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哥, 你去哪兒了？”

阿燦在震天響的音樂裏湊近了對路炎川喊：“剛剛小鳥已經上過一次臺啦, 跟觀眾問了好，哇, 真是太漂亮了跟小精靈一樣！她看見我們了, 還沖我們揮了手呢！”

路炎川坐下, 一身冷冽氣息混合著淡淡煙味，沒什麽起伏地嗯了一聲。

阿燦一楞, 敏感地察覺到不太對。

此時此刻，在臺上演出的正好是一個搖滾樂隊, 冷色的激光交錯縱橫著, 一明一暗地晃過路炎川的面容，將他的神色描摹清晰。

這樣銳利又冰涼的眉眼, 很久沒見到過了。

阿燦心中一凜, 張了張嘴，硬是把你怎麽了這句話咽了下去，沒敢問出口。

正在這時, 臺上“砰”得放了一把煙霧，樂隊演出完畢, 揮著手在掌聲中下場了。四周全部暗了下來, 舞臺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來了來了！”翔仔激動地喊了一嗓子。

黑暗能掩蓋太多情緒，阿燦無暇顧及別的，立刻轉過頭去, 全神貫註地盯著舞臺看。

幾秒鐘後, 大屏幕倏得亮起, 是《一瞬》的30秒概念預告，兩個少女的特寫出現在巨大的熒幕上，沖擊力十分驚人。

緊跟著，十幾道柔和的追光燈鋪天蓋地落下，又疾速收攏在一點。宋飛鳥和姚若魚驀得出現在光束中央，眉眼沈靜，亭亭佇立。

兩個女孩掛著耳麥，妝容精致，穿著一模一樣質地輕盈的裙子，點點細鉆如同星光閃爍。

宋飛鳥頭發兩邊戴著兩片柔軟的羽毛發飾，披散在身後長發卷曲成精心的弧度，乍一看像是長了尖尖耳朵的精靈鳥：姚若魚戴了兩串雨滴形的耳環，眼尾掃著細小的水鉆，稍稍一動便一閃一爍。

音樂響起，鋼琴聲輕柔平緩地流淌而出，隨即迅疾鼓點聲交織而入，與此同時，現場突然跟著節奏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吶喊聲，“嘿！嘿！嘿！嘿！”

他們一邊呼喊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應援棒，一片湖藍色星海中，舞臺的氣氛瞬間就被推到了頂點！

宋飛鳥長睫低垂，她緩緩擡手，纖白的手腕似在半空中挽了一個花。

“你是否聽見，每一個音符，都是我日漸脫軌的聲音。”

整個現場在她開口唱的一瞬安靜下來，於一句末尾又齊聲喊道：“宋飛鳥！”

姚若魚看著鏡頭：“你是否看見，每一顆繁星，都是我被雨水澆滅的夢想。”

一句唱罷，下面同樣踩著點大聲呼喊：“姚若魚！”

“我去，太嚇人了！”

阿燦在一秒震驚後，直接蹦起來加入了打call大軍。他整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臉色漲得通紅，旁邊的翔仔早就已經吼得嗓子都嘶啞了。

《一瞬》的舞蹈編排進了許多芭蕾動作，宋飛鳥和姚若魚兩個人的同步率簡直百分之百，一個擡手一個眼神都無比默契，間奏部分一連串的交錯旋轉，仿佛兩朵盛極的花，就連裙擺散開的弧度都一樣。

“像一瞬閃耀的微光，你是否會記得藏在黑夜深處的我。”

副歌部分，便是被網上稱為完美和聲的一段，宋飛鳥和姚若魚微微側身靠著彼此，清悅的聲線高低相融，合二為一。

曲子在一片光影斑駁中進入尾聲，兩人凝眸站定，神色淡淡迎著光並排往前走了幾步，每一步都落在鼓點上，下面有人忍不住吼了一句：“小鳥氣場兩米一！！！”

一首歌，四分多鐘的時間，從開始到結束路炎川都靜靜看著，沈默著。有那麽一瞬，他像是有片刻的耳鳴，周圍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如潮水般褪去，唯有瞳孔中央，緊緊攉住的那一抹身影。

如果不是偶像就好了。

這個念頭，自從再見到宋飛鳥起，就隱隱的、偶爾會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這大概是出於他某種不可言說私心，類似於某種隱秘的獨占欲，但事實上他從來沒有表露出任何這方面的情緒，慷慨又自私，想要藏起來卻又忍不住地為她感到驕傲。

然而就在剛才，當他在後臺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一直徘徊在心裏這個想法如疾風驟雨沖上頭頂，理智勉強克制了他做出某些事情。

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有無緣無故的厭惡，更多的是後者。從小就進這個圈子，像這樣的話一定聽了很多。如果不是偶像，就不用面對這些了。

可當見到宋飛鳥站在舞臺中央，她一揮手就有萬千星輝隨她抖落，一振臂就有無數人搖旗吶喊。這一瞬間，路炎川的心情跟著大起大落，在心疼的同時又意識到她被這麽多人喜歡著。

他看著宋飛鳥，先前那幾乎壓抑不住的戾氣，像是被扯開一個口子，有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撫平。

舞臺上的宋飛鳥在閃閃發光，真的是太耀眼了，閃耀到快要消失不見。這只小鳥兒並不是他想象中那樣脆弱，堅硬外殼下有她柔軟的模樣，溫柔又強大。

路炎川忽得地笑了起來，他這一通火還沒發出來，居然只是遠遠地看著就化成了一汪水。

想想就好笑。沒救了吧，徹徹底底。

臺上兩個女孩的演出已經結束了，這會兒正在山呼海嘯般的掌聲中向觀眾鞠躬致謝。

宋飛鳥像是沒忍住，大概是之前一次沒有看到路炎川，又特意朝著VIP區域看了一眼。

這一次兩人的視線穿過臺上臺下，眸光重疊在了一起。宋飛鳥璨然一笑，可以說是今天晚上最最甜的笑容了。

路炎川盯著她，眼眸烏黑，灼灼如火。他揚了揚唇，繼而張口，無聲對她說了什麽。

距離隔得太遠，宋飛鳥沒有看明白，她眨眨眼睛，歪了歪頭表示自己沒有聽懂，再說一遍？

阿燦他們幾個在旁邊看得汗都快下來了，再怎麽青梅竹馬，也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高清攝像機之下，當場做起小動作！萬一被發現那可就說不清了！

好在主持人怕控制不住場面不敢再讓宋飛鳥和姚若魚多待，請她們下臺休息了。

節目錄制了近一個小時，結束後觀眾漸漸散去，更有許多粉絲徘徊在演播廳周圍不肯走，想碰碰運氣能不能遇到自己的偶像。

可能是剛剛喊得太過頭了，阿燦他們一個個渴得不行，一群人擠在自動販賣機前買水。

“我整個人都熱血沸騰，到現在手還在抖！”阿燦不敢置信地握著自己的手腕，舌頭還有點打結：“太厲害了，真的好厲害，我剛剛，居然激動地想哭！”

他說著猛地轉向翔仔，說：“這就是打call？？太瘋狂太爽了！”

翔仔心情同樣也還沒有平覆，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堅定道：“我不管，我要去找小鳥若魚要簽名！”

謝依依在一旁劈裏啪啦地發著朋友圈，跟念經一樣地不斷重覆：“太好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樣完美的表現居然是live，我的媽什麽偶像派，這實力根本就強到上天了啊！誰再說偶像沒有唱功，我他媽拿Feeyu糊他一臉！”

幾人正圍在一起說得熱火朝天，阿燦忽然一個激靈，前後左右地看：“咦？隊長去哪裏了？！！”

…

路炎川站在僻靜的消防通道裏，握著手機：“查到了嗎？”

電話那頭似乎有些無語，半天才說：“…你把人打成那樣，臉腫得像個豬頭，隨便摁了張照片發給我，你以為我是掃描機啊！鬼才認得出來！”

“我手上有數。”

“有屁個數！那小子是個模特，你這幾下直接給人差點毀容了！”路霄說這自己忍不住笑了，在那裏嘆了一口氣，“你怎麽想到把話筒捅進人嘴裏的啊，送過去醫生都震驚了，說見過吃燈泡的，沒見過吞話筒的。”

“嗑藥磕到迷幻了。”路炎川聲音淡淡：“不然憑他那張狗嘴，話筒就不只是捅進上面了。”

“...吸/毒倒是真的，虧你居然能察覺到。”

“封殺，報警。”

“你也別叫我封殺了，十八線的小藝人，根本沒什麽名氣，我往哪兒封殺啊，我提他名字都是給他炒作！就你剛才那幾下直接就把人給嚇懵了，警告幾句丟給警察處理吧。”

路炎川嗯了一聲，不忘交代：“縫嘴的時候別打麻藥。”

“嘖嘖，他到底是怎麽得罪你了？”路霄頓了頓，問：“是因為飛鳥嗎？那人是不是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

“不是。”路炎川說：“長得就一臉欠打。”

“…”

路炎川：“掛了。”

宋飛鳥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正低頭劃著手機，突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冷不丁從拐角處轉出來，一言不發地徑直擋在她身前。

宋飛鳥一個急剎車，還沒擡頭看，已經先笑了開來，“小火哥哥，正要去找你呢。”

路炎川低頭，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黝黑眸色在長廊白熾燈的照映下似一圈一圈漾開，仿佛有什麽情緒在底下暗流湧動。

宋飛鳥仍舊是演出時候的妝扮，一顰一笑間發上的羽毛微微顫抖，說不出的純稚可愛，動一動直接癢到了人心底。

她被他籠罩在一片陰影裏，還在念叨著：“我還以為你開場前一定會來的，在休息室磨嘰了半天等你。”

“…你怎麽了？”宋飛鳥說著說著停了下來，擡眸看進路炎川眼裏，靠直覺問道。

“我們小鳥真了不起。”路炎川笑了笑，忽得對著宋飛鳥展開雙手：“抱一下。”

他說著，也不等宋飛鳥反應過來，環過她的腰直接把人重重帶進了懷裏，緊緊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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