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江收到馬謖視頻，壓根就沒打算看。

過了十分鐘馬謖打電話問他看視頻沒，欒江正忙著修車，應了句“無聊”。

馬謖語氣嚴肅，“欒江，你看看吧。”

欒江點開視頻，整個畫面不是很清晰且晃動的厲害，那也沒妨礙到他一眼認出是仲宛。欒江懷疑出現幻覺了，退出界面，打開又重新進去，還是這一幕。

仲宛電話打不通，欒江不知道該打給誰，騎著摩托就往家趕，摩托還沒紮穩就摔倒在地，欒江回頭一楞神，把地上的摩托扶起來，深吸一口進了仲家。

仲媽媽見欒江進來停下手裏的十字繡問，“怎了閑了，沒去修理廠？”欒江點頭坐下，看著繡了三分之一的十字繡說，“仲姨，你有瑛姑姑電話麽？我有點事想問她。”

仲媽媽起身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小本說，“我給你找找她上海的號，宛宛這兩天也在她姑姑那，估計晚上就到家了。”

欒江在高鐵站給仲瑛撥通電話，仲瑛說的也顛三倒四，仲宛目前還沒醒。

欒江掛了電話，掏出包煙，煙沒拿穩，彎腰撿起來。旁邊人提醒，“這裏不準抽煙！”欒江癔癥了會，才明白對方說的什麽。

煙握在手心被折斷，背靠在長椅上發呆。腳跟不能著地的那條腿，不自覺的在抖動。

旁邊人奇怪的看了眼，善意的問，“你腿怎麽了？”

欒江聽不到他說什麽。對方又重覆了一遍，欒江還是沒聽清。對方指指他腿，欒江低頭看了會，擡手在大腿上來回撫。

張沛文跟宋哲差不多前後腳到的。溫頌之大概給張沛文說了下情況。仲宛傍晚要回北京，考慮帶著孩子不方便，仲瑛他倆就沒去單位。他們開車先送仲宛去她表姐那送東西，等了有十分鐘電話打過來，裏面一陣雜亂跟依依的哭聲。仲瑛就問依依在哪？依依說有人打宛媽媽，我倆一聽不對勁，就下車找過去。不確定哪棟樓，挨著的兩棟我們一家家找過去，等找到進去，宛宛表姐趴在臥室門口哭喊，那老太太站旁邊罵她，他找了東西就砸鎖。

溫頌之頓了頓，聲音有點啞，“宛宛渾身血的蜷縮在墻邊，那人也渾身血的昏了過去。宛宛身上的血估計都是那人的，看到的情況就是這樣，具體的還得等她們醒了。”躊躇著補充道，“當時宛宛衣不蔽體，她姑姑讓醫生檢查這方面是否受到傷害，結果還沒出來。”

仲瑛鎮定下來，小聲問依依都看見了什麽？依依驚魂未定的抽泣，“一個叔叔把阿姨踹倒，宛媽媽抱我出來，我偷偷跑到門口，叔叔拖著宛媽媽進了房間，我好害怕，那叔叔好嚇人！”

仲瑛抱著她安慰，“依依很勇敢，沒事了。”

張慧最先醒的，看到張沛文抓著就哭，張沛文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張慧邏輯混亂，表達不清，仲瑛讓她冷靜下，慢慢告訴他都發生了什麽。張慧平覆了情緒說，“朱強喝了點酒跟婆婆一起找她茬，一言不合就把桌上的菜給掀了，還打了她一頓，恰好門鈴響，我就過去開門，宛宛進來看到我挨打，就問了朱強幾句，後來他又踹我，宛宛拿東西砸他，也踹了他幾腳，那老太太過來拽宛宛頭發，朱強站起來拖著宛宛就進了臥室。他說…，他說…，他說要宛宛給他生個孩子。”說完捂著臉痛哭。

民警過來說要做筆錄，溫頌之扶著仲瑛先出來，宋哲說，“舅舅，舅媽我去看宛宛醒了沒。”

溫頌之擺擺手，仲瑛趴在他肩上流淚，“宛宛這次遭這麽大罪，我該怎麽跟嫂子交待，就來了幾天而已。”溫頌之拍她肩安撫著。

張沛文出來，渾身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拽著頭發。他以為張慧過的還不錯，沒想到是這種日子。工作丟了，工資也被他們母子倆拿去，還連累了仲宛。

溫頌之拍著他肩說，“等你姐好些了，還是把她接回去吧。

朱強也醒了，醫生一臉慎重的站在民警旁說著什麽，朱強雖然渾身的血，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嚴重，陶瓷碎片能造成多嚴重的傷？只是傷口比較多，救護車來的也及時，並沒有造成致命的傷。腦袋上縫了好幾針，身上也縫了幾針，他是被仲宛砸暈了，否則也不至被仲宛紮那麽多下。

欒江晚上趕到時，仲宛已經醒了，靠在仲瑛懷裏，宋哲在餵她水。

溫頌之從民警那過來看到欒江站在門口，打開門招呼他進來。仲宛看了欒江一眼，低頭又喝起了水。仲瑛跟溫頌之對視了眼，宋哲回下頭又看向仲宛。

仲宛啞著聲音介紹，“這是欒江”。又朝欒江低聲說，“這是宋哲”，他倆點頭示意。

欒江坐下說，“我是看到視頻過來了，我沒跟仲姨說。”

仲瑛驚訝的問，“視頻？哪來的視頻？”

欒江說，“刪掉了，有人拍到上傳了微博，仲姨也不會看到，等傳到她耳朵估計宛…，仲宛也好了。”

張沛文忙完進來，看到欒江詫異道，“已經傳這麽快了？家裏人可都知道了？”溫頌之給他解釋了下。

張沛文松了口氣，“他們知道也幫不了忙，還是先瞞著著吧，這事姑姑我們都能處理，那個畜生檢測出吸了毒，我非要把他弄進去。”扭頭問仲瑛，“宛宛結果出來了麽？”

仲瑛感激般的點頭，“還好沒受到侵害，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麽跟爸媽哥嫂交代。”

仲宛兩只手包紮著，臉腫的快看不見眼了，還有兩道指甲劃痕，背部有玻璃紮傷。仲瑛站起來去洗手間，宋哲坐過去，把她散下來有點礙眼的頭發給紮起，柔聲問，“疼不疼？”仲宛搖頭，毛巾包著冰袋輕撫著臉。

宋哲打趣道，“老低頭幹嘛，公主只是暫時受傷了，受傷的公主也是公主，後面依然有大批騎士。”仲宛盡量瞪他一眼。

宋哲笑道，“別瞪了，這麽多人在呢，給我留點面子，私下你打我都行。”

氣氛凝重的病房被宋哲這麽一打岔，也就輕松了很多。仲宛不時往欒江的方向看，他胳膊搭在膝蓋上垂著頭，看不到表情。

張沛文看著仲宛問，“宛宛，你要不要告他□□未遂。”仲宛身子本能的抖了下。

仲瑛抱著她，“不怕了，不怕了，都過去了，我們宛宛很勇敢。”

仲宛趴在仲瑛懷裏，“我聽姑姑的。”

仲瑛道，“告，憑什麽不告！”話剛落，張慧就進來了，後面還跟著她婆婆。

張慧走到仲宛面前躊躇的問，“宛宛，你能不能幫表姐一次，這次放過他？他是……”還沒說完，張沛文厲聲呵斥，“你腦子是進水了還是被洗了？朱強是絕對要住牢的。”

她婆婆聽到住牢，就過來一個勁捶張沛文，嘴裏還罵罵咧咧。張沛文推開她，“你敢碰我一下試試，連你一塊告！”

張慧聽完哭道，“沛文，你姐夫只是喝多了，他平時不這樣的，他平時待我很好的，只是喝多了酒就控制不住情緒。”

張沛文說，“我沒有這樣的姐夫，他打我姐姐欺負我妹妹，這不是人，這是畜生，他還吸了毒，你是不是知道他吸毒？”

張慧搖頭哭喊，“他平時真不這樣，結婚十幾年了，我們一直沒孩子，他只是太壓抑爆發了，他沒有壞心的呀，他看到宛宛只是氣急了，才說讓宛宛給他生個孩子的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仲宛緊緊的抱住仲瑛，仲瑛安撫著她，指著門口請張慧出去。張沛文氣的拖著張慧往外走，她婆婆要往仲宛身邊來，宋哲攔著給推出去關上了門。

仲瑛氣的指著門口，“這是表姐該說的話嗎？進來也不問宛宛的情況，先替那畜生求情，她腦袋是不是打壞了。”

宋哲低聲問仲宛，“要不要躺會休息下？”

仲宛說，“背疼我想趴會兒。”

宋哲哄道，“好，宛宛公主說要休息，那我們就先退下了。”仲宛趴好，跟準備出去的欒江對視了眼，欒江溫柔的看她，仲宛給了他個安心的眼神。

仲宛突然想起依依，對著門口的人問，“依依呢？”仲宛這麽一說大家都楞了，四下哄散開去找人，最後在樓層的護士室找到，裏面的護士正逗著她玩。

仲瑛扶著溫頌之，“不行了，我經不起這麽一驚一嚇，腿都軟的。”

溫頌之也擦著汗，“誰說不是，一個下午時間都能減幾年壽命。”仲瑛把依依交給溫頌之管。

仲宛拿著姑姑手機先給蘇敏打了電話，大概說了下情況，讓她給依依請兩天假，後天帶著一塊回。蘇敏要來接，擔心她添亂，仲宛說她只是嚇到並沒有大傷，讓她給趙易陽交待這事不要說出去。隨後又給仲媽媽打電話，說要在姑姑這多待幾天，仲媽媽說她也要出去一周，仲宛這才想起，仲媽媽報了雲南的團。叮囑仲媽媽不要忘帶身份證跟錢包，聊兩句就掛了。

欒江推門進來，緩步走過來坐在她床邊，手伸在半空中，頓下又縮回去，輕聲問，“怕麽？”

仲宛點頭，“怕，可想到你們就不怕了。”

欒江笑著摸她臉，“我們還有這種力量？”仲宛紅著眼點頭。

欒江說，“我也是，很害怕，想到你就不怕了。”擦她眼角問，“疼麽？”仲宛點頭。

欒江額頭抵著她額頭，吻吻她眼沒說話。

仲宛問，“你眼窩又深了，晚上失眠？”

欒江沒說話。

仲宛手指碰他眼睛，笑道，“江哥，你要好好的。”

欒江點頭，“我會的。”頓了下說：“他看起來挺好的。”仲宛點點頭，沒接話。

溫頌之推門進來，就看到這麽一幕，仲宛很放松，眼帶溫柔的跟欒江說著話。欒江回頭跟溫頌之說，“姑父，那我就先回去了，過來看眼就放心了。”

溫頌之說，“這個點趕過去也沒高鐵了吧？”

欒江說，“我坐飛機回，你們都在這我很放心，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溫頌之點點頭。

欒江回頭看了仲宛一眼，點了點頭離開。

到了機場沒有航班，就坐在那等著早上的航班。打開馬謖發來的另一段視頻，仲宛衣衫不整的在臥室裏掙紮尖叫，抱著花瓶砸朱強，又撿起碎片紮上去，看到滿身是血才清醒過來，抱著腦袋往後退，縮到了視頻看不到的角落。欒江關上手機，強忍著去了衛生間，蹲在衛生間陣陣幹嘔。滿腦袋都是仲宛尖叫喊著“江江，江江”。

大四那年她從教學樓道上摔下，他正在她學校打籃球，一路跑過去。從一樓就能聽到她哭著喊“江江，江江”，不能忍受一點的疼。

張沛文不知怎麽勸說張慧，張慧過來跟仲宛道歉，並打算跟朱強離婚了，不想這段婚姻繼續脫垮自己。她本就是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不知道為什麽變成這個，她跟警察也交代了朱強吸毒的事實。

朱強媽媽過來就躺地上，一副潑婦無賴樣。仲宛看她六七十歲了，這也算是因果報應，就跟仲瑛說不打算告朱強了，只要他跟表姐離婚就行了，他吸毒這事，民警願不願放過就不是她的事了。

仲宛要走，仲瑛根本不放她走。仲宛知道姑姑姑父忙，也不願再打攪，跟著宋哲，張沛文一塊走。仲宛抱著姑姑，“放心吧，你看我現在多厲害！”又打趣道，“這是成為公主的代價！”

溫頌之揉她腦袋，看著她那微腫的臉，“你現在好像一個包子。”

宋哲扶著仲宛，張沛文牽著依依，張慧兩手空空的跟在他們身後，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象淚流滿面。她跟朱強是大學同學，家裏沒有一個人同意她嫁到上海，她毅然決然的嫁了過來。她婆婆一直看不起她，經常在朱強面前挑她毛病，一次兩次朱強還反駁，後來幾年生不出孩子，他就開始喝酒找茬。

他知道她不會回娘家哭訴，所以變本加厲。每次回娘家都要強的咬牙忍了，穿好的戴好的，沒說過朱強一句不是。大家都以為她過的很好，也都慢慢接受了朱強。她怕露餡，這次仲宛來她說出門旅游了，想避開不見。最後約仲宛過來，不妨去走親戚的娘倆，半途因朱強毒癮發作又回來了。最差的局面還是被看見了。

張慧轉頭看仲宛，“宛宛，你回家不要跟舅舅提起這事，也不要說我在北京。”仲宛看向張沛文。

張沛文說，“讓她先在城裏安置住了，找好了工作再說吧。她那要強勁，你舅舅，舅媽知道了，家裏也難得安生。”

仲宛靠在宋哲肩頭不說話。

下了高鐵，張沛文帶著張慧走，仲宛跟宋哲送依依回家。蘇敏看到仲宛的樣子，仲宛知道她要說什麽，就輕“噓”了聲，蘇敏明白的點點頭。

宋哲把仲宛送回家，開門的時候打趣，“這麽晚了，要不我就不回了？”

仲宛不介意，“好啊。”

宋哲問，“真的？”

仲宛這才反應過來問，“這麽快就愛上我了？”

………

宋哲老老實實，坐著出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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