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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羨操作手機的動作非常青澀。

她會端端正正地扶住手機,保持護眼距離,點開微信,然後並不知道怎麽加游星漸。

因為現在是下午的最後一節體育課,所以大家都直接背了包下來,準備一下課就走。

兩個人在操場的圍欄網前,明羨一拿出手機,游星漸一眼就看出是半年前剛出的新款,因為和自己是同款。

一看到明羨用的手機還不錯,游星漸莫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明羨從不透露她的家庭情況,雖然聽上去很多管閑事——但游星漸其實一直在擔心明羨過得很不好。

自從明羨說她沒有手機的那一天起,游星漸的大腦中總時不時浮現這樣的場景:為了攢學費生活費的明羨上課之餘打三份工,最後累得眼冒金星,直打瞌睡。

游星漸在大腦中將這種無謂的幻想揮散,也掏出自己的手機,說:

“我們的手機是一樣的耶。”

他把自己的手機疊在明羨的手機上面,大小一樣。

明羨捧著兩個人的手機,沈甸甸的,她眨了眨眼,問道:

“星漸,這個手機,會不會很貴?”

好難回答的問題。游星漸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有些遲疑地答道:

“用得久,它就不算貴,這個型號還挺耐用的。”

明羨聽了游星漸的回答,一下了然。

她摩挲著手機的邊角,道:“我不太會用,怕把它用壞了。”

游星漸拿起自己的手機,說:“沒關系!我教你啊,肯定用不壞的。”

他讓明羨把手機解鎖,點開明羨的碼,先用自己的微信掃了加明羨。

明羨看到聯系人那邊出現一個紅點,點開,看到驗證消息:

星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頭像是游星漸穿著滑雪服,躺在雪地上拍的照片。他用四肢把雪地上的雪都劃拉了一遍,有種在雪地上游泳的感覺。照片上游星漸很開心,笑容俊朗,鼻尖凍得紅紅的。

明羨緩慢地點開資料頁,很仔細地看,又不小心點到頭像放大,看游星漸的照片她也是大大方方地看,反倒讓游星漸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在下雪。”明羨看圖說話。

“對哦,在下雪。”

“在哪裏?”

“唔……加拿大!”

“好遠。”

“對啊,坐飛機也要坐十幾個小時。”

游星漸幫明羨點了通過。

“你已添加了星,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

明羨的名字就叫明羨,頭像也是系統默認的,資料頁和朋友圈一片空白。

兩個人蹲在一起,游星漸一步一步地教明羨,先給星設置一個備註。

“這樣,點開這裏……再點備註,輸入就好了。”

於是明羨緩慢而準確地打出了“星漸”兩個字。

游星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也為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高興。

她在打我的名字耶!

明羨發現點了完成之後,星這個名字一下就變成星漸了,她眨了眨眼睛,問:

“我把你的名字改了嗎?”

游星漸:“沒有沒有,你只是給我加了一個備註,我還是叫‘星’。”游星漸的長手指點了點下面小小的昵稱,“你給我的備註別人是看不到的,所以是‘星漸’還是……‘小狗’都可以。”

明羨點點頭,將“星漸”保留在備註上。

游星漸咳了一下,道:“你要換個頭像嗎?你現在的頭像還是空的。”

他低頭看明羨,明羨正在看微信的界面,聞言,她點開了“我”,看到了自己空蕩蕩的頭像。

“那你可以幫我拍一張嗎?”她擡頭看向游星漸,風輕輕拂過她耳邊的碎發,斜斜的日光照她的眼睛,明羨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游星漸聽到明羨這句話,很快反應過來——明羨微信裏加的人,算上游星漸,也一共才三個,巧合的是,這三個人都用了本人的照片當頭像。

所以明羨也理所當然地以為,要拍一張照片當自己的頭像。

這一刻游星漸陷入天人交戰之中,要告訴明羨嗎?從來沒想到要和同齡人解釋這個。

在寧安市長大,接觸電子產品太早,好像從來沒有什麽理解的過程,一切都是信手拈來,明羨的陌生、誤解對游星漸來說都是那樣新鮮。

“好啊。”他後退了幾步,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游星漸很少有藏起私心的時候,因為他一向都沒什麽私心。

他總是坦誠地面對欲望,毫不慚愧地手心朝上,得到或是得不到,都不會讓游星漸牽掛太久。

但這一次不一樣。

“明羨,站起來。”他打開相機,調整取景。明羨很聽話,她站了起來,背景是體育場墨綠色的圍欄,學校在邊上種了一些爬藤,葉片已不如盛夏時期的繁茂油亮,但維持住了夏末的最後一抹綠意。

明羨被框進小小的屏幕裏,她直直地看鏡頭,並不做什麽姿勢或表情,仿佛是走一道程序,完成一項任務。

游星漸想叫明羨笑一笑,但明羨不笑也很好看。

如果明羨想笑,她也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就像游星漸自己拍照一定會和背景互動,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於是游星漸就給了個信號:“我拍啦!3,2……1!”

在數到2的時候,有不小的一陣風吹來,將明羨別在耳後的一縷長發吹散了,明羨便擡起手,將那縷頭發重新整理,眼睛很自然地看向風吹來的方向,

游星漸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他把手機放下來看,明羨稍側過臉去,白皙的膚色在深色的背景之中很鮮明,她有挺直而秀氣的鼻子,像在嗅聞風的味道。

游星漸只看了幾秒,卻是深深的幾眼,因為這是私心作祟得來的。

“拍得超級好!我發給你。”

故作輕快的語氣。

明羨的手機震動,星漸發來一張圖片,明羨點開,看到照片裏的自己。

她很少在電子屏幕裏看到自己,只覺得很陌生,打開之後看了又看,不太確定,像小貓第一次照鏡子時困惑不已。

“怎麽啦?”游星漸已經來到她身邊,看到明羨疑惑的神色。

“很好看,就是覺得……不太像我。”明羨捧著手機,很耿直地答道。

“會嗎?”游星漸稍微欠身,伸出手在明羨的手機上放大縮小,左看右看。

照片裏的明羨肯定不如現實生動,要說皮膚的質感、飛揚的發絲,還有表情上一些小的轉變,定格的照片當然無法完全存留。

“很好看,很好看。”游星漸看那張照片,因為是自己拍的明羨,所以越看越喜歡,喜歡得他眼睛含笑,聲音也含笑。

明羨總是不理解游星漸為什麽這麽高興,高興當然不是件壞事,只是他的好心情總是來得那麽平常簡單。

“這樣……頭像就設置好了!”游星漸又一步一步操作,確保明羨看得明白,把圖片剪裁了一下,點確定,明羨的頭像不再是空白了。

“其實哦。”設置完之後,游星漸才鬼鬼祟祟地坦白:“不用自己的照片也可以,頭像用什麽圖都可以。”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滑動自己的列表給明羨看,各色各樣的頭像都有,確實不一定要用本人的照片。

游星漸小心翼翼地觀察明羨的表情,怕她問自己為什麽不早說。但明羨只是眼花繚亂地看了一會兒,隨後點點頭,沒有問,也沒有說要換掉這個頭像。

游星漸松了一口氣。

暮色漸起,老師吹哨集合,下課解散。今天游星漸放學後要去吉他社,因為從操場直接去音樂教室,來得早,一個人都沒有。

游星漸拿了無線耳機聽歌,坐在桌上看手機,打開相冊第一張就是明羨的照片。

對著照片發呆,迷迷糊糊地開始走神,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成自己不註意在把這張照片設成桌面!條件反射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趕緊退了出去。

又打開微信,有人給他發消息,加的每個群也聊得熱熱鬧鬧的,明羨的消息還停留在加好友的系統通知。

於是游星漸打開明羨的對話框,開始嘗試打字:

“吃飯了ma……”

因為很認真,游星漸打字都小聲念出來。

刪掉。

“頭像很好看……”

唉,剛才已經說過了!

游星漸撓撓頭,他一向伶俐 ,更別說是在線上。總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十指如飛,話打著滑就出去了。

想來想去,在自己的表情包裏選了個卡通邊牧的發了過去。

邊牧探頭,然後吐舌頭喘氣,聰明又喜慶的樣子。

發完之後把手機放在桌上,自己跳下來在教室裏打轉。

這個時候,吉他社的其他社員都來了,都是熟人,有的還是同班同學,一邊走一邊聊天:

“哎,今年我再也不想游泳了。”

“泳池不知道啥時候再開放呢,至少你今年可以放心了……”

“真的旱鴨子,游不了一點。”

游星漸參與話題:“咋了?”

“聽說體考要加游泳呢,發愁,我真的怕水啊啊啊。”

游星漸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啊,我小時候也很怕水!不過現在好了。”

“那你咋練的?”

“有人教我唄。”

游星漸露出一點懷念的神情,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他快如閃電地拿起手機來看。

明羨也尋來一個表情回覆游星漸,她暫且不會用表情包,於是使用了一個非常經典的表情。

明羨:[微笑黃豆]

威嚴又肅穆。

游星漸感覺自己真的大腦出問題,看到明羨的這個回覆,他只覺得歡喜到不行,傻笑著,默默從頭上開起粉粉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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