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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來大周,就是為了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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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的時候,沈風斕和軒轅玦,一手抱著一個孩子。

兩個孩子被蘭公主的強吻嚇到了,出宮的時候非嚷著要抱抱,不然走不動路。

明知道他們只是趁機撒嬌,軒轅玦和沈風斕還是同意了。

他們身為父母,沒能在蘭公主的嘴下救出孩子,是他們的錯……

沈風斕抱著龍婉,龍婉鼓著小臉,使勁擦自己的臉皮。

“好了好了,再擦就要破了。”

龍婉被蘭公主親了一口,還不覺得怎麽樣。

待看到雲旗被親完之後,面上留了個紅紅的唇印,她才抓狂起來。

愛美的龍婉小郡主,是絕不允許自己的面上,有個這麽醜的印子的。

見龍婉還是氣鼓鼓的,沈風斕只得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

“你都不知道,方才娘親也被她親了一口,臉上那個唇印比你的紅多了。娘親長這麽大,還是頭一遭被人……”

說著還抽搭了兩下,像是被欺負慘了似的。

果然,龍婉睜大了眼睛,正義感爆棚。

“真的啊?爹爹是怎麽做爹爹的,怎麽能讓娘親被別人親了!”

軒轅玦抱著雲旗走在一旁,看著自己懷裏乖巧的兒子,不由感慨女兒的脾氣到底像誰。

“爹爹見她是一個女子,這才沒防住……”

龍婉哼了一聲,對軒轅玦的說辭,表示十分不滿。

她回過頭來,在沈風斕面上親了一口。

“娘親別委屈了,龍婉給你呼呼。”

說著在她面上又是親,又是吹氣,糊她一臉口水。

雲旗望著軒轅玦。

“爹爹,我們都被親了,那你呢?”

軒轅玦乜嘢地看了沈風斕一眼。

“爹爹也被強吻過,不過不是被蘭公主。”

沈風斕:“……”

不這麽記仇會死麽!

都說冤家路窄,氣呼呼的龍婉小郡主,在宮門外遇見了蘭公主。

蘭公主像是特意在等著他們,一見到便迎了上來。

“你們抱著孩子走得真慢,我都已經等了你們好一會兒了。”

她已經換了一身正常的春裳,和那些侍女們的衣裳大體相同,更為精致華貴一些。

只要不露胳膊和大腿,在蘭公主身上,那就是正常的了。

雲旗看到她走上來,以為她要染指自家最後一個沒受害的,連忙把小手舉起擋在軒轅玦面前。

“不許親爹爹!”

他肉呼呼的小手,兩只一起舉起來,也擋不住軒轅玦的臉。

同時用一種戒備的眼神望著蘭公主,那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又認真。

蘭公主噗嗤一聲笑了。

“放心吧,我不親你爹爹。”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捏一捏雲旗的小臉頰。

肉呼呼白嫩嫩的臉頰,像是寧王府左拐第三條大街上,那家包子鋪裏的包子。

想到新鮮的肉包子在蒸屜裏的模樣,她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

軒轅玦不動聲色偏了偏身子,眼含警告之意看向她。

“蘭公主。”

她很快把手縮了回來。

轉過頭又看向龍婉,龍婉還有些氣呼呼的,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龍婉小郡主,方才我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就親了你們。現在我知道錯了,向你道歉好嗎?”

她的態度大轉彎,從殿中的極度囂張放浪,到現在的誠懇致歉。

龍婉盯著她的臉,眨巴了兩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而後,她的小臉鄭重地點了兩下。

“那我原諒你了。”

小姑娘的奶音萌萌的,蘭公主不禁笑了起來,又轉向雲旗。

“嗯,我也原諒你。”

雲旗答應得幹脆,他本就沒有為此怪罪蘭公主。

沈風斕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一股慈愛的神采爆發出來。

大約不論是何等性格的女子,見到雲旗和龍婉,總會油然而生一種母性的光輝。

從他們出生至今,要說不喜歡他們的女子,還真沒有。

便是衛玉陵和沈風翎,也只是借著孩子來說事,想打壓她罷了……

“為了給你們賠罪,我有一份小禮物要送給你們。”

一聽到禮物二字,一家四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她的那份大禮——

大禮是強吻,那小禮物是什麽?

“不用了,蘭公主,不必賠禮了。”

沈風斕連忙出言阻止。

龍婉小郡主要是再被她親一口,只怕要氣壞了。

身後穿著胡服的侍女迎上來,掌中托著一方小小的錦盒。

蘭公主朝沈風斕睨了一眼,媚眼如絲。

“沈側妃放心。”

她親手打開錦盒,長長的指甲鮮紅如血,卻絲毫不影響她動作的靈敏。

錦盒中是兩串小小的銀鈴,隨著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

小小的銀鈴中間,墜著一顆珍珠一般的圓球,上面布滿了氣孔。

“這是我們樓蘭的產物,九曲玲瓏陣。別看球小小的,其中它的芯裏頭錯綜覆雜,九曲十八彎。如果能用一根絲線鉆入一個氣孔,再從另一個氣孔中出來,便是破解其中精妙了。”

原來這不僅是個裝飾物,還是個益智的玩具,類似九連環等。

雲旗和龍婉一聽,便來了興致。

加上那銀鈴清脆好聽,對於孩子而言頗有吸引力。

兩人便收下了蘭公主的賠禮。

軒轅玦盯了那兩串銀鈴一眼,不發一言。

兩個孩子欣然收下了禮,蘭公主笑瞇瞇地看著,忽然望向沈風斕。

“沈側妃,你不會也怪我吧?”

沈風斕對她的荒誕和放浪已經有了準備,對此一問,回答得不慌不忙。

“同樣身為女子,想自主自己的婚事,我理解公主。”

她故意在大殿之上,做出種種奇葩之事,為的是讓大周其他的皇室宗親,都不敢要她。

這樣就算聖上不把她指婚給寧王,想指給別人,也要看別人願不願意。

這一招不算多高明,只是蘭公主演得太真,叫人猜不到罷了。

還以為她真就是個放浪的奇葩。

蘭公主瞬間楞了楞,很快又恢覆了常態。

她沒想到,沈風斕聰明若此,又仁慈若此。

隱約想起打探來的消息中,關於沈風斕從寧王妃,變成晉王側妃的那一段。

她好像又能夠理解了。

“沈側妃,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你和晉王殿下的孩子。我日後,能不能常去找你?”

她說著,慢慢湊近沈風斕的耳邊,一股香氣同時靠近。

“我想跟你學學,如何讓大周的男子喜歡。”

這話聽起來有不敬之意,從蘭公主的口中說出來,卻是那麽自然而然。

並不帶絲毫諷刺。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如何讓寧王喜歡吧?

沈風斕還未開口,忽然被一只手拉到了身旁。

軒轅玦一手抱著雲旗,一手將她攬在懷中,對蘭公主開了口。

“只怕是不合適。公主雖是使臣,畢竟是樓蘭人,總該避避嫌。若是公主喜歡斕兒,等你做了大周的媳婦,那時再走動不遲。”

說著便帶著沈風斕,一家四口上了晉王府的馬車。

蘭公主站在宮門外,笑著看那架馬車漸行漸遠。

侍女迎上來,小聲道:“公主,人家都走了,你還看什麽呢?”

蘭公主嘖嘖了兩聲。

“你沒看見剛才晉王的反應嗎?那手摟著沈風斕可緊了,好像一松開就能被我吃了似的。”

她在大周這些日子,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有情的男子。

有情而不婦人之仁,晉王這樣的人,怪不得能跟寧王一爭高下。

要不是他有沈風斕了,這個選擇,或許比寧王更好。

侍女朝左右看了看,禦林軍的士兵守在宮門四周,這裏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公主,別在這裏說晉王,被人聽見了怎麽辦?”

蘭公主眉梢一挑,風情萬種地瞪了她一眼。

“熱亞,早知道你到了大周就縮手縮腳起來,本公主打死也不帶你來!”

說著徑自上了馬車,熱亞手腳並用,迅速跟了上去。

“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是王後娘娘吩咐的,到了大周要謹言慎行,切莫……”

蘭公主不耐煩地一揮手。

“母後教的那些,是不惹事的法子。可本公主千裏迢迢來大周,是為了不惹事嗎?”

她隨手在馬車裏舉起一方靶鏡,對鏡細細地描了描眉毛。

又用指腹蘸了些許口脂,將雙唇描得紅艷似火,神秘莫測。

“本公主來大周,就是為了惹事!”

——

平西侯府外,森嚴高大的侯府大門上,掛滿了白布挽聯。

門外空曠無人,少有路人敢從此處經過。

平西侯的兩子一女,皆死於非命,這是件讓人忌諱到,連靠近都不敢的事。

於子嗣這樁事上,如果說晉王府是京城中福氣的聚集地,那平西侯府就是衰氣的聚集地。

連寧王都不曾上門吊唁,甚至連個底下人都沒派去。

一眾寧王黨人看清了形勢,更不敢輕易上門吊唁了。

昔日煊煊赫赫的平西侯府,而今連後嗣都絕了,還能有什麽威風?

只有偌大的侯府之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哀哭,和幾聲佛語經綸。

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忽然,一架華麗的白色馬車,從遠處慢慢行來。

車經過平西侯府,竟然停了下來。

不偏不倚,正停在大門中間。

門房看守的管事連忙趕出來,見那馬車不像大周的規制,一時也看不出是何人。

平西侯府冷清若此,還會有什麽達官貴人上門吊唁嗎?

他心中隱約覺得不祥,還是耐著性子,試探地上前去問話。

“請問……”

馬車簾子刷拉一聲響,把那管事的嚇了一大跳。

車廂裏頭探出一個胡人打扮的少女來,看也沒看他,跳下了馬車。

她伸出手,將馬車裏的另一個女子扶了下來——

這才是正主。

只見那女子身穿一襲耀眼的紅袍,腰上緊緊勒著帶子,將優美的曲線盡露。

她生得容貌妖嬈艷麗,一雙眼含著媚意,叫人心蕩神馳。

看著她頭上那頂圓帽,垂著無數的發辮和流蘇,便知道她的身份了。

“你們,你們是樓蘭使臣的人?”

近來京中能光明正大出現的樓蘭人,也就是這一撥使臣了。

熱亞下巴一擡,“這是我們蘭公主,還不快行禮?”

蘭公主默默看了她一眼。

好熱亞,這囂張跋扈的樣子,學得真快。

管事的以為是樓蘭使臣帶來的女眷,沒想到竟然是樓蘭公主,慌忙躬身行禮。

“本公主是來吊唁你們世子的,快些引本公主進去吧。”

管事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那一身紅袍,以為她是不懂大周的規矩。

“公主,我們世子新喪,您穿著紅袍進去……是不行的。”

“不行?”

蘭公主眉梢一挑,一腳把他踹到了地上。

“本公主來吊唁,那是給你們平西侯府面子。你這是給臉不要臉咯?”

這一番動靜很快引來了旁人的註目,平西侯府外不敢駐足的路人,也站在不遠處觀望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蘭公主身子一軟,迅速地倒在了地上。

“你這人好生無禮,本公主好心前來吊唁,你怎麽倒把本公主推到了地上?”

她眉頭蹙起,嬌嬈的面容委屈地抽搐著,泫然欲泣。

那管事被踹得生疼,正捂著胸口要爬起來,嚇得又倒在了地上。

他推了蘭公主?

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推公主啊!

而一旁圍觀的路人,已經議論起來了。

“一個大男人欺負女子,算什麽本事?真是不知羞!”

“就是,樓蘭的公主是來和親的,怎麽能讓一個下人推到了地上?”

“瞧瞧公主那麽柔弱,被欺負得太慘了……”

那管事的瑟瑟道:“我沒推……”

熱亞高聲一呼,打斷了他的話。

“公主,公主你沒受傷吧?天哪,平西侯府竟然如此目中無人,小小的一個管事都敢對公主動手!”

熱亞的驚呼引得更多人駐足圍觀。

美貌的女子被欺淩,這是在市井之中,最容易引起公憤的場面。

何況眼前的美貌女子,倒在地上身姿嬌美,一臉楚楚可憐的神態……

就在有路人大著膽子,想上來攙扶她一把的時候,平西侯終於出來了。

蘭公主上門的事情,他在府中早就聽見了。

這個女子萬分可惡,他實在不願意見,再聽她說那些羞辱自己的話。

可是府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想置之不理,都沒有辦法。

“呵呵呵,原來是蘭公主啊,老夫有失遠迎。”

平西侯拱手上前,笑得生硬。

“你不把公主請進去,躺在地上幹什麽?沒用的奴才!”

他瞪了一眼地上的管事,管事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連忙高聲喊起來。

“回侯爺,是蘭公主把小的踢倒了,小的爬不起來啊!”

平西侯怒甩衣袖,“怎麽可能?蘭公主好好的,踢你這個奴才做什麽?!”

他接話之快,沒有給任何人插嘴的餘地。

圍觀的路人聽了這話,情緒比方才鎮定了許多。

原來蘭公主被管事推到,其中還另有隱情?

那管事繼續高聲道:“奴才勸說蘭公主,穿著紅衣來吊唁,不合大周的禮儀,蘭公主非要進去!”

圍觀群眾一聽,方才的激奮情緒便平息了。

看著蘭公主身上鮮艷的紅衣,他們不禁同情起了管事。

誰家死了人,會願意別人穿著紅衣服來吊唁呢?

“蘭公主是胡人,她也不知道大周的規矩,就算了吧。”

“是啊,蘭公主也不是故意的,也不能推人家嘛。”

路人亂糟糟的議論中,熱亞將蘭公主從地上扶起。

蘭公主伸手一指自己的馬車,“在我們樓蘭,白色才是喜色,所以本公主入京的時候,眾使臣都是身著白色的。”

她這話說的誠實。

樓蘭使臣入京那一日,圍觀的看客不少,眾人都看見了一團白色。

路人們紛紛點頭,表示此言不虛。

蘭公主又指著自己身上,“而紅色才是哀傷的顏色,本公主聽聞貴府世子新喪,又聽說平西侯的兩子一女,都死於非命。心中哀傷,特意身著紅衣來吊唁……”

說著掩著臉啜泣了兩下,惹得路人們紛紛心疼,平西侯面如豬肝。

他最不願意讓人提起的,就是他的兩子一女,死於非命。

還是當著他的面提,這跟罵他絕後有什麽區別?

蘭公主又道:“聽聞平西侯的長子是花柳病死的,次子還是花柳病死的。那貴府的那位小姐,不會也是死於這個病吧?”

她說得一臉無辜,好像根本不知道,花柳病有多可恥一樣。

路人的議論聲壓低了,嘁嘁嚓嚓,讓平西侯格外煩躁了起來。

“住口!是誰告訴你,本侯的兒子死於不堪的病?!”

為了掩飾真相,為了保全平西侯府的名聲,他不惜親手悶死了汪傑人。

虎毒不食子,他做了比惡虎更狠毒的事。

既然已經做了,他就絕不容許有人將真相揭穿。

蘭公主看著他,似笑非笑。

她當然清楚汪傑人到底得了什麽病,平西侯也知道她清楚。

彼此心照不宣,她卻在嘲笑他。

嘲笑他為了虛無的名聲,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嘲笑他的兩個兒子,都死於花柳病,他卻無能為力。

那嘲諷的神情轉瞬即逝,蘭公主一臉天真地睜大眼睛,從懷裏掏出了一份藥方。

“這是城西藥堂的柳掌櫃,給貴府世子開的藥方。上頭寫的藥材,都是治花柳病,難道不是嗎?”

她一手高舉著那張藥方,給四周的路人看。

上頭寫著什麽敗毒散,有荊芥、防風、當歸、紅花……

這些藥材尋常人未必看得懂,但最底下還寫了幾行使用說明。

什麽將以上藥材四碗水煎成一碗,人坐入盆內,以水浸沒下陰為宜,浸泡半個時辰……

眾人露出了嫌惡的神情,還有拖長尾音的咦的驚嘆聲。

平西侯垂在大袖之中的手,驀地收緊成拳。

“哪來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藥方,就拿來誣陷我平西侯府!樓蘭公主,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蘭公主聽他這話就不樂意了。

“到底是亂七八糟的藥方,還是貴府世子因為不敢請太醫,所以偷偷到外頭請醫問藥,把柳掌櫃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世家大族,侯府隱秘。

這樣的新聞,平常是不容易聽到的,路人都豎起了耳朵。

有人道:“柳掌櫃家裏世世代代開藥房的,我的老母親跌折了腿就是他看好的。他的字跡我認得,這是他開的方子!”

平西侯面色鐵青。

他百密一疏,竟然忘了發現汪傑人病情的時候,他房中的那股藥味。

那分明是他私自請醫看診過的痕跡。

而他當時只顧著不讓人發現,把汪傑人釘在了屋子裏頭,忘了追究那藥味的來源。

蘭公主,她果然布置周密,樁樁件件都考慮清楚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從蘭公主口中傳出。

“花柳病就花柳病嘛,高門貴族的公子,眠花宿柳也是常事,只是貴府世子運氣不好罷了。侯爺何必遮遮掩掩,還弄出什麽癆病來,嚇得別人都不敢上門吊唁了。”

癆病是人靠近就有可能傳染的,花柳病則不然,是有過肌膚之親才會傳染的。

眾人聽著蘭公主的話,只覺得她是異域女子,不懂得大周的風俗。

或者是因為未出嫁,不懂得這其中的厲害。

眠花宿柳對於世家貴族,的確不算奇怪的事,得了花柳病,那就不是普通的眠花宿柳了。

而是生活**,不思進取,甚至道德淪喪。

一個人得了花柳病而死,那就罷了,可平西侯府上一個世子,傳聞也是得了花柳病死的……

這不禁讓人懷疑,平西侯府家教不嚴,子孫無德。

更有人聯想到了汪若霏。

她也是莫名其妙就死了,至今連屍首都沒找到,是不是也因為什麽骯臟的理由?

平西侯白眼一翻,高大的身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竟被蘭公主,活活氣得昏倒了!

“侯爺,侯爺您怎麽了?快來人啊,快請府醫!”

那管事的殺豬一般嚎叫起來,路人見狀不好,連忙四處逃竄。

還有膽子大的,逃開前還提醒了蘭公主一句。

“公主快走吧,小心沾惹上平西侯府的爛事!”

蘭公主卻沒有走開,而是看著平西侯府的下人們,七手八腳把平西侯擡進去。

“侯爺的演技也不錯啊,這暈得可真像!”

她在身後輕飄飄地喊了一句,擡著平西侯的下人腳步一頓,很快又繼續往裏擡去。

而平西侯幾乎一口老血噴出來,生生地被他咽了下去。

看著他那副豬肝臉,蘭公主心情大好。

熱亞站在她身後,不解道:“公主,您跟平西侯無仇無怨的,何必三番兩次羞辱他?人家畢竟是個侯爺,要是記恨上咱們……”

蘭公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誰說無冤無仇?寧才人是本公主嫡親的姨母,她是被賢妃和平西侯府害死的。本公主為自己的姨母報仇,只是羞辱他幾次,太輕了。”

說著轉身回到馬車上,又對熱亞道:“你別看表哥總是冷冰冰的,其實我讓平西侯吃癟,他的心裏也會有一絲痛快的。”

寧才人是寧王的生母,要說報仇,他的心情只會比蘭公主更強烈。

熱亞不解道:“奴婢一點也看不出來。上回在寧王府,公主羞辱了平西侯,寧王殿下還有些怪罪公主給他得罪人了的意思。”

蘭公主翻了個白眼。

“他那是被賢妃他們養壞了,喜怒不形於色,又愛裝出一副誰也不得罪的好人臉。”

起初她也以為,寧王真的是個無情無義,只會假笑的人。

在寧王府住了那些日子,慢慢地了解之後,她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活得太壓抑了,所以本公主要讓他痛快些,讓他釋放自己真正的情緒。他是我們邸家的血脈,怎麽能活得那麽像賢妃那個壞女人呢?”

熱亞不禁笑了起來,“公主管他痛快不痛快呢,您只要想辦法嫁給他就是了……難道您,喜歡上寧王殿下了?”

蘭公主再度丟了一個白眼給她。

這個白眼裏可沒有什麽風情萬種了,只有嗔怪。

“胡說,那是本公主嫡親的表哥,讓他高興一點,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問題……”

熱亞乖乖閉上了嘴。

——

雲旗和龍婉玩著小鈴鐺,一路叮叮當當地回了府。

安全起見,軒轅玦還是那兩串小鈴鐺,交給了蕭太醫檢查。

沈風斕道:“殿下是不是不太喜歡蘭公主?”

他對蘭公主的神態,總是冷冷淡淡的。

軒轅玦無奈地看著她。

“她是樓蘭人,還是寧王的兩姨表妹。於公於私,她都是敵人。”

或許是因為,他上過北疆的戰場,所以對這種敵我認識得格外清晰。

“在玉陵城,所有的守軍將士,和平民百姓,都對樓蘭人十分痛恨。且不說樓蘭入侵的戰役中,死了多少的將士。沒有開戰的年份,他們也時常南下搶掠百姓……”

沈風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身為大周的皇子,與邊關受苦的百姓同仇敵愾,這是好事。

說明他真正心懷天下蒼生。

而沈風斕生於民族大一統的時代,她看高鼻深目的樓蘭人,就和看漢人沒有什麽區別。

將來的將來,大家都是一家人。

“更何況……”

軒轅玦看了她一眼。

“我總覺得這個樓蘭公主,對你沒安好心。你離她遠一點,別讓寧王有機會再接近你。”

沈風斕:“……”

原來還是醋勁作祟。

“我倒覺得,這個蘭公主還不錯。有什麽說什麽,比那些心機陰沈之輩好多了。她在大殿之上演的那一出,也只是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並沒有傷害到旁人。”

坐在榻上玩鈴鐺的龍婉憤憤擡頭。

“娘親,她差點傷害到我了!”

龍婉小郡主脆弱的小心靈,受到了創傷,而後又被一串銀鈴修補好了。

門簾響動,莫管事從門外走了進來。

“殿下,娘娘。”

“怎麽回事?”

這才剛從宮裏回來,莫管事這一臉正色,又是發生了什麽事?

“蘭公主去了平西侯府,拿了一張治花柳病的藥方,說平西侯世子是得花柳病死的。平西侯府被她氣得倒地不起,據說還吐了血。”

能把平西侯這種老狐貍氣到吐血,還真是件大事。

沈風斕笑著看向軒轅玦。

那眼神裏的意思,像是在說,你看吧分明是個好人。

平西侯是他們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軒轅玦可不這麽認為。

“她對平西侯府出手,只怕是為了討好寧王,為寧才人報仇罷了。”

沈風斕道:“若說為寧才人報仇,寧王自己為何不出手?因為他知道,平西侯府對他還有利用價值。蘭公主卻敢下手,足以說明她是個坦蕩的人。”

至少她不會為了寧王的宏圖大業,虛與委蛇地與平西侯府相交。

反而用這麽尖銳的態度,大肆打擊了平西侯的氣焰。

沈風斕對她有了些欣賞之意。

軒轅玦問道:“宮中可有消息?父皇是否請了太醫去平西侯府,為他診治?”

莫管事點了點頭,“有。可那些太醫前些日子,都吃了平西侯府的閉門羹。這一回都推三阻四不肯去,說是怕沾上不幹凈的東西回宮。”

花柳病,可不是不幹凈的東西麽?

蘭公主這一鬧,滿京城的人算是都知道了,平西侯府兩個世子都死於花柳病。

更詭異的是,兩個世子都叫汪傑人。

就連市井小民都奔走相告,生了孩子不管男女,千萬別叫傑人。

尤其是姓汪的……

沈風斕笑道:“平西侯這也算自作自受了,前些日子他攔著太醫不讓進門,現在是太醫不願意進他的門。因果報應,不爽不錯的。”

“平西侯未必需要太醫,倒是蘭公主,她要小心提防著了。”

軒轅玦擺了擺手,示意莫管事退下。

寧王,蘭公主,平西侯。

讓他們自己爭鬥去吧,他不想在其中插手。

“要是青青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了,殿下知道青青的孩子,起了什麽名字嗎?”

“什麽名字?”

沈風斕抓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那兩個字。

“南憶,南北的南,回憶的憶。”

從南青青在福王府的院子裏,最高的那處閣樓上,向南望去。

那是詹世城的新府邸,靠近京中虎騎營的位置。

廝人在南,追憶在彼。

她的心中,自始至終沒有忘記過他。

軒轅玦頓了頓,忽然道:“要是老詹知道這件事,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此刻,福王府。

南青青抱著懷中小小的孩兒,輕輕地搖晃著,哄他睡覺。

自從她生產過後,院子裏冷清了起來,少有人至。

並非福王等人不願意來,而是南青青借口身子不適,需要靜養,讓福王等人少來打擾。

福王自然是百依百順,只是時而讓奶娘把南憶抱到他那去,讓他瞧瞧自己的兒子。

南憶出生幾日,眉眼已經不像剛出生的時候,全都皺在一起了。

他生得眉清目秀,像足了南青青,乖巧可人。

因是難產出生,身子顯得格外瘦弱些,好在太醫說並不要緊。

這是個健康的孩子。

“南憶,你猜,現在爹爹在做什麽?”

她說的爹爹,顯然並不是福王。

懷中的小嬰兒閉著眼睛,只是撲棱撲棱手腳,算是回應她了。

南青青抱著她,小心翼翼走到了閣樓頂上。

在那上頭,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座嶄新而寬敞的府邸。

雖然只有一個外圍的輪廓,已經讓她心滿意足了。

“娘娘!”

蝶兒從底下趕上來,一臉歡喜的神情。

“娘娘,平西侯府出事了!”

蝶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對她的心事了如指掌。

一聽到平西侯府的消息,她便立馬前來通報,好叫南青青高興高興。

“出了什麽事?”

上一回平西侯府出事,是汪傑人死了。

這一回,難道是平西侯本人死了?

“就是那個樓蘭公主,她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跑去平西侯府挑事。娘娘知道嗎?原來那個平西侯的世子,也是得了臟病死的……”

平西侯的兩子一女,兩個兒子都死於花柳病,一個女兒連屍首都找不到。

這件事已經在京中傳開了,都說平西侯不修德,才會遭到如此報應。

南青青淡淡一笑。

“平西侯府的人,做多了壞事,死也是不得好死的。倒是那個樓蘭公主,做的事情叫人痛快。若不是我在月子中,倒想見一見。”

蝶兒道:“可是娘娘不也厭恨寧王嗎?都說樓蘭公主是要嫁給寧王的……”

“嫁的是誰,和她本人沒有關系。沈姐姐先前那麽怨恨福王殿下,你可見她待我有絲毫不周嗎?不僅是我,連王妃她也不曾遷怒過。”

蝶兒想了想,信服地點點頭。

“沈側妃是個難得的善人,不僅是沒為福王殿下遷怒過王妃和娘娘你,甚至看在娘娘的面上,還幫了福王殿下。”

要不是有沈風斕的幫忙,衛皇後病重那一日,福王還不知何時才能進宮呢。

南青青倚在窗口上,春日的微風和煦柔軟,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偌大的京城滿眼齊整的府邸,間或的翠樹,和不知哪裏伸出院墻的紅花。

許是春梅,許是海棠,亦或是桃花。

而這滿眼的景致,都無法吸引她的目光,從那座嶄新的宅邸挪開。

她癡癡地看著。

蝶兒像是知道她在看什麽似的,不再打擾她。

“奴婢命人給娘娘做一份百合清釀去。”

南青青微微點了點頭,仍是靠在窗上不語。

南子衿這些日子來看她,問過她一句話。

汪若霏已經死了,賢妃已經廢為罪奴了,仇已經報了。

她現在想怎麽過?

這也是她無數次,問自己的問題。

這種帶著老詹的孩子,做福王側妃的生活,讓她厭倦。

如果她還恨福王,一切或許會很簡單。

可這些日子以來,福王對她百般耐心,千般包容。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耽於淫樂,酒色財氣的太子了。

現在的他是福王,一個不算聰明也沒有前途,但是肯對家人真心關愛的人。

而她對他的關愛,受之有愧。

這種感覺,讓她在每一個午夜夢回,驚悸而醒。

“南憶,娘親該怎麽辦呢?”

她自言自語,輕輕拍著懷中的繈褓,孩子已經安睡了起來。

便自嘲一笑,伸手要合上窗子。

眼前掠過一片紅影,她的手忽然一頓。

那座嶄新的府邸裏,慢慢升起一片紅艷的風箏。

仔細一看,竟然是個雙喜的樣兒。

南青青先是怔怔地看了兩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詹府裏沒有女眷,這又是個顯眼的雙喜風箏,顯然不是旁人放的。

詹世城,竟然在放風箏?

那個一本正經的漢子,穿著文官的官服也像個武將,竟然放起風箏來了……

大紅的雙喜,飄飄搖搖地飛升上天空。

朝著她這處越來越近,而後遠遠飄到雲端,變成一個細小的點。

那是他在賀喜她,也是他自己的歡喜。

南憶,他們之間,永遠不滅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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