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信仰 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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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信仰 三之二
李格格一手撐著下巴, 一手用筷子扒拉著盤子裏的青菜葉子。
福晉和宋格格從半個月前開始閉門抄經，她也連續吃了半個月的齋。
膳房將福晉的命令貫徹到了極致。他們甚至單獨開了一個竈，配了一套新的鍋具, 專門給李格格做齋飯。
如今李格格的膳食裏，沒有一點兒肉不說, 連蛋和奶也不提供, 純純地就是吃素。
蔥、蒜、韭菜等五辛之物也見不著影, 更別提那種用豬牛雞鴨吊出來高湯、然後燉煮青菜的“偽素齋”了。
盡管膳房的大師傅們努力將素菜做得有滋有味, 但是連續半個月的齋吃下來，李格格只覺得肚子裏的油水被刮了個一幹二凈，嘴裏都是一股鋸末子味兒。
最讓李格格難受的是, 四阿哥被福晉的“孝心之舉”感動，也主動提出要齋戒三月, 且不怎麽往後院來了。
見不著四阿哥的面, 李格格也沒法跟他求情，好允她不必再吃素。
李格格戳著盤子裏的青菜嘆氣,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些古代女人的想法。
每天圈在這麽個小院子裏，生活已經夠無聊的了，她們還偏得找點兒更無聊的事來做。而且不僅自己做，還非得別人跟著一起做, 仿佛不這樣，便不能顯示出自己的賢惠、有心。
可真夠虛偽的。
李格格扔了筷子：“我吃飽了, 撤了吧。”
翠果勸道：“主子，您也沒用多少，再用點兒吧, 不然沒一會兒就該餓了。”
“天天吃草, 看著這一盤盤綠泱泱的, 我就什麽胃口都沒了。”
姜永福上前討好：“主子，現在是春天，好多小青菜都冒了芽，最是脆嫩不過。晚膳的時候，奴才讓膳房清炒幾道小菜，烙些薄餅，給您卷春餅吃如何？”
李格格耷拉了眉眼：“膳房如今連個雞蛋都不給，春餅醬沒有雞蛋，不就是面糊糊？有什麽可吃的？”
翠果又說道：“如今櫻桃正當季，奴才讓膳房給您做點兒櫻桃畢羅①嘗嘗？”，
李格格無可無不可地說：“隨便吧。”
這時代的櫻桃，可不是後世那種個大味甜的車厘子，果實小不說，味道也是偏酸的，她並不怎麽愛吃。
然而膳房平時常做的各類點心，大多是摻了豬油或者牛乳的，她現在也吃不得。水果點心已經是為數不多，她能用來改善口味的零食了。
姜永福正準備去膳房，就看到小連子一個箭步竄進了屋：“主子，四阿哥正往後院來呢！”
李格格趕緊起身出門，卻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看到四阿哥進入正房的背影。
四阿哥進屋，擺手讓眾人安靜，慢慢踱步到書桌前。
福晉感覺到他的靠近，也不急於擡頭問好，依舊專心抄經。待抄完這一段，才起身舒口氣，放下筆，對著四阿哥蹲福行禮。
四阿哥不待她完全蹲下，就拉住了她，與她並排站在書桌後，查看已經抄寫好的經文。
“筆觸雖稚嫩，但是以你的年紀，寫出這樣的字，已是很不錯了。”四阿哥說道。
“我額娘喜歡書法，從我五歲時，便開始教我寫字。幾年練下來，總算是打了個還不錯的底子。”
尋桃端來臉盆，福晉走過去洗手。
四阿哥看著放在桌邊的，已經抄好的一摞經書，問道：“竟已抄了這麽多了？現在這個，是第幾卷了？”
“是第九卷 。頭幾天抄得還算快，這兩天大約是字寫得多了，手腕不太舒服，就慢下來了。”
四阿哥握住福晉的右手腕：“辛苦了。”
福晉笑笑說道：“給皇後盡孝心，如何敢說辛苦。”
四阿哥拉著福晉坐下：“你們三人分抄九十九卷，你是福晉，雖說應多抄些，也不過是四、五十數，時間是盡夠的，你也不要太過著急。”
福晉扯了扯嘴角：“我要抄六十六卷，宋格格抄三十三卷，李格格……是不抄的。”
四阿哥驚訝：“她為何不抄？”
福晉說：“因為李格格說她不信佛。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正經，我瞅著，並不像是要借故偷懶。可是爺也說過李格格在學佛，這是怎麽回事？”
四阿哥聽到此處，臉唰得一下就黑了。
福晉看他面色不虞，猜想這其中也許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也不想深究，就接著說道：“我想著，她既然不信，就沒必要非讓她抄經，便命她齋戒，如今已有半個月了。”
“你讓她吃齋，她可有不服？”
福晉搖頭，四阿哥臉色稍緩。
福晉想了想，又說道：“我聽張起麟說，爺也開始齋戒了？之前我讓李格格齋戒，是因她不能抄經，便想著換個法子讓她表孝心。現下想想，我和宋格格雖抄經，但是仍舊食葷，未免對孝懿皇後不夠尊敬，不如我倆也吃齋吧。”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爺是因為白日無甚閑暇，這才吃齋祈福，你和宋氏抄經便已足夠。皇額娘生前極疼愛孩子，既已感到我等的孝心，這些微末小節，她是不會在意的。且你倆每日勞累，若再吃素，身體也要垮了。為已逝長輩哀悔過甚，反而不孝。”
福晉點頭。
“這幾個月，我不會常到後面來，你若有事，就讓張起麟傳話給我，”四阿哥說完，便站起身，“你好好歇個午覺，起來之後再繼續抄吧。我去李氏那裏看看。”
福晉起身恭送。
李格格守在門邊，望眼欲穿地看向正房。眼見著四阿哥往東廂這邊來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草草地行了個禮，然後上前拉住四阿哥的胳膊，半是撒嬌半是委屈地說道：“爺，你都好久沒來了，我好想你呀。”
四阿哥讓屋裏的下人都出去，然後拉開李格格的胳膊，走到裏間的椅子上坐下，直直地盯著她。
李格格感覺不妙，但又不知為何，便上前一步，輕輕扯了一下四阿哥的袖子：“爺？”
四阿哥肅著臉說道：“福晉剛跟我說，她之前吩咐你抄經，你卻說，你不信佛？”
李格格的心提了起來，她慢慢點了點頭：“是……呀，我不信佛……的。”
四阿哥從她手中扯回袖子，靠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如炬：“你既不信佛，為何會練瑜伽？”
原來是因為這個，李格格放下心來：“我不是跟爺說過嘛，我練瑜伽，是因為在景陽宮當差的時候，看到了一副瑜伽圖冊，覺得可以強身健體，這才去練的。”
四阿哥轉動手裏的佛珠串：“那份圖冊，我已派人找到了。”
李格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了一下。
四阿哥接著說：“只是，你既然是看那圖冊才學會的瑜伽，怎麽竟只看圖冊裏面的動作圖畫，卻不去看文字嗎？”
李格格咽了咽口水，說：“什……什麽文字？是動作註釋嗎？那些字，我都是大略掃過，學會動作便不再看了，並沒有仔細研究。”
“那份《大乘喜金剛各佛秘密脈相圖》②，開篇便是介紹瑜伽的本源及練習目的，每個動作旁邊的註釋，也都會詳細說明這個動作，是如何達到與神佛溝通的。全篇文字都在解釋，這瑜伽乃是印度佛教信徒的一種修行途徑。你不信佛，卻練瑜伽，這是何道理？”
李格格佯裝鎮定：“因為做瑜伽的時候，我確實覺得身體舒暢、心靈寧靜呀。我覺得，佛祖將瑜伽傳授給世人的時候，應該也沒有強制要求，做瑜伽的人必須先信仰他吧。”
李格格看到四阿哥眉頭皺起，想了想，坐到他身邊，挽過他的胳膊，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雖不信神佛，但是我卻相信，神佛是存在的。”
“我不信神佛，是因為我不想將希望寄托給虛無縹緲的神靈，是因為我相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凡努力必有回報。我一直覺得，人求神拜佛，都是有所求、卻尚未得到，因此祈求神靈的眷顧，以達成願望。但是我已經有爺了呀。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這類身外之物，爺都已經給我了。而心靈上的……”李格格羞怯地垂了眼眸，與四阿哥十指交握：“心靈上的，爺也給了我……既然我想要的，爺都能給我，我又何必去信什麽佛呢？”
四阿哥內心震撼：是了，從李格格的角度來看，那空有法力卻不能降世的神佛，如何能比得上，可以輕易決定她命運的自己呢？
李格格之上，有他，所以她不必信神佛。
那麽他呢？
按照李格格的說法，信佛者，必有所求。
他是否有所求呢？如有所求，神佛能否給予回應？
凡努力必有回報……
四阿哥回過神，問道：“你既相信神佛的存在，卻又不信佛，就不怕神佛怪罪嗎？”
李格格正經地說道：“我既不曾對神佛不敬，更不曾做過壞事。若這樣還要被怪罪的話，那這神佛的心眼也太小了些。”
她狡黠地看向四阿哥，繼續說道：”況且，我又不止不信佛，我是所有的宗教神靈都不信。這世上的神靈，有耶穌，有如來，還有三清。若真要怪罪我，他們誰先來呢？恐怕得排隊呢！”
四阿哥輕聲斥責：“說兩句就又不著調起來。你既然相信神佛存在，若真因為這幾句話被怪罪了，可怎麽是好？”
李格格仔細琢磨這句話的語氣，發覺四阿哥好像不僅打消了對她的懷疑，甚至待她更為親近，楞是有些不解：自己是踩了四阿哥的哪個爽點？
她試探性地問四阿哥：“爺，我不跟著福晉抄佛經，你……不會生氣吧。”
“你不是齋戒了嗎？這便夠了。”
李格格憋憋嘴……她也不想齋戒呀。
“距離孝懿皇後三周年，還有好幾個月呢……這齋戒，難道要一直持續到正日子那天嗎？”
四阿哥捏捏她的手指：“福晉不是說了，她倆抄經多久，你就吃齋多久嗎？”
李格格欲哭無淚：“誰知她倆要抄多久呀……爺，你能不能跟福晉說說，哪怕定個期限呢，也讓我有個盼頭呀。”
四阿哥正色道：“福晉是後院的女主子，她下的令，不可隨意更改。”
他看見李格格萎靡的樣子，安撫了一句：“且爺如今也在齋戒，若你實在覺得難捱，便當做是爺陪你一起，如何？”
李格格見此事無解，便放棄掙紮，轉而歡暢地說道：“那一會兒晚膳，爺留下陪我一起用吧，姜永福說膳房可以做素春餅，咱們晚上吃那個怎麽樣？”
四阿哥想了想，點頭同意。
作者有話說：
①櫻桃畢羅：對，你們沒看錯，就是《唐詭》裏面出現過的櫻桃饆（bi，四聲）饠（luo，二聲）。
②最近重新查資料，發現之前在作話裏面提到的《乾隆的秘籍：清宮藏密瑜伽圖典》這本書，其實是現代故宮博物院整理的，參考的原作就是《大乘喜金剛各佛秘密脈相圖》。感謝在2022-11-19 10:57:34~2022-11-20 11:47: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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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格格一手撐著下巴, 一手用筷子扒拉著盤子裏的青菜葉子。
福晉和宋格格從半個月前開始閉門抄經，她也連續吃了半個月的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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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李格格的膳食裏，沒有一點兒肉不說, 連蛋和奶也不提供, 純純地就是吃素。
蔥、蒜、韭菜等五辛之物也見不著影, 更別提那種用豬牛雞鴨吊出來高湯、然後燉煮青菜的“偽素齋”了。
盡管膳房的大師傅們努力將素菜做得有滋有味, 但是連續半個月的齋吃下來，李格格只覺得肚子裏的油水被刮了個一幹二凈，嘴裏都是一股鋸末子味兒。
最讓李格格難受的是, 四阿哥被福晉的“孝心之舉”感動，也主動提出要齋戒三月, 且不怎麽往後院來了。
見不著四阿哥的面, 李格格也沒法跟他求情，好允她不必再吃素。
李格格戳著盤子裏的青菜嘆氣,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些古代女人的想法。
每天圈在這麽個小院子裏，生活已經夠無聊的了，她們還偏得找點兒更無聊的事來做。而且不僅自己做，還非得別人跟著一起做, 仿佛不這樣，便不能顯示出自己的賢惠、有心。
可真夠虛偽的。
李格格扔了筷子：“我吃飽了, 撤了吧。”
翠果勸道：“主子，您也沒用多少，再用點兒吧, 不然沒一會兒就該餓了。”
“天天吃草, 看著這一盤盤綠泱泱的, 我就什麽胃口都沒了。”
姜永福上前討好：“主子，現在是春天，好多小青菜都冒了芽，最是脆嫩不過。晚膳的時候，奴才讓膳房清炒幾道小菜，烙些薄餅，給您卷春餅吃如何？”
李格格耷拉了眉眼：“膳房如今連個雞蛋都不給，春餅醬沒有雞蛋，不就是面糊糊？有什麽可吃的？”
翠果又說道：“如今櫻桃正當季，奴才讓膳房給您做點兒櫻桃畢羅①嘗嘗？”，
李格格無可無不可地說：“隨便吧。”
這時代的櫻桃，可不是後世那種個大味甜的車厘子，果實小不說，味道也是偏酸的，她並不怎麽愛吃。
然而膳房平時常做的各類點心，大多是摻了豬油或者牛乳的，她現在也吃不得。水果點心已經是為數不多，她能用來改善口味的零食了。
姜永福正準備去膳房，就看到小連子一個箭步竄進了屋：“主子，四阿哥正往後院來呢！”
李格格趕緊起身出門，卻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看到四阿哥進入正房的背影。
四阿哥進屋，擺手讓眾人安靜，慢慢踱步到書桌前。
福晉感覺到他的靠近，也不急於擡頭問好，依舊專心抄經。待抄完這一段，才起身舒口氣，放下筆，對著四阿哥蹲福行禮。
四阿哥不待她完全蹲下，就拉住了她，與她並排站在書桌後，查看已經抄寫好的經文。
“筆觸雖稚嫩，但是以你的年紀，寫出這樣的字，已是很不錯了。”四阿哥說道。
“我額娘喜歡書法，從我五歲時，便開始教我寫字。幾年練下來，總算是打了個還不錯的底子。”
尋桃端來臉盆，福晉走過去洗手。
四阿哥看著放在桌邊的，已經抄好的一摞經書，問道：“竟已抄了這麽多了？現在這個，是第幾卷了？”
“是第九卷 。頭幾天抄得還算快，這兩天大約是字寫得多了，手腕不太舒服，就慢下來了。”
四阿哥握住福晉的右手腕：“辛苦了。”
福晉笑笑說道：“給皇後盡孝心，如何敢說辛苦。”
四阿哥拉著福晉坐下：“你們三人分抄九十九卷，你是福晉，雖說應多抄些，也不過是四、五十數，時間是盡夠的，你也不要太過著急。”
福晉扯了扯嘴角：“我要抄六十六卷，宋格格抄三十三卷，李格格……是不抄的。”
四阿哥驚訝：“她為何不抄？”
福晉說：“因為李格格說她不信佛。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正經，我瞅著，並不像是要借故偷懶。可是爺也說過李格格在學佛，這是怎麽回事？”
四阿哥聽到此處，臉唰得一下就黑了。
福晉看他面色不虞，猜想這其中也許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也不想深究，就接著說道：“我想著，她既然不信，就沒必要非讓她抄經，便命她齋戒，如今已有半個月了。”
“你讓她吃齋，她可有不服？”
福晉搖頭，四阿哥臉色稍緩。
福晉想了想，又說道：“我聽張起麟說，爺也開始齋戒了？之前我讓李格格齋戒，是因她不能抄經，便想著換個法子讓她表孝心。現下想想，我和宋格格雖抄經，但是仍舊食葷，未免對孝懿皇後不夠尊敬，不如我倆也吃齋吧。”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爺是因為白日無甚閑暇，這才吃齋祈福，你和宋氏抄經便已足夠。皇額娘生前極疼愛孩子，既已感到我等的孝心，這些微末小節，她是不會在意的。且你倆每日勞累，若再吃素，身體也要垮了。為已逝長輩哀悔過甚，反而不孝。”
福晉點頭。
“這幾個月，我不會常到後面來，你若有事，就讓張起麟傳話給我，”四阿哥說完，便站起身，“你好好歇個午覺，起來之後再繼續抄吧。我去李氏那裏看看。”
福晉起身恭送。
李格格守在門邊，望眼欲穿地看向正房。眼見著四阿哥往東廂這邊來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草草地行了個禮，然後上前拉住四阿哥的胳膊，半是撒嬌半是委屈地說道：“爺，你都好久沒來了，我好想你呀。”
四阿哥讓屋裏的下人都出去，然後拉開李格格的胳膊，走到裏間的椅子上坐下，直直地盯著她。
李格格感覺不妙，但又不知為何，便上前一步，輕輕扯了一下四阿哥的袖子：“爺？”
四阿哥肅著臉說道：“福晉剛跟我說，她之前吩咐你抄經，你卻說，你不信佛？”
李格格的心提了起來，她慢慢點了點頭：“是……呀，我不信佛……的。”
四阿哥從她手中扯回袖子，靠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如炬：“你既不信佛，為何會練瑜伽？”
原來是因為這個，李格格放下心來：“我不是跟爺說過嘛，我練瑜伽，是因為在景陽宮當差的時候，看到了一副瑜伽圖冊，覺得可以強身健體，這才去練的。”
四阿哥轉動手裏的佛珠串：“那份圖冊，我已派人找到了。”
李格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了一下。
四阿哥接著說：“只是，你既然是看那圖冊才學會的瑜伽，怎麽竟只看圖冊裏面的動作圖畫，卻不去看文字嗎？”
李格格咽了咽口水，說：“什……什麽文字？是動作註釋嗎？那些字，我都是大略掃過，學會動作便不再看了，並沒有仔細研究。”
“那份《大乘喜金剛各佛秘密脈相圖》②，開篇便是介紹瑜伽的本源及練習目的，每個動作旁邊的註釋，也都會詳細說明這個動作，是如何達到與神佛溝通的。全篇文字都在解釋，這瑜伽乃是印度佛教信徒的一種修行途徑。你不信佛，卻練瑜伽，這是何道理？”
李格格佯裝鎮定：“因為做瑜伽的時候，我確實覺得身體舒暢、心靈寧靜呀。我覺得，佛祖將瑜伽傳授給世人的時候，應該也沒有強制要求，做瑜伽的人必須先信仰他吧。”
李格格看到四阿哥眉頭皺起，想了想，坐到他身邊，挽過他的胳膊，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雖不信神佛，但是我卻相信，神佛是存在的。”
“我不信神佛，是因為我不想將希望寄托給虛無縹緲的神靈，是因為我相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凡努力必有回報。我一直覺得，人求神拜佛，都是有所求、卻尚未得到，因此祈求神靈的眷顧，以達成願望。但是我已經有爺了呀。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這類身外之物，爺都已經給我了。而心靈上的……”李格格羞怯地垂了眼眸，與四阿哥十指交握：“心靈上的，爺也給了我……既然我想要的，爺都能給我，我又何必去信什麽佛呢？”
四阿哥內心震撼：是了，從李格格的角度來看，那空有法力卻不能降世的神佛，如何能比得上，可以輕易決定她命運的自己呢？
李格格之上，有他，所以她不必信神佛。
那麽他呢？
按照李格格的說法，信佛者，必有所求。
他是否有所求呢？如有所求，神佛能否給予回應？
凡努力必有回報……
四阿哥回過神，問道：“你既相信神佛的存在，卻又不信佛，就不怕神佛怪罪嗎？”
李格格正經地說道：“我既不曾對神佛不敬，更不曾做過壞事。若這樣還要被怪罪的話，那這神佛的心眼也太小了些。”
她狡黠地看向四阿哥，繼續說道：”況且，我又不止不信佛，我是所有的宗教神靈都不信。這世上的神靈，有耶穌，有如來，還有三清。若真要怪罪我，他們誰先來呢？恐怕得排隊呢！”
四阿哥輕聲斥責：“說兩句就又不著調起來。你既然相信神佛存在，若真因為這幾句話被怪罪了，可怎麽是好？”
李格格仔細琢磨這句話的語氣，發覺四阿哥好像不僅打消了對她的懷疑，甚至待她更為親近，楞是有些不解：自己是踩了四阿哥的哪個爽點？
她試探性地問四阿哥：“爺，我不跟著福晉抄佛經，你……不會生氣吧。”
“你不是齋戒了嗎？這便夠了。”
李格格憋憋嘴……她也不想齋戒呀。
“距離孝懿皇後三周年，還有好幾個月呢……這齋戒，難道要一直持續到正日子那天嗎？”
四阿哥捏捏她的手指：“福晉不是說了，她倆抄經多久，你就吃齋多久嗎？”
李格格欲哭無淚：“誰知她倆要抄多久呀……爺，你能不能跟福晉說說，哪怕定個期限呢，也讓我有個盼頭呀。”
四阿哥正色道：“福晉是後院的女主子，她下的令，不可隨意更改。”
他看見李格格萎靡的樣子，安撫了一句：“且爺如今也在齋戒，若你實在覺得難捱，便當做是爺陪你一起，如何？”
李格格見此事無解，便放棄掙紮，轉而歡暢地說道：“那一會兒晚膳，爺留下陪我一起用吧，姜永福說膳房可以做素春餅，咱們晚上吃那個怎麽樣？”
四阿哥想了想，點頭同意。
作者有話說：
①櫻桃畢羅：對，你們沒看錯，就是《唐詭》裏面出現過的櫻桃饆（bi，四聲）饠（luo，二聲）。
②最近重新查資料，發現之前在作話裏面提到的《乾隆的秘籍：清宮藏密瑜伽圖典》這本書，其實是現代故宮博物院整理的，參考的原作就是《大乘喜金剛各佛秘密脈相圖》。感謝在2022-11-19 10:57:34~2022-11-20 11:47: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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