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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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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沒變

吳阿大雖然是個鄉下漢子, 但自認見多識廣,他知道有一種人不愛大姑娘小媳婦就愛小孩子,他向來都看不起這種畜生, 但他沒有想到, 好心腸的趙公子居然也是這種人!

吳阿大瞪大眼,張大嘴, 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換做別人,就算不敢當面罵,他也是要在背地裏偷偷唾棄的,可他面前的是趙公子啊!

是慷概地給了他們銀子, 幫他們兄弟四個人重新做人的恩人!五兩銀子, 夠買上幾畝地好好過日子了!

趙公子還不計較他們之前的冒犯, 陪著他們回了村裏, 這份大恩,叫吳阿大怎麽也吐不出“禽獸”兩個字。

吳阿大臉色變換了好幾下, 覺得自己不能不報答恩人, 於是大著膽子勸誡道:“趙公子,這種事是不對的,您肯定還沒有對人家做什麽吧!”

就算是官兵捉拿殺人兇手, 也要講究證據的對吧!趙公子他既然這麽說,那就說明他只是心裏想, 肯定沒有真的對一個十歲孩子做什麽。

吳阿大期盼地看著他。

趙嵐瑧有些意外他的提問, 搖搖頭。

吳阿大松了口氣,趕忙道:“恩公, 這就對了, 那種事是禽獸的事,咱們正經人是絕不能幹的。”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像是長輩在說教, 吳阿大不好意思地點頭鞠躬,“恩公,我沒有別的意思。”

趙嵐瑧擺手,“我明白。”

兩人說話間,遠處傳來一片喧鬧,隱約還有吵嚷的動靜,吳阿大人雖然沒動,但脖子已經朝那個方向探過去了。

“走,去看看。”趙嵐瑧率先走過去。

吳家村村口,村長正在迎接一名穿著公服的官差。那官差腰間配著刀,趾高氣揚的模樣就差沒把老天第一老子第二寫臉上了。

“朝廷不是說免了賦稅……”村長為難地說了半句,一看那官差臉色不好,立刻就止住了話不敢再開口了。

那官差斜了他一眼,“上頭只說免了賦稅,可沒說免了徭役,這回州府裏要建個大工程,每個村子都要出五十名勞力。”

村長聽完,一下苦了眉眼,旁邊扶著他的吳翠翠十分不忿道:“年前你們說朝廷要招兵,讓每家出一個男丁,現在又要我們去服徭役,把能幹活的勞力都帶走了,開春田地裏的活怎麽辦?”

吳翠翠是附近幾個村子裏長得最標致的,她一說話,那官差就摸上了自己下巴,一副品評菜肉的嘴臉,看得吳翠翠更加著惱。

官差嘿嘿笑了一聲,“不想去服徭役也行,按規矩,每戶出三百文代役錢,不然……”他把自己的佩刀拔出來三寸,威脅意圖明顯,“你們就是公然對抗官府朝廷,統統抓進去坐牢!”

一聽說坐牢,周圍的村民都白了面色,要是換做往年風調雨順的時候,三百文的代役錢他們咬咬牙也拿出來了。但房州的旱災才過去沒多久,他們如今青黃不接的,每日也只是勉強填飽肚子,怎麽拿得出代役錢?

村長家如今的男丁只有十歲的孫子,他的兒子前不久被征兵征走了,他想自己家這種情況是不必去服役的,誰知道跟那官差一說,那人就變了臉色。

官差:“你說你家沒男丁就沒男丁,怎麽證明?你上大老爺那說去!”說話時眼神還不住往吳翠翠胸脯和屁股上瞟。

村長哪裏敢,正試圖理論,瞥見那官差盯著自家孫女那猥瑣的眼神,一下明白過來,手上死死抓著孫女,臉色也難看起來。

爭執就是從這起的,趙嵐瑧過來時,現場已經有了許多抱怨的聲音。

直到現在,趙嵐瑧依舊沒法以平常心對待這個世界的人,看見那個黃名官差傲慢狹隘的嘴臉時也沒有不喜,但在聽了幾嘴周圍村民的抱怨後,他眉頭開始皺起。

“老弱病殘家裏不用服徭役,這不是朝廷規定嗎?”

一堆畏畏縮縮的祈求或者抱怨裏忽然冒出這麽洪亮一個聲音,官差不禁望了過去,看見是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年輕人,眼下就透了輕蔑,“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這些鄉野村夫慣會偷奸耍滑,誰知道是不是為了躲避徭役故意裝病裝殘,我可不管你們村是什麽樣,要麽交代役錢,要麽交五十名勞力,一個都不許少,否則有你們好果子吃!”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趙嵐瑧還真是頭一回聽見這句話能這麽用。

他眉眼染上冷意,“我沒聽說今年朝廷要在房州造什麽大工程,你們府城那個工程是什麽?”

官差一挺胸膛,“說出來怕嚇死你們,這回要建的可是當今皇帝的行宮。”

趙嵐瑧:……

***

“穿過前面就到了。”

京都宮中,費司讚帶著黑四娘通過宮門,行走在長長的宮道中。

雖說太史局測算出今年不會有雪,但今日卻是下了一場小雪,非常小,雪沫子一落地,就化作水濡濕了地面,沒多會整條宮道都變得濕漉漉的。兩人都沒有撐傘,只是拉緊了身上袍子,走過這條宮道後一個拐彎轉入曲折游廊,才免了被雨夾雪一通襲擊。

黑四娘跟在費司讚身後,雖然是頭一回進宮,但她顯得很有規矩,眼睛沒有四處瞟看,只是目不轉睛盯著前方的費司讚。眼神中有些期盼。

事情要從去年開始,自從知道了那位為她出頭的夫人就是宮裏盛寵的紀貴人,黑四娘就上了十二分的心,無論是表演給她看還是陪著她對招,黑四娘都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怠慢。

一個是為了報答紀貴人當初的解圍,一個是為了回應紀貴人的欣賞,還有一個私心,是她想憑著和紀貴人的關系,能進宮見姐姐一面。

黑四娘本名陳四娘。宮裏的陳昭儀,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從去年到今年過完年,黑四娘見紀貴人對自己的欣賞喜愛不減,心裏有了把握,於是終於在昨日向紀貴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黑四娘當然不知道紀禾清早就清楚她的身份,就連對她表現出來的喜愛也有幾分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心主動說出身份。她只知道在自己忐忑地表明出身來歷後,紀貴人如她所期盼的那樣沒有半分嫌棄,還立刻答應讓她們姐妹相見。

黑四娘高興得一整晚都沒睡著,但今日起來卻是精神奕奕。她盼了好多年,終於要與姐姐重逢了。

而此時停風院中,陳昭儀也在焦急又期盼地等著,她一大早就起來,在哪裏都坐不住,時不時就要跑到門口張望一會兒。

如今的停風院比紀禾清剛入宮的時候還要冷清許多,宮人都只剩一個,陳昭儀更是失去了曾經與賢妃協理後宮之權,如今只是跟個普通女官一樣做些小事,但陳昭儀的日子卻過得比以前輕松了不少。

不必再擔心什麽時候惹怒了陛下,不必再抱著別人的骨灰,只需要想著和親人重逢……只要能和自己的妹妹在一塊,陳昭儀覺得哪怕削了自己的位份將她貶做一個下等雜役,她也是情願的。

等啊,盼啊。

宮道盡頭終於走來兩個身影,一個是瘦高的女官,另一個壯碩如鐵塔,乍一看還以為是給男子,陳昭儀往她們身後看了眼,有些失望,“費司讚,我妹妹……”

這時候,旁邊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姐。”

陳昭儀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個龐大的身影,就看見這個高壯的女子含淚又喊了一聲,“姐。”

陳昭儀有些不敢相信,她仔細盯著這女子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觀察出熟悉的影子,當即也紅了眼眶。

姐妹倆還沒進屋,就在門口抱住哭了起來。

費司讚含笑看了她們一眼便轉身離開不再打擾。

過了好半晌,這對喜極而泣的姐妹才冷靜下來,陳昭儀將四娘帶進停風院,給她介紹這個住處,告訴她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她盡挑了好的說,關於這些年輾轉反側的恐懼和苦楚,卻是半點不提。

黑四娘見姐姐聽了,以為姐姐日子過得好,也就更加放心,姐妹倆在屋子裏坐下,她說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幾年前,我出門去寺廟燒香,中途和仆婦走散,就被拐子拐走了。”黑四娘的經歷並不好。她姐姐能入宮選秀,她自然也是官宦出身,按照她原本的出身,是絕不可能走上相撲手這條路的。

老家與京都是千裏之遙,親姐入宮後,她心情苦悶,去寺廟給姐姐燒香祈福,誰知道被拐子拐走,從老家拐到京都附近,還被賣進了風塵場所。她自然是恐懼拼了命反抗,可也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吃了好一番苦頭後,她被相撲館的老板買走,老板說看中她打人的那股狠勁,想把她培養成相撲手。

於是她每天拼了命吃東西練體魄,把自己從一個青澀苗條少女吃成這副又高又壯又胖的模樣,也終於成了相撲館的招牌。

陳四娘說著說著,略有些驕傲道:“姐,如今我是相撲館的金字招牌,好多人每日都去看我的表演,紀貴人也是這麽與我結識的。”

她一臉興奮,陳昭儀的臉色卻難看下來,指著她哆嗦道:“你、你做那種事,你羞也不羞!”

陳四娘楞住。

陳昭儀氣過之後又哭起來,“老天,為什麽如此作踐我們姐妹?難道是我們上輩子作惡多端才落了報應麽?”她哭著去捉妹妹的手,“四娘,你大錯特錯了!一定是那些人將你給教壞了,相撲手不是什麽正經事業,那是比娼妓還不光彩的東西。你聽姐姐的話,我給你錢,趕緊贖了身,以後把這身肉減下來……”

她越說越有盼頭,又漸漸收了淚,“你長得像我,減肥以後肯定大變樣,那些人一定認不出你來。還有你要改個名字……我如今跟紀貴人還算有些交情,到時候我求求她,給你找個品貌端正的郎君,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你……”

黑四娘卻抽回手,“姐,我不幹,我還想當相撲手。”

陳昭儀如遭雷擊,臉上又是震驚又是憤怒,“你說什麽傻話。”

黑四娘:“我不覺是傻話,我也不覺得相撲手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我不減肥,我不要變得像你一樣瘦弱,我要繼續在臺上與人角力,我要憑自己本事贖身掙家業!”

陳昭儀手指微微顫抖,抓著四娘的手用力到發白,“你以前,你以前明明是那麽天真爛漫 ,你以前說你最喜歡漂亮裙子,你還說你要嫁個將軍的。你……你怎麽變成這樣?”

黑四娘不想要姐姐傷心,可是她覺得姐姐很莫名其妙,“我以前是想過的,可我現在變了,與其嫁個將軍,不如自己當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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