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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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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當我睜開眼時, 我看見的是一片空白。

我正想起身,卻感到身子一陣疲憊,甚至頭暈目眩。

很好, 這就是得了絕癥的身體嗎?

我有些想垂淚。

人家能讓我差點絕癥,我卻只能咬一口他的手。

我身上連著各式各樣的檢測儀器, 病房內角落有一個數據檢測室, 一個醫生坐在裏面。

唉,命不久矣。

我的心情陡然平靜了下來。

周旋在這麽多人中, 我千算萬算是算不準這個人心了。

不, 主要是我算準了李默不會殺我。

但我沒想到科技能進步到這個程度,而科技進步到這個地步,居然是一點消息都不傳出來的嗎?

專門就給你們上流階級做事是吧?

我長嘆一口氣,低頭看了眼我的手, 又掀開衣服看了看我的皮膚。

當我發現沒有老化的癥狀時,我心裏的石頭還是落下了。

絕癥就絕癥吧。

到時候還會再見到亞連的。

你以為你能讓他不恨你嗎?李默。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半分,這局你純粹靠信息差才贏了我……好吧, 或許還有權財。

在我醞釀著到時候見了亞連該做什麽的時候, 病房門推開了。

又是李默。

慣例又是眾星捧月的姿態。

他坐到我病床前,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 甚至生不出生氣的情緒來, 只是在思考是否能找到兇器。

李默的身體向椅背靠著,昂起下頜, 眼鏡下的視線銳利, “感覺如何?”

“感覺快死了。”我頓了下, 道:“沒力氣,貧血, 頭暈還有累。”

李默聞言,勾起了唇角,道:“把儀器摘了,從這裏走到門口,再走回來。”

我斜睨了一眼李默,深深呼了口氣,“我說真的,我到底哪裏惹了你?我覺得我除了不是好人外,也不至於非要死吧?不行了,我得了什麽絕癥,你說下,我現在跟你說話一陣高血壓。”

“走過去試試。”

李默的手搭在膝蓋上。

我無奈,現在真就是一條沒脾氣的狗了,只得將身上裝的一對儀器全摘了。起身下床,我費力地踩上拖鞋,一路走到病房門口,又走了回來。

李默道:“如何?”

我想了想,“沒感覺。”

李默:“因為你沒病。”

我:“……?”

李默微笑了下,“你不是很熱衷惹我生氣麽?”

他話音平靜,甚至帶了幾分冷,“我很好奇你的膽子有多大,就騙了你,根本就不存在什麽讓人患絕癥的藥劑。”

我楞了片刻,劫後餘生的狂喜瞬間浸沒了我的神經。可是緊接而來的只有質疑,我瞇著眼,看向他,“可是大費周章的只是為了嚇嚇我看我醜態,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我看你忙得恨不得騎馬開會。”

李默:“……”

他的指節抵住了唇,嗤笑了聲。

李默道:“我不信任你。”

我眨眼,“你長得就不像就一副不相信全世界的樣子。”

“閉嘴。”李默的視線凜冽了些,他頓了下,才道:“我不放心你在亞連身邊,因為你是一個不可控的風險,我不能保證你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而標記亞連。”

我蹙眉,“所以呢?”

“我的確讓人針對你的身體研制了藥劑。”李默的腿翹在了另一條腿上,身子向後仰,倨傲至極,“一種讓你無法標記他人的藥物,有效期是半個月。”

我頓了下,“就這?”

李默微笑起來,“雖然沒有讓人得絕癥的藥劑,但是有的是讓人器官慢慢衰竭的藥。”他的金眸閃爍了下,話音也輕了,“原本,這兩種藥劑是要同時給你註入的。不過我必須承認,即便你濫情、粗魯、手腳不幹凈、謊話連篇,但你確定做到你所說的。所以,昨天我留了你一條命,這個讓你無法標記別人的藥劑也只是加一層保險而已。”

“等下,你能不要列舉這麽多缺點,然後把優點簡略掉嗎?”

我問。

李默輕笑了一聲,話音很冷,“你好像總是學不會如何表現得聽話一點。”

“如果我聽話一點,我昨天早就把斐——”我故意頓住了話音,道:“早就把當廢物當做我的第一守則了。”

說完,我盯著李默凝視許久。

我記得很清楚,他昨天說過一句話。

【真應該讓那個蠢貨過來看看,看看他垂尾乞憐求你這樣的賤民標記這件事多麽可笑。】

斐瑞果然跟他說了實話,甚至全盤托出了。

我這不得趕緊刷刷印象分。

昨天靠著死手秘密這一波,直接保住一條狗命。

今天細細拆分我的心路歷程,還能再搞點好印象。

李默的臉上有了幾分嘲笑,“你是想說,早就把斐瑞標記了?”

我立刻皺著眉頭,一副聽不懂的樣子,“什麽意思?”

“像你這樣狡猾下作的人,為了他居然還真能守住秘密。”李默嘴角的弧度很小,話音帶著譏諷,“可惜,他並不覺得這是個秘密,恨不得把所有細節都告訴我。看來你昨天打了藥,聽不出來那個蠢貨到底是誰,還是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

我立刻露出很是無措的表情,許久,我道:“我說過,我沒有壞到那個程度。最初的時候,我只是想偷一枚戒指,卻沒想到是亞連的訂婚戒指,又偏偏被江森抓到了。總而言之,亂七八糟的,現在卷進這一堆事情裏我也沒辦法啊!”

李默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淺,最後消失了,只是看著我。

我裝作沒察覺,抱怨道:“我怎麽知道,你們這些人這麽難搞啊。明明我只是想賺點小錢而已,結果雪球越滾越大,我能保留住良心盡量不糟蹋別人就已經很好了。你忘了嗎!你之前那麽疼,我還以為你——”

“住嘴。”李默像是聽不下去了一般,摘下了眼鏡,揉了下眼,“你為什麽總能讓我覺得放過你是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每一次,我都能讓你想起來你的前妻是多麽的垃圾。

不對,你是不是後面要嫁了三次?

那就是前前前前妻。

李默終於擡起頭,金眸卻如同搖曳的燭火一般,映照著我的面容,“你昨天為了活命時,想過標記我,對嗎?”

他譏笑道:“你也沒什麽不同。”

“可是,你總不能讓我連活下來的渴望都沒有吧?”我決定開始講我悲慘的原生家庭,聽說omega都吃這一套,“你們一輩子最大的痛苦說到底也就情啊愛的,可我不一樣,我必須要很努力才能保證不死掉。”

“據我所知,你的家庭沒有慘到這個地步。”李默的語氣仍是那般,縹緲,有著貴族式的驕矜,“你父母在三城某戶很有勢力的家庭中做幫傭。”

嗨呀,你這問題簡直是送分題。

江森2.0題庫是吧。

我收斂了笑意,道:“李默先生,您不是多年以來致力於omega的教育與公益事業麽?您不知道幫傭的本質就是家奴嗎?家奴的孩子,連住在傭人區的資格都沒有。我一直在六城讀書,偶爾放假了,才有機會回去在傭人區與父母住,但那也是要申請的。就算申請上了,也必須要打下手幫忙。”

我很慢地笑起來,“不會餓死,只是會無家可歸,申請不上的時候我就必須要祈禱學校放假的時間晚一點,可以讓我多住一陣子。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們真的不知道那些全心全意只為了效忠你們的傭人的家人去哪裏了嗎?”

李默沒有說話,仍然在審視我。

我道:“你也知道為什麽我去了十二城,感謝你的兒子。感謝你們一脈相承的權勢與財產,可以輕易支配我這賤民的人生。”

“夠了。”李默閉上了眼,幾秒後,他才睜開如鎏金似的眸,道:“我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

我湊過身去,直接攥住他的領口,湊得很近。

李默的瞳孔驟縮,怒意從周身蔓延出來,鋒銳的眼神幾乎要將我的皮肉剔開。

圓滑了這麽久,還是要適當地表示怒意的。對同等階級的人生氣,是示威。對高等階級的人生氣,是示弱。

還是得讓他瞅一下我的陰暗面才行,增加下角色深度,細分賽道再垂直深耕領域。

我逼近他,冷下了臉,直視他的雙眼:“即便我過著這樣的生活,但我依然保有良心,可竟有求生的欲望也是不被允許的。你知道嗎?我昨天說的是真的,我從來不覺得你有多厲害,多麽高不可攀,多麽該尊敬,所以我就是要惹你討厭。沒錯,我受制於你,你大可以把我當狗用,但咬人是咬人,不代表我還得恭恭敬敬卑躬屈膝。”

李默的眼鏡折射著窗外的光,教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松開了手,躺回了病床上,道:“不知道李默先生還有什麽要審問我的呢?”

李默笑了下,這時,我終於看見的眼神中的怒意,“你以為你的這點小聰明就能讓你大展拳腳嗎?笑話。”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你看不起我的成就,覺得我的一切全是靠家族得來,可以。我給你個機會,這次亞連的事情你要是能解決,年底我保你進三城眾議會。別忘了,你還有個大法官可以依靠呢,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哇哦,激將法,還真是恒久管用。

我的腦袋和心臟都已經炸煙花了,卻仍然冷著臉,以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態度道:“那我自然會解決,我對亞連的了解遠比那些材料要多。只希望你別用完就把我殺了就是。”

李默冷笑了一聲,起身離開。

卻又在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我,道:“對了,讓你無法標記他人的這種藥劑,它工作的原理是改造腺體。”

……?嗯?

什麽叫改造腺體?!

我瞪大眼睛,卻見李默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數據監控室裏的醫生,她顯然是等我們會話結束才出來的,道:“重新戴上儀器吧,我們在對你的信息素進行檢測。”

我指著門口,慌張地看向醫生,“不是?啥意思?什麽叫改造腺體?啊?”

“就是讓你的腺體短時間內的激素消散,與此同時,改變腺體系統認知,以另一種情況填充腺體,防止空腺導致的技能損失。”醫生解釋完,看著我,“意思是,會讓你在時效期內變成omega。”

我:“……?”

我他媽也顧不上醫生了,火速拉開褲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看了一眼。

還好還好,還在還在。

我跌坐在床上,捂住狂跳的胸口,顫顫巍巍道:“它會變小嗎?”

醫生沈默了兩秒,“你好,不會,除非本來就——”

“我絕非短小之輩!”

我喊道。

醫生又沈默了。

我問:“像omega是什麽意思?”

醫生道:“你的信息素會讓你聞起來像omega”

我頓了下,又道:“那我會被標記嗎?”

醫生道:“不會,但是會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響,不過這種試劑極其不穩定,我們不確定影響多少。這也是我們要試驗且記錄的,正好,我是alpha,現在來完善一下樣本數據吧。”

我有些抗拒,但她話音落下的一瞬,木質的信息素便向我撲面而來。

醫生道:“有什麽感覺嗎?”

我問:“恐同算嗎?”

醫生:“……”

醫生又幫我做了些檢查和試驗後,時間一轉到了下午。

我和我的行禮被打包扔到機艇上時,我人還是有些崩潰的。因為這一路上,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種壓力主要表現於我真的很恐同,但偏偏……偏偏……所有人都在用一種我覺得很惡心的眼光看我。

沒關系的,忍一忍,就半個月。

你又不會真的被標記,到時候掏出來比他們還大呢!

再說了,你也不受信息素影響,多好啊!

你今天還刷了一波印象分,還得到了一個進入眾議會的機會!

你昨天還把斐瑞和艾什禮兩個麻煩全部安撫了!

你解決了這麽多煩心事呢!

我原本是這麽想的,但是當我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女alpha通過機艙的服務人員給我點了一杯酒還附贈了一張紙條時,我還是崩潰了。

他媽的我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啊!

救命,救救我,我想回去當香蕉人,我受不了了!

江森已經接受了連續三天的心理治療,但是他感覺這個心理治療毫無用處。

因為各項檢測裏都說過,他不是,他真不是,他確實不是。

沒有性別認知障礙,沒有腺體檢測缺陷,沒有同性戀傾向。

江森的精神已經有些崩潰了,但最後一根稻草,無異於亞連與季時川的雙重夾擊。

亞連的門禁在今日終於解除,而明日,他將被李默送去三城奧蘭朵參加一周的學術訪問交流會。李默與他致電,並未說清楚之後的計劃,但是只說陳之微暫時也會去三城拒絕亞連,希望他不要插手。

江森本來是不打算插手的,這樣除了激怒李默並送上把柄外,沒有任何好處。

但是亞連既然解除門禁了,作為未婚夫,他無論如何是要去看一眼亞連的。亞連的黑發已經有些長了,解除了門禁並未讓他恢覆活力,反倒是讓他愈發顯得頹靡。

他坐在玻璃花房中,身邊的傭人在為他打包行李。

亞連看見他,也不急著生氣了,只是輕飄飄地掃一眼,又移開視線。

江森道:“下月商討訂婚事宜時,不要缺席。”

亞連沈默了幾秒,看向他,褐色的眼珠裏滿是漠然,“只要你發誓,你絕不會標記我,我就不缺席。”

江森:“……”

他沈默了幾秒,感覺自己永遠不懂omega想什麽,道:“我們要訂婚了,訂婚之後,就是結婚。我不標記你,誰標記你,陳之微嗎?”

“對啊,我就要讓她標記我,怎麽了?”亞連的眼眸之中帶著近乎天真的純粹,但臉上的譏諷卻立刻便顯露出他故意而為之的真相,“你不是說了嗎?你甚至都能和她當朋友,難道你要殺了你朋友不成?”

江森頓住,“你——你他媽的能不能換個人?”

他說完後,絕望地發現自己面對亞連要找情人這件事已經覺得可以接受了。

江森如今善後五城的事已經焦頭爛額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腦子還是真的性取向出了問題總是想著陳之微,這段感情折騰到現在也早就完蛋了,只要亞連別他媽再發瘋搞得安德森家把他當狗玩具一樣讓他來應付,無所謂了,他媽的什麽都行!

他崩潰地發現,自己明明還是青年期,居然已經有了中年期危機。

但現實無法如願,因為亞連開始發瘋了。

亞連一張嘴就是刻薄話,“你算什麽東西,江森,你不會真覺得陳之微是你朋友能當借口吧?我就要她怎麽了?我跟她的事情你管不著。”

江森火氣上來了,“我當然不會管你,隨便你折騰,但你想清楚,她已經訂婚了。意思你還不清楚嗎?就是想跟你斷絕聯系,你早就是過去了,不然你也不會找上李默幫你吧?”

“你還要我再說幾次!”亞連的話音高昂起來,漂亮的臉上因怒意而有了幾分緋紅,“我想要什麽就要什麽,並且我一定要得到!”

他尖叫起來,“滾出去!”

江森咬牙,“你瘋得不輕,你他嗎就是喜歡作而已,到時候你被甩了請你一個人發瘋不要再鬧得所有人都來找我,我不是你的狗。”

“誰他媽稀罕你當我的狗,你愛當誰的狗當誰的狗,愛對誰低聲下氣對誰低聲下氣,愛跟誰訂婚跟誰訂婚!”亞連怒意上來,手邊的花瓶盆栽再次成為他的武器,被盡數抱起來砸向江森,“我家族讓你來你就來,說明你也沒用!少拿陳之微訂婚的事過來刺我,我跟你說,她給不出解釋我自己會處理,跟你沒有關系,你什麽都不是!”

“迪森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如果不是你,她現在還在十二城等我!”

亞連黑發下的褐色眼睛似有螢火般燦亮。

江森聽完人也快瘋了,“你自己聽聽看你說話有邏輯嗎?亞連,你能不能——”

他話沒說話,一個盆栽又砸了過來,直接擊中他的腳,將他褲子染上一片灰。

江森看了一眼,氣得轉身就走。

不能再和亞連說話了,再說一句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忍著一肚子火,開車離開安德森家族,然後停在了私人醫生的住宅處。

醫生正準備出門,一見到他,還有幾分驚訝,“您怎麽親自來了?”

“我順路。”江森冷冷道:“現在上去,我要心理咨詢。”

醫生嘆了口氣,道:“好的。”

兩人進了住宅裏的診療室。

護士調節好了座椅和各種設施。

醫生道:“請您放松一下,您看著心情不太好,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我和未婚夫沒有感情了。未婚夫說要找情人,我同意了,但他非要找我朋友。可是我這個朋友對我很重要,並且我因為一次意外看到了她的隱私,腦中還經常想起來,身體好像還不排斥與她接觸。

可是我們都是alpha。

我現在很生氣,因為我拒絕了未婚夫的請求,同時和他大吵了一架被他砸到了。

可是我現在居然在想你這裏的裝修為什麽是紅的,我腦子裏又想到我朋友遭受意外的場景了。

……

江森在腦中措辭了一下,再次絕望地發現每一件事自己都覺得荒謬。他眉眼清冷,表情平靜,只是陡然站起身,道:“我突然覺得我不是那麽需要了,我先走了。”

當他覺得事情已經足夠糟糕的時候,他收到了季時川的信息。

季時川發了張金發藍眼的俊美青年的照片給他,同時還有一條語音。

江森一眼就認出來了,照片中的人是斐瑞,他腦中再次有了畫面。

不不不,不要想了,趕緊處理下消息。

他發這張圖難道是發現了卡爾璐家的把柄了?

江森用力忘記一切,點開了語音。

季時川那帶著笑的聲音頃刻間響起:“跟你介紹下,不出意外,再約會三次我跟他可能要交往了。”

江森:“……”

他感覺他的腦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這個世界,難道是圍繞著陳之微運行的嗎?

他媽的,別!不然以後因為未婚夫要養情人大吵被花瓶砸的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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