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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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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這兩年, 各種各樣的小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有一些是商家辦的, 有一些是書院辦的,

更多的是各地的思想家為了宣傳自己的思想派系而創辦的,還有就是新辦的《太平廷報》, 在司馬光的主持下, 已經成為官方的發言渠道,

主要的版面用來公布朝廷消息,甚至發布緝捕通告,次要的版面會拿來刊登一些好的評論性文章, 像時下有些地位的文人都愛給典籍作註,他也會選擇寫得好的登出來,

多次受到仁宗表揚,

不光自己升職加薪,連官署都翻新了一遍。東京城裏稍微有些文化的小市民,有錢的多訂幾份,沒錢的就少訂幾份,但《和樂小報》和《太平廷報》是少不了的。

因為小報的盛行,古文運動的到來比歷史上更早了一些, 首先報紙就是要求通俗易懂,簡潔明了,詰屈聱牙的文風很不受歡迎,

浮華靡麗的文風也會讓人覺得言之無物,根本沒有市場。歐陽修的《醉翁亭記》、範仲淹的《岳陽樓記》,

相繼在《和樂小報》上發表,受到了空前的歡迎。歐陽修本來只是試試看,沒想到反響這麽大,欣喜之餘,還特意給王方寫信道謝,兩人因為相近的審美和文風,就成為了通信十分頻繁的筆友。過年的時候,王方甚至送了一整條臘豬腿給歐陽修,歐陽修則命家中廚子料理了這條臘豬腿,請了幾個知交好友聚餐,飯後還作詩一首遙贈王方,表達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惺惺相惜之感。

歐陽修於皇佑元年年初還朝,任翰林學士,翰林學士就相當於官家的秘書和顧問,幫官家起草朝廷的制誥、國書還有宮廷所用的文書,地位清要而顯貴,王浮還在信中跟範仲淹開玩笑“咱們也算是上頭有人了吧”

範仲淹回信“醉翁不意小兒有此姝惦念,若知,當拋了臘豬腿,丟了學士帽,遠遁廬陵矣。”王浮收信,為之絕倒,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宋儒的“幽默”。

範仲淹在鄧州搞基礎建設風生水起,他的兒子也在東京城裏大放異彩。皇佑元年正好是大比之年,這一年的春天,範純仁和文同、何文煥攜手走進了考場。二月會試,三人皆中,只是何文煥名次略低,堪堪吊在了榜尾上。四月殿試,範純仁在官家面前對答如流,被欽點為狀元,大約也有鼓勵範仲淹的意思。文同則中進士乙科,何文煥的名次稍微進了幾名。

文同被任命為武進縣知縣,何文煥被任命為梓沂縣知縣,範純仁則直接當了翰林修撰,被仁宗特意點去幫司馬光的忙了。

文同與何文煥要外任做官,少不得就要拖家帶口,他們從京城寫信回家,讓李氏和二娘收拾東西,直接到自己的上任地點等,自己則把京城的應酬跑完,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並且符合朝廷規定的漫長假期,才慢悠悠地去上任。

李嫣嫁進王家不足兩月,就被這個家庭深深吸引住了。

每天早上,她洗漱過後,和王瑾在房裏吃過豆漿、油條、酥餅或者小籠包和燒賣的早飯,也不必去祖父母和公婆那裏請安,王瑾會帶著她到後山上漫步一圈,他總是牢牢牽著她的手,李嫣覺得害羞,但莊子裏的所有人都不會覺得奇怪,反而笑瞇瞇地同他們倆問好。

散步過後,王瑾常常需要進城或下鄉去處理事情,她就可以去圖書館,在那裏,不僅有範純禮和王瑜、王琦、王琰這樣的讀書人,還會有李書文、曹華、曹亞這樣的下人,甚至她還常常看到七喜坐在窗邊,津津有味地看著話本繪冊。或者她也可以去東邊的學堂聽課,那裏甲班的座位空了幾個,常有不同的面孔前來聽課。

不想讀書的時候,她可以去三娘的院子,三娘往往會在院子裏繡花調香,或者在她的小廚房做一些好吃的點

心,要麽就會去祖父母的院子為他們讀書,陪他們聊天。十八郎、十九娘和冬郎都吃得圓滾滾的一小團,被她提溜著耳朵在院子裏跳繩。

她還可以去找十娘,十娘是整個家裏最自由的人,常常神出鬼沒,找不見影兒。雖然找到她之後,她大多數時候在校對刊物、核對賬本、閱讀醫書和翻曬藥材,但她可以一心二用,一邊跟她說話,一邊做自己手頭的事。有時候,十娘還會帶她一起去田野間游蕩,觀察谷物的灌漿情況和水車的運行情況。十娘博聞強識,能把很多東西說得透徹,而且栩栩若生,天底下的事物,就連日月星辰,在她面前仿佛都變成了透明的東西。

但作為一個新媳婦,她最重要的事是和趙氏一起學習管家。趙氏非常喜歡她,把家裏的事情都同她坦白了,她這才知道,家裏最偏僻的那個院子裏,住的是皇城司的親事官,他們王家,不僅僅是表面上的有和樂樓股份和趙家書籍鋪的普通商人,公公王方其實推辭了好幾次朝廷的封賞,一心做學術不想當官,他們家還同幾位朝廷上的大官有來往,其實頗受朝堂關註。

她十分鎮定地接受了這一切,並且和她的丈夫說“我嫁給了你,等於我們李家和王家綁在了一起,不論將來發生什麽,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我現在唯一的願望,是希望咱們的兒女能夠和他們的祖父、叔父、姑姑們一樣,成為有用的人,面對風雨毫不畏懼。”

然後,這一年的八月,當李嫣以為自己生了病,吃不下油膩的東西總是嘔吐的時候,王浮十分淡定地吐出幾個字“大嫂懷孕了。”

全家人都楞了一會兒,隨即開懷大笑,趙氏吩咐音娘去找鄭大夫抓藥,王方決定和祖父一起好好研究一下,這一代該取什麽名字比較好。

李嫣有了喜信,趙氏卻更愁了,三娘今年十六,婚事卻還沒有著落,每次她尋摸著個好兒郎,拿回來人家的信息,王方只瞟一眼,就說“這個人我見過,連上課都沒定性,學業差得很,那些媒人還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想來其他的也不怎樣,配不上我們的三娘。”或者是“這個人曾與邊青那種官家子弟打得火熱,縱使學業優異,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挑揀了幾個相貌、家世、學業都不錯的,送到三娘那裏,誰知十娘也在,就著她的“媒婆冊”,一個個點評起來,沒一句好話,末了還總結道“看來相親市場挺廣闊,不如阿娘也去開一個婚介所”

趙氏不知道“婚介所”是什麽東西,但她知道十娘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主,一巴掌呼過去,王浮才悻悻地閉了嘴,不過她似乎還有不滿,嘟嘟囔囔地說“又不是養不起,為什麽要這麽早嫁出去”

趙氏冷笑一聲“我看你是被你爹養得心太大了,你不是想說三娘,是想說自己吧”

王浮灰溜溜地走了,留下三娘一個人被趙氏嘮叨。其實趙氏急歸急,對三娘的婚事還是很慎重的,只要對方有一點她覺得不好的地方,就立刻把人拉入黑名單,而不是盲目地相信媒婆的片面之詞。更何況,趙氏聽王方的,王方聽王浮的,誰是食物鏈的呢!

王浮跑到實驗室,沈括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活脫脫一個現代醫生的造型。

“溫度還是不太夠,制出的玻璃成色混雜,表面不平,若是註入模具,燒造出來的器皿也很容易破碎。”

“唉,這個我也沒辦法,我已經把自己能想出來的東西都試過一遍了,看來需要改造火窯。對了,你又跑回來,令堂不會責怪嗎”

沈括聳聳肩“我爹都答應我了,只要我能夠做一些有益於百姓的事,他就不管我。去年我把水車模型帶到簡州,在江河匯流處造了你說的水力磨坊,簡州那一群庸官都驚得目瞪口呆。我

覺得這個水力磨坊挺不錯的,但是還可以再改造改造,像益州城裏的河流,水流緩慢,沒有推動扇葉的力量,但人群密集處正是需要大量磨粉磨米的地方,兩不相宜,還是有點浪費了。”

“這好說,要不試試在上面安一個轉盤,用驢馬騾子等畜力拉動磨盤,只不過,要加幾個杠桿和履帶裝置,讓它變得省力些。”

“好辦法!我這就回去寫信告訴我爹!哦對了,我爹爹和阿娘年底要回京述職,會經過益州府看我,到時候可能要打擾你們家了。”沈括也是把王浮當做好朋友,才會直接說他爹娘要住在王家,換作旁人,肯定會寒暄幾句才扭扭捏捏地提出來。

“沒問題,莊子上院子多得很,伯父伯母不嫌棄地方小就好。”

“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

“什麽事”

“梁文修給我寫過信。”梁文修二月初就跟著梁通判去秦州上任了,梁文棋也是那時候走的,王浮還怪想念梁文棋的。

“他跟你說什麽”

“他說,讓我拖住叔母,別把三娘輕易許給旁人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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