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瞪著眼問：“然後呢？”

仲宛嘆息了聲，看著窗外的車流，“沒然後了，我挺羨慕那些有姊妹的孩子，家裏有事可以商量。”隨即拍自己腦瓜，跟孩子講這些幹嘛。又趴她耳邊輕聲說，“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咱倆一樣，都沒有爸爸。”

依依瞪著眼睛，捂著嘴巴看她。仲宛朝她“噓”了聲，拉鉤，不能告訴別人，這是我們的秘密！

…………

臨傍晚，張沛文送了些藥過來，等仲宛回鎮上時給舅舅稍回去。距上次事件過去近一個月了，舅舅的病也纏綿了一個月，吃藥並不見起色，醫生說這是心病，仲宛跟媽媽開解了幾次也沒用。舅媽的精神頭也一天天萎靡下去，很難再聽到她敞亮的大嗓門聲。

仲媽媽也郁結了陣，大概看舅舅日益消瘦的身體，居然提出要去東北旅游散心。

仲宛百思不得其解，冰天雪地的跑那旮旯幹嘛！

今年打算承接年夜飯，買了房就是不一樣，不能隨便任性了。大家聽到正常營業，除了張師傅外，呼聲一片。連蘇敏也歡呼，果然……，有房貸就變的沒原則！蘇敏是最厭惡過年加班的人，今年居然恬不知恥的說，“過年無聊的要命，不如三薪來的實在！”站後面的趙易陽，侯峰，小美一片符合…。

……………

仲宛拿了根牙簽肉，心道，“不管她們，無論如何年二十六自己都要回家。”依依紮了個魚丸放她嘴裏，沖仲宛眨眨眼，仲宛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自從肯德基的一番秘談，倆人打下了堅實的革命友情！

蘇敏看她倆，“你倆對什麽暗號呢？你又對我孩子使什麽壞？”

仲宛咬著唇角看依依，依依轉頭小大人似的教育蘇敏，“媽媽，你怎麽可以老欺負宛媽媽？”話落，仲宛的手機響了，看是仲瑛，正好要給她打電話呢。

接通後，仲瑛在那邊吞吞吐吐，繞了大圈，也沒說出個啥東東。溫頌之接過電話，說剛才斷斷續續的，信號不好。

仲宛問，“姑姑打電話是有事麽？”

溫頌之說，“沒事，就是跟你打聲招呼，我們二十八回北京的票。”

仲宛奇怪，“你們已經說過這事了。”

溫頌之解釋，“上次是決定，這次是訂到票了。”

……………

仲宛打趣，“需要扯個橫幅，抱束花，組個拉拉隊去接麽？”

溫頌之爽朗大笑，“算了，不讓大侄女費心了，咱們還是低調點。”

年二十六，仲宛去機場接媽媽，仲媽媽一路上像個少女般唧唧喳喳。東北的雪有多白，東北溫度有多低，室內溫度有多高等等。仲宛恍神，難道北京的雪是黑的？

仲宛平均兩個月就會給仲媽媽報個團，可每次仲媽媽回來都像第一次出門一樣，把見過的景點民俗文化等等，一驚一乍的講給她聽。仲宛好多都去過，也不打斷仲媽媽，認真聽著她眉飛色舞的講。仲宛轉頭看看媽媽，這大概就是尋常百姓家追求的幸福。

仲宛拐進來的時候，欒江就靠在家門口的摩托上，穿著在成都買給他的衣服，一股雅痞的味。仲宛沖他挑了個眉，仲媽媽看到欒江心裏一股酸澀，假裝往車後拿東西，瞧見仲宛生動的表情，眉眼帶笑，心裏越發的澀。

欒江幫仲媽媽拎行李，又接過仲宛手裏所有東西，兩只手吃力的提進去。仲媽媽接過行李拿到臥室整理，欒江跟在仲宛身後上了樓。剛推開門，欒江把東西仍門口，迫不及待的把她摁墻上，倆人一頓幹柴烈火的熱吻。

媽蛋，十天沒見了！

仲宛摟他脖子咬耳朵，“今天真是帥爆了！”

欒江拉開她羽絨服拉鏈，手從她毛衣探進去，仲宛打了個激靈，咬他脖子，“手跟冰塊一樣，我都起了層疙瘩！”

欒江悶聲，“我站了快一個小時，懲罰你回來這麽晚！”

仲宛也報覆性的伸手進去，欒江猛的一激靈，脫口而出，“臥槽。”隨即餘光掃見，仲媽媽拿著東西站在樓梯口……。

欒江趕緊站直了，仲宛擰他臉，“凍死你算了。”順著他目光看過去，仲媽媽只留下個慌張的背影。

仲宛臉色都變了，欒江低頭拉上她拉鏈整理好她頭發，牽著她手要下樓。仲宛搖頭掙紮，要把手拽出來。欒江緊攥她手，沈沈盯住她，倆人僵了兩分鐘，欒江臉色越來越難看。仲宛妥協，被他牽著一塊下樓。

欒江是個心機婊，他在部隊練的耳力異於常人。仲媽媽的上樓聲他早就察覺，手也從仲宛衣服裏伸了出來。仲宛摟著他難舍難分，他也將計就計。

仲媽媽一臉凝重的坐在沙發上。欒江牽著仲宛過來，仲宛微微躲在欒江身後，仲媽媽抽出花瓶裏的雞毛撣子，就往她身上抽，“不是警告過你了，你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坑往裏跳？”仲媽媽打哪欒江護哪，仲媽媽氣的抽她腿，欒江也擋著。

仲媽媽打不著，狠狠往欒江背上抽了兩下，“你也不知道？跟著一塊跳？”仲宛無聲抽泣，仲媽媽拿著雞毛撣子，指著他們，“一個兩個都是冤家，看那倆冤家回來，你們怎麽辦！”

欒爸爸是過來叫欒江的，剛到屋門口，就看到欒江牽著仲宛從樓上下來。欒爸心罵，“壞事，這是被捉住了！”跟著丟不起這人，臊著老臉正打算偷偷走，仲媽媽雞毛撣子就打身上了。

欒爸爸硬著頭皮推門進去，仲媽媽回頭看著欒爸爸，用雞毛撣子指指他倆，不知該說什麽……。

欒爸爸接過雞毛撣子，“嫂子，你累了就坐下休息，我替你打。”大聲吼他把外套脫了，欒江老老實實脫了外套，欒爸爸一頓猛抽，欒江梗著個頭，一動不動。

仲宛被欒爸的火氣嚇到，也不敢過去拉。仲媽媽拉住欒爸爸胳膊，“別打了，打他有什麽用？”

欒江轉頭看向仲媽媽，“仲姨，我要跟宛宛在一起！”欒爸抽他一下。

欒江繼續，“仲姨，我要跟宛宛在一起！”欒爸爸看眼仲媽媽，又抽他一下。

欒江依然看著仲媽媽，“仲姨，我要跟宛宛在一起！”欒爸再抽的時候，仲宛過去擋，被反應快的欒江護著。

仲媽媽擺擺手坐下，嘆問欒爸爸，“你是什麽想法？”欒爸爸放下雞毛撣子，也坐在沙發上，“我對宛宛很滿意，江江跟宛宛都是被我家那個給帶累了。”嘆口氣補充，“他倆又不是十五六，都是成年人了，感情這事也控制不住，咱們做長輩的也別為難這倆孩子了。”

仲媽媽意味深長的問，“這是你自己的想法？”

欒爸爸頓了下說，“我跟君芳，以欒江的想法為重。跟孩子一輩子的幸福比，其它都不重要。”

仲媽媽妥協，“我也不管了，她的事自己做決定吧，我不想將來落埋怨。”又看著他倆說，“等他們回來了，看你們如何自處，這輩份亂的理都理不清。”

欒爸爸接道，“嫂子，那倆的事先不管，這幾年都沒個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們有沒有在一塊都不清楚？船到橋頭自然直，等走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解決之道。”

欒江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撓著後腦勺大聲喊：“媽”。仲媽媽被嚇了一跳。

仲宛絞著手指，雖然沒什麽表情，可眼睛流出的神色，蟄到了仲媽媽的心。自家的孩子，自己最懂。自從她爸爸走後，再沒見過她這麽激動。

仲媽媽問欒江，“你媽知道麽？”

欒江咧嘴笑，“我想等您同意了，再跟我媽說？我馬上回去就說，我媽肯定同意！”轉頭看看仲宛，小聲道，“宛宛這麽好，是吧？爸。”

欒爸爸心裏也是五味亂竄：“好，你媽肯定同意！”

仲媽媽擔憂，“我那老同學我最清楚，她那關有點難。”

欒爸爸說，“嫂子，您盡管放心吧，君芳最待見宛宛，不瞞您說，打小內定的媳婦！”仲宛羞紅臉的坐仲媽媽旁，欒江坐欒爸爸旁傻笑。

欒江跟著欒爸爸回家，欒媽媽撩眼皮，“你們跑哪了？這麽久。”

欒江看欒爸爸一眼，走過去低聲道，“媽，我給您找了個兒媳婦！”

欒媽擡頭驚訝，“在哪呢，誰呀？”

欒江道，“宛宛”

欒媽奇怪，“哪家的宛宛？”

欒江道，“仲宛，隔壁，仲姨家的！”

欒媽看看欒江，瞅瞅欒爸，面無表情，“我不同意！”

欒爸，“君芳 ！  ”

欒江，“媽！”

欒媽媽把茶幾上所有東西揮下去，劈裏啪啦，水果盤，茶具，玻璃杯瞬間碎片。

欒媽媽盯著欒江，“欒晨是誰？”欒江不說話。

欒媽媽看著欒爸，“欒晨是誰？”欒爸扭頭。

欒媽媽指著他倆，“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你親姐，你親閨女，她現在在哪都不知道，我晚上都沒睡過好覺，整夜整夜的夢見她，你們倆是瘋了麽？”踩著一地狼籍，準備進臥室。

欒江問，“是我讓她離家出走的？是我讓她糾纏別人的？為什麽要拉我陪葬。”話落，欒爸爸吼他一聲。

欒媽媽氣的渾身發抖，指著他鼻子罵，“你鬼迷心竅了是不是？你們一個兩個都為了仲家跟我翻臉，你們倆多久了？當年突然當兵到底怎麽回事？你們……。”冷靜了下，看著欒江，“你踩著我屍體過去好了。”轉身回了臥室。

欒江一直站在原地，欒爸去拿掃把簸箕過來收拾。欒江出去站在院裏，欒爸收拾好，過去拍他肩，“你呀，說話沒個輕重，等你媽這股氣下去再說。”欒江默不作聲。

欒爸安撫道，“你得體諒你媽，你姐下落不明，你又跟宛宛，這是往她傷口上撒鹽。”

欒江說，“仲叔叔根本沒錯，他只是不喜歡我姐。”欒爸被噎了頓，嘆口氣說，“你媽就是想明白了，所以才跟仲家慢慢來往。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姐再錯也是你姐，她還沒……。”欒江不想聽轉身上了樓。

晚上欒江沒下樓，欒媽媽也沒出臥室。

仲宛給媽媽夾了塊牛尾，仲媽媽瞧著門外動靜，看著仲宛說，“我了解你欒姨，她不會輕易低頭的，我不同意的一半原因就是清楚你欒姨不會松口，要是松一點口，欒江就過來找你了，他是不是一直沒聯系你？”仲宛沒作聲。

仲媽媽放下筷子輕聲說，“你怎麽不懂？媽媽是怕你委屈，我太理解你欒姨心情了，那是她懷胎十月的女兒。雖說跟我們沒直接關系，可那畢竟是你親叔叔，女兒還沒消息，兒子又被我們家……，她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仲宛趴在仲媽肩膀。

仲媽拍著她手，“自從上次跟你舅舅捅了那窟窿後，我就想開了很多。我擔心你們這條路太坎坷，走到一起也精疲力盡，滿身疲憊。你們太小，很多事沒經歷過，我發覺苗頭就點醒你，還是太晚。那是你叔叔，我本能就不同意，更何況你欒姨了，欒晨可是她捧手心長大的。你欒姨算是比較明事理的了，否則至今我們倆家還老死不往來，你當了母親就懂了。”

仲宛趴在她肩頭認真聽著，過了會輕聲說，“媽，他十五歲就喜歡我，我們大四就在一起了。叔叔跟欒晨的事發生後，我倆就鬧崩了，他去當了兵。我願意相親，願意戀愛，我不停在努力，欒江也是，可沒用。媽，你知道麽？我們都試過了，不是我們選擇跳坑，而是就在坑裏，根本沒爬出來過。”

仲媽媽一陣驚詫，摸摸她手安慰，“我去跟你欒姨說說，她抹不開面子，興許……。”

仲宛搖頭，“欒江會解決，實在解決不了，說明我倆有緣無份。”

仲媽媽紅著臉圈揉她頭發，“不會的。”

欒江還是翻了過來，躺在床上摟著仲宛，倆人默契的都沒提今天發生的事，欒江給她講冷笑話逗她，仲宛依然跟他耍賴撒嬌。”

欒爸爸靠在床頭，帶著眼鏡看書，欒媽翻身背過去不理他。欒爸爸摘下眼鏡，揉著鼻梁說，“我一天都沒忘記過晨晨，她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經常反思自己的教育都哪出錯了，導致她招呼都不打，留下封信就跟人跑。”

“我還記得江江當兵前的樣子，活脫脫的小土匪。退役回來後，完全變了個人。馬謖特意找我聊過，這事本想瞞著你的，江江生病了。”欒媽轉過身看他。

欒爸繼續道，“你應該也察覺了，他會嘔吐，煙癮大，經常睡不了覺。”頓了下，補充道，“他跟宛宛大學就在一塊了，晨晨離開後，他倆分的手。江江回來四個多月後，跟我提了仲宛，我當時就否決，他也很聽話的斷了。今年十月你跟我提過他的變化，其實九月他們就又在一起了，這變化全是因為宛宛。之前你兒子是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忍心再把他逼成活死人麽？”

欒江看著懷裏熟睡的仲宛，輕撫她眉眼，低聲說，“我會解決的。”仲宛在被窩蠕動了下，把臉貼他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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