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宛推門進屋時，欒爸跟欒江坐在沙發聊天，欒媽哼個小曲在廚房張羅，餐桌上擺著顯眼的蛋糕盒。

仲宛把禮物遞給欒江，“生日快樂。”

欒江笑著接過，“我媽張揚的跟我過八十大壽一樣。”

欒爸說，“體諒下你媽吧，五年都沒過了，今年就讓她好好開心下。”

仲宛指著桌上的蛋糕問，“欒叔，這是你早上買的？我先把它放進冰箱，等吃的時候再拿出來。”

欒爸說，“你欒姨一周前就在我耳邊叮囑，一定要買這家的，必須十一點前拎回來，我提前兩天就預定了。”

仲宛過去拍欒江肩，“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歷年待遇就倆雞蛋，我媽心情好才會炒倆菜，唯一一次蛋糕，還是我媽想吃，我還是借她的光。”話落，欒媽媽就端了盤雞蛋出來。

欒江剝了雞蛋，把蛋白遞給她，自己吃蛋黃。仲宛奪過他手裏的蛋黃道，“我要吃一個囫圇個的。”

仲宛從小吃雞蛋不吃黃，她嫌太噎，這一個蛋黃楞是吃了五分鐘，喝了口水道，“二十多年都沒變，蛋黃的難吃程度，還是依然如故。”

欒江面無表情的接話，“誰讓你吃了？”

仲宛一巴掌拍過去，“還不是給你圖個吉利！一點感恩的心都沒。”說完揉他肩，“sorry…sorry啊，忘了今天不能打你！”

欒江笑著遞給她一個蛋白，小聲問，“送我的什麽？”

仲宛吃著蛋白，“你晚會打開看不就知道了？說出來多沒意思！”馬謖大門還沒邁進，就已經聽到他嗓門聲。

仲宛瞧著他手，“空著兩手，吃白食來了？”

馬謖指著仲宛對欒江說，“要不是看你面，就她那嘴，初中都被人揍死了！”

仲宛翻個白眼看他，“典型的卸磨殺驢，我這媒人雞大腿還沒吃上呢，就開始指著鼻子罵了？”

欒媽媽在廚房聽到這話，出來埋怨道，“宛宛，有好姑娘怎麽都沒想著欒江？好歹你倆也二十多年發小。還是他不如馬謖？不過就是腿跛了點。”仲宛漲紅著臉，捏著蛋白沒說話。

馬謖打岔，“欒姨，你想多了吧，是我死皮賴臉纏著宛姐給我介紹的，江哥眼界可高著呢！趕明讓我爺爺給他說門好親，他手裏資源多，這事包我身上。”

欒媽媽滿臉喜色，“我可當真了！”又朝仲宛方向道，“虧你們倆還一個盆裏洗過澡，你還幫他擦屁股來著。

“噗嗤”一聲，馬謖沒忍住，仲宛被蛋白嗆的直咳，欒江紅著臉，“媽，你說什麽呢？”

欒爸爸不滿道，“多大人了，說話就不能慎重點。”欒媽媽也覺得這話不合時宜。

馬謖過來小聲問，“怎麽還擦上屁股了？”欒江不鳥他。

本來是該害羞的，可仲宛就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欒江瞪她眼，“你敢說出來試試。”

仲宛這種一肚子壞水的貨色，你不讓，她就偏對著幹，起身就要跑。

欒江一個反身壓住她，看著她眼，“老不老實？”

仲宛正色點頭，欒江松了手。

仲宛老實的坐那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起身就圍著客廳跑：“欒叔，欒姨，救命啊，欒江要滅口！”

欒江二歲的冬天，穿著那種相當笨氣的開檔棉褲，手工棉花制的那種，扶著院裏的臺階在拉粑粑。那時候欒江走路還不大穩，衣服笨重，平衡感又差，欒奶奶在忙自己的事，就委托五歲的仲宛看著他。仲宛看個屁，她自己還在挖沙子玩。聽到哭聲一回頭，欒江一屁股蹲坐在自己拉的粑粑上。仲宛趕緊跑過去叫欒奶奶，欒奶奶給他換了衣服，洗了屁股，是仲宛拿著幹毛巾給他擦的。仲宛記憶並沒這麽好，可架不住奶奶們活著的時候年年嘮叨此事。

仲宛吃著飯，咬著手指頭忍住笑。一桌人莫名其妙的看她，仲宛看著欒江的一臉警告，搖頭說，“沒事，就是想起點小時候的事。”

馬謖給大家都滿了酒，仲宛問，“我呢？”

馬謖說，“你等會還要開車，晚上我安排了地方，到時候溪溪咱們都聚聚。”

欒江把紅酒推給仲宛，“你喝吧，等會我開車。”

仲宛推過去，“今天你最大，我竭盡全力為你鞍前馬後！”

…………

仲宛看了眼後視鏡，跟欒江的眼神對視，欒江靠在那，瞇著眼懶腔懶調，“就那麽好笑？”

仲宛瞇著眼，“嗯哼”。

欒江閉眼道，“就笑吧你，你的糗事一大堆呢，你來大姨媽是誰給你買的衛生巾？”

仲宛後視鏡瞪他，無意看到他手腕的表，什麽時候帶上的？

“好好開你的車，切蛋糕的時候我在客廳戴的。”說完，擡起了手腕，“看著挺不錯，是我喜歡的。”

仲宛眉眼彎彎，“那是，不看誰挑的！”

馬謖醒了，但不好睜開眼，不知道他倆這是玩的哪出？既不能在一起又不能徹底了斷，這到底幾個意思嘛？能看出倆人是想回到發小的位置，可這也太自欺欺人了。

早晚得出事。

馬謖動了下，伸了個懶腰，轉頭問仲宛，“還沒到？”又回頭看了眼欒江。

心好累，…………。

仲宛剛到門口，一個黑影朝她直撲過來，仲宛嚇的朝馬謖道，“你就不能管管？怎麽每次見人都像頭獵犬？”把張溪從身上扒下來說，“他是沒餵飽你還是咋滴？”

張溪委屈，“倫家就是想撲倒你嘛！誰讓你這麽秀色可餐！”

仲宛扭頭，“他長的醜？”

張溪抱住她胳膊臉貼她肩膀，捏聲捏調，“他不行嘛，滿足不了我需求，倫家就想往你身上撲嘛，軟軟綿綿的手感好。”

仲宛打量圈馬謖，一本正經，“兄弟，你這體格不像不行啊，你不是醫生？沒啥丟人的，早發現早治療！”

馬謖狠狠揉張溪頭發，“你告訴她，我到底行不行？不說我弄死你！”

張溪看著仲宛，豎著大拇指，眼含淚花，“他日日新郎，夜夜七次狼！”

仲宛白癡一般看他倆，“恬不知恥！墮落！□□！”甩眼就往裏走。

馬謖抱著張溪，“寶貝，別往心裏去，她是羨慕嫉妒。”

欒江站後面端他一腳！馬謖蹦起來說，“我倆怎麽理你們了，一個個內分泌失調的樣，明擠暗兌的，別以為你生日我不敢還手！”欒江又一腳過去，馬謖扯著張溪就往裏跑。

桌上擺著二十多瓶啤酒，兩瓶洋酒。馬謖跟張溪倆人膩歪的唱了首羅大佑的《滾滾紅塵》仲宛受夠了他們倆，直接給切了。馬謖強烈抗議，最終被欒江暴力鎮壓。

包間蕩著磁性低迷的嗓音，“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前塵紅世輪回中，誰在聲音裏徘徊，癡情笑我凡俗的人，始終難解的關懷，讓青春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裏安排，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采……。”

音樂結束，張溪一臉崇拜的拍手，“江哥，太他媽讚了！”

馬謖已經見怪不怪，仲宛腦海還是他的歌聲。欒江把話筒遞給她，仲宛接著站起來，調整了下情緒，輕唱，“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麽想，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裏，它天天地流轉…”馬謖拿起話筒跟唱，“時光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音樂結束，包廂頓時安靜。過了會張溪笑道，“今天這是羅大佑專場啊？各個出聲不凡，天啊，高手果然在民間！”話落，瞅了一圈，壓根沒人接她話。

馬謖眼圈一紅，把話筒往沙發一摔，踹著欒江，“你他媽就是個慫包！虧你還當過兵。”轉身又指指仲宛，“還有你，裝什麽風平浪靜，歲月靜好呢，騙誰呢？都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主，就看不慣你們那自欺欺人的德行，爺不跟你們玩，我跟我媳婦玩，我媳婦呢？”

張溪把他扯坐下，“耍什麽酒瘋呢你？”

馬謖躺她懷裏聲音沙啞，“媳婦，你真好，你都不知道為了遇到你，走了多少彎路。仲宛這輩子最正確的事，就是讓咱倆相愛，她自己都沒整明白自己！”

說完挪過去抱住仲宛，“宛姐，我永遠感激你！你在我心中地位僅次我媳婦！我為你當牛做馬！”

仲宛推開他，“你怎麽還跟她學上了，張溪趕緊拉開他，我快喘不過氣了！”張溪走過來，馬謖一把就摟住張溪的腰。

仲宛站起來踹他，“你他媽感激我，喝喜酒就免了我份子錢，看你那唧唧歪歪的娘炮樣，充什麽情感導師呢？起開，我要去衛生間！”

仲宛在衛生間抽了支煙，洗了把臉，雙手拍拍臉蛋打打神就出去。欒江站在門口看她，擦著她身子進了衛生間。

馬謖靠在張溪懷裏，倆人說著悄悄話，說到趣處就咯咯的笑，然後吻一陣。欒江出來時，倆人正吻的難舍難分。

仲宛過去踢他腿，“這可不是你家，有傷風化了啊，我可不想等會去局裏撈你們！”

馬謖摟著張溪站起來，倆人鄭重其事的給仲宛鞠一躬，仲宛嚇得往後退，“幹嘛呢你們？上香呢？”

馬謖一臉傻笑，“宛姐，我倆想正兒八經的請你吃頓飯，希望你能賞臉！”

仲宛撇他一眼，“喲，我可擔不起，我怕硌著我牙，牙門硌的滿嘴血！”

張溪撒嬌道，“宛宛姐，我替他給你道歉！你還不知道他那張破嘴！明天你必須要來，我倆有大事宣布！”

仲宛雙手環胸，“咋滴？懷上了？”

張溪晃著她胳膊，“哎呀，幹嘛啦，你討厭！”

仲宛看他倆德行，“擱哪啊？”

馬謖諂媚道，“宛姐說擱哪？咱就擱哪！”

仲宛道，“既然這樣，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擱我那吧！”

馬謖笑著說，“得咧，那就擱明？趁著江哥也在。”說完摟著張溪，“走咧，媳婦，咱倆回家滾床單去！ ”

張溪拍著他嘴，“瞎說八道，回去跪榴蓮殼！”走到門口想起什麽，回頭看著站那的欒江，“江哥，拿身份證了吧？”欒江搖頭。

馬謖為難道，“我那地吧，也不太方便，要不你去宛姐家湊和下。”也不等欒江反應，轉身就走。

仲宛手撓著額頭，欒江也不太自然道，“我有身份證，逗他呢。

仲宛看著腳尖點點頭。

欒江悶聲道，“我先送你回去。”

仲宛連忙點點頭。

深夜十一點，倆人走在街頭，微風吹起仲宛的發，欒江雙手插進口袋，路燈下慢著節奏一步步往前走。倆人無話，也不覺尷尬，到家已是十二點。

欒江指指門，“你進去吧，我走了。”仲宛輕輕點頭。

欒江走了兩步，仲宛叫住他，“真帶身份證了？”

欒江笑道，“帶了。”

仲宛道，“拿出來我看看？”

欒江低頭摸著後腦勺，“沒身份證也能開房。”

仲宛點頭，“行，那我跟著你，你在北京給我找家不用身份證就能開房的。”

欒江說，“夏天，哪都好將就。”

仲宛問，“將就哪？公園，天橋還是地鐵口？”

欒江無話。

仲宛推門，“進來吧。”

欒江點頭問，“方便嗎？”

仲宛點頭，“嗯，方便。”

…………

欒江沖了涼躺在搖椅上，仲宛拿著兩條薄被出來，也躺在另一張搖椅上。

仲宛盯著夜空說，“小時候躺在院裏竹床上，啃著冰棍，那個滿天繁星啊。爺爺打著蒲扇，指著它們告訴我都是什麽星。我太笨了，只記得北鬥七星，現在什麽都看不到。”

欒江悶笑，“嗯，每次冰棍你總是吃的特別快，吃完還要騙我的。”

仲宛扭頭說，“哪有，是你奶奶擔心你吃多拉肚子，每次我吃完，就會把你的硬塞給我，你那鼻涕蟲，我才不想吃呢！”說完哈哈大笑，補充道，“你記不記得咱倆在竹床數星星，你偷喝了太多汽水，第二天早上還尿了床！”

欒江看著她，“為什麽你老記得我糗事，我記的都是你好？你就不能心胸開闊些，別一肚子壞水！”轉頭看向夜空，“我騎單車摔倒了，你會哭著吹噓噓，打籃球扭到腳了，會跑出去買跌打油。雖然你經常欺負我，但你不能看到別人欺負我。被爸爸懲罰了，你會偷偷給我送吃的。每次都想甩掉我，可我轉身走了你又會追上來。每次戲弄你，燒你的情書，故意破壞你戀情，你都通通原諒了我。”

仲宛道，“你可真是作惡多端，罪孽深重，還說我不念你好，你有好可念嗎？我不揍死你都算你命大！”隨即惆悵道，“高中跟大學盡給我搞破壞，那些小鮮肉們，體育隊長，文藝青年，你怎麽這麽壞啊！盡幹這些損事，回憶起來都好蒼白，滿是遺憾！”

仲宛如何討伐他，他都閉眼不接話。

沒過一會，仲宛有了絲睡意，欒江燃著根煙問，“他對你好嗎？”

仲宛睜開眼，“嗯，挺好的，很體貼很尊重我的感受，會逗我開心，知情知趣。跟你一比，實在好多了！你就像個壞痞子！”

欒江吐了口煙，笑道，“這麽好？那結婚請柬給我留一份，咱倆這關系，份子錢就省了。”

仲宛也笑，“等著吧，跑不了你，份子錢也得掏，我還指望著發家致富呢！還有滿月酒。對了，這也開放了二胎，我要生兩個。頭胎一定要是哥哥，第二胎才能是妹妹！指不定還要全面開放呢，到時候再生一胎，一男兩女，收你們三份份子錢！把你們一網打盡，一個都跑不了！”

仲宛越說越過癮，“到時候，我老公賺錢，我就在家照顧好所有的孩子們，院子裏架個秋千，種滿花草，陪他們玩耍，給他們講故事。晚上爸爸下班了，我們全家圍一起吃飯，周末一起野餐，節假日去度度假，旅旅游。等孩子們慢慢長大，他們都有了各自生活，我老公我倆就去自駕，環游世界的那種喲！我會把日子過的風生水起，羨慕死你們！哼！”

痛快的說完回頭，欒江已經閉眼睡著了。

仲宛像只瞬間被戳破的氣球，瞪了會眼，看著夜空，把掉地上的薄被撿起來，搭到他肚子上。委屈著嘟囔，“你這德行就該一輩子找不到媳婦，幹脆找個保姆算了。”看了看手機，淩晨四點。打了個哈欠，側躺過來閉眼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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