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101 章
從空蒙島回來的這一路上，虞千鳶都處在一種大腦信息量過載的狀態中，她很難去判斷哪些事情是真的，哪些事情是她不該去相信的。
她沒有依照溫從笙說的那樣立即去聽雪樓質問，而是先回了棲遲島，直奔謝遲的屋舍。
這個地方是她當初挑選好留給謝遲的，這些年來她也時常踏足，情調什麽的倒也罷了，收拾的倒是十分清雅，相較於他剛來這裏的時候，屋內的東西也添了不少。
自除夕過後，他們離開天鶴宗，這間屋子便一直空著，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能回來了，卻不像會遇見季游之那樁事。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挪動步子進屋。此時斜陽西照，懶散穿過窗欞照進屋內，灰塵在空氣中緩緩浮動，虞千鳶掃視了一圈，直奔謝遲的書桌。
他一直是個勤奮的孩子，這些年來功課上的事情從來不用她操心，成年舊作全都整齊地碼放在書櫃中，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書籍之類的，虞千鳶粗略翻了翻，他這兒連話本都沒有，可以說是規矩的有些過分了。
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虞千鳶查探過書桌，又去翻他的衣櫃，除了幾身弟子服飾之外，便是黑或白的常服，前幾年剛來棲遲島時的衣裳已經不能穿了，被他疊在了角落裏，她伸手摸了摸，在衣裳底下翻出一只上了鎖的長木頭盒子。
按理說，這些東西都是謝遲的隱私，她不該來隨意翻找，可想到方才溫從笙對她說的那番話，虞千鳶又總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氣，最終還是忍不住暴力弄壞了鎖，把裏面的東西翻了出來。
當有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謝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畢竟前兩日他才與師尊說開，以她那個看上去好像很好說話，但到了關鍵時候就會有些扭捏的性子，總得隔些時日才能再見到她。
況且現在天色已晚，這時候過來也說不上幾句話。
可盡管如此，謝遲的心底還是升起了些許的希翼，忍不住朝結界邊上多走了幾步，屏息等待他熟悉的那張面孔出現。
當見到來人的確是虞千鳶的時候，謝遲的眸底陡然炸開一道煙花似的光，雀躍喚道：“師尊！”
虞千鳶背著光朝他走來，一時看不太清神情，又兩手空空，沒有似先前那樣帶上東西過來。
謝遲一時高興的過了頭，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尾音上揚著道：“師尊怎麽又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過些時日才會來看我呢，您坐，我給您倒茶。”
他轉過身去的時候，高束起的發尾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蕩著，光是個後腦勺也能看出他有多高興，虞千鳶看著他的背影，勉強壓下心底的酸澀之意，開口道：“忽然想來看看你，就過來了。”
謝遲給她端茶倒水，一邊連連關切：“師尊的傷怎麽樣？還疼麽？那個毒近日還有發作過麽？”
“好些了，已經不疼了。毒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虞千鳶有些木然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垂下眼看著茶杯發楞。水波晃蕩，她的面容都化成了一片漣漪。
“那就好，先前我已經叫……”
虞千鳶擡頭看向謝遲，忽然開口打斷了他：“你有是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謝遲一楞：“師尊？”
虞千鳶盯著他：“有嗎？”
謝遲慢慢蹙起眉頭：“師尊為什麽這麽問？”
虞千鳶：“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謝遲仔細看過她的表情：“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我在問你，”虞千鳶一字一句道：“回答我！”
謝遲與她對視片刻，臉上忽然浮現一種‘我果然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他逐漸恢覆了冷靜，淡淡問道：“師尊想聽哪些呢？”
虞千鳶咬牙：“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
“非常多。”謝遲道：“師尊具體想聽哪些呢？”
虞千鳶被他的態度搞得很是惱火：“非常多？你是不是要我關於你的所有事情都要從別人處聽說才好？”
謝遲歪了下頭，：“果然是有人跟師尊說了什麽啊，關於哪些的？”
虞千鳶被他氣笑了：“怎麽，這時候還要套我的話，要挑挑揀揀的坦白？”
謝遲道：“我只是不想每次都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還不夠糟？”虞千鳶控制不住地擡高了聲音：“要怎樣你才會覺得事情已經糟到你無法挽回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情一旦被公開，你就會被逐出宗門？是不是我棲遲島廟小，留不住你？！”
“……”謝遲攥緊了拳，下頜收緊：“師尊不妨說說看，我究竟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虞千鳶見他似乎是不肯承認的樣子，心中怒火更盛：“我就說你上次無緣無故地為什麽跟我說那番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事先在我面前含糊其辭過一遍，不怕我事後找你麻煩是吧？”
謝遲朝她逼近一步：“所以師尊覺得，我做的事情算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虞千鳶比他還要大聲：“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理由非得混進焚天宗裏！！”
她終於忍不住將事情挑明，倒是方便了謝遲不必再繼續猜測下去，他咬咬牙：“我有我的原因…可師尊不是也說了麽，只要我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無妨麽？難道那些話都是隨便說來哄我的？”
虞千鳶怒極反笑：“是，我信你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其他人呢？他們會相信你沒有做過麽？！”
謝遲：“我何須別人相信我！”
虞千鳶：“謝遲！！”
她驀地從袖中甩出一疊信件來，迎面朝他丟了過去：“那這些你怎麽解釋！”
謝遲瞳孔驟縮，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你翻了我的東西？”
“……”虞千鳶別過臉去：“我原也不想翻的，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會給我這麽大的‘驚喜’。”
那個木頭盒子裏裝的都是積年周成司送來的姜思窈近日動向的安排，從五六年前到現在，至今未斷。
她只拆開了幾封查看內容，再翻一翻日期，竟然發現這場監視持續了這麽長的時間。
虞千鳶氣息不穩，胸口不住起伏著，眼眶也因過度的激動而染上一片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究竟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謝遲手中抓著一封被他揉得皺巴巴的信件，睫毛微微顫抖，面色已然慘白。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究竟是天道叫他處處不順，還是他註定就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
謝遲緩聲道：“看來師尊今日是要與我將所有的事情都挑明了。”
虞千鳶咬咬牙：“我作為師尊就這麽叫你不放心麽？要這般處處隱瞞？”
“好。”謝遲將手中的信件隨手一丟，站直了身體盯住她：“你真的是我的師尊麽？”
虞千鳶：“什……”
“有許多事情，我本以為我們可以心照不宣，但偏偏你不願意，那我們便來把話說清楚。”謝遲直視著她的雙眼：“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棲遲島的仙尊常年閉關，性情淡漠不問世事，不知為何會突發奇想，出關指名要收我為徒？”
“你作為棲遲島的仙尊，與月歸卿向來沒有交情，卻對他手下的兩個弟子關懷備至，處處留心，甚至不惜偽裝身份前去幫忙解決二人之間的麻煩——”謝遲步步緊逼，眸底凝結了一片刺目的冰淩：“最初時，你對我處處防範，生怕我會對他們做些什麽。這又是為何？”
虞千鳶睜大了眼睛，額頭冷汗直冒，不自覺地隨著他進攻的步伐往後退，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她退一步，謝遲便立即朝前逼近一步，他死死盯著虞千鳶，語調卻壓得極輕，宛若溫柔的呢喃低語：“……是怕我，再把她給殺了嗎？”
虞千鳶：！！！
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謝遲卻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陰森，看得她毛骨悚然。
“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為了我而來的，不是麽？”
謝遲將她逼到墻角處，令她退無可退，一邊繼續道：“你想讓我與你坦白是麽？好，你還想聽什麽？我的身份？是，我的確混進了焚天宗內，但我從未以那個身份做過什麽對天鶴宗不利的事情，慫恿他們立宗也只不過是想要加快他們內亂的進程罷了。”
“想要我沒有任何隱瞞是吧，那好，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想問問師尊，您打算什麽時候對我講述你的秘密呢？”
從他的臉上，好似看不見任何的怒色，他甚至可以以笑音對虞千鳶說話，可面對這麽個隨時都能春風化雨的人，虞千鳶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包括我的心意，在你看來又算是什麽呢？”謝遲彎起了唇：“順其自然？什麽順其自然啊……瀟瀟，你遲早都要離開這裏的，是不是？”
虞千鳶從謝遲反問她的第一句起便冷汗直冒，直到此時此刻，她終於忍不住擡起手猛地把謝遲給推了出去，後者故意卸了力，任她將自己故技重施地摔撞在墻上，這回便是連悶哼聲都沒有了。
她看也不敢看他，全然忘記自己才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個人，當即落荒而逃。
虞千鳶逃得狼狽，下山的路上摔進雪堆中數次，渾身幾乎都濕透了，狼狽不堪地回到棲遲島，瘋了一般地沖進謝遲的屋子裏，將他從前做的那些功課全部翻了出來。
從他十幾歲時剛到棲遲島的時候開始，字跡便十分成熟，只是腕力尚有些虛浮，而如今已是鐵畫銀鉤，入木三分。
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幹凈如白紙的謝遲，這麽些年她教的人，根本就是上一世的反派男二？！
所以他才會對那些邪術詭道如數家珍，才會在這個年紀便那般穩重，才會在先前對戰之時展現出遠超於江修風的實力！
虞千鳶重重一拳垂在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雙眸含淚，厲聲質問系統：“這到底算什麽？！”
系統也因為這番變故而驚呆了，它原本只知道謝遲此人身上有些不同尋常，可它與虞千鳶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謝遲根本還殘留著前世的記憶啊！
“宿主，這真的在我意料之外，世界線重啟的時候，每個人的記憶都清除了的，我也不知道……”
虞千鳶狠聲打斷它：“那姜思窈和江修風呢！！”
系統：“這……他們倆應當是正常的吧。”
“是我蠢！！”虞千鳶跪坐在地上，面對著一地的狼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甚至知道我不是這裏的人，還知道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此處……這麽多年來，他每每見到我在他面前裝腔作勢，是不是都覺得很好笑？”
系統憂心道：“宿主，這也是特殊情況……”
她自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被謝遲知曉的事情，他卻早就已經了然於胸，甚至還耐心地陪她玩起了過家家，可恨從前那麽多端倪放在面前，她卻未能察覺到分毫，真是遲鈍到有些愚蠢了。
最可笑的是，她是該憤怒、該惱恨，卻絕對不應該是如今的心情——這大概就是掩耳盜鈴的報應，她當時自欺欺人的找了一大堆理由，而如今，如今……
虞千鳶十分想對天怒吼一聲：他媽的狗比謝遲還我徒弟來！！！
她頹喪地回了染霜閣，倒頭就睡，昏昏沈沈到半夜，忽然發起高熱來，腦子裏混沌一片，想著硬捱過去得了，結果反而燒的更厲害，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沐於清尋來時見到她這幅模樣，差點被嚇了個半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毒的原因，她不過著個涼，卻像是隨時都要丟了小命似的，期間溫從笙也來了一趟，帶著杏林堂的人為她探查了一番，著手開始嘗試著配制起解藥來。
但直到虞千鳶再次醒來，如何解毒依舊沒有什麽頭緒。
溫從笙聽聞她清醒，又來探望一次，坐在床沿涼涼道：“如何？”
“……”虞千鳶仰面躺在床上，雙目無神：“不如何。”
溫從笙輕笑一聲：“看你這幅樣子，大概是已經得到答案了，索性他現在被關在了聽雪樓內，翻不起什麽風浪，不必太擔心。”
虞千鳶喃喃道：“那也不能一輩子都被關在裏面吧。”
溫從笙挑眉：“怎麽，你還要替他求情？”
“我……”虞千鳶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話到嘴邊，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他畢竟，沒真的做什麽壞事。”
溫從笙好笑道：“你認真的？與邪修混在一處便是壞事，況且他說沒有就沒有了？”她學著先前虞千鳶的語氣：“證據呢？”
虞千鳶：…………
她到底要吃多少回旋鏢！！
“他……”虞千鳶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慢吞吞道：“算算時間就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你那個朋友既然在焚天宗裏，就應該知道他沒做過什麽殘害百姓的事情，不然你現在也不會是這般態度了，不是麽。”
溫從笙嘆道：“非得這樣麽？”
虞千鳶不說話，沈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他畢竟是我徒弟。”
“你既執意要為他擔保，我也無話可說，就算他沒做什麽，但光是他私自摻和到焚天宗內這件事，就不是你輕易說幾句話可以平了的。”
“若他還想留在天鶴宗內，做你的徒弟，總要將功補過。”
虞千鳶放下胳膊，轉過臉看向她：“能說的清楚點麽。”
“你的毒，他得想辦法幫你解了。還有，那制毒的方子和那些邪修們手中的古卷，他也得想辦法拿過來。”
“我只能讓步到這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從空蒙島回來的這一路上，虞千鳶都處在一種大腦信息量過載的狀態中，她很難去判斷哪些事情是真的，哪些事情是她不該去相信的。
她沒有依照溫從笙說的那樣立即去聽雪樓質問，而是先回了棲遲島，直奔謝遲的屋舍。
這個地方是她當初挑選好留給謝遲的，這些年來她也時常踏足，情調什麽的倒也罷了，收拾的倒是十分清雅，相較於他剛來這裏的時候，屋內的東西也添了不少。
自除夕過後，他們離開天鶴宗，這間屋子便一直空著，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能回來了，卻不像會遇見季游之那樁事。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挪動步子進屋。此時斜陽西照，懶散穿過窗欞照進屋內，灰塵在空氣中緩緩浮動，虞千鳶掃視了一圈，直奔謝遲的書桌。
他一直是個勤奮的孩子，這些年來功課上的事情從來不用她操心，成年舊作全都整齊地碼放在書櫃中，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書籍之類的，虞千鳶粗略翻了翻，他這兒連話本都沒有，可以說是規矩的有些過分了。
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虞千鳶查探過書桌，又去翻他的衣櫃，除了幾身弟子服飾之外，便是黑或白的常服，前幾年剛來棲遲島時的衣裳已經不能穿了，被他疊在了角落裏，她伸手摸了摸，在衣裳底下翻出一只上了鎖的長木頭盒子。
按理說，這些東西都是謝遲的隱私，她不該來隨意翻找，可想到方才溫從笙對她說的那番話，虞千鳶又總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氣，最終還是忍不住暴力弄壞了鎖，把裏面的東西翻了出來。
當有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謝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畢竟前兩日他才與師尊說開，以她那個看上去好像很好說話，但到了關鍵時候就會有些扭捏的性子，總得隔些時日才能再見到她。
況且現在天色已晚，這時候過來也說不上幾句話。
可盡管如此，謝遲的心底還是升起了些許的希翼，忍不住朝結界邊上多走了幾步，屏息等待他熟悉的那張面孔出現。
當見到來人的確是虞千鳶的時候，謝遲的眸底陡然炸開一道煙花似的光，雀躍喚道：“師尊！”
虞千鳶背著光朝他走來，一時看不太清神情，又兩手空空，沒有似先前那樣帶上東西過來。
謝遲一時高興的過了頭，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尾音上揚著道：“師尊怎麽又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過些時日才會來看我呢，您坐，我給您倒茶。”
他轉過身去的時候，高束起的發尾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蕩著，光是個後腦勺也能看出他有多高興，虞千鳶看著他的背影，勉強壓下心底的酸澀之意，開口道：“忽然想來看看你，就過來了。”
謝遲給她端茶倒水，一邊連連關切：“師尊的傷怎麽樣？還疼麽？那個毒近日還有發作過麽？”
“好些了，已經不疼了。毒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虞千鳶有些木然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垂下眼看著茶杯發楞。水波晃蕩，她的面容都化成了一片漣漪。
“那就好，先前我已經叫……”
虞千鳶擡頭看向謝遲，忽然開口打斷了他：“你有是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謝遲一楞：“師尊？”
虞千鳶盯著他：“有嗎？”
謝遲慢慢蹙起眉頭：“師尊為什麽這麽問？”
虞千鳶：“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謝遲仔細看過她的表情：“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我在問你，”虞千鳶一字一句道：“回答我！”
謝遲與她對視片刻，臉上忽然浮現一種‘我果然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他逐漸恢覆了冷靜，淡淡問道：“師尊想聽哪些呢？”
虞千鳶咬牙：“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
“非常多。”謝遲道：“師尊具體想聽哪些呢？”
虞千鳶被他的態度搞得很是惱火：“非常多？你是不是要我關於你的所有事情都要從別人處聽說才好？”
謝遲歪了下頭，：“果然是有人跟師尊說了什麽啊，關於哪些的？”
虞千鳶被他氣笑了：“怎麽，這時候還要套我的話，要挑挑揀揀的坦白？”
謝遲道：“我只是不想每次都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還不夠糟？”虞千鳶控制不住地擡高了聲音：“要怎樣你才會覺得事情已經糟到你無法挽回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情一旦被公開，你就會被逐出宗門？是不是我棲遲島廟小，留不住你？！”
“……”謝遲攥緊了拳，下頜收緊：“師尊不妨說說看，我究竟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虞千鳶見他似乎是不肯承認的樣子，心中怒火更盛：“我就說你上次無緣無故地為什麽跟我說那番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事先在我面前含糊其辭過一遍，不怕我事後找你麻煩是吧？”
謝遲朝她逼近一步：“所以師尊覺得，我做的事情算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虞千鳶比他還要大聲：“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理由非得混進焚天宗裏！！”
她終於忍不住將事情挑明，倒是方便了謝遲不必再繼續猜測下去，他咬咬牙：“我有我的原因…可師尊不是也說了麽，只要我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無妨麽？難道那些話都是隨便說來哄我的？”
虞千鳶怒極反笑：“是，我信你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其他人呢？他們會相信你沒有做過麽？！”
謝遲：“我何須別人相信我！”
虞千鳶：“謝遲！！”
她驀地從袖中甩出一疊信件來，迎面朝他丟了過去：“那這些你怎麽解釋！”
謝遲瞳孔驟縮，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你翻了我的東西？”
“……”虞千鳶別過臉去：“我原也不想翻的，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會給我這麽大的‘驚喜’。”
那個木頭盒子裏裝的都是積年周成司送來的姜思窈近日動向的安排，從五六年前到現在，至今未斷。
她只拆開了幾封查看內容，再翻一翻日期，竟然發現這場監視持續了這麽長的時間。
虞千鳶氣息不穩，胸口不住起伏著，眼眶也因過度的激動而染上一片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究竟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謝遲手中抓著一封被他揉得皺巴巴的信件，睫毛微微顫抖，面色已然慘白。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究竟是天道叫他處處不順，還是他註定就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
謝遲緩聲道：“看來師尊今日是要與我將所有的事情都挑明了。”
虞千鳶咬咬牙：“我作為師尊就這麽叫你不放心麽？要這般處處隱瞞？”
“好。”謝遲將手中的信件隨手一丟，站直了身體盯住她：“你真的是我的師尊麽？”
虞千鳶：“什……”
“有許多事情，我本以為我們可以心照不宣，但偏偏你不願意，那我們便來把話說清楚。”謝遲直視著她的雙眼：“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棲遲島的仙尊常年閉關，性情淡漠不問世事，不知為何會突發奇想，出關指名要收我為徒？”
“你作為棲遲島的仙尊，與月歸卿向來沒有交情，卻對他手下的兩個弟子關懷備至，處處留心，甚至不惜偽裝身份前去幫忙解決二人之間的麻煩——”謝遲步步緊逼，眸底凝結了一片刺目的冰淩：“最初時，你對我處處防範，生怕我會對他們做些什麽。這又是為何？”
虞千鳶睜大了眼睛，額頭冷汗直冒，不自覺地隨著他進攻的步伐往後退，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她退一步，謝遲便立即朝前逼近一步，他死死盯著虞千鳶，語調卻壓得極輕，宛若溫柔的呢喃低語：“……是怕我，再把她給殺了嗎？”
虞千鳶：！！！
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謝遲卻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陰森，看得她毛骨悚然。
“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為了我而來的，不是麽？”
謝遲將她逼到墻角處，令她退無可退，一邊繼續道：“你想讓我與你坦白是麽？好，你還想聽什麽？我的身份？是，我的確混進了焚天宗內，但我從未以那個身份做過什麽對天鶴宗不利的事情，慫恿他們立宗也只不過是想要加快他們內亂的進程罷了。”
“想要我沒有任何隱瞞是吧，那好，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想問問師尊，您打算什麽時候對我講述你的秘密呢？”
從他的臉上，好似看不見任何的怒色，他甚至可以以笑音對虞千鳶說話，可面對這麽個隨時都能春風化雨的人，虞千鳶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包括我的心意，在你看來又算是什麽呢？”謝遲彎起了唇：“順其自然？什麽順其自然啊……瀟瀟，你遲早都要離開這裏的，是不是？”
虞千鳶從謝遲反問她的第一句起便冷汗直冒，直到此時此刻，她終於忍不住擡起手猛地把謝遲給推了出去，後者故意卸了力，任她將自己故技重施地摔撞在墻上，這回便是連悶哼聲都沒有了。
她看也不敢看他，全然忘記自己才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個人，當即落荒而逃。
虞千鳶逃得狼狽，下山的路上摔進雪堆中數次，渾身幾乎都濕透了，狼狽不堪地回到棲遲島，瘋了一般地沖進謝遲的屋子裏，將他從前做的那些功課全部翻了出來。
從他十幾歲時剛到棲遲島的時候開始，字跡便十分成熟，只是腕力尚有些虛浮，而如今已是鐵畫銀鉤，入木三分。
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幹凈如白紙的謝遲，這麽些年她教的人，根本就是上一世的反派男二？！
所以他才會對那些邪術詭道如數家珍，才會在這個年紀便那般穩重，才會在先前對戰之時展現出遠超於江修風的實力！
虞千鳶重重一拳垂在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雙眸含淚，厲聲質問系統：“這到底算什麽？！”
系統也因為這番變故而驚呆了，它原本只知道謝遲此人身上有些不同尋常，可它與虞千鳶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謝遲根本還殘留著前世的記憶啊！
“宿主，這真的在我意料之外，世界線重啟的時候，每個人的記憶都清除了的，我也不知道……”
虞千鳶狠聲打斷它：“那姜思窈和江修風呢！！”
系統：“這……他們倆應當是正常的吧。”
“是我蠢！！”虞千鳶跪坐在地上，面對著一地的狼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甚至知道我不是這裏的人，還知道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此處……這麽多年來，他每每見到我在他面前裝腔作勢，是不是都覺得很好笑？”
系統憂心道：“宿主，這也是特殊情況……”
她自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被謝遲知曉的事情，他卻早就已經了然於胸，甚至還耐心地陪她玩起了過家家，可恨從前那麽多端倪放在面前，她卻未能察覺到分毫，真是遲鈍到有些愚蠢了。
最可笑的是，她是該憤怒、該惱恨，卻絕對不應該是如今的心情——這大概就是掩耳盜鈴的報應，她當時自欺欺人的找了一大堆理由，而如今，如今……
虞千鳶十分想對天怒吼一聲：他媽的狗比謝遲還我徒弟來！！！
她頹喪地回了染霜閣，倒頭就睡，昏昏沈沈到半夜，忽然發起高熱來，腦子裏混沌一片，想著硬捱過去得了，結果反而燒的更厲害，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沐於清尋來時見到她這幅模樣，差點被嚇了個半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毒的原因，她不過著個涼，卻像是隨時都要丟了小命似的，期間溫從笙也來了一趟，帶著杏林堂的人為她探查了一番，著手開始嘗試著配制起解藥來。
但直到虞千鳶再次醒來，如何解毒依舊沒有什麽頭緒。
溫從笙聽聞她清醒，又來探望一次，坐在床沿涼涼道：“如何？”
“……”虞千鳶仰面躺在床上，雙目無神：“不如何。”
溫從笙輕笑一聲：“看你這幅樣子，大概是已經得到答案了，索性他現在被關在了聽雪樓內，翻不起什麽風浪，不必太擔心。”
虞千鳶喃喃道：“那也不能一輩子都被關在裏面吧。”
溫從笙挑眉：“怎麽，你還要替他求情？”
“我……”虞千鳶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話到嘴邊，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他畢竟，沒真的做什麽壞事。”
溫從笙好笑道：“你認真的？與邪修混在一處便是壞事，況且他說沒有就沒有了？”她學著先前虞千鳶的語氣：“證據呢？”
虞千鳶：…………
她到底要吃多少回旋鏢！！
“他……”虞千鳶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慢吞吞道：“算算時間就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你那個朋友既然在焚天宗裏，就應該知道他沒做過什麽殘害百姓的事情，不然你現在也不會是這般態度了，不是麽。”
溫從笙嘆道：“非得這樣麽？”
虞千鳶不說話，沈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他畢竟是我徒弟。”
“你既執意要為他擔保，我也無話可說，就算他沒做什麽，但光是他私自摻和到焚天宗內這件事，就不是你輕易說幾句話可以平了的。”
“若他還想留在天鶴宗內，做你的徒弟，總要將功補過。”
虞千鳶放下胳膊，轉過臉看向她：“能說的清楚點麽。”
“你的毒，他得想辦法幫你解了。還有，那制毒的方子和那些邪修們手中的古卷，他也得想辦法拿過來。”
“我只能讓步到這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