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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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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月中的雨總是格外的漂亮, 絲絲縷縷的,沾染著路燈亦或者是月亮的光輝落下,乍一看果真像是銀絲。

車子從空中緩緩降落到次一級的空中軌道中, 我扒著車窗往外看,越看這夜色越心生出幾分忐忑來。

“時間真的來得及嗎?”我想了想, 又看了看懷裏的花, “你說,我到時候能進去嗎?”

李默直視著前方, 像是有些不耐, 沒有回話。

我又問:“為什麽他們不去最中心的城治療而是在三城啊?”

李默臉上沒多少表情,終於說話了,“你能不能安靜點。”

“不能,我問你這麽多問題, 你一個都不回答我。”

我認真道。

“不回答你是因為你問的是廢話。”李默已經有些煩躁了,手指在駕駛臺上點了下,道:“斐瑞現在肯定在醫院,不可能跑了, 你問來不來得及有什麽用?再說了, 進不去你給斐瑞發消息不就行了?還有,你不是看新聞了嗎?是在四城遇刺的, 轉到三城很正常, 反正只要想,不管是哪裏的醫生與醫療器械都可以空運過來。”

他看向我, “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我看著李默好久, 看得他眉頭蹙起了, “又怎麽了?”

“我知道。”我捏著袖子將花攏住,又道:“但是不說點什麽我不舒服。”

李默深呼了口氣, 又道:“隨便你打開終端找誰說話,別煩我了。”

“這不一樣。”我靠在車座上,“他們不想理我就不回消息了,你現在也跑不了。”

李默:“……”

他嗤笑了聲,沒再說話,又過了一陣才道:“忍著,見到斐瑞了你再說。”

我道:“可是我不敢和他說什麽。”

前方的信號燈亮起,紅藍色的光橫檔在車子面前。

李默停下了車,看著空中的倒數信號。

他問:“怎麽了,你這麽不怕死,連我的房間也敢闖,還會膽怯?”

我看著李默,車內昏黃的光與車前紅藍的信號燈打在他臉上,愈發顯出那張面容的美麗來。他註意到我的視線,斜睨了我一眼,扯了下嘴唇,“你要麽就閉嘴,要麽就把話說出來。”

“好吧,是你說讓我說的。”我頓了下,道:“斐瑞,會繼承卡爾璐嗎?”

李默笑了下,“怎麽了,你怕得罪他?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他的歡心?”

“放心吧,無論你是送花松珍寶還是把你自己送給他都是白費功夫。”他話音很低,帶著些譏誚,“若是之前你或許還有些機會,但現在時局可不穩定,他無論聯姻不聯姻都絕對不能和你再有牽扯。一來你會是軟肋,二來你作為伴侶出現只會影響他們的股價,三就是——”

“李默。”

我打斷了他的話。

李默望著我,金眸之中帶著點倨傲,“怎麽,聽不下去了?”

我搖頭,“不是,是沒有意義。”

我又道:“我是去告別的。”

李默的眉頭蹙起,薄唇張了下,好幾秒才道:“告別?”

“我和他本來就不可能啊。”我笑起來,把臉埋進花裏聞了聞,卻沒想花上的露水和雨水將我的臉弄得濕漉漉的,我皺著臉甩了甩臉上的水。又看向窗外,“本來就被纏著就難受,趁著這個時候把他甩了多好,反正之後不是有正經工作了,我靠工作一樣能活嘛。”

今天的第一句實話,很好,再接再厲。

窗外,雨水仍然在落,我突然感覺到也許我才是最相信宿命論的人。這場雨曾經將我卷入一場碩大的陰謀當中,也正因此使得我與艾什禮和斐瑞糾纏不清,但是如今竟也是要分別的時候了。

李默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我奇怪地看他,“我也沒有要你相信我啊,反正按照原定計劃就好啦,我和他的事本來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管我騙不騙你。”

李默移開了視線,手指敲打著控制臺,又道:“這個時候,不是該分別的時候。”

“你到底想怎麽樣,說我纏著他是討好是白費功夫,我說我要去告別你又要在這裏嫌我絕情。”我睜大眼睛,有些無語,“總而言之,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清楚,甩了他還要看時候嗎?”

李默最終沈默著沒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車子的速度愈發快了些。

沒多時,終於到了目的地。

李默的話音硬邦邦的,“下車。”

我道:“有傘嗎?”

李默冷冷地看我,“沒有。”

我想了想,又道:“那好吧,反正我穿著的也是你的衣服,濕了就濕了。”

“陳之微,少浪費我的時間,趕緊下去。”

李默已經有了些不耐,擺手。

我只得打開車門,一開車門,那淅淅瀝瀝的雨就淋了我一身。我有些崩潰地往前走了幾步,又轉身回去,打開了車門。

李默支著臉望我,“又怎麽了?”

我想了想,從懷裏的花裏挑了一枝花遞過去,“為了感謝你願意送我往返。”

李默不耐地看著我,“你那堆花裏也就這一支快枯萎了,你送給我?”

“這都被你發現了?”

“滾出去,別把雨帶進來了。”

“你真不接?那我扔給你了。”

“陳之微!”

李默心中壓著火氣,正要再訓斥幾句,她卻已經抱著花遠去。車門被合上,那只吸收了太多雨水,外圈花瓣已經有些枯萎的花被扔在他膝蓋上,將西裝褲腿洇出深色痕跡。

他勾住領帶松了松,從胸前拿出手帕撚住花朵,又擦了擦褲腿上的濕痕。

李默盯著花朵幾秒,又生出幾分無聊來,他捏著外圈的花瓣撕扯著。

有些枯萎的花瓣一片片落下,有傷痕的花瓣也被挑揀著扯下,很快的,原本有些枯萎的花朵小了一圈,卻又像是開得正艷的鮮花了。

花朵被插在花瓶中,坐在病床邊的人卻並未看花,只是盯著自己被花朵染紅的指尖。

斐瑞已經守了一天了,在這期間,不少家族旁系的人也來過,不少父親的朋友也來過,許多企業的人也來過。他不斷應付著這些人,還要抽空開會與幕僚商談接下來的應對,應付無孔不入的媒體……

等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斐瑞並沒有回去休息,他發覺只有這個夜晚屬於他,也屬於他與父親。父親的手術剛結束,目前狀態並不好,幾個小時後又有一場手術。

手術會決定父親的生死。

這是斐瑞所知道的。

他想做些什麽,可是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將被送到病房裏的花朵一束束修剪放到花瓶裏。等斐瑞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是遍地的花瓣了,他的腦中仍是空茫的,對這一切都感到了無法理解。

“少爺,有人申請拜訪。”

“讓他們別在費盡心思探訪了,不開房權限。”

“好的,我這就和她說。”

“她?一個人也敢過來問?”

“對,是一名女alpha。”

斐瑞怔了幾秒,立刻站起了身,“盯好,別讓任何媒體進來,我現在就下樓。”

下屬有些驚訝,卻點點頭。

斐瑞迅速往外走。

醫院樓的走廊在此刻如此空曠,只能聽見他的腳步聲,沒幾秒,腳步聲越來越急促,斐瑞幾乎無法克制住喉嚨裏的幹渴與臉上的灼熱,想逃離的心在此刻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幾乎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見她還是只是借著由頭逃離某些窒息的時刻。

他應該確定是不是她的。

他應該先探查清楚她是否別有目的。

他應該拒絕與她見面的。

斐瑞很清楚理智情況下該怎麽做,但這一刻他完全無法理智,他只是想要見到她。當他到醫院門口時,手指已經冒出了冷汗,胸口蒸騰著酸澀。

一個人影背對著他,胳膊下夾著什麽,佝僂著腰部。

只是一眼,斐瑞胸口的酸澀立刻從湧到了眼睛處,他喊了一聲,“陳之微。”那人這才回頭,原來在擰身上的雨水,她對著他很輕地笑了下,眼神之中卻有著難言的難過。

斐瑞三兩步跑過去,伸出手將她攏到懷裏,他抱得很緊,將她的腦袋抱在懷裏摩挲著。她似乎說了什麽,但他聽得並不真切,唯有耳邊是不斷的雨聲。

“你來找我了啊。”好久,他的喉嚨裏才有艱澀的聲音,他又道:“怎麽沒和我說。”

斐瑞放開她,又看見她捧著一大束花遞了過來,他有些驚愕地接住,上顎處泛處酸澀,又湧向鼻間。最後,他抱著花,一低頭,眼淚便和露水混在了一起。

“斐瑞,你今天突然離開時,我知道你有急事就沒有問。”她頓了下,才道:“後來看了新聞,才知道你經歷了那些事……我知道我不該再打擾你,我已經給你造成了那麽多痛苦了,但是……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來看看你。上一次我送了你花,你似乎很開心,所以我這次也想再給你送一束花,希望你能好一點。”

斐瑞知道她向來不擅長說什麽辭藻華麗的話,卻未曾想過,如此簡單未曾修飾的話語卻讓他的心中湧出了些暖意。所有的痛苦與疲憊在此刻有了短暫的松懈,他刻意讓自己不再想父親的事情,只是騰出一只手撫摸她的臉頰,“我確實……好一點了。”

他又道:“抱歉我封鎖了醫院的權限,不能帶你進去坐一下,因為事情很緊急。我們找別的地方說一下吧,我……很想你。”

明明上午的時候還見過面,還未曾覺得有什麽不同。

可一天不到的時間,他卻感覺經歷了太多。

斐瑞望著面前的人,眼睛有些紅,臉色蒼白,卻並沒有移開視線,只是望著她。

下一秒,他卻聽見她道:“不用了,我是來告別的。”

“……告別?你要去哪裏?”

斐瑞問。

我看著斐瑞,好幾秒才道:“哪裏也不去,只是和你告別。”

斐瑞像是沒有聽懂一般,嘴唇迅速地褪去了血色,眼睫顫動,“你……要拋棄我嗎?”

他的狀態的確很不好,若是平日,他大抵不會用拋棄這個詞。

我看向斐瑞,道:“即便沒有艾什禮,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唯獨不能是你。我其實一直想過陣子和你說的,只是我想了很久,總覺得不如現在就和你說的。”

“陳之微!”斐瑞的聲音陡然提高,卻有了幾分顫抖的意思,俊美的面容上滿是震撼與悲傷,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居然敢這樣對我?我為了你失去了朋友,放棄了聯姻,甚至三番四處像是最下賤的賤種一樣求你標記我,結果你在這個時候要和我結束?”

我深吸一口氣,道:“斐瑞,回去吧,外面很冷,你父親還需要你。”

我轉身要走,卻被斐瑞拽住,他眉眼擰在一起,瞳孔驟然擴散,“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你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麽!你告訴我啊!”斐瑞的呼吸急促起來,淚水順著眼角落下,他全然沒有察覺,只是攥著花,“不……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你會後悔的。你根本還不清楚你到底愛著誰,你只是想從這種感情中解脫出來,但是不可以。憑什麽,現在你可以一個人離開,憑什麽呢?”

他拽著我吼著,我也終於忍不住吼道:“斐瑞!”

“我們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我不愛你,我也不可能做你的伴侶,更不可能做你的情人,我們不該有任何關系!”我咬著牙,努力掙脫他的手,“我根本不懂你們這些人,但我知道,你現在根本就不該和我有牽連!卡爾璐現在需要你支撐下去,需要更適合你的人陪你一起支撐下去,而我只會是阻礙!”

斐瑞靜靜地看著我,胸口起伏著,他咬著舌尖似乎控制著情緒。幾秒後,他像是重新掌握了主動權一般,垂著頭,低聲道:“什麽是更適合我的人。”

很好,他從我的話裏解讀出來分手也是為你好的深意了。

我輕聲道:“我不知道,或許是事業上能幫你的人,可能是門當戶對的人吧。我不了解你們,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沒有那樣的人,我也可以守住卡爾璐。”

斐瑞話音有些疲憊。

“沒有我,你的未來會更好。”

我也很疲憊。

“陳之微,如果你從頭到尾沒想過和我在一起,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是想讓你當我的伴侶或者情人呢?”斐瑞笑了下,金發下的臉有些難過,“你想過對不對,但是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必須要有榮耀的身份才可以對不對,就像是你和艾什禮訂婚後,你那麽努力工作也是希望能和他相配對不對?你是愛我的,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覺得我必須要依靠聯姻才能挽救這些局面,還覺得離開我才是為了我好……”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立刻裝作方寸大亂的樣子,胡亂甩開他的手往外走,“我和你結束只是我不愛你,我和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很抱歉在今晚和你說。但是對不起,我們必須結束,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沖到雨中,斐瑞卻立刻抱著花追了上來。

李默的車就在不遠處了,我決定把戲演得像一點,回頭吼道:“這麽大的雨,趕緊回去啊!不要再跟過來了,我根本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再被罪惡感譴責,不想再面對這些了!回去!”

我推著斐瑞。

斐瑞淋著雨,金發濕漉漉的,他的眼睛愈發的紅,“到了現在,你還是這麽膽怯嗎?!承認你的愛,站在我身邊,陪著我,真的這麽困難嗎?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

“我不愛你,我早就有愛的人了!”我回頭看向斐瑞,深呼吸,道:“我沒有不相信你,但我他媽的幫不上你,我不能再成為——斐瑞,回去吧,我沒有騙你,我有愛的人了。”

雨水不斷地落在他臉上,他望著我,笑了下,“是誰?”

斐瑞的眼神中透著些勢在必得,可整個人仍是顯得憂郁又難過。

我張了張嘴,指著李默的車道:“啊,呃,就是車上的人!總而言之,不是你知道的任何人,我們的關系本就該結束了,你快回去。”

斐瑞低聲道:“我不相信,僅僅一天,你就突然有了深愛的人。”

很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三兩步走過去,直接打開駕駛座的門。

李默靠著車座正在小憩,他聽見聲音才有些茫然地看我,金眸之中有些水霧。他恍惚了幾秒,只感覺陣陣雨水與風吹進車內,還有淋著雨的人,她臉色蒼白,眼睛有些紅。

“你又發什麽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別生氣!”

李默的話音被陡然打斷,下一秒,她的手直接扶住他肩膀,另一只冰冷的帶著水痕的手扶住了他的臉頰。她直接俯身過來,在唇與唇即將貼近的一瞬,她用一根拇指按住了他的唇才貼過來。

她臉上的雨水落在他身上,冰冷的手指的溫度按著他的唇,唇也被手指上的雨水浸濕,濕潤的呼吸撲向他。

李默的金色眼睛睜大,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淺淡的花香幽幽浸入車內。

僅僅幾秒,她一把將他推開,用力關上車門。

我轉頭看向斐瑞,道:“就算你看不見他的臉,也知道我剛剛和他接吻了,這足以證明一切!”

斐瑞站在幾步開外,手裏仍然抱著花,濕潤的臉上沒有表情。

幾秒後,他朝我走過來,將我的肩膀按在車上。他的藍眸陰郁至極,用拇指揩著我的唇,幾秒後,他直接吻了下來。

“砰——”

斐瑞用力捶了下車門,捶得我耳邊一震。

雨水傾瀉而下,他的吻用力卻又急促,很快便結束了。

“陳之微,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斐瑞道:“你要和我分開,可以。走吧。”

幾秒後,他卻又微笑起來,“等事情結束後,我會來接你的。”

“花,我很喜歡。”

斐瑞最後留下的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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