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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霧裏照探花27 我又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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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霧裏照探花27 我又做錯了什麽

“壯士,冤有頭債有主,死之前好歹讓我知道是誰派你們來的吧?到了閻羅殿那兒我才好不冤枉諸位。”

領頭人不為所動:“我們暫時不殺你,自己下車,少吃點苦頭。”

欒芾本來是想套話的,奈何人家不蠢,根本不上鉤。

她估算了一下距離,發現這些人可真會選點,這裏地勢開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離書院和司寇府都是一樣的遠。

她低聲說:“坐穩了。”

月見和車夫一楞,回過神來韁繩已經落到她手中。

既然預料到會有今日,欒芾也做了些準備,她從衣領下掏出掛在脖子上的一個玉哨,抽動馬鞭的同時吹響了哨子。

暗中保護她的一隊輕甲兵從安靜的山道兩旁躍出,持刀嚴陣以待。

她趁這個時候調轉車頭,用力抽了一記馬屁股,馬兒吃痛揚蹄長嘯,奔馳而去。

山裏的風在耳旁呼呼地吹,車子搖搖晃晃的穿過花海和農田,她無暇顧及其他,一心奔赴青鸞書院,那裏有幾十護院,六百學子又文武雙修,他們絕對不敢進去作亂。

她把韁繩跟馬鞭還給車夫,拉著月見回到車內,不知是先前劇烈運動所致,還是現下的心情到了讓她焦灼的程度,心臟“砰砰”地跳得飛快。

距離書院不過一裏的距離,馬車再次急停。

欒芾猛然擡首,心裏“咯噔”一聲,緊接著傳來一聲馬兒的悲鳴,隨後天旋地轉,車子重重摔到了地上

“夫人!”

緊急時刻,月見眼疾手快地擋在她身下,欒芾狠狠地摔到她身上,她痛吟出聲。

天地歸為安靜,欒芾先爬出車外,見十六個黑衣人正無言的圍著他們,車夫抖著身子癱坐在地,馬兒受了多處劍傷,它側躺著一動不動,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土地和花草。

“放了他們,我跟你們走。”她說著,輕手輕腳的扶月見出來。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不置可否。

“你們無非是拿司寇青沒辦法,所以才抓我以做要挾,如果我死了,想必你們就徹底拿他沒轍了吧。”

她亮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橫在自己頸側。

月見驚呼:“夫人!奴婢死不足惜,夫人萬不可如此,萬萬不可啊……”說著,她忍不住放聲嚎哭。

欒芾不理她,固執地看著領頭人。

自從發生蟬衣投毒的事件,她就對近身仆役有了陰影,這麽多年來很少容許下人近身,連進府時間最長的月見都不怎麽親近。

今天月見屢次用命護她,她並非鐵石心腸,能保則保。

領頭人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朝屬下打了個眼色,黑衣人空出一個通行的缺口。

月見嗚嗚咽咽的說不走,卻被她一個淩厲的眼神震收了聲,然後識相的被顫栗的車夫攙扶出重圍,一瘸一拐的走遠。

欒芾松了一口氣,沮喪地放下匕首,後頸突然一痛,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隨之悠悠轉醒,黑衣人給手中的小瓶子塞了封口,把瓶子收回懷裏,異味就消失了。

脖子可能傷到了神經,一動就疼得人打顫,欒芾氣息不穩的環顧四周,他們身在一片平坦的樹林之中,當她看到對面的人時,混混沌沌的腦子瞬間變得清醒。

司寇青帶著十幾人站在十步開外,蘇木和杜仲擒著一個黑布罩頭的人。

他帶來的人都穿著輕甲,應當是從宮裏調來的禁軍,看服飾,他們還是身居高職精英中的精英那種。

領頭人冷聲道:“既然確認了她還活著,你是不是也該如約行事了。”

欒芾蹙眉,插話:“你們做了什麽交易?”

司寇青安靜地看著她,微笑:“有無哪裏不適?”

他這個人仗著自己有三寸之舌慣會顧左右而言他,他不具體回答,那肯定是答應了對方很不合理的條件。

欒芾氣惱地掙了掙,身上的粗繩紋絲不動。

黑衣人輕輕推搡她一把,不耐煩地呵斥:“老實點!”恰逢她扭頭,劍刃劃傷了她右頸,傷口不深,卻滲出了一串血珠。

“別傷她!”司寇青情急的上前了半步,回神後頓住了身子。

“你答應過我們用你的命來換她的命,現在她醒了,堂堂兩朝元老、權傾天下的太師大人居然言而無信了。”領頭人閑適地踱步,顯而易見的蔑視,“司寇大人家中只置一妻,人人都說司寇大人和其夫人伉儷情篤,為人情深義重,現在聽來,實在可笑。”

司寇青面不改色:“我們夫妻二人的確是生死與共,但我的命老天說了都不算,閣下又怎做得了主。”

領頭人皺眉,眼裏藏著慍怒。

欒芾望著他,忽然笑了。

他傲然而立,就像他們初識那時候一樣處變不驚,他敢與命運抗衡,敢於廟堂之上斥責科考不公,說是文人風骨,實則性情使然,如今白駒過隙,他還是當初那個不驕不躁、沈著冷靜的青衣公子。

她啊,就是被他這點給迷住了。

領頭人警惕的來回打量他們,眉間的褶皺逐漸增多,冷冷地道:“休想耍花招,既然你不願意自刎,那我就先送她歸西,之後再讓你到九泉之下跟她相聚。”

他提劍攻來,毫不拖泥帶水。

“且慢!你看這是誰。”

蘇木一把扯下黑布,露出一張秀美而虛弱的容顏。

黑衣人面面相覷,領頭人亦是大驚。

司寇青淡淡一笑,眸裏似沁著冬日的晨霜,揚起的嘴角顯露出幾分嘲弄。

“我能查得到林烜,你們為何還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你們抓了我夫人,我以牙還牙,以命換命,很公平。”

領頭人這才意識到,他之前答應的以命換命換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用林夫人換他夫人。

司寇青瞧了蘇木一眼,蘇木領會,取下了人質的口塞。

林夫人早已淚如雨下,恢覆了言語自由後,看著領頭人哀求:“黑鷹,你們已經隱退了,就不要再傷及無辜了,屠戮生靈只會徒增罪孽,害人害己。你快放了司寇夫人,帶著弟兄走得遠遠的,去過回平凡的日子吧。”

領頭人黑鷹取下面巾,露出了欒芾去林宅那日負責開門的下人的臉,他一一掃視同伴,目光狠戾。

“將軍臨終前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若有朝一日形跡敗露,就殺了司寇青。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找回當年的兄弟,他們肯放下普通人的日子回來,就代表著他們仍是不負皇恩、不忘將令的鐵血好漢,我既不會,也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

黑衣人個個昂首挺胸,似乎極為自豪。

司寇青嗤之以鼻:“愚忠,無義。”

看守欒芾的黑衣人怒目而視:“你這種亂臣賊子怎麽會懂什麽是忠義!”

司寇青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是忠是奸自有百姓和聖上來斷定,不過,既然你說我是亂臣賊子,試問我有無蓄兵?有無擾亂朝綱?有無搜刮民脂民膏?有無投敵叛國?”

“這……”

“拿不出證據就隨口汙蔑我,這便是你們林家軍的作風?”

“……”

“你們空口鑒我奸惡,我卻親眼所見你們不忠不義不孝不仁,為臣者,自當效忠當今聖上,而你們卻迂腐的守著先皇密令殘害忠良,有悖新皇新政,這不是愚忠是什麽?”

一群黑衣人被問住了,領頭人正欲反駁,又被他打斷了。

“你們離京城十幾年了,想必其中有人回鄉孝順父母,有人娶妻生子,你們各自有了親屬,而你們愚昧的昔日弟兄卻喚你們回來犯上作亂,你們非但不阻止,還助紂為虐的言聽計從……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若是在此枉送了性命,便是對弟兄知錯而不勸的不義!是對父母不侍親的不孝!你們還對不起日後只能相依為命艱辛度日的孤兒寡妻,此為不仁!”

滔滔不絕的譴責完,他痛心疾首的總結:“你們活得如此荒唐,你們的親人當真可憐啊!可悲啊!”

黑衣人瞠目結舌,不少人為之動容。

黑鷹無親無故,不受煽動,冷笑道:“弟兄們!別忘了這個竊政佞臣擅爭擅辯,他當年可是憑著這張巧嘴哄得西臨臣服我國近十年,論空手套白狼的本事,這天底下誰能敵得過他!莫要上了他的當!”

司寇青深長一嘆:“在下句句肺腑,你們要如此想,我也無話可說,總歸那是你們的家人,債是你們欠,苦是他們受。”

黑衣人剛被喚醒的理性再次被感性壓下。

黑鷹氣結,知曉再容他說下去就打不起來了,他看向田婉茹,強硬的扭轉話題,“夫人,今天若是不殺他,屬下就再也沒有機會除掉這個佞臣了,屬下舍身為大義,請夫人……莫怪。”他打了個手勢,“上!”

田婉茹梨花帶雨,嘴裏直喃:“罪孽……真是罪孽……”

黑衣人一窩蜂的迎面而來,氣勢洶洶,杜仲推開田婉茹和蘇木,守在司寇青身前,刀刀抵擋住黑鷹淩冽的攻擊。

雙方人數相當,個個身手不凡,一時之間難分優劣。

一個輕甲軍過來救欒芾,和看守她的黑衣人打了起來,她就在你爭我奪中一時被扯走,一時被震開。

司寇青幾次想過來尋她,但他是敵方的主要攻擊對象,黑鷹完全不給他脫身的機會。

廝殺聲四起,不時有人倒下,抽搐幾下就不再動彈了,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欒芾小心再小心,肩膀和小腿還是被削鐵如泥的刀劍劃傷了,她忍著疼痛伺機而逃。

看守她的黑衣人被輕甲軍纏得逐漸不耐煩,他起了殺心,不再打算用她的命去換田婉茹了,轉而捅向她的胸腹,忽然,一柄寶劍直直往他背面刺來,黑衣人趕忙回身抵擋。

眾人紛紛停手,看向半路冒出來的人。

少年一身月白素衫,他神色冷峻的以內功彈開黑衣人,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阻擋住欲進攻的人,牢牢的把她護在身後。

“你來了!”

“燊兒!”

欒芾和田婉茹驚喜的叫出聲,幾乎是同時開口。

少年看看田婉茹,再看看她,斂眸不語。

黑鷹瞇了瞇眼:“少主,莫要插手此事,否則別怪老奴刀劍無眼。”

“黑叔,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不管你們的是非曲直,但你們不該濫殺無辜,父……”他頓了頓,神色黯然,“林老將軍糊塗了一次,你們不可一錯再錯。”

他對林烜的稱呼的轉變,讓所有人都驚訝了。

黑鷹轉了轉眼珠,頓悟了對付司寇青的辦法,他裝作惱怒地說:“哼!養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你不顧十多年的情分,也休怪我無情。”

說著,他朝司寇青的面門攻去,杜仲反應及時,刀劍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響,其他人立刻恢覆戰鬥,場面混亂不堪。

杜仲一對幾,已然受了傷,現在又要迎戰兩個敵人,逐漸體力不支,怕是快撐不住了。

少年觀情勢危急,躍上前營救司寇青,打退了其中一個黑衣人。

黑鷹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返身佯作攻擊其他人,其實逐漸往欒芾靠攏。

少年恍然,低喃:“不好!”

他反應迅速的折回原地,但他和黑鷹同是絕頂高手,差了幾瞬就慢了對方一步,而這個間距足以殺掉一個人。

欒芾第一時間就逃,可她哪裏勝得過一個練家子,不過幾步就被追上了,她甚至能看到劍刃上照映著她狼狽的模樣,在這一刻,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來不及深想。

“芾!!”司寇青驚懼地大喊,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這麽失態,也是頭一次這麽懼怕。

“噗——”利劍入肉,貫穿了柔弱的嬌軀。

欒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前是疊在一起的兩個身影,身旁是沒趕上救她的蘇木。

田婉茹緩緩倒了下去,黑鷹一楞,下意識地抽出劍,鮮血如泉噴灑,星星點點的落在他身上。

少年趕到,及時接住了她,驚恐地急聲喚:“母親!你別嚇我母親!我們去看大夫,對,我帶你去看大夫!”

在場的人停下了動作,沈默地望著這一幕。

“不,讓我……好好看看你。”田婉茹又吐了口血,愛憐地註視著他,“我……不得不……離開了。”

少年流著淚搖頭:“不!不會的,您說過會一輩子唱童謠給我聽的。”

欒芾蹲下身,張了張口:“抱歉,以及……多謝。”

她看過來,臉色慘白,急喘著,“還,你了。”又轉向少年,她痛得面目猙獰,卻還盡量對他展露笑顏,“你最近不對勁……我知道……你定是知曉……了真相,我的兒……我的兒……”

她的表情透著輕松,又奇妙的帶著幾分不甘心,沾染了紅色粘液的手顫抖地往他臉上伸去。

少年主動將臉貼到她的掌心裏,慌亂地應聲:“我在!我會一直在!”

田婉茹神色一松,瞳仁失去了焦距。

少年怔怔地呆坐片刻,他緩緩垂首在她肩窩,雙肩輕微地抖動,無聲的打濕了她的衣裳。

司寇青一揮手,輕甲兵聚集而上,黑鷹失神過久,反應過來時早已來不及。

僅存的八位黑衣人見首領被擒,對視一眼,引頸自刎。

黑鷹兔死狐悲,哀淒地仰天長叫:“老天啊!你為何如此不公啊!為何……”他眼一閉,自己把脖子往刀口上撞,倒在田婉茹的腳邊。

少年恍若未聞,紅著眼站起身,失魂落魄的抱著屍身離去,無人多言,亦無人阻攔。

欒芾就這麽看著,不知不覺淚水漣漣。

她心裏很難過,是那種無法言說的壓抑,若要細數胸中郁悶和辛酸,怕是洋洋灑灑十頁紙也道不盡。

司寇青走過來,攬住她。

欒芾靠在他懷裏,輕聲呢喃:“你到底做錯了什麽,而我,又做錯了什麽……”才要惹得上天如此報覆。

司寇青嘆息一聲,她的心情他懂,都懂,此時此刻無需多言,只是抱緊了她。

她閉上眼睛,撕心裂肺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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