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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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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王弗的病是心病, 既然決定了要嫁給蘇軾, 病就立刻好起來了, 只是臥床太久,身子還有些虛。她是一個果決的人, 也是一個不肯信命的人, 曾經她願意只活到二十七歲,現在她不願意了。

她想:世界上存在無數的平行空間, 不見得這一個就是歷史上的那一個,她已經在這裏留下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那就代表這裏是不一樣的空間, 還有可以爭取的餘地。

王弗吩咐雙喜出去打探消息,聽說蘇軾在雨中跪了三天, 恐怕有一場大病要生。雙喜不情不願地去了,回來說蘇家並沒有傳出什麽消息,蘇軾的病也不重, 多休養兩天就好了。

王弗松了口氣, 突然又想到更大的問題,蘇家不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如果她強行嫁過去,程氏肯定對她不喜。但若是蘇家不喜歡王弗的家世, 那歷史上的王弗是如何進了蘇家呢?她又想到自己攛掇爹爹開辦酒樓的事, 難不成變故就出在她這裏?

王弗苦笑著,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蘇家卻是全家鬧翻了天。程氏不停地流眼淚,蘇洵本來拿著戒尺要去打人的, 被程氏攔住了,本來他們在青□□聲就已經被蘇軾這一跪毀了,再打死他也無濟於事了。蘇轍一直陪在蘇軾身邊,其實他並不能理解兄長,十娘再好,也不至於為了她拋棄家人。

蘇軾一醒,就要尋他的帕子,等蘇轍把洗幹凈了的帕子送到他手上,他立刻就咧開嘴笑了,滿臉的幸福。

“二哥,你這是何必呢?”

“她答應我了,她心裏有我。”

“就算她心裏沒你,也是非嫁給你不可了,二哥,你太沖動了。”

“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蘇軾沈吟片刻,“但既然她心裏有我,不為她爭上一爭,恐怕我此生不得心安。對了,阿娘怎麽樣了?”

“適才阿娘為了攔住爹爹,不讓他打你,哭得厥過去了,眼下鄭大夫正在為她診治。阿娘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她又一向對兄長寄予厚望,你這樣胡鬧,她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胡鬧?那什麽才是正確的?同叔,你只是還沒有遇到那個足以讓你不顧一切的人,阿娘那裏,我會去勸她,她一向疼愛我,肯定會答應我的。至於爹爹,只要我向他證明自己不需要倚仗岳家就能立足於朝廷,他總歸會接納十娘的。”

“二哥,這很難。”

“再難也過來了,對於我來說,我只怕她心裏沒我,只怕她嫁給我不情不願,過得不痛快。”

與此同時,蘇洵在程氏床前和她談論蘇軾的婚事:“王方本來是個鄉貢進士,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娶他家的女兒也不無不可,只是近些年來王方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長子也無心仕途,眼看就要從書香門第變成商賈門戶,如何配得上我家和仲?”

程氏也點頭,不過她擔憂的更多:“和仲如此喜愛那十娘,恐怕娶了她就無心向學,對她言聽計從,而十娘我是知道的,她在家中尚且做得了自己父母兄長的主,進了我家的門,恐怕不安於室。你且看她辦的女學會,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倔強偏執的,竟公然支持女子鬧和離、帶走孩子、再嫁,簡直是罔顧人倫,胡作非為!”

蘇洵聽了這話倒有些不悅,說不上是為什麽,程氏也是為人妻為人母,竟不能體諒女子的艱難。八娘和程之才和離就是他極力促成的,要不是王家十娘及時發現了八娘在程家受虐待,他的八娘可能就命喪黃泉了。女子柔弱,在家有父母兄長看顧,尚且不能長成,出嫁了就看公婆官人的臉色,若嫁到和善人家倒還好,若是不幸進了虎狼窩,又被婦則婦誡困得死死的不能脫身。十娘這麽做沒錯,錯就錯在她不該如此張揚。

兩人一陣沈默,程氏又道:“官人,雖你我皆不喜這門婚事,但和仲這麽一鬧,王家十娘的名聲就被他毀了,若不上門提親,恐怕日後遭人詬病。”

“此事是和仲做得不妥當,自然由他承擔責任,日後他好也罷,不好也罷,都是他自己求來的,怨不得旁人。你好好休息,擇日備齊聘禮上王家提親吧。”

程氏心中還是苦澀,她心目中的兒媳婦可不是王十娘這樣的,聽說她整日都在莊子上研究什麽油坊織機,甚至親自帶著女學會的學生下田種地,和仲總是說她巧手慧心,極擅烹飪,可她又不缺廚娘。外頭傳言都說十娘性子剛強,這樣看來,她就是一個粗俗鄙陋的女子,如何與和仲紅袖添香,督促他學習?將來和仲與她合不來,受罪的還是他。但事已至此,她再不情願也無用了。

程氏派人去通知了蘇軾,蘇軾一聽,高興地立刻掀了被子,沖到程氏床前跪下,向她磕了幾個響頭。

“謝阿娘成全!阿娘大恩,十娘與我必不敢忘!”

程氏也沒讓他起來,只冷冷地說:“大恩算不上,你就是我前世的孽障,今生討債來了,這門婚事固非我與你父親所願,但你執意如此,甚至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我只問你一句,若你將來生了悔意,該當如何?”

“能娶十娘為妻,蘇軾今生無悔。若有悔,放十娘歸家,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就好。你去吧,我不想見你。”程氏翻了個身,將臉朝向床裏。蘇軾楞了一會兒,又磕了三個頭,躬身退了出去。

又過了一旬,流言漸消,程氏尋了媒人,帶了禮物上王家提親,沒想到卻撲了個空,王家門子只說大娘子帶了家中女眷去了眉山看望外祖父,大官人同行,兩位小官人一個在益州府,一個在書院,家中無人做主,連門都沒讓程氏進。

程氏覺得受到了慢待,十分難堪,當即就拂袖而去,回到家中再也不提此事。蘇軾聽說了這事,萬分驚詫,等他去書院詢問王瑜,卻發現王瑜已經搬出了兩人的學舍,住到了王方的院子裏。好不容易在王瑜下課的時候堵住他,王瑜卻絲毫不肯理睬他,甚至不肯聽他說話。

“我已說服父母上門提親,為何王家無人應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娘的婚事由我父母做主,我們全家都不願十娘嫁與你,此事你不必再提,我是念著同窗情誼才聽你辯解,我爹爹和大哥可不會聽你的話。”王瑜拂開他的手,抱著書往前走。

蘇軾一定要弄明白王家人態度變化的原因,也顧不得許多,就拉住王瑜不讓他走,問他:“我蘇家與你們王家也算是門當戶對,我與十娘從小一起長大,互通書信多年,彼此相知,為何伯父不願將十娘許配給我?難道是怕我對十娘不好?”

“城裏沸沸揚揚的鬧開了,十娘的名聲已經被你連累壞了,此時結親,無異於結仇。爹爹一向疼愛十娘,斷不會讓她不清不白地嫁人,你再與我多做糾纏也無益。我們王家雖是小門小戶,比不得你們蘇家,卻也不會送上門給你們羞辱。”

蘇軾默然無聲。事情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都是他太過魯莽所致,怨不得旁人。從前祖父在的時候,就說起過他雖然才氣縱橫,但在人情世故上一向不夠練達,恐怕日後要吃虧,沒想到竟應在了此事上。

王瑜走遠了,蘇軾才想起來往日他給王弗寫信都是送到趙家書籍鋪,王弗也說過趙家書籍鋪的所有信件都是直接送到她手上,不會假手旁人。於是他又著急忙慌地跑回去寫了信,揣著信走出來,見院中的石榴開得正好,鮮艷欲滴,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就悄悄摘了一朵下來塞進信裏,心中又燃起了無限的希望。

榴花顏色紅火,石榴又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惟願他

們倆也能共結連理,多子多福。

蘇軾滿心歡喜,他從來就是這副風風火火的性子,說起來是有些不計後果的,但他這個人不論做了什麽,都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好似他天生就該這麽做。

蘇軾長到十九歲,一路順風順水,從未有過大的挫折,就算是這次魯莽壞了事,方才還被王瑜奚落了一番,他也不甚在意,心裏仍然相信會有解決的辦法。

趙家書籍鋪裏很是安靜,像這樣的書鋪,本就是廟會集會的時候顧客比較多。蘇軾徑直走進去,店裏的大掌櫃迎上來,問他要買什麽。

“十娘說過,趙家書籍鋪由她管理,不知你們能不能聯系到她,就說蘇家郎君有事尋她,祈求一見。”蘇軾把懷裏的信拿出來,那大掌櫃經年做生意的,消息靈通得很,青神這麽個小地方,自稱蘇家郎君又與他家十娘子相熟的人,還能有誰?只是他也聽說了最近的流言蜚語,對這個身負才名卻行事張狂的書生沒什麽好感。娘子心善,對待底下的人從不打罵,待遇也極豐厚,他們虛長她幾歲,都把她當做自家的小女兒看待,這事一出來,最生氣的就是他們了。

但他又謹記王弗的教誨,不敢對客人有絲毫怠慢,只把信件收了,一言不發地送了蘇軾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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