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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故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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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故人歸來

宋瑩聞言一楞:“她現在就等在門口?”

喜樂搖頭:“朱砂是前天來的, 沒從正門通報,是找了咱們在側門收買的小子傳了話,說是想進府探望一下主子。那小子進不來後院, 將話傳給了梁西。奴才方才從正院出來,順道兒拐去了膳房, 梁西抽空偷偷告訴奴才的。”

宋瑩點頭表示明白, 一時沒有說話。

喜樂悄聲問道:“主子, 您要召見她嗎?”

“她離府得有七年了吧, ”宋瑩自言自語地說道:“見見吧。”

喜樂輕輕皺眉:“可是主子,這宮裏的規矩,年滿出宮的宮女, 是不能與舊主有任何聯系的……”

宋瑩“嘿”了一聲,一指頭戳中喜樂的額頭:“你巴巴地跑來告訴我這件事, 難不成就是想聽我親口說一句‘不見’?”

喜樂摸頭傻笑, 妄圖蒙混過關。

“你也說了,那是宮裏的規矩。且不說咱們如今不在宮裏, 便是在,也無妨。那條規矩,是為了避免宮裏的女主子與包衣家庭交從過密,從而拉幫結派, 影響後宮平衡才設的。可朱砂不一樣呀,她不是嫁到外八旗了嘛。她脫了奴籍, 再進到府裏來,便是旗人間的日常交往,不算是犯忌諱。你就正大光明地去找陳福, 讓他查一下朱砂夫家的地址, 然後拿著我的帖子, 正式邀請她過府一敘。”

喜樂領命而去。

宋瑩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朱砂其實是個極有骨氣的人。她離府之後的這些年,每年都會以夫家的名義,從福晉那頭往府裏送三節的節禮,但夫妻二人卻從來不曾上門拜訪過,也沒有過與府裏拉近關系的企圖。如今她既然如此拐彎抹角地遞了話進來,怕是真的碰上什麽解決不了的難處了。

第三日,朱砂持帖登門拜訪。她跟著領路的小丫頭一路行至長春館,沿途似變未變的景象慢慢喚起了她腦中的回憶,一時滿心感慨。

宋瑩特意空出了時間,在長春館的正房等著朱砂的到來。

多年未見,甫一碰面,二人都不免有些激動。

宋瑩端坐在堂屋上首的扶手椅上,滿臉笑容。朱砂快走幾步上前,跪地磕頭:“奴才給主子請安。”

宋瑩叫起的聲音頓了一瞬,仿若沒註意到朱砂的自稱,繼續說了下去:“快起來。我這裏你還不知道嗎,熟人不必講那麽多規矩的。”

朱砂拘謹地謝恩起身,宋瑩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起來。

與出嫁前相比,朱砂的面容沒怎麽變,氣質卻成熟了許多。現在的她比之當初的穩重端莊,更多了一份幹練和利落。

她的眼角生了些細紋,人也消瘦了許多。精神狀態雖然還不錯,但眼神中卻藏著一抹不易忽視地疲倦。

盡管朱砂很努力地打扮得體了,但她那身過於寬松不合身、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舊旗裝,還有她耳垂上樣式陳舊的耳墜,都清晰地表明,她過得不太好。

面對這個陪伴過自己多年的舊人,宋瑩是不願意整那些“虛情假意”“你來我往”的花活的。她直接揮退了所有下人,起身拍了拍朱砂的肩膀,先一步進了東側間。

朱砂渾身一松,心裏滿滿的全是感動。她起身拍了拍衣角,整了整神情,擡腳跟上宋瑩,繞進了東側間。

宋瑩早已姿態閑適地靠坐在了榻上。她指著對面的圈椅讓朱砂坐下,朱砂卻自己搬來了一個小凳子,坐到了宋瑩腿邊。

宋瑩看見她的動作,微蹙眉頭,語氣肯定地說道:“你過得不好。家裏發生了什麽,可能與我說說?”

朱砂咽了咽口水,將鬢角的碎發順到耳後,低垂著頭慢慢道來。

剛成婚時,一切都非常美滿。

朱砂與夫婿汪平算是在婚前“談過戀愛”的,當時便都很中意彼此。婚後二人是琴瑟和鳴,恩愛非常。

汪家到汪平這一代,已經是五代單傳。成婚後前四年,朱砂一口氣給汪家添了二子一女,旺盛了家裏的香火,公婆更是對朱砂讚不絕口。

汪家代代男丁都從軍。朱砂的公公早年打仗落下了很多隱傷,婆母的身體也不甚康健。二老雖不用頻繁請醫用藥,但也做不了什麽勞累的活計。於是一家子的生計來源,便只有汪平的那點兒微末軍餉。

隨著家裏孩子的增多,銀錢上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汪家宗族裏雖有幾個富戶,但朱砂與夫婿二人的性子裏都有些傲氣,輕易不願意低頭求人。

汪平便去找了上峰,自請調去了前鋒營。戰場之上,前鋒營主要負責沖鋒陷陣,需要承擔的風險比別的士兵要大的多,軍餉便也會多出那麽幾兩。

朱砂也攬了些漿洗縫補的活計,補貼家用。兩人的收入加起來,不僅足夠支撐日常耗費,還能稍微攢下些錢。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意外發生了。

前年,清軍在黑龍江與羅剎國交戰數月,汪平作為前鋒營的士兵,多次奉命出戰。在某一次戰鬥中,他很不幸地受了傷。

他的傷處在腿部,是被一只流矢擊中。單看傷口,其實並不大,甚至都沒到需要縫合的地步。然而,造成他受傷的那只箭頭上塗了些腐蝕肉的草藥,使得他的腿傷面積越來越大,越來越深,一直沒有辦法愈合。軍醫擔心傷口長期暴露會讓他性命不保,便做主鋸掉了他的傷腿。

沒了腿,不能戰鬥,自然不能再留在軍隊。軍隊給汪平發了一筆數額不太大的撫恤金後,遣送他回了京。

汪平本人也還算有志氣,並未因此就頹廢不振。他托了舊友的關系,在兵部找到了一份制作箭支的差事,每天在家裏削木條做箭,也算是有了些微薄的收入。

如此這般兩年過去,朱砂的公婆添了些老年人的病癥,每月都要用藥;汪平的腿傷到底還是留下了病根,家裏總要備著些止痛的膏藥;孩子們逐漸長大,這兩年就得開始為他們的婚嫁做打算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朱砂有些赧然,“奴才今日登門,便是想憑著早年伺候主子的情分,舔臉向主子討一份差事。”

宋瑩問道:“你可有中意的差事?”

朱砂咬唇道:“奴才想回到主子身邊……”

果然如此。

宋瑩說道:“貝勒府不同於別的高門大戶,是不會簽長工契的。以你現在的戶籍身份,若是要回到我身邊,便只能賣身為奴。”

朱砂點頭表示了解:“奴才知道的。來之前,奴才便已經想清楚了。”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宋瑩搖頭,直視著朱砂:“府裏買人,向來是一買一家,不會只買一家中的某一個人。早年剛開府買進來的淺蔥、魏紫那批小丫頭,均是遭災的流民,家裏的親戚早就沒了,這才讓她們獨身入府。你現在若要與府裏簽賣身契,你的丈夫、孩子就都要賣給府裏為奴。”

宋瑩頓了頓,繼續說道:“向來只有包衣旗擡入外八旗,沒有從外八旗回到包衣旗的。你們若是簽了賣身契,便是貝勒爺的家奴,內務府管理包衣的那套規矩,對你們就不適用了。換句話說,對你們一家,要打要殺,都是貝勒爺一句話的事。”

“主子真的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這麽地良善,”朱砂的眼圈紅了:“主子放心,您剛剛說的,奴才都清楚。來之前,奴才已經與我家那口子,還有公婆都商量好了,家裏都是同意了的。”

宋瑩有些替朱砂惋惜。

這個姑娘,當年內心是何等地傲氣,寧可與娘家不往來,也要擺脫奴才的身份,翻身做主。可如今時移世易,她迫於生活壓力,竟也要自賣自身,重新求做奴才了。

朱砂看懂了宋瑩的表情,笑了笑,反而勸慰她道:“主子不必為奴才感到可惜。當年奴才還是太天真了,以為脫了包衣籍,便能自作自主了。可是出了府、成了家,柴米油鹽地過了起來,奴才才知道,即便不看旗籍身份,這有的時候,人也得把頭低下去。”

宋瑩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勸,說道:“府裏買人有定例,並不是隨時都會買的。且你到底曾是我的舊仆,情形特殊,我還是得跟貝勒爺和福晉說一聲才妥當。”

朱砂滿臉抱歉:“勞主子為奴才費心了。”

等朱砂走後,宋瑩叫來喜樂,讓他去找陳福,查一下朱砂的底。

“主子,您是懷疑朱砂她……”喜樂面容冷肅了起來。

“也沒到懷疑那個地步,不過是防微杜漸罷了。人心易變,我與她七年未見,誰知她是否還是當初的那個人、對我的忠誠是否未變呢?”宋瑩擺擺手,說道:“這兩年外面的情形不太好,貝勒爺的行事是越發謹慎了。如今府裏添個灑掃的下人,陳福都恨不得要查他個祖宗十八代,更何況是朱砂這種主子的貼身近侍?便是我不提,他也會去查,莫不如我先提出來,多少是個態度。”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而且,她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我也有些拿捏不準她是不是受人指使或者脅迫。她這次進府,便是要跟我一輩子的了,還是讓陳福查清楚吧,我也能安心些。”

喜樂稱是,正要離開去找陳福,卻被突然沖進屋的蘇梅撞了個趔趄。

“你這丫頭,幾天沒訓你,皮又癢了是吧!忒沒規矩!”喜樂喝道。

蘇梅根本顧不上請罪,氣喘籲籲地說道:“主子,奴才方才去太平館給格格們送櫻桃,看到二格格正在打三格格的手心呢!您快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說:

啊!我就是個傻子!上傳了存稿,卻忘了設置發表時間QAQ

一章存稿都沒有了……如果明早8點沒有看到更新,那我可能就是鴿了QAQ我的不斷更記錄啊,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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