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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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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江森以及江家大部分今夜都宿在了安德森家族的宅邸之中, 江森甚至被安排在了亞連房間的附近,這一切都是為了明日訂婚的彩排做準備。

正式訂婚宴當天,不僅元老院所有的家族都會前來, 內環城的執政官、大法官、輪值的監察官們也會來,還有十幾家媒體都會進行現場直播。

人們已經足夠厭惡上流家族的消息了, 可人們厭惡的只是那些遮遮掩掩的消息。

比如權貴富豪也會喝廉價奶茶, 比如權貴富豪也需要加班,再比如權貴富豪也會掛科……何苦如此遮遮掩掩?他們似乎永遠不明白財富權勢如同體型一樣毫無遮掩, 即便套上同樣的制服, 胖瘦高矮依舊一目了然。倒不如光著膀子,好讓人看清楚他們的肚腩與肥胖的□□,富有些娛樂精神地娛樂平民。

自前任皇室被推翻後,這些勳貴們倒是很懂如何娛樂他人, 無論何種評價照單全收,畢竟由他們註資的媒體們也在收割著普通人最後的價值——廣告流量。

畢竟有錢人不看,就只剩他們看了,他們是很願意為節省一點錢, 把那些貼片的、彈出的、跳轉的、動態的、視頻的盡數看一遍的。即便沒人願意為廣告中的任何產品付費, 但廣告商們卻願意樂此不疲地惡心人。

安德森家與江家本身便是元老院中權貴,他們的訂婚宴廣受矚目, 無數頂奢時尚品牌反要向他們支付高額的費用來“讚助”他們的訂婚, 當然這種讚助是玩玩算不上“政治獻金”的。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訂婚前的彩排就顯得格外重要。

亞連今天已經被檢查了三輪身體與精神狀況, 萬幸的是, 他這幾天除了嗜睡外並無其他狀況。他們只要確保他明天彩排能正常穿上禮服, 戴上頭紗外,以及能站著在訂婚宴接受戒指即可。

戴頭紗是安德森家omega的傳統, 因為當時安德森家族第一名嫁入皇室給安德森帶來榮耀的omega便是戴著頭紗結婚的,所以安德森將此變作了傳統。

夜幕剛剛到來,安德森家族的宅邸仍然燈火通明。

亞連仍是昏昏欲睡的樣子,他穿著合襯的黑色西裝禮服,垂著頭,任由他人為他做頭發的造型。他的黑發已經很長了,耳朵上戴著閃耀的鉆石,垂眸小憩時看著像是精致的傀儡。他的頭發上已被固定了卡子,頭紗卻並未戴上去。

李默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看著這一切,卻陡然叫停了這個動作。

化妝師怔了下,“怎麽了,李默先生。”

李默垂下眼瞼,看向身旁站著的迦示,道:“江森呢?”

迦示道:“他在客廳等候。”

這才彩排事關重大,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要通宵準備明天上午。上午過後才能休息,然後下午再繼續準備,晚上正式彩排。

當然……這也是安德森家的傳統,於夜晚舉行重大儀式。

李默低聲道:“讓江森過來,讓他親自給亞連戴上頭紗。”

迦示沈默幾秒,道:“好的。”

迦示穿過偌大的回廊,他的腳步在厚重的地毯上踩不出任何聲響,無數傭人向他行禮,他如幽魂一般穿行而過。

碩大華麗的吊燈垂墜在客廳中央,將氛圍壓出些難以呼吸卻又靡麗的昏黃來。

江森便坐在沙發上,他身上同樣穿著黑色的禮服,手撐在膝蓋上,掌心抵著眼睛。他註意到身旁的動靜,並無留心,只是道:“衣服很合身,沒問題。”

迦示站著,神情冷漠,“李默讓你去給亞連戴上頭紗。”

江森的肩膀痙攣了片刻,他松開手,黑色的眼眸之中仍有血絲。他定定地看著迦示,幾秒後,像是從某種恍惚中回了神。

他道:“為什麽?”

迦示沒有說話。

江森呼吸重了些,他試圖咬住牙齒,露出微笑來,“我覺得我這幾天的表現已經充分證明了我與安德森家族的誠意,為什麽一定要為他戴上頭紗呢?”

他從來不是註重儀式感的人,可是李默為何要反覆地用這些細節折磨他,讓他不得不一次次確認他即將和亞連完成訂婚呢?明明只是個一個彩排,也要被迫卻刷新對這件事的認知,被提醒他與亞連身上的鏈子。

江森感覺這空氣中盡是粉塵,厚重至極地從鼻孔鉆入,氧氣被反覆壓縮,壓縮得讓他幾乎頭暈目眩。

漫長的沈默後,迦示開口說話了。

他話音平靜,“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奢望嗎?”

江森合上雙眼,幾秒後,他站起身來,看向迦示:“事到如今,你也不會有什麽勝算。”

他靠近迦示,手指抵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將他一推。

迦示後退幾步,神情終於露出了些譏諷,“隨你怎麽說,畢竟,我不用聯姻,不是嗎?”

江森的手臂上青色的經絡若隱若現,他攥住拳頭,又松開,直接抓住了迦示的領子。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將迦示摜在墻上,黑眸之中壓抑暴戾的情緒,眉眼蹙出極深的紋路來,“是,我要聯姻,因為我的能力足以背負整個家族,足以讓你們家愛不釋手不是嗎?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因為是廢物,所以只要學會當條狗,就能安穩無事嗎?”

迦示背部撞到墻壁,骨頭內部幾乎有了哢嚓聲,大片的鈍痛襲來,他的臉蒼白了一瞬。

江森突然笑起來了,驟然松弛了力道,提著迦示的領子強迫他站直。隨後他後退幾步,話音很輕,像是沒事人一般,“沒有關系,以後都是一家人,我會照顧好亞連的,也會照顧好你的。就像……我在大學裏照顧你一樣。畢竟你的成績不如我,拿到的榮譽不如我多,連幕僚也更願意跟隨我,甚至……陳之微也更喜歡和我做朋友一樣。”

迦示臉上的寒霜一層層覆下,灰色的眼睛幾乎要渙散起來,像是漂亮的雕塑驟然有了裂痕,而裂痕之下則是燃燒的火焰。他抓著江森,擡起腿就踹過去,呼吸越來越急促。

江森也被激發起了血性,客廳上的杯盤陡然被掀翻,兩人的信息素濃度越來越高,幾乎引得整個客廳的傭人們都慌亂起來。

當消息傳到李默耳邊時,他已經坐在了亞連身旁,負責妝造的人已經離開了。下屬匯報著情況,李默卻聽得並不算認真,他只是倒了一杯紅酒,道:“知道了。”

下屬自覺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了李默和亞連。

亞連仍是昏昏欲睡的模樣,意識並不清晰,他靠在椅背上,垂著頭。

李默的手撫摸了下亞連的頭頂,將酒杯放在一邊,捧著頭紗,小心地幫他戴上。

那過長的白色的頭紗像是一塊碩大的紗霧一般從亞連頭上傾瀉而下,他的美又如同封存在塑料袋中的娃娃似的,被禁錮著。他的臉頰上仍有著很淡的紅,嘴唇亦如玫瑰上的露水似的誘人,即便是李默也意識到,亞連身體裏流淌著的血液是何等的新鮮,將那生機從每個毛孔散發出。

李默又意識到,那頭紗應該是要折疊後再戴上的,不然它不會像過大的紗網一樣將亞連全身都遮掩起來。可他並不像糾正,不想承認他是錯的,也不想承認……他從未戴上過這樣的頭紗。

安德森家,只有第一次訂婚結婚的omega才有資格戴上。

他隔著頭紗掐住了亞連的臉頰,打量著他白皙的脖頸,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裏面的腺體一般。幾秒後,他撥通了陳之微的電話。

漫長的一分鐘後,電話接通。

李默發覺她接受的是語音通話,他道:“可惜你錯過了。”

陳之微的聲音中有些迷茫,“啊錯過什麽,幾天不見上來就講謎語?”

“明晚,亞連和江森要進行訂婚的彩排了。”李默笑了下,“他今天穿上了禮服,戴上了安德森家的頭紗,很好看。”

他聽見終端裏傳來一陣冗長的沈默。

這一刻,李默有一種快意,即便這種快意促使他的指尖酥麻疼痛。

陳之微道:“那……就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李默垂下眼睫,“你不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嗎?他很漂亮,不是嗎?”

陳之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李默望向桌上的酒杯,紅酒在燈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如同微縮的浪潮湧動。他話音沙啞了下,語氣譏諷,“那你呢?你曾在我面前炫耀你對亞連的那一丁點愛,如今卻只是這樣一聲祝賀嗎?”

陳之微道:“搞不懂你在說什麽,掛了。”

李默道:“陳之微。”

陳之微:“……我服了你想要我說什麽?我能說什麽?我該說什麽?李默,我今天很累了,我明天還要參加捕真的晚宴,你既然說過沒有急事就不要找你,那想必是不希望我打擾你。那請你也照做,讓我安靜地洗完澡可以嗎?我他媽眼睛裏都是洗發水泡沫,我要瞎了,你先讓我沖沖行嗎?”

李默覺得自己的確喝醉了,也覺得自己該休息了,因為他開始覺得頭暈,覺得燥意從頭腦蔓延到四肢。他覺得腺體又在作痛,那他媽的早已用刀一刀刀劃破過,那裏本該什麽感覺都不會有。他不知道他的恨從何處而來,他也分不清他此刻的憤怒與痛苦的債務需要誰償還,他只能任憑情緒鼓動。

李默道:“你累是因為你在準備你那無關緊要的競選,還是和斐瑞舊情覆燃?該說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應該是亞連才對,他至今還對你抱有那可笑的幻想,覺得你的愛能將他從牢籠中救出呢。”

“啊,斐瑞,也沒有說舊情覆——”

陳之微的話音有了些遲疑,那是醞釀謊話時慣有的語氣。

李默的怒火被點燃,“我說過很多次,不要騙我,因為你的謊話拙劣得可笑。你以為你們的照片我沒看見嗎?那個毫無廉恥之心的賤種簡直和他在特雷西莊園表現得一模一樣,你跟他巴不得在當著媒體的面宣布你們像只會滿足欲望的動物一樣做到了最後。哦,我忘了,你還有你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呢。我猜你依然控制了自己沒有標記他對吧?因為你害怕他懷孕,你害怕負責任,你害怕卡爾璐和一艘沈船一樣將你拉下水而已!”

他的鏡片不知為何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氣,於是他將眼鏡摘下,露出了那雙如煙火燃燒的金眸。他的手緊緊從亞連的下巴滑落到脖頸,只要他一用力,他就能聽見自己這愚蠢又可笑,唯有年輕與美貌可取的侄子的死亡的哀嚎。

李默聽見了漫長的沈默。

最終她道:“那又怎麽樣?事到如今你還要為亞連找公道嗎?”

“那他媽不是我的錯!是你們這些家族的錯!如果不是你們家族非要將omega當做聯姻的籌碼,讓他舍棄愛情、自由、夢想,又以金錢、權勢、寵溺去塑造他,讓他困在牢籠中卻誤以為自己可以得到鑰匙的話,他不會如此痛苦!”陳之微幾乎是大吼起來,那聲音幾乎有著顫抖,“我說過,我只是個普通人,沒錯,我是懶惰、狡猾又下作,但我做不到徹底毀掉他而已!”

“李默,你想要我回答什麽,要我回答我和別人都只是逢場作戲滿足欲望嗎?要我告訴你,我真摯地愛著誰嗎?”她像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又像是無措的孩童似的,“那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默的嘴巴張合起來,他發覺到自己聲音的嘶啞。

他說了什麽,可是他又發覺到那句話始終哽在喉嚨之中,竟只剩薄弱的氣音。

陳之微道:“什麽?”

幾秒後,他道:“你和斐瑞要怎麽辦?”

陳之微道:“他明天會和我一起出席捕真晚宴。”

李默冷笑了一聲,掛了終端。他松開了握著亞連脖頸的手,按下了呼叫下屬的鈴聲,又拿起了酒杯啜了一口。

下屬剛進房間門,便看見李默扶著桌面,身子有些搖晃。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朝著李默走過去,但尚未伸出手便被李默揮開,“滾!”

下屬立刻僵直身體後退了幾步。

李默深呼吸,努力維持著身體,卻再次晃動起來。他扶著額頭,另一只手握著的酒杯晃動起來,酒液便頃刻潑灑出來,正正灑在亞連身上。

紅色的酒液如同爬動的觸手一般,爬上了白色的頭紗上,遠遠望去,竟像是鮮紅的血跡。

一幫下屬終於攙扶住了李默,他面色潮紅,斜睨了一眼亞連的頭紗。

下屬立刻道:“我們會處理的。”

李默點頭,揉了下額心,被他們攙著往外走。他仰頭清醒了下,道:“把預定給陳之微的彩排觀賞函取消掉,對卡爾璐發一封內部觀賞函,施壓讓他們來。”

下屬點頭,“好的。”

李默像是最後一絲力氣也沒了,身體沈重起來。

幾個下屬合力將他擁到了休息室,剛出休息室,一名下屬便道:“等下,捕真那邊傳來消息,說晚宴似乎要遷移地址,要遷移到安德森家族借出的另一個場地舉辦了,現在要和李默先生說嗎?”

另一名下屬翻了個白眼,“剛剛怎麽不說?”

下屬道:“剛剛不也沒有消息。”

另一名下屬想了想,道:“沒事,橫豎都是在安德森借出的場地,都一樣。明天等醒來再匯報吧,不然誰敢搖醒他?”

下屬想了想,“也是,還是現在去把亞連少爺那邊的頭紗處理下吧。”

他們邊走邊朝著亞連的房間走過去。

房間內。

江森將亞連的頭紗摘下,望著他,“怎麽沾染上的?”

亞連像是清醒了,又像沒有,只是看著江森。

江森沒有說話,一擡眼就能看見鏡中臉上青腫的青年,意識到自己有些狼狽,他道:“我和迦示吵架了,僅此而已。”

他又道:“前幾天,我和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亞連道:“你和我說了什麽?”

江森道:“你可以讓陳之微當你的情人。”

他頓了下,才又道:“我不會幹涉你的自由,我也可以讓她標記你,甚至……我可以幫你遮掩一切事實。只要……好好完成訂婚。”

亞連又看向腳下的頭紗,他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江森笑了下,道:“因為我需要安德森家的助力,而且,陳之微的確是我信得過的人,所以我願意讓你與她成為情人,這有什麽不好的呢?”

亞連道:“好呀。”

他笑起來,臉頰上還有沾染的酒液,眼睫彎而明亮,話音輕快又親昵。

夜色深了一些,月亮被雲朵所遮擋,在亞連輕快的應和著某個決定的同時,宅邸深處的房間內,李默仰著脖頸。他感覺到酒後的沈痛陣陣襲來,光怪陸離的畫面像是落在了眼睛裏,刺得他流出疼痛的汗水。

空蕩蕩的房間裏,這樣的悶,連他嘶啞的話音也變得殘破不堪。

“……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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