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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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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面前與欄桿相距不遠,欄桿之外尚有一截安全位置,應當不至於那般不幸跌入江中,不過就算是摔在地上也難免一番疼痛。

畫舫搖晃,尤其是船尾處晃得劇烈,周雪韶失了重心向前跌去,然而等到船身安定下來後,並未迎來預料中的痛感。

她睜開眼,看到小臂下方有一只手正扶著她,對方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明顯是個男子。

“周姑娘,要小心。”他好意提醒,語氣溫和。

周雪韶回過神,穩住身形後向他道謝,也自然而然的將小臂從他手中抽出。待到畫舫平穩開動,這時他原先的話才慢一拍似的進入她耳中,周雪韶疑惑擡眸,望了對方第一眼。

青年長身鶴立,眉目疏朗,見她望過來,面上淺淺露笑。周雪韶正遲疑著要不要詢問,身後就傳來一聲:“雪韶姐姐。”

周雪韶回了頭,看到來人,是裴妙。

“在這裏。”因為距離較遠,周雪韶向她招了招手。

裴妙應聲而至,一張小臉通粉,“可算尋到姐姐了。” 裴妙眨巴眨巴著眼睛,“方才畫舫離岸,才發現雪韶姐姐不見了,叫我們好生擔心。”

“無妨,我在這裏。”

另一邊,魏襄向她示意要離開,周雪韶再說一聲謝意,目送他走去別的地方。不知為何,瞧著他的身影,周雪韶覺得有一絲莫名的熟悉。不過思來想去,這青年到底只是個不知名姓、不明身份的陌生人。

“雪韶姐姐,我們去挑張筏子吧。”

“這是要做什麽?”

“等畫舫泊到江流平緩處,我們便自己撐著筏子在這江上游一游,姍姐姐還說……雪韶姐姐,你便與我們一起,好不好?”

身後的聲音就此頓住,隔了許久,魏襄才聽到那人開口。

“好。”周雪韶說,“我自是願意與你們同往。”

因這一句話,魏襄臨時轉變了方向。

畫舫倉庫裏存放著許多張排筏,竹筏、木筏,還有好些的皮筏子。裴姍一眼相中一張全黑的木筏,托人將它從倉庫裏帶出去後,看清木筏的全貌,裴姍更是歡喜。

“到時候在惠江之上乘著這玄木筏,江水清澈,我們定然是滿江筏子裏最顯目的。”裴姍頓了下,“倉庫裏可只有這一張玄木的。”

“三姐姐當真慧眼如炬。”裴妙在側溫聲言道,裴婉也跟著點頭。

裴姍過來和周雪韶說了同樣的話。

畫舫來到靜流的江面,周雪韶等人很快做好了乘筏入江的準備。

在坐上筏子前,裴姍才想起裴絳的存在,略顯躊躇——她未事先向裴絳說明她們有乘筏之意。

而在這時裴絳也瞧見了她們,他皺著眉走來,目光在木筏和裴姍之間徘徊許久。眼見裴姍低頭垂目,裴絳雖有無奈,但還是松了態度。

“註意安全。”裴絳道。

裴姍驚喜擡頭,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向他訴說感激,“二哥真好。二哥要不要一起?”

裴絳搖頭。

裴姍忙於登筏,見他不願,也未再說什麽。將裴妙、裴婉姐妹扶上木筏坐穩後,掌筏人出聲制止:“裴小姐,這木筏子小,浮勢不足,再來人坐著恐怕行不到幾裏就要滲水了哩。”

裴姍楞了下,她急著回身看向周雪韶,“周姐姐……”局促不已。

周雪韶其實對著乘舟之事沒有太大的興致,至少這興致沒有這些妹妹們高。再者,若她想要登筏,也不必費這心思非要與裴氏姐妹共在一處。

她搖了搖頭,笑著同她們說話,“我便不上去了,行到江中,妹妹們都要多加小心。”

得到理解,裴姍臉上立刻露出笑來,“周姐姐,那待會兒我們江上再見。”她們周雪韶揮了揮手,三人連同掌筏人一齊入江。

“表妹不去嗎?”岸上,裴絳問她。

“江面遠闊,我一人坐筏子卻是無趣得緊,不如在此陪伴表哥,一起等妹妹們回來。”周雪韶回覆。

裴絳望了望她,不語。

江上有風,迎到畫舫之上,周雪韶靜靜觀賞著遠天江面的飄逸排筏,只覺身心舒展。

畫舫上許多人都陸陸續續地租借了筏子入水,隔了一段時間,那些排筏們漸漸飄遠,畫舫上也靜得很。因此在這靜謐時刻,有人沿岸走來,還是個相貌俊朗、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

在不經意間,周雪韶就會對其投去許多關註。

“周姑娘。”她早註意到了他,然而卻是魏襄先喚的她,“又見面了。”

“這位是……?”裴絳看向周雪韶。

“我姓魏名襄,江都人士。”她當然不知道,所以只能魏襄自己來作答。

與此同時,周雪韶低聲向裴絳解釋了她與魏襄的一面緣分。

魏襄也是來乘筏游水的。他大步流星,登上竹筏,卻沒有立即動身,魏襄回頭望了眼,“要一起麽?”

雖未有稱呼,但周雪韶卻是明白他邀請的是她。不曾遲疑,“可否攜家兄同往?”周雪韶先問過裴絳了,裴絳沒有拒絕之意才如此說。

“自是可以。”魏襄答。

於是三人於筏中坐下,裴絳在前,周雪韶與魏襄在後座。

坐到竹筏之上才親切體會到江水平靜之態。

“周姑娘是何方人士?”不一會,魏襄主動詢問。

“北方上京。”

“上京……那倒是繁榮富裕的好地方。”魏襄說。也只說了這句。

周雪韶自遇見魏襄起,心中就有一番疑惑,至今未解。答應魏襄的邀約,一是先前他向她施以援手,二便是為了解惑。

竹筏緩慢前行,始終平穩。周雪韶微微側臉,青年的面龐映入她的眼簾,“魏公子。”她輕聲。

魏襄也在這時轉眸看向了她,面上頗有一副耐心等她繼續往下說。

“我們此前可曾見過?”周雪韶問得直截了當。

“不曾。”魏襄答得輕快簡潔,“我與周姑娘,不過今日才得此一見。”

“既如此,那魏公子為何初見便知我是周姓女子?”她仍然看著他,“並非是有意冒犯公子,是我實在不解其事。”

魏襄沒有立刻答話。

然而若真要他開口回答,除去誆騙之詞,他本就是答不出話來的。

難道他要告訴她,這是他故意在她面前落下的破綻,早在她見到他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全部。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以及只要婚約未解,她便是他未來兄嫂的身份。

不。當然不能說。

破綻之所以成為破綻,勢必因其長久存在,而對其“念念不忘”。

過了很久,魏襄問:“周姑娘一向喜歡深究到底麽?”

“……不是。”周雪韶收回視線。他既不想回答,那她也不會追問下去。她若當真想要深究到底,她會向國公府傳消息,只是一個原地而來江都公子,周雪韶不打算繼續糾結下去。

“周姑娘既是上京人士,為何會來元洲?”

“來訪親。”她說了實話。

魏襄在此時緩緩笑了下,“真巧。我也是。”他想他說的,也是實話才對。

竹筏行到江水下游,忽而有群魚上湧,比起先前畫舫上,現下這般距離更近。偶有草鯇慢行,周雪韶透過水色,甚至能看清它身上片片分明的鱗甲。

“嘩啦——”

草鯇出水,一躍而上。

帶著一尾水光落到魏襄身上,也就是這一瞬間的事。竹筏本低,氣溫高了魚也歡悅,有這出意外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一條寬大肥美草鯇撲棱撲棱的在他的衣袍上蹭著,周雪韶見著就笑了。

而魏襄雖臉色有異,卻也看不出任何不悅。

“如今春末,如此大的一條草鯇卻也難見。魏公子當真有福之人。”周雪韶輕言細語。

“周姑娘說笑了。”魏襄忍著不適將其放生後,他低下眸,不見神情。

面前出現一條素綢,上面繡有銀織粉的牡丹花。魏襄這才擡眼,早知是她,所以他露出與先前一般無二的溫和表情。

“勞煩了。”他接過周雪韶遞來的絹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著衣袖。用完之後,帕子自然也是臟了的。魏襄將其收入袖囊中,也是在這時候,周雪韶無意中瞥見他手臂上的一道未成型的傷口,蜿蜒曲折,形狀可怖,明顯是不曾處理過。

她楞了下。

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魏襄早已收好了她的絹帕,正望著她,眸色略深。

等到周雪韶有所回神之際,他也將自己的衣袖理整齊了,暗線花紋的袖口,正正好好將他受傷的地方掩住,也徹底隔絕了周雪韶的視線。

周雪韶心驚,就連目光都有些發虛,一擡眼就對上了魏襄的眸子。

明明和此前一樣的溫潤神態,但現在她卻覺得這人眼底始終覆著一層不易被發覺的冷霜。

而今周雪韶察覺出來了。

……

她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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