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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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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與魏襄接連幾日走得格外緊密,事事過問她,事事關切她,往甜膩了說,便是纏她纏得緊,好讓周雪韶無暇往其它事情上分心。

以至於她再想起聞扶莘這個人的時候,已是數日之後。

這時周雪韶也發現他給她留下住址的信箋丟失,思來想去,她與聞扶莘的關聯終是沒那麽密切。因此丟了便丟了,她沒再去關註這事。

碗窯之行雖日短,卻叫周雪韶費心勞神,魏襄再來約她時,周雪韶懨懨欲睡,聲音含混,“怎麽這樣有精力?”

魏襄笑了下,沒有說什麽。

她伏在羅漢榻上,真是一副疲軟極了的模樣,魏襄坐到圓凳上去,見她的頭發散散垂著,便耐著心思為她打理長發。

他撫過她的發絲,手指指縫間可以感受到她的頭發正一寸一寸滑入他的掌中。魏襄的動作輕柔,弄得她很舒服,周雪韶側過身後很快睡著了。

瞧見她溫順睡顏,魏襄也明白自己這幾日確實是將她折騰狠了,他的手指撥開了落在她臉頰上的碎發,周雪韶在睡夢中似有所感,眼睫顫了兩顫,不過沒有清醒。

靜靜註視她,將她完全納入他的眼中,魏襄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為了得到與她的這份平和安寧,他做了太多的事。

但願往後也如是安好。

周雪韶醒來時,身邊已不見了魏襄的蹤影。

待她梳洗過後,竹苓匆匆入內告知她來了客人,與此同時,院子裏響起了一陣歡聲笑語。

“周姐姐。”裴姍笑著撥開紗簾從外頭進來。

周雪韶的確有數日不曾與裴姍逢面了,而今見到,裴姍依舊待她態度親近。

和裴姍一道而來的還有聞蕙。

周雪韶與聞蕙匆匆對視一眼,接著繼續往裴姍身後看,卻沒有瞧見往日裏最愛跟在裴姍身後的裴妙、裴婉姐妹。

為此,周雪韶問起這對姐妹的去處。

“三叔傳信說是派了人來接妙妹妹和婉妹妹去京中久住,這幾天兩位妹妹正在院子裏收拾行囊呢。”裴姍說起裴妙裴婉,臉上露出惆悵神情,“也不知她們此一去,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說完話,裴姍旋即想到三叔已在京中立定府邸,裴妙裴婉怕是不會再回這裏住了,逢年過節回來探親倒是可能。

想的越多,裴姍就越發憂傷郁悶,說是多愁善感也不為過。

“我往後倒是不能輕易見著兩位妹妹了……”裴姍話音一頓,她收起了憂愁目光,望向周雪韶時換上一種羨慕神色,“倒是周姐姐,此後與兩位妹妹同在上京,想必也會多有往來,那可當真是好極了。”

周雪韶笑了笑,心中也正如裴姍所想,若是這般,往後確實會與裴妙裴婉姐妹多加走動。

說起來她那位在上京任官的三舅父,周雪韶還尚未正式登門拜訪過,來日回京,想來會有這機會。

周雪韶想到這裏,連帶著也想起了三舅父家的表哥裴寰……她眸光微動,往身旁另一人看去。

但見聞蕙低著臉不知在想什麽,從頭到尾更是沒說過一句話,倒是和往常很不相同。

也許是她多心。

很快,她聽到裴姍話音一轉,談起了裴絳,“周姐姐近來有看到過二哥嗎?”

“不曾。”周雪韶搖頭。

“哎呀,二哥這幾日正病著,剛才來的時候在花庭那邊看到他,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裴姍自顧自的說起,她從沒見過裴絳生病時那落魄模樣。

“二哥好似是因為前幾日下的那場大雨,他不知為何會夜間冒雨出門,回來的時候就病了。”裴姍嘀咕。

依照裴姍所說時間,那恰是周雪韶留宿魏宅的日子。仔細回想,那夜的確是傾盆大雨,裴絳淋了雨受了涼,生病也是尋常事。

周雪韶正想著要不要尋個時間去探望,身旁裴姍開口又道:“周姐姐聽說了嗎?城外有一戶莊園失火,把整個莊子都燒了呢。”

這是幾日前才發生的事,莊園主人一夜之間失去家產,說是遭到奸人所害,將此事在元洲城鬧得沸沸揚揚,以求一個公道。

府中下人小聲議論,裴姍從旁走過時聽到的。

裴姍將這些盡數告知周雪韶後,只見對方茫然搖頭,一副聞所未聞的模樣。

“倒是件大事。”周雪韶道。

裴姍連連點頭,繼而與她私語:“城中有知情人說起這場大火來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沒找出走水的原因。也有人說在火裏好像死了什麽人,即使後來由官府出面把這流言壓了下來,城中也仍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涉及人命,周雪韶深感驚駭。

若是天災,再多苦難都無可言說,可若為人禍,那勢必要緝拿真兇,以安民心。

“此事既已有官府幹預,那官府定然會一管到底,只是需要時間去慢慢查探,待到來日查明真相,一切就會水落石出。”周雪韶輕聲。

周雪韶所說自有一番道理,可裴姍卻沒有即刻回應,她反而流露出一股神秘莫測的表情。

“我看未必。”裴姍說出這幾個字時,連帶著聲音都小了許多。見周雪韶面露疑惑,裴姍解釋說:“其實在暗中還流傳著另一道聲音,說莊園失火一事本就與官府有關……”

裴姍似是而非地說著,不僅沒能為周雪韶解惑,反而叫她心中疑慮更深。

裴姍見狀,一咬牙,索性將她聽到的原話一五一十同周雪韶說了。

“蓄意放火燒毀莊園的歹人,根本就是與元洲府衙互有勾結、蛇鼠一窩!因此官府才會在得知事情的那一刻,先去鎮壓流言而非查明真相。”裴姍義憤填膺,“周姐姐你想想,若無勾結,案情至今怎會毫無進展?”

裴姍分析得有理有據。

但周雪韶不敢輕易往這方面去想。

一則元洲府衙勾結歹人行兇的罪名太大,二則她真的很難想象到歹人要許以一城府衙什麽樣的利益才能夠換取庇護?

裴姍見她不說話,也不逼迫她,只自顧自的在旁邊說著自己的看法與見解。

而周雪韶早沒在聽她說話了。

圍繞“勾結”二字,周雪韶想的越來越深。當今天下,海晏河清之盛世。然而周雪韶久居上京,國公府向來周旋於各方勢力中,她深知權力背後是更大的權力。

若當真是元洲府衙庇護歹人行兇,倒也不難予以處置。怕只怕,是“更大的權利”支撐在元洲府衙身後……

即便是盛世天下也有暗流所在,想到這至昏至暗,周雪韶只覺得驚寒一片。到最後,她竟真心期盼起元洲城此禍事只如裴姍所言,是歹人與官府勾結,而非其他。

“但願一切只是我們多心。”周雪韶安撫心有餘悸的裴姍,她幾乎剛說完這句話,另一側始終不發言的聞蕙擡起了頭。

裴姍其實沒有那麽多閑心去鉆研誰勾結了誰,誰又是真兇,只是因為城郊莊園走水一事沸反盈天,裴姍才把這當做飯後閑談,來與周雪韶說起。

長抒己見過後,裴姍對這事便沒有了別的話頭。而她也並非是個安分的主,安安靜靜說不了幾句話,就要帶周雪韶去觀賞她新從外頭買的鸚鵡。

周雪韶也想放輕松一些,便應下了裴姍的邀請。

走之前有一人卻一動未動。

周雪韶回頭,好意提醒她,卻恰好對上聞蕙的一雙似幽含怨的雙眸。

她從沒見過聞蕙露出這樣的眼神,周雪韶倒不覺冷寒之意,只有疑惑縈繞在她的心頭。

——聞蕙為什麽要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

周雪韶不解。

而另一邊聞蕙自覺不妥,很快收回目光。

得知裴姍要去逗弄鸚鵡,聞蕙沈默著走出出雲小院,心神游離在外,她甚至沒有聽見周雪韶喚她的那一聲。

裴姍的鸚鵡是早上出門臨街買下的,此刻鸚鵡和關著鸚鵡的鳥籠,正掛在裴姍院子裏的一棵大樹的樹枝上。

八哥通體翠綠,唯有腦門中間一簇紅毛,灰橙色的喙,站在鳥籠架子上,目光炯炯有神。

見到院門大開,來了人,綠鸚鵡的喙一張一合,隨即口吐人言:“三姑娘、三姑娘回了。”

綠鸚鵡一邊說話,一邊發出歡快的叫聲,吵鬧得很,但它確實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歡迎來人。

裴姍當然高興,往前走的腳步快了許多。

鳥籠子跟前放著鸚鵡食盒和水,裴姍摸了兩粒鳥食餵給綠鸚鵡。

灰橙色的喙從裴姍手裏接取過食物,吞下後,綠鸚鵡的嗓子眼裏又冒出來一聲:“謝謝三姑娘,三姑娘大好人。”

周雪韶遠遠瞧著也覺得有趣的近,便上前去近觀。裴姍讓她摸摸綠鸚鵡的腦袋,說它腦殼上的羽毛軟得很。

但周雪韶見鳥喙鋒利,始終不敢伸手,裴姍沒有勉強她。於是周雪韶就在旁邊看著這一人一鳥互動,裴姍給綠鸚鵡餵個食、遞個水什麽的。

綠鸚鵡偶爾機靈勁上來了,還能冷不丁講出一句“吉祥如意”的話,裴姍可沒教過它這些,自然一下子被它逗得呵呵大笑。

站在旁邊光看著終不是長久的事,周雪韶一會兒就站累了,她走到院中石桌旁邊坐下,聞蕙也在。

聞蕙還是低著頭,在周雪韶來到後,照樣一聲未吭。

今日她這異常表現早就引起了周雪韶的註意,只是周雪韶不知道其中內情。

先前在初雲小院時,周雪韶倒是想問聞蕙一聲“怎麽了”,可如今與聞蕙比鄰而坐,但她卻淡了詢問的心思,不敢貿然探問。

院中樹下,裴姍與綠鸚鵡玩得喜笑顏開,而在不遠處坐定的她們二人,卻悄無聲息。二者中間仿若被一柄無形刀劍劃過,一鬧一靜,劃分得格外鮮明。

反覆思考,周雪韶覺得不應如此。

正當她想要說些緩和氣氛的話,聞蕙似有察覺突然側過了身,這也叫周雪韶完完全全看清了她此時的面龐——

聞蕙的雙眼通紅,淚水早已從她的眼眶滑落,她的整張臉上都有水光,焦慮、埋怨、擔心、害怕……一系列負面情緒隨著淚水傾湧而出。

抽噎聲漸漸響起。

倏忽間見到這樣的她,周雪韶楞住了,驚愕與難言一並湧上心頭,她絲毫不知聞蕙是何時落的淚,又為何會哭成這樣。

“周姐姐。”聞蕙含淚,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帶著深沈的痛意又有企盼打破逆境的期待,“求你、求周姐姐,救救我的兄長。”

她在顫抖。

周雪韶愈加驚悸。

她的兄長,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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