人的?寧小侯,你要怕的話,就帶著三分之一的錢糧離開,兆縣的糧倉也不會對你開。”

淩湙呵一聲嘲諷,“你爹可真會威脅人,他知道我必定舍不下那倉糧,還有你,杜猗,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喘息之間便倒了戈,雖屬正常,卻更襯的之前的種種過於可笑。

杜猗叫他嘲的狼狽而逃,幺雞一桿槍直接掃上他的腿,將他跘的趔趄連連,險險才沒跌倒。

幺雞,“以後別再叫我遇見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你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卻叫淩湙拍了把腦袋糾正,“那不叫見風使舵,他只是在權衡利弊之後,覺得我不值而已,幺雞,備戰,今天這糧,我們必定拿走。”

他不可能在辛苦多時之後,灰溜溜離開,且就面前這人數與己方相當的杜家兵,他有自信能用車懸陣切開他們,分而擊之,更何況那杜將軍為顯自己不欺淩弱小,竟敢提半數人頭對陣,這就更叫他有把握贏了。

而杜猗也是這樣想的,他從父親的語氣裏,聽出了他對淩湙的殺氣,可同時又知道他爹不會真要了淩湙的命,只多教訓一頓,殺光他身邊的人,以示懲戒。

但車懸陣的威力,又叫他對此戰的結果抱有別的期待,一方面覺得他爹贏面廣,帶的都是精兵強將,一方面又覺得淩湙不會輸,那如臂指揮的陣隊,他是親身經歷過的,就很自相矛盾的守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兩方人馬漸漸趨近。

杜曜堅果然只帶了半數人馬來,個個著甲,手持特制的軍中長刀,勒馬正面催近前,威赫赫的抵在淩湙,及他身後的隊列前,“我兒將你誇的猶如武神在世,今天我就來會會小公子的陣隊,你可莫叫本將軍失望啊!”

正規軍的優勢在於令行禁止,見過的殺戮遠非他剛組建的隊伍可比,那百餘騎的兵丁帶著滿身浸過血的氣勢,直直逼向陣頭的淩湙。

幺雞仍然充當陣眼位置,左姬磷押著車輛穩居陣腰部位,槍兵與刀手互相配合,鎖定前後陣尖陣型,保持能有快速移動的優勢。

相比前次打馬匪的陣列,新的車懸陣在人員配置上,更精簡優化,每一輛用來固定陣型的車上,都裝有淩湙改制後的拒馬,尖刺朝外,可防可守。

陣型開始轉動,隊列裏的人也開始小幅移動,長槍護著偷襲的刀尖,給每一個沖上前的騎兵各角度刁鉆的刺殺,有淩湙的鞭影籠罩,頭一波十來騎很快就被打出戰圈,馬嘶人吼,場面開始進入騷亂期。

淩湙抽空回道,“放心,定叫你記憶深刻。”

杜曜堅束手持刀落在最後,一眼不錯的觀察著陣型變動,待第三波人馬仍沖不破淩湙的防禦後,他開始動了,帶著第四波十人小隊,拍馬朝淩湙撞去。

一旁觀戰的杜猗緊張的嗓子冒煙,他是知道車懸陣的變動規律的,見淩湙開始往側後方向轉移,而車未動,幺雞卻露了身形,忙出言提醒他父親,“爹,要變陣了,陣眼裏的幺雞要出來了。”

他說的沒錯,話音落,幺雞攜槍轉出,他身邊聚集著鄭高達等人,擁著他為正中心,一三五人字排開,先送槍出去格擋,後遞刀出去收割,杜曜堅領著程輝,楞是在這樣的助攻下,沒摸到陣眼裏的幺雞,反叫他輪圓了槍桿打中了坐下馬匹,讓受驚的馬兒帶著他跑出了圈外。

到此,杜曜堅發現己方竟然沒占到一絲便宜,連機動性強的馬隊先機也失去了優勢,雖還未有傷亡,但照此情形看去,遠不是他之前想的那樣,能速戰速決。

大意了,沒料這簡化版的車懸陣竟如此厲害。

杜猗在一旁看的著急,將被淩湙趕出陣列的杜府府兵聚在一處,埋頭囑咐道,“我們去騷擾寧小侯,叫他顧不及幺雞那邊,只要陣不及時轉動,露在我爹面前的那些人很快就會疲憊,他們撐不住一輪輪馬沖。”

那些府兵看向杜猗,聲音猶豫道,“那樣,會得罪死寧小侯吧?少將軍,您不想跟他了?這手一伸出去,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杜猗楞了下,望著戰況焦灼的陣列,咬牙道,“我不能讓我爹在這個地方馬失前蹄,就算會得罪死寧小侯,那也是情勢所逼,日後若有機會,我向他賠罪就是了。”

之後,杜猗領著那隊府兵,偷偷貼著一線天山壁,在左姬磷發現他們之前,彈跳著齊齊往淩湙面前沖。

淩湙身邊圍繞著酉一兄弟幾個,在那些熟悉的臉出現之前正抵禦著繞後的一隊騎兵,淩湙一馬當先承擔著上方的冷刀冷槍,杜猗帶著他的府兵偷襲過來時,他馬側左右空虛,正正叫他撞到了近前,拍刀就要往淩湙馬上砍,然而這馬本是他的愛騎,一瞬間就猶豫了下,竟沒舍得傷它。

酉一殺紅了眼,見先前還與他們一隊的人,轉了頭就來反打,當即氣的吼出聲,“你們……敢?”

杜猗叫他吼的回神,一擡頭就對上了淩湙的冷眼,當即打了個哆嗦。

淩湙道,“你這忙幫的倒是不錯,抽冷子打你爹的臉呢!半數人馬,嗤,說的真比唱的好聽,居然還有你這個後手,杜猗,回頭看看你爹的臉色,看看他高不高興?”

杜曜堅哪裏能高興?他被幺雞堵在陣心,左右皆敵,而他帶著的那些騎兵,已經被車陣上的拒馬分化成小股部隊,就等著耗時間個個擊破了,杜猗的偷襲,不僅丟了他的老臉,更輸了己方這邊的氣勢。

他怒急斥道,“猗兒回去,這裏用不著你。”

淩湙卻截斷了他的話,“他回不去了,看好了,一線天也可以這樣用的……”

說時遲那時快的,沒等杜猗往後撤,他就使鞭子勒住了他的腰,用力直接將人甩進了一線天內,只夠兩人並臂過的通道,連著那些府兵們,都先後被砸了進去。

“幺雞,變陣,把人往一線天裏懟,卡著上面的空隙堆人墻。”淩湙這邊即使有車有拒馬阻隔,新兵蛋子的戰鬥經驗到底不足,死傷漸漸增多,他沒有時間慢慢耗了。

幺雞聽見了淩湙的命令,驅著馬,裹挾著卡進車輪陣裏的騎兵,在靠近一線天丈許的位置後,挑槍直接將人往山道裏懟,咚咚咚的接二連三,裏面人站不起,外面人又砸進來,車陣只轉了三圈,整個山道裏疊羅漢似的疊了一群人。

就跟卡游戲bug一樣,這裏成了一塊團滅之地,而最先砸進去的杜猗,則淹沒在後面砸進來的人堆裏,叫隔著車陣看清楚情況的杜曜堅急的眼睛赤紅,此時還管什麽半數人頭的約定,是直接招了剩下的一半人馬,退後百米距離,以俯沖的架勢,直接破開了陣腰位置的車隊,哪怕前列馬匹被拒馬傷到,也沒能阻擋後來的騎馬沖陣。

杜曜堅黑著臉下令,“格殺勿論!”

車懸陣自中斷被毀,整個陣列也就廢了,淩湙板著臉將位置交由酉一幾人,“繼續往裏疊人,不論死活,疊到疊不下為止。”

之後,策馬與幺雞接頭,正對上改提大刀砍來的杜曜堅。

淩湙臉上泛起冷笑,“杜將軍,您這模樣,不太好看吧?”

杜曜堅眼中焦急,也冷冷的望向淩湙,“我兒若是有什麽損傷,我必要你賠命。”

淩湙嗤笑,“是他自己來找死的,我自然不會客氣。”

兩兩相望火氣四溢,程輝舉著刀靠近,“主帥,我來助你。”

杜曜堅頭也不回道,“去救猗兒,他被壓在最底下了,快去。”

淩湙昂著頭,與幺雞堅定的攔住去路,“有我倆在,你們誰都別想過去,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我之前可沒想要他命,是他跑來偷襲我的,所以,他活該。”

杜曜堅拎著刀發狠,“小公子,本將軍可沒想要你命,你再這樣不依不饒,可別怪我手狠了。”

淩湙望向死傷慘重的己方,眼神冷冽,“你打死打傷了我這許多人,幾句話就想輕輕松松的過去了?杜將軍,做人可沒你這樣的。”

杜曜堅不知兒子壓在人堆裏的情況,眼前著山道裏的人越堆越高,幾個淩湙的手下守著一線天,將招攏過去的人分布在一線天兩側,卡著山壁以長槍拒敵,他這邊人過不去,裏面人也跑不出來,僵局越久,局勢越對他不利。

程輝也跟著著急,“將軍,少將軍那邊不能再耽誤了,人堆這麽高,會被壓死的。”

杜曜堅一勒馬,抿嘴著,“沖過去,死傷不論。”

誰也沒料到,這樣一場試探性的打鬥,會以這樣慘烈的結局收尾。

淩湙帶著幺雞守著通往一線天的路,杜曜堅帶著程輝和他的騎兵,拼著死傷也要硬闖,一個馬沖撞的回合後,淩湙和幺雞紛紛失了馬,杜曜堅也沒落著好,馬也傷了腿,被他拍去旁邊躲災去了,程輝則險險沖進了一線天窄巷,卻叫酉一帶人攔住了去路。

杜曜堅抹了把臉上的血,淩湙也一樣,胳膊上被劃了一刀,幺雞則傷在了胸前,三人對峙,誰也不肯退。

淩湙在杜曜堅的眼裏看到了殺意,他抿著唇握緊長鞭,而幺雞則拖著槍堅強的站在他身側。

淩湙問他,“還行麽?”

幺雞喘著氣粗氣回他,“行,只不過需要行針了。”

淩湙定定的望著杜曜堅,指間銀芒微閃,“低頭。”

幺雞立馬聽話的矮下半個身體,將後脖子露給他,淩湙直接以針刺穴,之後又以同樣的方式刺進了自己的後頸中。

等杜曜堅自驚詫裏回神,淩湙已經坐上了幺雞的闊肩,二人疊羅漢似的,上下配合,竟防的身周再無空隙可鉆。

“杜將軍好本事,竟逼我等至此,想來從一開始,你就是想要削掉我的羽翼吧?打著錢糧作註的借口,目的就是要將我的人全部打殺,杜將軍,就算我擄了你兒月餘,你也不用這樣毀我根基,說我會謀算,你也不遑多讓,杜猗那傻子,可能從頭至尾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還天真的以為我們都能全身而退。”

淩湙眼冒火光,鞭影兜頭罩著杜曜堅而來,幺雞則橫槍掃他下盤,兩人上下配合,一時打的杜曜堅只剩防守之力。

杜曜堅目中光彩連連,喉嚨裏嘶聲鳴嘀,“好本事,已經多年沒人能把本將軍逼迫至此了,你們好能耐,既如此,本將軍就更不能放你們活著離開,定要替我兒滅了你這個禍患。”

殺~!

淩湙舉鞭相迎。

既然逼了我開大,那今天這梁子就算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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