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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她是公主,我才是親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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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不錯,是朕糊塗了。衛玉陵不能追封為晉王妃,只是聖旨已下……”

聖上話語松動,軒轅玦忙趁熱打鐵。

“父皇,其實對長公主這番請求有微詞的,不止是兒臣。現在外間都傳,長公主喪夫又喪女,已經瘋魔了,才會提出這種要求。”

聖上的面色又緩和了些許。

“父皇,小郡主救了兒臣的性命,兒臣心中感激。但是北疆的將士全都聽見了,她的遺願是葬在玉陵城,陪伴衛大將軍,而非葬入皇陵。”

言下之意,什麽追封為晉王妃,全是長公主一廂情願罷了。

聖上問道:“她死前,果真是這麽說的?”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傳召衛家軍的將士,或是定國公父子,他們當時都聽見了。”

聖上點了點頭,隨即現出惱怒之意。

“既然是小郡主自己的遺願,朕自然要成全她。這道旨意收回,朕會重新下一道,追封她為一品郡主的旨意。在玉陵城,為她修一個郡主陵。”

有衛玉陵自己的遺言為證,長公主便是想生事,也無可奈何。

追封,修陵。

這已是上等的嘉獎,足以堵住悠悠眾口。

“多謝父皇!”

軒轅玦鄭重拜謝,聖上卻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朕知道,你想冊立沈風斕為正妃。可她此番抗旨不尊是事實,朕若是給她這個恩典,朕的顏面往哪放?”

他眉頭微蹙。

“除了沈風斕,難道父皇還有比她更好的人選嗎?”

不僅是晉王正妃的人選,還是——未來皇後的人選。

聖上氣哼了一聲,“就憑她是孩子的生母,朕也會冊立她的,不過不是現在。等這件事過去,等朕冊封你為太子之時,便可將她一同晉封。”

軒轅玦只是擡了擡眼,沒有過多歡喜的意思。

晚一些冊封無所謂,反正沈風斕是他的人。

只是還要辛苦他一些時日,夜夜美人在側,看得到吃不到罷了。

聖上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朕老啦。從前沒有對你明說,是怕你更加放蕩不羈,行事不知檢點。如今你已經收了性子,在朝中也廣積人脈。又在戰場上歷練了一番,朕也勿須擔心那麽多了。”

“兒臣明白。父皇用心良苦,若不是有父皇的處處用心,或許兒臣早就被人算計、陷害至死了。”

昔日的太子,便是聖上樹在顯眼的位置,給軒轅玦擋刀用的。

而今的寧王,亦是聖上一手放任起來的,給軒轅玦做磨刀石用的——

沒有爭鬥,如何學會揣度人心,權衡謀劃?

聖上道:“你明白就好,也算不枉費朕一番用心。朕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不能再像小時候百般看顧你了。你要自己學會強大,照顧好你關愛的人。”

軒轅玦聽得這些話,只覺不祥。

聖上從未用這種語氣同他說過話,一口一個自己老了。

就連他最在意的儲位繼承,也直接同軒轅玦攤了牌,表明了心思。

就像北疆戈壁上的白楊一樣,到了冬天,光禿禿的只剩樹幹。

現在的聖上,就是那樣一番風燭殘年的老態。

他才去了北疆兩個月,這深冬的雪一飄,聖上竟越發蒼老了。

一時有些鼻酸起來。

“父皇要註意身子,遐時保養,少操勞些。”

這一二年來,聖上已經慢慢將朝政之事,下放給皇子們來辦。

先前是太子,現在就是晉王和寧王。

“好,你辦事,朕還是放心的。朕就等著和親之事一過,冊立你為太子,便可徹底放手。鎮日同你母妃賞花看畫,過些閑暇日子。”

聖上渾濁的目光中,露出向往之意,已經遮不住老態。

軒轅玦慢慢地退出了殿。

“李公公,你要多勸父皇保養身體,切莫操勞費心。這一個冬天,父皇看起來又衰老了許多。”

李照人送他出去,路上聽他這樣說,連連點頭。

“殿下放心,老奴時時勸著呢。說句不敬的話,人到了這個年紀,哪有不顯老態的呢?”

都說聖上是天子,其實天子也是人,該老也會老。

所謂萬歲萬歲萬萬歲,真到了那一時,不會比別人多活一刻鐘。

“殿下,這是聖上命老奴給您的,說是給大公子和大小姐抓周禮用呢。”

說著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方精致的錦盒。

打開錦盒小巧的搭扣,裏頭是一方指頭大的青玉朱印,上頭系著明黃的絲線。

那玉印上頭,竟雕刻著隱約的龍紋。

“殿下也知道,抗旨這事……殿下此番出戰只能算功過相抵,聖上不好再大加賞賜。可他心中又疼愛孩子,只能讓老奴私下把這東西給殿下。”

饒是不說,這方玉印帶著龍紋,又點綴著明黃色。

一擺出來,誰會不知,這是聖上所賜?

軒轅玦收了下來,袖在手中。

“替本王多謝父皇。”

他寬大衣袖中,手指牢牢地抓住那方錦盒。

那不僅是一方玉印,更是聖上的反哺,和遲暮的親情。

到了華清宮,宮人通報,蕭貴妃和沈風斕他們,都在暖閣裏頭坐著。

軒轅玦走到門口,只聽蕭貴妃在教雲旗和龍婉。

“要抓印章,知道印章什麽樣子嗎?”

她一手接過椒香手中的貴妃金印,指著告訴雲旗。

“就像這個樣子的,抓了印章將來至少是封王拜將的人物,知道嗎?”

雲旗還不知道什麽封王拜將,只是記住了金印的模樣,而後點了點頭。

“哎,真乖!”

然後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龍婉該抓個什麽好呢?”

女德、女戒之類的,蕭貴妃自己都鄙夷,她更不想龍婉接觸那些。

龍婉將來至少是要封郡主的,甚至可能是公主。

天家貴胄,金枝玉葉,不必受限於什麽婦功婦德。

至於那些紡織女紅,只要會就行了,也不必精良。

想來想去,竟不知該教龍婉抓什麽。

便問道:“龍婉,你告訴皇奶奶,你最想抓什麽?”

她不確定這個問題,龍婉會不會回答,但還是想問問她本人的意見。

龍婉在室中望了望,忽然看到軒轅玦站在門外。

“爹爹!”

她這一喊,蕭貴妃和沈風斕都轉頭看去。

“快進來,我們正在說,一會兒抓周禮要教他們抓什麽呢!”

蕭貴妃深居宮中,不能親自到晉王府,觀看他們的抓周禮。

故而她格外心癢難耐,恨不得雲旗和龍婉,抓到這世界上寓意最美好的東西。

軒轅玦笑著走進來,龍婉忽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我要抓爹爹的腰帶!”

眾人皆是一楞。

他身上的腰帶,繡著四爪金蟒,鑲嵌紅頂寶石,是親王才可用的規制。

龍婉要抓他的腰帶,難不成,她將來能做女親王?

蕭貴妃楞完,而後哈哈大笑。

“好丫頭,真有志氣!大周開朝以來還沒封過女親王,你想試試嗎?”

龍婉懵懂地看著她,還未說什麽,只聽見雲旗奶聲奶氣地開口。

“龍婉是公主,我才是親王。”

沈風斕一聽,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忽然感覺手下的觸感有些不對,細細一摸,雲旗口中有個什麽硬硬的東西。

她伸手一捏,雲旗乖乖地把東西吐了出來。

竟是一顆黃燦燦的杏脯。

“什麽時候偷吃的?下次不許再偷吃了,也不能說這種犯忌諱的話,知道嗎?”

沈風斕板起臉來教育孩子,蕭貴妃看著心疼,便柔聲同雲旗解釋。

“公主和親王是聖上的孩子,你這樣說,會讓人以為你爹爹有不臣之心。好孩子,下次不能說了,知道嗎?”

軒轅玦卻深深地看了雲旗一眼。

“雲旗也不算說錯。”

蕭貴妃驚訝地看著他,沈風斕卻很快會意了過來。

“聖上同殿下說了?”

其實在確認寧王之母是樓蘭女之時,她心中已經清晰,聖上真正屬意的人選是誰。

如今朝中的風頭,不是晉王,便是寧王。

樓蘭為禍大周北境多年,有一半樓蘭血統的寧王,是絕不可能成為大周皇帝的。

那就只能是晉王了。

回頭細想聖上對他的種種寵愛,這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他本就具有一個帝王的實力與氣魄,更重要的,是一顆坦蕩仁心。

“你們在說什麽?聖上同你說了什麽?”

蕭貴妃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兩人當著自己的面,在打什麽啞謎。

“母妃不知道,寧才人是樓蘭女嗎?”

蕭貴妃不禁驚愕。

樓蘭女?

當年的寧才人,不是聖上在民間遇到的小家碧玉嗎?

竟是樓蘭女……

“我還記得,那個寧才人知書達理,識文斷字。她生得容貌婉約秀麗,著實不像樓蘭女子。永巷那場大火之後,聖上並未將她葬入皇陵,我以為只是因為聖上懷疑她與侍衛有私情……”

原來不僅如此。

更因為那是一個樓蘭女子,大周人最為鄙夷的——胡人。

她忽然後怕,又慶幸起來。

當初在後宮之後,她和寧才人,同樣深得聖寵。

但若細細計較起來,聖上寵愛她還是更多些。

她的位分更高,住的宮殿更奢華,生的兒子也更聰慧……

倘若寧才人不是樓蘭人,而是一個普通的漢人女子,那聖上還會寵愛自己更多嗎?

這種幾十年後幡然醒悟的僥幸,令她深深膽寒。

軒轅玦道:“兒臣隱隱記得,那時宮裏很多人謠傳,寧才人並非***而死。而是母妃……母妃可知道此事原委?”

蕭貴妃輕聲冷笑。

“她當然不是***而死。寧才人看起來溫柔淡然,其實她骨子裏是個堅韌的人。身上背著與人私通的汙名,她是絕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自盡的。”

她與寧才人接觸並不多,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沒有互相羨慕嫉妒的心計。

或許正是因為,彼此都是心中有丘壑之人,她對寧才人的為人更有把握。

“那場火分明就是,與她同住一宮的賢妃所為。事後她將臟水潑到本宮頭上,衛皇後也因為嫉妒我得寵,任由這等流言在宮中傳播。”

當時蕭貴妃還年輕,被人潑了這樣的臟水,氣得夜裏都睡不著。

還好聖上從未疑心過她,對她恩寵一如往常。

沈風斕暗暗思忖,蕭貴妃的話,倒是和寧王不謀而合。

“母妃既然知道是賢妃所為,為何不向聖上檢舉她?”

蕭貴妃嘆氣道:“知道是知道,卻拿不出實證。一把火把什麽都燒沒了,想找證據談何容易?更何況,我一直隱隱覺得,聖上也是知道的。他只是沒有說出來……”

“或許是因為,人死都死了,還是一個命如草芥的樓蘭女,所以聖上不願追究罷。”

這樣說來,聖上明知是賢妃所為,還把寧王交給賢妃來撫養,實在是殘忍。

讓一個孩子,管自己的殺母仇人叫母親。

聖上對寧王,從頭到尾,竟是一絲愛護也無。

只因為他的身體裏,流著樓蘭人的血……

“好了,別說這個了。你的意思是,聖上已經向你表明,他屬意你為儲君嗎?”

得到軒轅玦的點頭,蕭貴妃大喜過望。

“那就好,那就好。聖上在我面前,從未漏過口風,我也沒有問過。如今我也算放心了,不必再為此事擔憂。”

軒轅玦笑著看向沈風斕,“父皇已經重新下了聖旨,追封小郡主為一品郡主,在玉陵城修陵安葬。還說,等晉封太子之時,便會一道冊立斕兒為太子妃。”

“真的啊?”

蕭貴妃顯得比沈風斕還要高興,情不自禁拉著她的手。

“實至名歸,這原是你應得的。”

堂堂一品太師的嫡女,做了這許久的側妃,算是委屈她了。

好在這份委屈,很快就要結束了。

沈風斕對著軒轅玦微微一笑。

他說能解決衛玉陵此事,果真順利解決了。

聊了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蕭貴妃又催著他們,快些回府去。

“聖上這道旨意下去,抗旨不尊的事情便煙消雲散了。今日的晉王府,必定熱鬧非常。你們快些回去準備吧,別讓我的小孫孫受委屈。”

說著又抱著雲旗和龍婉親了親。

“等抓周完了,就立刻派人進宮稟告與我,聽見了嗎?”

這話是對軒轅玦說的。

他哭笑不得,只覺得自己在蕭貴妃眼中,早就沒有雲旗和龍婉重要了。

果然,兩人回到晉王府時,府門外水洩不通。

一見晉王府的馬車回來,各家的車轎立刻讓開道路,讓他們先行。

浣紗在馬車外頭,朝著裏頭小聲稟告,“殿下,娘娘,國公府和太師府的轎子也在。”

“舅舅疼愛他們疼得什麽似的,必定是親自趕來了。他老人家出征一趟,想是累壞了,還親自來做什麽呢!”

沈風斕急急忙忙,說著就要扶著浣紗的手下馬。

竟好似不曾聽見,太師府這三個字一樣。

她一下車,果然國公府的轎子裏鉆出了人來,正是定國公夫婦。

“舅舅,舅母。”

沈風斕上前福身行禮,打量著定國公的面色,見他精神奕奕這才放心。

“舅舅一路辛苦,何必親自前來?您便是不來,一會子我也會抱著孩子去國公府看望您的。對了,軾表哥怎麽沒來?”

沈風斕一到他們面前,就像是未出閣的調皮閨女一樣,活潑熱鬧。

定國公笑道:“你表哥去京郊犒賞大軍了,下次再見罷。哥兒和姐兒抓周的大禮,我豈能不親自來看看?喏,你父親也來了。”

他朝沈風斕身後一示意,她轉過身去,果然看見沈太師站在她身後。

小陳氏和木清華身子不便,未能前來。

在他身旁,沈風樓含笑宴宴。

親爹站在眼前,沈風斕卻看不見,眼裏只有定國公。

沈太師不禁面色有些不自在。

他倒沒有什麽底氣發怒,畢竟定國公比自己更心疼沈風斕,比自己更像她的親爹。

這一點,沈太師服氣得很。

“父親,大哥。女兒一時情急沒看見您,還請父親見諒。”

當著無數賓客的面,沈風斕禮數周到,沈太師這才緩和了面色。

“無妨。你舅舅出征辛苦了,你身為外甥女,關切他的身體也是應該的。”

軒轅玦慢慢從後頭走上來,眾人朝他拱手行禮。

他施施然拱手回禮,“岳父,舅舅舅母,裏面請。”

這稱呼驟然改了,眾人皆是一驚。

定國公捋了捋胡須,面上帶笑,沈太師尤為高興。

兩人畢竟年老經事,神情還算把持得住。

陶氏笑得臉上開了花似的,看著軒轅玦的眼神,就像打量自家的新媳婦一樣。

一大家子謙讓著進了府,只留下身後的賓客談話聲音。

“聖上的旨意改了,說是追封小郡主為一品郡主,還要葬在玉陵城。小郡主也算仁義,臨死並沒有提什麽非分的要求,還要在玉陵城陪伴衛大將軍呢!”

“長公主怕是傷心瘋了,聖上太過關心這個胞妹,才答應她的請求。哪有一個追封一個死人為皇子妃的?晉王殿下也太委屈了。”

“哎哎哎,你們方才聽見了沒?晉王殿下都改口稱沈太師岳父了,這沈側妃晉封為正妃,那不是遲早的事了嘛!”

……

到來的賓客比想象中還要多,除了晉王府前院的正廳、花廳、偏廳都擺滿了席位外,連院子裏都搭起棚來宴客。

諸如定國公夫婦和沈太師,以及福王、恒王和齊王等人,自然是能坐在正廳之中。

餘下便是朝中官階品級高的官員和家眷,再往下品級低些的,便只能排到偏廳去了。

熙熙攘攘,煊煊赫赫。

人都到齊了,只缺了寧王一個。

“殿下,娘娘。寧王府派人來報,寧王殿下去準備迎接樓蘭使臣之事了,不得空前來,只代為轉交了賀禮。”

莫管事從門外趕進來,低聲稟告。

樓蘭使臣要過了年關才來,還有很長的時間。

他用這個借口來推諉,無非是不想來了。

軒轅玦反倒笑起來,“知道了,下去吧。”

不來正好,他那些道謝之類的不過是場面話,寧王自然聽得出他的挑釁之意。

這要是來了晉王府,看見他們一家四口團圓和樂,少不得刺眼。

“吉時到!”

隨著一聲高唱,正廳當中,擺上了一張碩大的圓桌。

桌上放滿了種種抓周的物品,擺得滿滿當當,只留下當中一圈空隙。

定國公笑呵呵地推讓,“太師先請吧。”

他是沈風斕的父親,又是頭一遭來晉王府,自然得成全他的顏面。

沈太師也不謙讓,站了起來,從侍從手中接過賀禮。

那是一塊上好的桃花印,造型樸拙,頗有魏晉之風。

他親手將印章放在桌上,“這是老夫為哥兒準備的印章,希望他能抓到寶印,日後一生通達。”

眾人紛紛讚嘆,這塊印章貴而不奢,著實是個寶物。

而後定國公和陶氏,也添上了物品。

定國公的是為龍婉準備的古書,陶氏則是為雲旗準備了一方上好的湖泥硯。

具是價值連城,精挑細選的寶物。

福王與恒王夫婦也添上禮,都沒有小氣。

一方面是兩個王妃打緊喜歡這兩個孩子,另一方面,這是要當著眾人展示出來的,豈能丟臉?

而後齊王、沈風樓和詹世城幾個,來往親密官員都添上禮,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了。

只剩下當中的一小塊地方,用來給雲旗和龍婉,坐著挑選物品。

軒轅玦最後取出聖上的賞賜,恭恭敬敬雙手捧上,放在了一處顯眼的位置。

眾人一看那上頭的龍紋,再看軒轅玦這般恭謹的態度,便知道是何人所賜了。

“開始吧。”

兩個奶娘各自抱著雲旗和龍婉,一走出來見到眾人,皆是笑呵呵的。

粉雕玉琢的容貌,一個像爹一個像娘,都是盛世美顏。

再配上那不怕生人的笑容,萌化了滿廳女眷的心腸。

若不是人多,她們恨不得上去摸一摸,也好沾染一些福氣,生兩個像這樣有福氣的孩子。

哪怕是傻的又怎麽樣?

生得這般討人喜歡,又有帶來一場瑞雪的福氣。

便是傻的,將來也少不得躺在爵位上過日子。

恒王妃得意地上前,摸了雲旗一把。

她現在腹中懷著身孕,最需要沾沾這福氣了。

“二伯母,你做什麽一直摸我?”

雲旗小嘴一張,脆生生地問她。

恒王妃正要回答,忽然發覺,所有賓客的目光都朝她這處看來。

她用一種出大事的表情,看向沈風斕。

慘了慘了,你兒子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暴露了他會說話的事實!

沈風斕卻笑吟吟地看著她,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今日回府的路上,雲旗就問了她,抓周的時候該抓什麽。

“皇奶奶教的,是聰明孩子該抓的東西。可是娘親讓我裝傻,那我到底抓什麽好?”

沈風斕想著,便道:“你喜歡什麽就抓什麽,不必管聰明不聰明的。”

聖上都已經明說,要立軒轅玦為太子了。

他們這一家子註定萬眾矚目,再掩藏什麽,也沒有意義了。

索性大大方方地表露出來,他們就是神童,和父母一樣的神童。

叫別有用心者,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雲旗在眾人面前,正常開口說話,惹得一眾賓客嘩然。

不是說,晉王府這個大公子,是個傻子嗎?

怎麽才一周歲就會說話了,還如此流利?

這是傻子嗎?

這分明就是神童!

奶娘將兩個孩子放到了圓桌正中,廳中賓客不禁圍成了一圈,看他們抓什麽東西。

沈風斕不禁好笑。

這一桌子五顏六色的東西,印章倒占了一小半。

只因這個東西寓意最好,故而大家都喜歡送這個,包括聖上和沈太師等。

雲旗和龍婉坐在桌子正中,朝四周看了一會兒,便各自爬行起來。

眾人屏聲斂氣,又是期待,又是好奇。

雲旗想起,蕭貴妃讓他抓印章,若是不抓,只怕蕭貴妃聽說要傷心的。

他便在印章裏頭看了看,很快註意到了沈太師的桃花印。

這桃花印乃是用桃花石所刻,上頭有天然的桃紅色紋路,格外顯眼,所以雲旗一眼就註意到了。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桃花印上,沈太師和定國公夫婦等人,都十分歡喜。

他們心中暗暗鼓勵著:好孩子,快抓這個!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雲旗果然抓住了那塊桃花印。

很快,他們便發現自己高興太早了。

雲旗抓起那塊印,拍了拍龍婉的小胳膊。

“龍婉,這塊印可漂亮了,你要嗎?”

龍婉好奇地眨巴眨巴眼,見桃花印漂亮,本想伸手接過。

可她忽然想起,自己在華清宮裏,說過要抓爹爹的腰帶的。

這桌子上,怎麽沒有爹爹的腰帶?

她氣得小嘴一努,“不要!就要爹爹的腰帶!”

轉頭看了軒轅玦一眼,他回府之後已經換了衣裳。

這件衣裳上頭,竟然沒有腰帶!

龍婉鼓起了小臉,“沒有腰帶,不開心!”

軒轅福昀站在人群裏,一聽龍婉不開心了,著急得什麽似的。

他在人群中觀望,發現只有福王和恒王,系的是和軒轅玦一樣的蟒紋腰帶。

這樣一想,忙把福王朝圓桌那一推。

福王沒有防備,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整個人趴到了桌上。

他猛地回頭,正要質問是誰推他,看到的確是自己的寶貝兒子。

不禁一楞。

這一楞,龍婉已經麻利地爬到桌子邊上,拽住了他的腰帶。

“大伯伯,我要抓這個。”

福王被她小手抓住,低頭一看,只見龍婉眨巴眨巴眼睛盯著他。

那一臉無辜的小模樣,叫人不忍心拒絕。

他這才反應了過來。

好啊,他的寶貝兒子,這是在坑爹呢!

知道龍婉想抓的是親王規制的腰帶,便把他推了上來。

他眼睛裏頭還有自己這個爹嗎?

再低頭看了龍婉一眼,他的憤憤不平便緩和了些。

也不能怪軒轅福昀坑爹,像龍婉這麽可愛的小丫頭,他也控制不住喜歡。

於是胖臉一紅,果真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帶。

一旁的侍從連忙趕上,將備用的衣裳腰帶解下,遞給他重新系上。

龍婉手裏拿著腰帶,咯咯直笑。

見龍婉已經抓到了東西,雲旗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一手抓著桃花印,一手又拿起了定國公送的書,在兩手裏看來看去。

而後略猶豫了一下,又把聖上所贈的青玉印收入懷中。

龍婉抓了一個桌上沒有的東西,雲旗一抓抓三個,這是怎麽說的?

沈風斕提醒道:“雲旗,你怎麽抓了這麽多個?”

雲旗擡起頭來,看著沈風斕,一臉猶豫。

“這個是皇爺爺送的,要是不抓,他會傷心的。”

他把那方雕龍的青玉印擡起,而後又擡起那方桃花印和古書。

“這是外公和舅爺爺送的,要是不抓,他們也會傷心的。”

他把東西都放在自己懷中,小手捧著小臉,老成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娘親,可以都抓嗎?”

“可以可以,有什麽不可以的?”

小小年紀的孩兒,就知道考慮長輩的心情了,委實令人讚嘆。

陶氏和福王妃等人,索性越俎代庖,連聲答應他可以。

沈風斕和軒轅玦對視一眼。

孩子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聰明伶俐,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呢?

禮官看著雲旗和龍婉,哭笑不得。

他還要報什麽吉祥話啊?

這麽聰明的兩個孩子在眼前,將來多少富貴前程,都可以想見。

但他還是根據兩個孩子抓的東西,高聲唱讚。

“大公子抓住印章和古書,日後必然承天恩祖德,官運亨通,並好學多才,必有一筆錦繡文章!”

眾賓客紛紛附和,嘆為觀止。

雲旗抓的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難為的是他那一片孝心,令人感動。

沈太師尤為感動,他這是頭一遭見他們兄妹倆,與他們並沒有什麽感情。

而雲旗還能把他考慮進去,真是又聰慧又貼心。

想到此處,不禁看了沈風斕一眼,想起她年幼之時,也是這般早慧。

那副消失許久的慈父心腸,又慢慢湧現了出來。

禮官頓了頓,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龍婉這一出了。

那條只有親王品級能用的腰帶,被她抓在手中,應該說明什麽呢?

難道是,她日後能成為女親王,還是公主?

這可是犯忌諱的話,等晉王成了太子,那時才能說。

他便只能含糊道:“大小姐抓住親王腰帶一條,日後必定大有作為,享上品爵位!”

親王之嫡女可封郡主,這也算是上品爵位了。

眼看沈風斕被晉為正妃在望,這句話說出來,倒也合情合理。

於是眾人又紛紛附和,誇讚兩個孩子天資聰穎,抓的都是好意頭。

沒有人敢不識趣地問一句,不是說,孩子是傻的嗎?

皇家子弟,為了避免被人覬覦,裝瘋賣傻裝病弱,都是尋常事。

正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大家心裏都有默契。

孩子被奶娘抱了起來,抓周的一應物件收起,大圓桌也撤了下去。

這才開始了宴飲。

那些女眷們卻不急著落座,個個都圍在沈風斕身邊,含蓄地表達了想摸摸孩子的意願。

鳳子龍孫金貴,聽聞雲旗和龍婉生得弱,讓不讓摸著實難說。

她們原本也沒有這麽想摸,今日一見兩個孩子的聰明勁,個個都發了瘋似的想摸。

適齡的少婦想摸完自己生一個,也跟雲旗和龍婉似的漂亮聰明。

那些不適齡的老婦人也想摸,期盼自己把福氣帶回家裏,添個像這樣的大胖孫兒。

如果是兩個,那就更好了。

沈風斕看著眾人期待的眼神,怎麽好拒絕?

她輕輕一點頭,高門女眷都極有默契,一個接一個地撫摸孩子。

兩個孩子咯咯直笑,小模樣格外可人,讓人舍不得放手。

“沈側妃喲!你真是!真是哪輩子修來這樣的福氣,生了這麽好的兩個孩子!”

聽這話聲,簡直是羨慕得要發瘋。

沈風斕被眾星捧月似的簇擁著,只是賠笑。

“過獎過獎,隨便生生。”

等到那些女眷們戀戀不舍地回了座,沈風斕便命奶娘把孩子帶回去,好生照顧著。

軒轅玦趁人不妨,捏著酒杯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說她們摸了雲旗和龍婉,到底沾不沾得這福氣?”

“殿下沒聽說嘛,信則靈。這和燒香拜佛是一個意思,只看各人誠心罷了。”

軒轅玦故作納罕狀。

“那要是福氣都叫她們摸走了,可怎麽好?不如我們抓緊時間,再生一個兩個……”

沈風斕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殿下當我是母豬嗎?還一個兩個呢,你怎麽不說一胎七八個?”

她拒絕得幹脆,軒轅玦不怒反笑。

“你可是答應了我的,等父皇晉封的時候,由不得你生不生。我便再做些時日的柳下惠,又何妨?”

呸,誰要你做柳下惠?

沈風斕暗暗嗔了一句。

而後她心中有了主意,勾起唇角來,笑得狡黠。

“那也只瞧我高興罷了。”

到了晚間,他才明白,沈風斕說的瞧她高興是什麽意思。

用過晚膳之後,軒轅玦便去了外書房。

這兩個月他不在京中,有許多事情等著他處理。

浣紗伺候沈風斕沐浴,屋子裏燒得暖暖的地龍,將花瓣的香氣飄散得到處都是。

她每次沐浴都要把軒轅玦請出去,或是到外間待著,或是去雲旗和龍婉的屋裏。

再者是正房或者外書房,總之不能待在內室。

隔著一道薄薄的屏風,是個正常男子,都受不住誘惑吧?

就像沈風斕隔著一道屏風,見過他沐浴的場景。

連她一個女子,都差點把持不住,更何況是他呢?

卻沒想到,軒轅玦去了外書房,很快就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一陣帶著暖意的香風,從內室中飄散出來。

讓他不禁一怔,而後才意識到,那是沐浴的香氣。

這個時候,他應該自覺地回避到外間。

可他嗅著那股暖香,卻停不住自己的腳步,慢慢地朝內室走去。

屏風後頭,熱氣氤氳。

他站在門口,看到她的身影投在屏風上,曲線曼妙。

身前的起伏恰到好處,不是很洶湧,而是精致如桃瓣的線條。

那隆起暮地收起,線條慢慢聚攏到腰間,柳腰纖細,不盈一握。

而後平滑地向下展開,可以想見,粉臀玉股的手感,必定細膩無比……

屏風後的人影,忽然從架上取下一件寢衣,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

她慢慢從屏風後頭步出,背對著門的位置,取下了束發的發簪。

隨著輕輕甩頭的動作,被盤在腦後的三千青絲,傾瀉而下,宛若流泉。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

軒轅玦一時看楞了,不想正巧被抓了個包。

他有些窘迫,不知該解釋自己是無意的,還是應該做些別的什麽。

答應過她,要到冊封的那一日。

為什麽他心潮澎湃,只覺得按捺不住,一股躁動的情緒?

他轉過身去,身形略顯僵硬。

“你換衣裳吧,我先出去。”

一面說著,一面心中暗罵。

她那件寢衣是府裏哪個裁縫做的?

薄得曲線畢露,領口通透,露出大片肌膚。

這叫人怎麽忍得住?

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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