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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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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許長寧驀地滯住,沒想會在這個時候再以這種方式與她相見。

她勉強牽出一個笑容:“阿蕓姐姐。”

上次見到她是在梅林,彼時她與傅母躲在屋後,從許蕓母女口中得知了父親的噩耗,也是那時得知許傅盤算著把自己送給仇人做妾。

如今再見,她已是男兒裝,許蕓卻梳了婦人髻。

許蕓拿出繡帕擦了擦手,緩緩道:“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許長寧搖頭,她還沒來得及問。

“吳興太守府。”

許長寧楞了楞,突然想起什麽,“你如今是化書雲的……”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母親?”

“他可不認我這個母親。”許蕓自嘲笑了笑,她如今不過二八年華,也就比化書雲大了一輪,別說他不肯認她,便是她突然多了這麽一個兒子,心裏也有些不自在。

許長寧霎時想起化書雲那句“我爹的女人”,一時無言,想了半天又問:“你如今過得好嗎?”

許蕓聞言起先一楞,良久道:“這麽久以來,你倒是頭一個問我過得好不好的。”她嘆息一聲:“他們都覺得我過得很好,看起來也的確如此……你呢?”

許長寧看向遠處的衛衍,與他對視之後笑了笑:“會好的,以後每天都會很好的。”

衛衍隔得太遠,只見許長寧櫻唇一開一合,聽不清說了些什麽,只知道她這時看他的目光尤其溫柔。

許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中止不住的艷羨,嘴裏重覆著她的話:“以後每天都會好的……”

許長寧這句話也是說給她聽的,她從前總是在羨慕許長寧,實則她羨慕的只是她沒有的罷了,如今也是一樣的,許長寧有的她沒有。可若要她活成許長寧的樣子,她也是不肯的。

她忽地想起了什麽,道:“我父親這兩日會來吳興郡。”

許長寧會意,許蕓的父親和許傅有牽扯,他們二人是同一個陣營的。

“你走吧,我不會告訴他。”

她又自嘲笑了一下,她說與不說,好似也不起什麽作用。卻聽得許長寧由心地道了句:“謝謝。”

許蕓輕笑一聲:“不客氣。”

她與許長寧都似池中的一葉浮萍,飄零隨風都身不由己,她希望許長寧能像她說的那樣,以後每天都會很好。她也是。

衛衍好奇許長寧方才看著他說了什麽,見她來了,連忙站起身追問。

許長寧卻是一副有秘密不想說的樣子,他愈發好奇了。

他盯著她問:“她是誰?”

許長寧抿了下唇,“一位故人。”

他們剛踏出府門口沒多久,化書雲頃刻也跟著蹭了出來,他對著許長寧大喊:“仙女姐姐——我說的話隨時算數,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就回來找我啊!”

當他看到衛衍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由心地笑出了聲,對身邊的家仆打了個手勢,“行了,回去吧。”

衛衍攥拳,對許長寧冷颼颼道:“我以後要是有個這樣的兒子,少不了頓頓毒打。”

“那就沒人敢投生在你家了。”

衛衍點了點頭,“所以最好像你。”

許長寧淡淡瞥了他一眼,“郎君,你不能總是這樣。”

他似笑非笑道:“我不過是假設,看你這樣子好像懂的挺多?”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離開之前,化書雲說要給許長寧一些路上的盤纏,衛衍替她冷笑著拒絕了,道志士不飲盜泉之水。

“強盜”化書雲便要衛衍把這兩日的醫藥費和夥食費都付了,衛衍一氣之下拿出了自己身上僅有的幾銀。

於是兩人現在只好站在日頭底下,望著路邊的茶棚發楞。

許長寧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扭頭對衛衍道:“去喝點茶吧。”

衛衍有些懊惱沒多帶些錢出門了。

小販一看兩人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特別是高個子那個,這通身氣度平常人也沒有啊。

他便湊上去問要喝點啥。

許長寧說:“兩碗涼茶。”

衛衍忙打斷道:“一碗。”

許長寧偏頭看過去,疑惑地眨了眨眼。衛衍神情不自然了一瞬,清清嗓子覆又確認一遍:“一碗。”

小販有些為難,他還想多賺些呢,又問:“那要不要再喝點別的?”

衛衍登時橫眉冷眼看過去,“你長沒長耳朵?”

“欸,一碗一碗。”,小販忙跑去盛茶了,把碗往桌上一擱便離他遠遠的。心裏嘀咕著:粗魯的武夫!

許長寧捧著茶碗喝了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衛衍,然後遞給他:“你也喝吧。”

“我不渴,你喝就好了。”

許長寧執拗地把碗湊他嘴邊,衛衍老臉一紅,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站在十尺之外的小販打了個寒顫,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兩個男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真是傷風敗俗。

三伏天正是最熱的時候,許長寧都快被烤熟了,走一段路便去樹底下歇息一會兒。

衛衍兩三下將她背了起來,“像你這樣走到天黑都回不去。”

許長寧卻不要他背,“你還有傷呢。”

“你別亂動,你要是害我傷口發作暈過去,可就沒人帶你回去了。晚上還有老虎出沒,你這短手短腿的,到時候看你能不能跑得過老虎。”

許長寧在他背後偷偷笑了笑:“那也是先吃你。”

“老虎就愛吃你這種細皮嫩肉的,頭餐肯定是你。”

她噎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跟衛衍這個“三歲小孩”爭辯老虎會先吃誰了。

許長寧著實有些佩服衛衍的體力,背著她也能走這麽久,不過她總擔心衛衍會累死在路上,時不時要他停一下。

衛衍一句:“我沒你這麽嬌氣。”把她的話給堵了回去。

傍晚,端午蹲在書院門口,遠遠地瞧見衛衍和許長寧回來了。

他歪著頭想,郎君笑得好開心啊,比揍他的時候還開心。

但他還記著正經事,一骨碌爬起身迎上前。

衛衍正和許長寧嬉鬧著,端午突然沖了過來,“郎君,一個壞消息。”

只見端午咽了咽口水,眼裏含著一絲不忍,低下頭輕聲道:“使君來了……”

衛衍頓時斂了笑意。

李月瑤見到許長寧,便扯著她的耳朵道:“我就說衛衍看起來這麽兇呢,今日見了他爹總算是曉得了。”

許長寧摸不著頭腦,“曉得什麽了?”

李月瑤一邊說衛仲旌有著何等止小兒夜啼的氣勢,一邊拉著她往山長的院子裏跑去,“走,我們去瞧瞧。”

院子裏燈火通明。

衛衍踏入前廳看了看上首的兩個人,拱手道:“父親,山長。”

李弘文抿嘴點頭笑了笑。

衛仲旌呷了一口茶,將茶盞放置案幾上,掀開眼皮質問道:“去哪兒了?”

“使君日理萬機,竟還有時間來關心我。”衛衍開口冷淡。

衛仲旌被他這生分的尊稱喊得噎住,冷哼一聲:“我來會稽執行公務,順道過來看看你。”

衛衍笑道:“如此。”

李弘文坐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父子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再無人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衛仲旌隔會兒又問:“在書院可還習慣?”

“托您的福,還算湊合。”

衛仲旌和李弘文神情都有些不自然,這托的是哪門子的福,分明是在諷刺他們給他品狀排名搞了手腳。

李弘文忙把視線移向窗外,眼睛一瞪看到兩個腦袋,他清了清嗓子笑道:“這些孩子愈發頑皮了,我出去一下。”

許長寧和李月瑤把耳朵貼在墻上,見李弘文出來了都嚇了一跳,李月瑤嗓子裏那聲“爹”被李弘文生生打住了。

李弘文“噓”了一聲,揮著袖子:“走吧走吧。”湊什麽熱鬧,真不嫌事大。

李月瑤撅著嘴,不舍地走了。

許長寧有些擔心地往回看了看,最後嘆口氣跟上他們。

衛仲旌往案幾上一拍,連環炮似的道:“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整日吊兒郎當,這忠孝勇恭廉你都學到哪裏去了!”

“我吊兒郎當,不忠不孝,我也不想在使君面前礙眼。您若無事,我便告退了。”

說罷便轉過身去。

衛仲旌騰地站起身,喝道:“站住,你又要去哪裏?”

衛衍輕笑一聲:“總歸不是去殺人放火。”

“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衛衍腳步一頓。

又聽衛仲旌嚴肅地道:“你那匹的盧為何會出現在吳興郡?”

許久無話。

半晌之後,衛衍淡淡道:“所以呢?您要把我抓去官府嗎?”

“我還道你什麽都不怕。”

他像聽見什麽好笑的,“請便。”

“那麽,連你身邊那個小書童也不顧了嗎?”

衛衍一楞之後竟是笑了:“使君也使這等威脅人的手段?”

“知道怕是好事,你明白什麽叫做三思而後行,僅此一次。”衛仲旌說完便甩著袖子走了。

衛衍站在原地牽了牽唇角,每回都是如此。

端午站在槐樹底下等他,衛衍板著臉走過去問:“許長寧的事是你跟他說的?”

端午飛快地搖頭:“端午一封信都沒寄回去。”

衛衍了然,他之前調查許長寧動用了父親的人手,崔宇沒說不代表其他人也沒說。他爹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他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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