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白日裏甜食吃得夠多，眼下再見到滿桌的糕點，周雪韶少有再去品嘗之意。只是魏襄說完這一句話，她楞了下，思考之餘，周雪韶拿起一片軟糕與魏襄對半分了。

魏襄瞥了她遞過來的桃粉色糕點，小小的一塊，更襯她手心玉白。他沒有接過去。

“你在猶豫？”魏襄冷不丁說道。

周雪韶下意識地回覆“沒有”，但觸及魏襄的目光，他卻是不信。

“真的沒有。”周雪韶頓了下，“我只是覺得二者沒有一定要相比較的必要。”解釋到最後，她的聲音卻逐漸弱了下來。

“還有要說的麽？”魏襄沈著眼眸，教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周雪韶思索片刻，將原先魏襄不要的那半塊軟糕重新給他遞了去，“這個味道清潤，沒有那麽甜。”周雪韶擡眼望了望他，不曾遲疑，說出下半句，“比荷花酥好吃。”

到這裏，魏襄才稍稍松開袖子底下攥緊的手指。在他聽來，周雪韶說的不止是一塊荷花酥如何，也更是借此代指旁的，魏襄終於稱心。他沒有再去看桃粉色軟糕，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始終凝望著周雪韶。

“你餵我吃。”魏襄說。

周雪韶欣然答應。

只是才向魏襄伸出手，就被他一手握住，連帶著糕點一起被包裹在他寬大掌心之內。

他的手是溫熱的，周雪韶甚至覺得她拿著的軟糕都因這溫度而融化了糖漬，手指膩膩的，鼻翼間也隱隱嗅到甜味兒。

“想吃糖酥。”魏襄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放在他的膝蓋上，慢條斯理說起這幾個字。

不是頭一回聽魏襄這樣說，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你真的想吃？”周雪韶語調裏帶了些疑惑意味。

“想。”魏襄定定望著她，從唇縫間吐出這一聲，幾乎話音剛剛落下，他便起身，向前傾了傾。

陰影覆下，落在周雪韶的面頰上，魏襄垂著眼簾，逐漸靠近，一寸一寸地侵入她的方寸之境，將她的呼吸納入胸膛，將她柔軟的烏發順在手中。

繼而是他輕輕的嘗試。

一下。

兩下。

周雪韶的眼睫微動，只覺得臉上一塊皮膚泛起了酥酥麻麻的癢意。一段時間後，周雪韶伸手向上，拉住了魏襄的衣襟。

“夠了。”不是不耐煩的勸阻，而是她真情實感覺得足夠。

魏襄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輕得很，他沒有說話，並且很快直起了身體。

陰影從上方散去，周雪韶覺得周遭空氣都疏離許多。

魏襄雙手捧住她的臉，動作輕和，身側燈盞內的燭臺“劈啪”炸了一下，激出的光影落在一室之內，更顯氛圍暗昧。

魏襄認真望著她說道：“不論你說什麽，我總是要照做的。”

……

與魏襄的關系日漸緊密後，周雪韶時常早出晚歸，又是一日踏著夜色回去，侍女早在門前等候。每每如此，秋桑從來不會過問，竹苓倒是喜歡尋根究底，只是問到深處周雪韶也不會回答，久而久之，竹苓也只管默默迎接她回來。

走在路上，竹苓的心思不知道歪去了哪裏，手裏提著的燈籠晃得厲害，也不知將它扶穩。

周雪韶走到竹苓面前，頓住了腳步，“怎麽這般魂不守舍？”

竹苓回過神來，面露訕訕之色。“哪有……”她低下臉去，聲音拉的很長。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周雪韶問她。

竹苓聽到這裏才點點頭，只是不曾立刻把話說出，她思索再三，開口詢問：“姑娘，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說著話，幾人也繼續動身。

“不知道。”周雪韶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

“是因為魏公子在元洲，所以我們……才要一直在這裏嗎？”不曾遲疑，竹苓問得直接。

周雪韶笑了聲，“和他有什麽關系？”

“可是我們走了姑娘與魏公子不就見不著了……”竹苓不明白周雪韶為什麽要說與魏襄無關。

周雪韶沈默片刻。

她很難向竹苓解釋她與魏襄的“關系”。

“你們在這裏過得不好嗎？”周雪韶問她們二人。

竹苓和秋桑自然說沒有。裴府上下將她們照顧的都很好。

“既然很好，就暫且再待一段時間。”周雪韶話音略頓，繼續說道：“等到想回去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去。”

回去之後面對的事情太多，周雪韶現下還分不出心思來提前設想。至於魏襄……

從籠罩內溢出的燈光如流水沁潤著地面，更明亮了她的五官。思索之間，周雪韶皺了皺眉，她好像從沒考慮過等她回上京之後，魏襄如何。

鬼使神差，周雪韶頭一回思量起與魏襄的將來——

“我記得你曾說，你家在江都。”街市上，周雪韶提著一盞兔子燈，清輝散在她鮮艷的裙擺上。

“嗯。”魏襄應了聲。

“你打算何時回去？”周雪韶拋出這個問題，隨即望向他。

魏襄撐開披風，護著周雪韶走過一段擁擠的路。夜裏繁華街市上行人如潮，周圍燈影交疊，他們的衣衫相近。魏襄久久沒有回答周雪韶的問題，直到走去橋上。

立在橋身中央，望著滿江燈火燭光影，參差起落，一如他起了波瀾的內心，魏襄俯身，問：“你會隨我一起回去嗎？”

靠近的臉，壓低的下頜，以及與她對望的雙眸，周雪韶被迫眼中只剩下他。

她看了看他，說：“不會。”

天地在這時驟然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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