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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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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你在發燒。”

路炎川抵著宋飛鳥的額頭, 又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只覺得燙得不像話。

夜裏風大, 宋飛鳥雖然跑出來前套了一件挺厚的外套在身上, 但人到底單薄, 再加上情緒不對, 被浸著寒意的夜風一吹, 溫度不上來才怪。

“嗯。”

宋飛鳥胡亂點點頭,本來整個人就燒得昏昏沈沈,又毫無防備地被路炎川如此近距離的觸碰了一下, 恍惚的連他說得什麽都沒聽清。

“去醫院。”路炎川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就走。

宋飛鳥這下終於反應過來了, 像股糖一樣賴在原地就是不肯動, 無聲抗拒著。

“聽話。”

宋飛鳥連連搖頭, 晃得一陣眼冒金星, 險些站不穩。

路炎川不再跟她廢話, 直接把人打橫抱起, 頓時感覺自己像是抱著一個小火爐:“不行,燒得太嚴重了, 不去醫院壓不下去, 乖。”

宋飛鳥下意識地擡起手臂環住他,微微汗濕的側臉貼著他的脖頸, 沒有再說什麽。

路炎川正要打開車門把人安置進去, 動作忽得一滯。

頸側傳來一片滾燙的濕意, 淚水有如宣洩一般, 大滴大滴的、成串的往下掉,順著他的頸窩一路淌進衣領深處,直至湮沒不見。

“反正除了醫院,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那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幾乎低成了氣音。

路炎川楞了楞,繼而蹙了蹙眉:“說什麽傻話。”

“家裏…我是多餘的,他們根本不願意看見我,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宿舍裏也總是只有我一個人待著,哪裏都是我一個人,我不要回去…”

不要回去。

宋飛鳥執著地一遍一遍重覆著這句話,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氣息壓抑又極度不穩,呈現出一種極其缺乏安全感的狀態。

就在剛剛還沒有這麽嚴重,大概是壓抑的情緒突然爆發了,一下子收都收不住。

路炎川擔心她喘不過氣來,托著宋飛鳥的後腦想要把她的口罩摘下來,不出意外摸出一手的水漬。

宋飛鳥一個瑟縮,躲開路炎川的手貼著他的皮膚往更深處埋了起來,“…學校可以去,但回去...還要補考,只有不及格才會補考,我是不是很丟人。”

她說得斷斷續續,顛三倒四,但路炎川卻聽得分明,心尖一絲一絲地抽著疼。

他低頭,拍著她的背輕聲說:“我也要補考,我陪你一起。”

宋飛鳥搖搖頭,眼淚成片地浸濕了他的肩膀,路炎川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淚水沿著皮膚滑落的軌跡,以至於讓他的一顆心也似泡在水裏酸軟成一團。

簡直沒有辦法。路炎川抱著她輕輕顛了顛,哄道:“不去醫院,你不想就不去,都聽你的,嗯?”

宋飛鳥沒有反應,不知是哭累了還是溫度持續上升,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靠在路炎川懷裏就這麽睡了過去。

路炎川沒有再耽擱,把人抱進副駕駛系上安全帶,一路疾馳帶回了自己家裏。

宋飛鳥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意識不是很清,但多少還是能感知到外界的動作。她感覺自己被放在了軟綿綿的床上,隨即厚厚的被子壓了上來,柔和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有點熟悉,帶著好聞又令人安心的味道,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了下來。

“滴”得一聲,有什麽冰冷的儀器探進她耳蝸裏,不到兩秒又離開了。

“39.8,快要40度了。”有人輕輕說著,接著一個尖銳的東西挑破她的皮膚,帶著涼意的液體緩慢又不容拒絕地推入了靜脈。

宋飛鳥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掙了起來,立馬被坐在床邊的人按住,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馬上就好,不疼啊,不疼。”

宋飛鳥勉強睜開眼睛,淚眼朦朧間看見了路炎川的面容,模糊的一個輪廓,恍惚就有一種非常不真切的感覺。藥物很快就起了作用,再多的情緒與反應都抵不過洶湧的睡意,宋飛鳥閉上雙眼,漸漸地墜入了黑甜。

“需要掛水嗎?”

路炎川擰了條熱毛巾在手裏,手勢輕柔地拂過宋飛鳥泛紅的眼梢與鼻尖,一點一點擦幹她滿臉的淚漬,表情實在說不上好。

“不用,退燒針已經打了,燒完到明天就好了。成年人這麽燒差不多要傻了,到底年紀小恢覆地快,記得多喝水補充水分。”

徐靜看著路炎川小心翼翼的動作,再回想剛剛電話裏他的語氣,頓時有一種窺見了什麽真相的感覺,心裏不由得嘖嘖感嘆。

“怎麽會燒得這麽高?”路炎川不放心地問。

徐靜回過神來,說:“急火攻心,身心俱疲。本來換季就容易感冒,再加上這陣子又沒休息好,一下子全擠一塊爆發了。沒事兒,哭出來就好了,人也需要適當發洩。”

“還有,”她彎下腰,手指在宋飛鳥頸側摸了摸說:“小妹妹身體不是很好,我剛剛稍微檢查了一下,這一邊有淋巴腫塊,還不止一個。雖然她這個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好好休息就能壓下去,但也不排除以後需要穿刺做活檢的可能,所以一定要註意作息規律,千萬不能熬夜,心情也要保持舒暢。”

“我知道了。”路炎川沈默片刻,擡起頭來:“謝謝靜姐,這麽晚了還麻煩你跑一趟。”

“謝什麽,夜班值完正好順路過來。反正我也就這點用處了,你小叔集郵一樣地換女朋友,我除了第一個女友的身份外好歹還有一個醫生的職業擺在那裏,偶爾還能派點用場,讓你們不至於忘記我。”

“靜姐這是說的什麽話。”路炎川看她一眼,“我小叔外號路瞎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他瞎。”

徐靜笑了起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這倒是,瞎得眼睛長那出氣似的,連我這樣的青梅竹馬都甩,等著吧,出來混一定要還的,以後一定會有一個人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會有的,到時候我叫靜姐來看好戲。”

路炎川一邊說著,一邊仔仔細細給地宋飛鳥擦臉擦手。溫度終於降下來些,看著蒸騰熱氣下她漸漸紅潤起來的臉頰,路炎川終於松了一口氣。

徐靜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說:“是叫宋飛鳥吧?那個人氣超高的小偶像,真的是可愛啊,看得我這個老阿姨都萌動了。她…是你小女朋友啊?”

路炎川沒說話,徐靜哎喲一聲:“放心吧,姐不會亂說的,就好奇問一下。”

路炎川拉了拉被角把宋飛鳥裹得嚴嚴實實,他站起來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靜姐。”

喲,還藏著掖著呢!

徐靜朝他擺擺手:“不用了,客氣什麽,我有護花使者在樓下等著呢,再說你能放心的下你小女友一個人待著嗎?好好照顧她吧,有什麽情況再給我打電話。”



屋裏安靜了下來,路炎川送徐靜出門,再回來的時候把臥室的燈光調暗了些。他站在門邊,靜靜看著裹著被子睡得很沈很沈的宋飛鳥。

昏暗燈光下,大半個房間都被蒙上一層灰白的陰影。大床中央,宋飛鳥的身型顯得單薄又脆弱,一床厚厚的被子似乎將她壓得快看不見了。

一定很累吧。要顧著工作,要顧著學業,還要一邊擔心著家裏,害怕讓這樣的父母失望。

路炎川很早以前就知道宋飛鳥家裏的情況,老爺子時常提起隔壁就各種感慨造孽,當年還只是個小不點的宋飛鳥受了委屈就躲他家裏來,那個時候還不會隱藏情緒吧,一直哭,總是哭,整個人就是一個雪白稚嫩的小哭包。

現在倒是很少再哭了,但,真的是不哭了嗎?

現在他尚在她身邊,那之後呢?一旦他走了怎麽辦?

路炎川倚在門框上,一眼不錯地看著宋飛鳥,直到口袋裏的電話震了起來,是已然急瘋的托尼來問情況了。

他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走出去接了起來:“…是我。有點發燒,沒事,找醫生看過了。”

托尼立刻說:“哪個醫院?我馬上過來。”

“我家,醫生出診。”

“…”托尼心裏簡直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剛想委婉地表示一下不用麻煩了我去接她回來吧,就聽路炎川說:“不要動她了,小鳥好不容易才睡著了,讓她睡個安穩覺吧。”

“好好好,別叫她!”托尼一聽就心疼了,沈吟片刻說:“那我讓若魚整理一些飛鳥的換洗衣物,我等會兒送過來吧。你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她有潔癖,特別愛幹凈,第二天起來一定會吵著要換,你肯定擺不平她的!”

托尼向來細心,問題考慮得周全,但是他現在做這些事說這些話唯一的出發點在於搞清:“你家在哪兒?”別好好的前腳才把人找到了,後腳立刻又被人給拐帶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路炎川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也沒戳穿,幹脆利落地報了地址。

“離宿舍這麽近?”托尼驚了一驚,心想哥們你的意圖還能不能再明顯點?

路炎川:“到了跟我說,你進不來的。”

掛了電話托尼直揉眉心,總覺有什麽事情有如野馬脫韁,正朝著他無法預知的方向一路狂奔著。

站在原地深沈了一會兒,景遲的電話打過來了。托尼趕緊集中註意力,接起來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匯報了一遍。

景遲在那頭嗯了一聲,繼而問道:“飛鳥的銀/行/卡在誰那裏?”

托尼一楞,馬上回答:“我這裏有一張,其他的不知道,應該在她父母那。”

“帶她再去辦一張,以後酬勞直接往這張卡裏打,讓飛鳥自己收好了,自己的錢自己管,不知道怎麽理財就慢慢學。”

托尼知道景遲這是有意讓宋飛鳥把財務獨立出來,非常痛快地應了。

“還有…”景遲頓了頓,欲言又止,“算了沒什麽。”

人精經紀人立刻會意:“您是想說,讓路炎川跟飛鳥保持好距離不要走得太近嗎?”

托尼其實更想說的是以我野獸般敏銳的嗅覺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好了,必須要把某種苗頭扼殺在搖籃裏才行。

景遲像是嘆了口氣:“他比較特殊,總之你稍微註意著點。”

“特殊?”托尼沒能聽出景遲語氣背後這人是關系大戶動不了的無奈,牛逼哄哄地說:“的確是要好好感謝他找到飛鳥啦,但讓他跟偶像保持適當距離有什麽難的,再不濟不就甩張支票的事嗎?”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路炎川是路霄的親侄子。”景遲平靜無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你用錢買斷他們的關系之前,他大概能讓路霄先炒你魷魚吧。”

說完景遲莫名舒爽地結束通話,徒留托·十臉懵逼·尼在電話那頭一人石化。



宋飛鳥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醒過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今夕何夕我是誰我在哪兒的狀態。

她像個蠶蛹一樣掙紮著坐了起來,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十分茫然環顧四周圍。

渙散的視線一點一點聚焦,這一看就看出了一身冷汗。這無疑是一個非常陌生的環境,臥室裏的陳設簡潔淡雅,冷色調搭配著木質格調,有一種日式性冷淡風。

然而宋飛鳥緊張的情緒大概只維持了幾秒,馬上就放松了下來,因為屋內的氣息讓人很熟悉,熟悉到實在升不起什麽防備之心。

宋飛鳥擁著被子,像個小動物一樣輕輕嗅了嗅。正動作間,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那聲音非常細微,不仔細聽簡直可以忽略。

“醒了?”路炎川端著杯蜂蜜水進來,一看到宋飛鳥的樣子就彎了彎唇:“炸毛鳥。”

宋飛鳥呆呆地看著他,好半天才意識回籠,“…這是哪裏?”

路炎川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摸宋飛鳥的額頭,怕不準緊跟著又用自己的額頭貼了下,好在折騰了一夜,宋飛鳥的體溫終於回到正常溫度了。

他放下心來,這才抽空回答她:“我的家,我的床,有什麽意見?”

宋飛鳥楞了楞,跟著搖搖頭,用沈默表示沒意見。

“昨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路炎川端起蜂蜜水遞到她唇邊。

宋飛鳥正好渴得不行,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聽他慢慢說:“我昨天從網吧撿了一只小鳥,哭著粘著我,怎麽也不肯回去,我就只好把她帶回來了。”

“…”宋飛鳥想了想,某些七零八落的片段從腦子裏一閃而過,不得不承認好像的確就是那麽回事。

與此同時,很多疑問也一起冒出了頭,但是宋飛鳥勉強先忍住了。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穿的,這就十分不能忍了。

“小火哥哥。”她猶豫了一下,說:“我可以借你的浴室洗一下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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