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宛把車停靠在趙易陽家門口，倆人拎著東西下車，趙爺爺非要招呼仲宛進來喝杯茶。仲宛搖頭推辭，趙爺爺不依。趙易陽拉住他爺爺，“宛姐還有事呢。”他爺爺就站門口目送著仲宛開車離開。

仲宛看著倒車鏡裏逐漸變小的老人，搖搖頭笑了笑。拐了個彎想，“可算是到家了，倆人在後面一直交頭接耳的嘀嘀咕，擾的心煩。”

欒江騎著摩托從對面過來，仲宛緊抓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倆人面無表情的擦車而過。

仲宛停好車，拎著東西進門，仲媽媽聽到動靜笑著迎了出來，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回自己家還買啥？我啥不會做？”

“嗯，你什麽都會做，可就是不做！”

仲媽媽開了半輩子飯館，除了家裏有客人招待，否則很少變花樣的做飯，仲宛在家還湊合做些，不在家基本就將就。

仲宛連打了三個噴嚏，感覺有點想感冒，拿著紙巾擦了擦鼻涕，整理好衣服關上衣櫃門就下樓。

仲媽媽看著袋子裏的口條，“怎麽買這麽多？是不是還有你舅舅的？”

“反正都要排隊，買一條也是買，幹脆多買點，你們不都愛吃？”說著走過來，拽了個保鮮袋，拿出三個口條，“看看我舅媽，人家就沒白吃，俗話說吃啥補啥！”

仲媽媽拍她背，“沒家沒教的，長輩的玩笑也亂開。”

仲媽媽又打開一個袋子，從上面拿出包一次性手套，正要拿下面的東西，仲宛跑過來，“你慢點拿，裏面是湯圓，不經你這麽折騰。”

仲媽媽擡頭看她，“我們家又沒人吃湯圓，買這麽多幹嘛？”

仲宛輕拿出來，“這是給欒叔買的，反正我也是排隊幹脆就一塊買了，大過年的，也順手做個人情。”

仲媽媽拍她，  “你這死丫頭，嘴巴還是不養人，東西也買了，也沒人領你情？買什麽東西都是順手，順便，你那麽能耐咋不順輛運鈔車回來？嘴巴甜點會死人！”

……………

仲宛又打了一個噴嚏，仲媽媽看她臉色，“這是感冒了？”

仲宛點頭，“估計是稍微著了點涼。”昨晚躺搖椅上不知怎麽就睡著了，後來是被凍醒的。”隨手抽了張紙出來，狠狠擤了下鼻涕。仲宛體格從小就好，有個頭疼腦熱的仲媽媽也不擔心。

仲媽媽拎著裝好的口條，“走，去你舅舅家蹭飯去！”仲宛戴著雙手套蹲在垃圾桶邊，正啃著羊蹄。

仲媽媽過來，“怎麽吃得下去，都不嫌臭？你張嬸家孫子拉了屎在尿不濕裏，我還沒來得及扔呢，瞎講究，吃個羊蹄都要蹲在垃圾桶邊。”

仲宛往桶裏一細瞄，果然，尿不濕外面濺出些黃色的粑粑。

…………

脫口抱怨，“媽，客廳是拉屎的地麽？拉完還不趕緊收拾出去。”

仲媽媽不在意，“一歲的孩子有啥？這不有尿不濕包著麽？我剛準備清理就聽到你車聲了，一時忘了。”

仲宛一點一點都不想出門，硬是被她媽拽著要去舅舅家，母女倆還沒出大門，門外舅媽的大嗓門，“你看，我就說宛宛回來了？在街口就看到她車拐彎，看來午飯有口福了！”

……………

得，這是舅媽扯著舅舅來蹭飯了。

仲媽媽趕緊回屋，留仲宛一個人拎著口條站院裏。

舅媽推門進來看仲宛手裏的東西，舅舅問，“出去啊？”

仲宛揚揚手裏的口條，“正要給你們送口條呢，大清早就去排了倆小時隊！”舅舅笑瞇瞇接過，還是我們宛宛孝順。

她媽，舅舅，舅媽都愛吃口條，仲宛吃了一次也沒品出個什麽味，還是愛啃一些帶筋骨的。什麽羊蹄，羊蠍子，鴨翅，鴨脖，牛蹄筋等等。你給她包磕好的瓜子，她肯定不吃，她就是要磕的那個樂趣。

進屋裏，仲媽媽已圍上圍裙在切肉，嘴裏招呼道，“我正打算讓宛宛過去叫你們吃飯呢！她呀，特地給你們買了吃食，老早就去排的隊。”隨即從櫥櫃拿出糖耳朵，年糕，咯吱盒等等，擺放在了桌子上。

…………

看仲宛在那傻楞，指著湯圓說，“不是給你欒叔送湯圓？剛好昨晚上回來的，你趁這時候送過去！”接著又跟舅媽說，“宛宛啊，就是心善，惦記著你愛吃口條，欒江他爸愛吃湯圓，這不回來都特意排隊去買的。”

……………

舅媽訴屈，“還是宛宛招人疼，我們家那個自從嫁到上海，一年也就寒暑假回來，每次回來都說累，她連碗都沒給我洗過。你說當個老師有啥累的？有雙休，有寒暑假，一年回來加起來的日子超不過一周，我琢磨她都快忘了有個爹媽，平常連電話都沒打過，更別說惦記著我吃啥嘍！你呀，以後盡享宛宛的福吧，閨女千萬不要遠嫁，我可吃了閨女遠嫁的虧，有個頭疼發熱身邊也沒………。”

仲宛本沒打算去欒家，可聽舅媽這話頭馬上要繞自己身上，剛也碰到他騎摩托出去，趁他還沒回來的空檔，趕緊送過去了事。等下舅舅也開口，那可是雙響炮。

仲宛一路邁到餐桌，拎起兩袋湯圓就往門口快步走，救命啊……救命。

仲宛站在欒家門口有點後悔了，不對，是非常後悔，她為什麽要買湯圓？這三個月來，倆人一共見了兩面，都默契的把對方當陌生人，大家不都好好的嘛？自己幹嘛要買湯圓？越想越懊惱，準備轉身丟進斜對面的垃圾桶。

門突然開了，仲爸爸看到轉身離開的仲宛問，“怎麽不進來？”仲宛只好硬著頭皮進去。欒媽媽坐在院裏拿面鏡子抱怨額前的白頭發，看到仲宛趕緊道，“宛宛，你眼神好，你看我額前這幾根白頭發，都斷了，豎著難看的要死，你拿著眉夾把它□□！”門外響起摩托車聲，熄火了。

……………

仲宛拎著湯圓“哦”了聲。

欒爸爸接過她手裏的湯圓，“街口那家的？”仲宛點頭。

欒爸爸笑道，“還是宛宛貼心，記得我愛吃湯圓！”欒江推門進來。

欒媽媽問，“都買的什麽餡？”

仲宛輕聲說，“山楂跟黑芝麻的，我剛好在那邊排隊就順手買了，我記得欒叔喜歡吃這家。”

欒媽媽看她越來越紅的臉，不解問，“你臉紅什麽？”隨即道，“欒江也特別喜歡吃這家的，最喜歡山楂味。”

………

仲宛恨不得這會能地震，龍卷風，沙塵暴也行。

這不沒事找事，瞎扯淡！

…………

欒媽媽朝著進門的欒江，“怎麽突然回來了？”

欒江說，“我回來拿東西。”

欒媽媽擺手，“你趕緊去拿吧。”

欒江“哦”了聲，進了屋。

仲宛接過欒媽媽的眉夾，有點僵硬的夾她白頭發，欒爸爸在屋裏哼著小曲下湯圓，欒江拎了一個小工具箱出來。

欒爸爸看拎著工具箱傻站院裏的欒江，意味深長問，“要不要吃點湯圓？”

欒江摸了下後腦勺，點著頭輕聲，“好呀，正好有點餓了。”

欒媽媽擡頭，“那我可不做午飯了！正愁著吃什麽，不想做呢！”

欒江點頭“哦”了聲。

進廚房盛了碗，放在石桌上，垂著頭上一口一口的吃。

欒爸爸咬了口，“這山楂十幾年了還這個味，一點沒變，良心賣家。”扭頭問欒江，”味怎麽樣？”

欒江只顧吃也不擡頭，“好吃，我喜歡”。

仲宛心“噗通”了下，挺直了背，“欒姨，就那幾根拔完了，我先走了。”

欒媽媽拉住她，“急什麽呢，我還沒跟你好好說會話呢？”

仲宛躊躇著急道，“我媽還在等我吃飯。”

欒媽媽擺手，“不早說，趕緊回去吧！”

仲宛看向欒爸爸打招呼，“欒叔，那我先走了。”

欒爸爸點頭，“這湯圓好吃，我也喜歡！”仲宛臉紅的跑了。

欒江吃完碗裏的湯圓，走進廚房擰開火，站那盯著鍋裏的水，水開放幾個湯圓進去，滾兩滾，撈出來，把剩下的湯圓放進冰箱，端著碗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欒媽媽起屋道，“小心吃多難受，在喜歡也不能多吃，又沒人跟你搶，剩下的都給你留著。”

欒江“嗯”了聲，欒爸爸覆雜的看了他一眼。

仲宛到家直悔自己冒失，端起熱茶喝了口。仲媽媽在廚房做新疆特色，幹煸辣條子，辣味嗆鼻喉，仲宛連打兩個噴嚏，拿著紙巾擦鼻涕，“媽，你炒菜怎麽老不關廚房門？嗆死了。”

仲媽媽說，“關什麽門啊，開著油煙機呢！就你事多！”仲宛無語。

仲媽媽涼拌了口條，做了個酸辣湯。仲宛最近上火，夾了兩口辣條子，喝了碗酸辣湯，跟舅舅舅媽打了招呼，就上樓睡覺了。

舅舅看仲宛精神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仲媽媽不在意道，“沒事，讓她蓋著被子捂一捂，出出汗就好了。從小都這麽熬過來的，不行再吃藥。”仲媽媽最驕傲的就是，仲宛從沒打過針，更沒打過點滴，了不起就吃個藥。

舅媽接道，“宛宛打小身體就皮實，跟牛打架都沒事。”

………………

昏昏沈沈的睡了一下午，醒來已經八點，懶得下去吃飯，就繼續在被窩醞釀。翻了半天睡不著，起身拿過衣架上的包，摸了煙跟火機，推開陽臺門站在陽臺上。

陽臺不大，最多並排站倆人，仲宛很少來陽臺，一大半都被仲媽媽堆放了雜物。

正對面是處宅基地，左邊斜對面二樓曾是個棋牌室，夏天光著膀子的大老爺們會聚一塊搓麻將，搓上頭連吆喝帶“啪”的摔麻將聲，很是熱鬧。三個月被舉報，連麻將機帶賭資的給鎮上端了，這家人還在街上罵了陣。因為陽臺窄，只要站在屋窗前，就能看到街對面的路燈，包括，路燈下的人。

仲宛對著夜色吐了個煙圈，覺得有趣，連吐五個，試圖組一個奧林匹克。

……………

無意扭頭頓住，欒江無聲無息的站在隔壁陽臺。仲宛本能掐滅煙，那也晚了，欒江從她點煙那刻就已經在陽臺了。

欒江別過頭抽了口自己的煙，仲宛索性從盒裏又熟練點了根，倆人也沒說話，不對視，各自看著各自的風景。

欒江擋著火又點了根，看著她悶聲問，“最近怎麽樣？”

仲宛點頭，“挺好的啊，身體倍棒吃嘛嘛香，還相了兩場親。”

欒江點頭，吐了口煙霧問，“有瞧上的沒？”

仲宛看著夜空不在意道，“就那樣吧，一個沒看上我，一個我倆相互都沒看上。”

隨即轉頭看他，“你怎麽樣？”

欒江漫不經心道，“挺好的，吃得飽，睡得著，還算過得去。”

仲宛點著頭問，“欒姨沒給你安排親？”

欒江看著她眼，悶聲道，“沒有。”

仲宛點著頭避開眼。

欒江問，“感冒了？”

仲宛點頭，“嗯，有點。”

欒江問，“吃藥了沒？”

仲宛點頭，“嗯，吃了。”

欒江不在說話，低頭點了根煙。

仲宛也不找話，跟著也點了根煙。仲宛感覺到冷，隨即打了兩個噴嚏。

欒江說，“你進去吧，別在嚴重了，這時候感冒不太容易好。”

欒宛點頭，“嗯，晚安”

仲宛關了陽臺門，在床上翻了會，確定沒睡意，就往樓下走。

仲媽媽窩在沙發裏蓋著毛毯看電視，仲宛翻了翻冰箱，只有今天她帶回來的吃食，明顯晚上是又沒做飯。仲宛拿出兩只羊蹄裝進盤裏，放進烤箱烤了一分鐘，帶著隔熱手套把盤子放在茶幾上。

仲宛拿出兩個一次性手套，靠著沙發半蹲在地上看仲媽媽播放的韓劇《搞笑一家人》。仲宛被裏面的情節吸引，順手就抓盤子裏的羊蹄，抓過來的途中太燙，滾落在了地板上。

仲媽媽看她一眼，“趁還沒臟，趕緊撿起來，我剛拖過地。”

仲宛撿起來，嘴巴吹了吹，拿著紙巾又擦了擦，沒幾分鐘就啃完一支。第二支也下肚，感覺不過癮，又去烤了兩支。

仲媽媽眼睛不離電視，“小心吃壞肚子。忘跟你說了，剛掉羊蹄的位置，今天張嬸她孫子換尿不濕，恰好又尿到了那。不過我拖過了，還拖了兩遍。”

……………

仲宛吃的肚脹，裹上羽絨服去社區文化廣場轉圈消食。

心不在焉的走著路，後面輛車沖她鳴笛。仲宛頭也不回的靠邊挪了挪。

對方繼續鳴笛，仲宛心罵道，“就你有輛車，這麽寬敞的路面裝不下你。”身子又靠裏挪了挪。

對方再鳴笛，仲宛明白這是要找事，回身沖車不耐道，“怎麽回事啊你？”

對方降下車窗，誒，這不是那誰麽？大意失街亭的馬謖。

馬謖探頭問，“宛姐，這要是去哪啊？”

仲宛應聲，“出來消會食，你這是剛回來？”

馬謖挑著眉，“剛下班，過年這兩天跟人換了班。明天有空過去找你？”

仲宛點頭，“好啊，隨時歡迎。”

馬謖道，“咱倆雖說都在這鎮上，可一年都不定碰上一次，這次聚聚？”

仲宛笑道，“好啊，我正好放假在家，這幾天都有空，咱倆也別在這檔道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仲宛對馬謖印象還是很好的，欒江最好的鐵哥們。小時候沒少跟在她屁股後頭跑，教養跟品行都不錯，長相氣質也算比較佳的，至少對鎮上來說。

突然一個念頭躥進腦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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