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江要過去接欒爸，欒爸嫌來回接太耽擱事，說開車直接過來。

欒江拿著衣服到菜館沒見著仲宛，把衣服給了蘇敏。

蘇敏偷偷出來打電話，仲宛剛到頤和園，兩條腿還沒站穩，低頭看著興致高昂的小依依，“來就來唄！我還給鋪個毯，打個光不是？”掛了電話，牽著依依取票往裏進。

趙易陽撓著頭跟欒江在門口聊天，趙易陽比欒江小個三歲，他很服氣欒江。趙易陽上高中時，欒江還是學校裏的傳說。為人局氣，處事仗義，不用武力就能讓對方服氣。

人稱“江哥”

趙易陽不服別的，就服他以全年級最小的年齡，在一撥比他大三歲的學生裏稱哥，趙易陽很服氣。

趙易陽跟欒江聊了半天，偷偷拽過他小聲說，“江哥，你看前臺拿酒那姑娘，我女朋友！”

欒江扭頭看了眼，長相清秀，跟蘇敏說話時溫溫柔柔，回頭對他說，“是個好姑娘，好好對人家。”

趙易陽聽完笑道，“嘿嘿，下周我打算帶她回家，我媽肯定喜歡！”

欒江有點羨慕這對小情侶，拍他肩膀，“等著喝你喜酒。”

蘇敏帶著欒爸爸往包廂走，“今天還真不湊巧，宛宛一早就帶著我女兒去頤和園了，她念叨了很久，剛跟她通電話，她說讓我好好照顧您。”

欒爸爸笑著說，“不礙，我沒給她打電話就是怕她客氣，你們該忙忙，我跟兒子聊兩句！”

蘇敏笑道，“成，那先給您泡壺茶，我給您廚房看看菜去！”

欒爸爸坐下，小美進來倒了茶，“您請慢用”，隨後輕輕的退了出去。

欒江對欒爸說，“剛倒水那姑娘是趙易陽媳婦。”

欒爸爸驚訝，“趙家孩子什麽時候結的婚？”

欒江道，“年輕人之間媳婦就是女朋友的意思，他說過兩天就帶回家。”

欒爸喝口茶，“他還小著吧？”

欒江點頭，“比我小三歲。”

欒爸爸放下茶杯，“我聽你媽說了，你要不想相親就不相親，你說你跟你媽犟什麽？讓她哭著跟我打電話，還沒享著你福，盡跟著受氣？”

欒江靠在椅背，大掌轉著茶杯，“我沒不願意，反正就這麽回事，我媽看中哪家姑娘盡管去提，我娶就是了。”

欒爸輕拍桌子，“你自個聽聽你的話？什麽叫你媽看中？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看你這副態度？”起身推門讓人拿酒過來。

欒爸爸倒了杯，“今晚就睡我那，你車就先停這，喝點酒放松一下。”

欒江端起一口悶，辣的嗆喉，握著拳頭放嘴邊悶咳了幾聲。

欒爸說，“出息，又沒喝過辣酒，這麽著急幹嘛，這酒得一點一點的品，慢慢就品出意思了。”說完自己示範一遍，想起什麽趕緊拿紙巾吐出來，喝了幾杯茶水漱了口道：“都被你氣糊塗了，我還得開車。”

欒爸夾了口菜放碟子裏，躊躇的問，“有看中的姑娘？”

欒江喝了一小口，點了點頭。

欒爸爸有種不好的預感，轉移話題問，“修車廠怎麽樣？”

欒江道，“還不錯，很充實。”

欒爸點頭沒說話。過了會問，“有沒別的想法？考慮過其它行業麽？”斟酌道，“鎮裏也封閉了些。”

欒江漫不經心道，“沒考慮過，我不覺得封閉。”

欒爸也不再探究，就這樣吧，拍他肩膀，“好好幹，你媽那邊我搞定！”

欒江看著他，“爸，你怎麽不問我看中的是誰？”

欒爸爸心裏“咯噔”了下，緩緩道，“我覺得沒必要，你寧可隨便找人結婚，都沒想過跟你媽提，肯定是有原因的。要麽是對方不願意，要麽是對方家庭不接受，肯定是道大坎，連你也跨不過去。既然跨不過去，說出來又讓大家為難，何必呢，生活就是這樣，不如意事常□□。”

欒江緊握著茶杯，挑著唇角冷笑。

欒爸喝了杯茶，輕聲說，“我上大學那會，能上大學的人並不多，九十年代初，我們那時精神娛樂就是彈彈吉他，唱唱歌，在女生面前顯擺顯擺。那時候我就遇到了我以為的終身伴侶，我們那時肉麻起來絲毫不比你們差，天天見面，那情書依然跟雪花似的。有摘抄的國外詩歌，有含蓄肉麻的自創詩，我寒假還帶這姑娘回來一趟，家裏人很歡喜。”

“後來，你爺爺不知從哪打聽這姑娘有乙肝，死活就是不願意。那時候別說乙肝，就是感染了艾滋我也甘願往裏跳。我放假不回家，過年也不回，家裏絲毫沒有妥協。四個月後收到你爺爺的信，你奶奶吞藥了，我趕緊搭車往家趕，你奶奶在衛生所輸液，她吃多了巴豆。”

“我再回學校，那姑娘也退學了，過了兩年就跟你媽結婚了。你看我這不也過來了，大概十年前我在城裏碰到那姑娘，她沒認出我，我到家才想起是她。兒子，這就是生活的真相，誰都認為自己的愛情是獨一無二，但沒有誰離了誰就過不下去，時間久了，自然一切就淡了。”

夾了片山藥垂頭嚼，咽下，擡頭看著欒江，“我在想，就算那姑娘沒退學，我們也走不下去。你奶奶這次吃巴豆，下次就真的會喝藥。若我不管不顧的跟她在一起，我們不會幸福，我會在內疚中活下去，對我們都是折磨，最終一地雞毛。這輩子雖沒獲得想要的愛情，但我終歸平靜。”

欒江喝了口酒，從兜裏掏出煙，抽了兩口猛烈的咳，又連抽幾口，在煙霧中看著欒爸爸，“我沒想反抗，我也反抗不了，父母跟子女的抗衡，比的就是誰心夠狠，我不比，我投降。你們生了我，養了我，當然有權支配我，綁架我。我現在就盼著結婚，結了婚給你們生個大胖孫子，你們欒家後繼有人了，我或許就解脫了。”

說完夾了口菜就往嘴裏填，看了看手表，“爸，你趕緊走吧，馬上要遲到了！放心吧，我不會再讓我媽躺床上裝病的，沒跟著享福肯定不會讓你們跟著受氣。”起身攙著欒爸爸往外送。

欒爸爸看著欒江，張張嘴，又不知該怎麽說，無力的輕喃了聲，“江江，爸是為你好。”

看著欒爸開車走，欒江又回到包廂，一口一口的吃菜，一點一點的喝酒，直到把菜吃光，酒也喝光。

欒爸爸看著紅綠燈，打著轉向靠邊停車，整個人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遮擋住眼，下巴微微顫動著。手掌來回抹了幾把眼，掏出手機給欒江編輯道，“是宛宛那丫頭？”斟酌了片刻，又給刪掉，後面有車沖他鳴笛讓道。

仲宛帶著依依逛了還不到半小時，依依就已經覺得無聊，抱怨這裏一點都不好玩。仲宛耐心解釋這裏是皇家園林，曾經太後跟皇帝的地，依依皺著臉帶著情緒，“不好玩就是不好玩嘛，這又不是我家，我又不認識這些人，我幹嘛要看他們住的房子嘛，我想要坐鴨鴨，我想去游樂場玩。”說完金豆子就往下掉。

仲宛趕緊蹲下哄，“走走走，都是宛媽媽的錯，宛媽媽帶你去逛兒童樂園，還給你買芭比！”

依依忽閃著大眼睛，“真的麽？”又撒嬌道，“我現在太小了，等我長大了一定陪你來。”

仲宛心都快被萌化了，擦著她淚道，“是宛媽媽不好，等下買好吃的給你賠罪！”

依依摟著她脖子，親親臉蛋，“我最喜歡宛媽媽了！”

仲宛逗著她問，“我跟你媽媽只能選一個，你最喜歡誰？”

依依皺著臉，“你們大人最討厭了，姥姥經常讓我在她跟姥爺之間選一個，為什麽非要選一個，討厭！”

仲宛親她臉蛋，“不選了不選了，宛媽媽又錯了，走嘍！我們出發嘍！”

逛了一下午，仲宛回到菜館，沒形象的癱在沙發上。依依左手一個芭比娃娃，右手一盒奇趣蛋往蘇敏身邊湊，蘇敏抱起她狠狠親了口，“可想死媽媽了！你宛媽媽有沒欺負你？”

依依搖頭笑，“我們在商場玩的可開心了，宛媽媽把我放進游樂池，她還去按摩了呢？”

蘇敏撇了仲宛一眼，“知道你沒耐心，你們不是去頤和園了麽？怎麽會去商場？”

仲宛朝她翻白眼，“依依說頤和園無聊，要坐鴨鴨，我就帶她逛了商場，她在游樂池裏玩，我在她斜對面按摩椅上坐了會，放心吧，我帶著只會比你更操心，丟了你還不把我吃了。”

看了一圈問，“怎麽就你？人呢？今天不會這麽忙吧？”

蘇敏說，“都在後院涮肉呢。”

仲宛點頭問，“他們什麽時候走的？”

蘇敏問，“誰？”

仲宛正要說話，後院包廂走出來食客笑道，“還挺熱鬧的，看的我都想吃涮羊肉了。”說著掏出錢夾結賬。

院子中間擺了張八仙桌，桌子上放了個銅鍋，個個拿著碗筷，坐的坐，站的站，氣氛極好的聊著吃著。仲宛跨步過去，“你們背著我吃獨食。”

小美去後廚給仲宛調了蘸醬，又搬了凳子過來。侯峰往鍋裏倒了盤羊肉卷，仲宛看準火候，夾了一筷頭嚼嚼咽下，“不錯，一點不比牛街差！”

張師傅道，“就你嘴叼，這羊肉還就是牛街的，醬料是候峰琢磨出來的。”

仲宛打量著桌上的一盤一碟，炸松肉，百葉，麻豆腐，燒餅等，還有一碟子糖蒜。八仙桌旁邊的菜架上放著六份肉，另一個菜架放的都是素菜。

仲宛道，“這天也冷了，咱們家夥也齊全，可以每個月涮兩次。”

小美擦了嘴道，“我飽了，我過去換敏姐出來。”

仲宛看了一圈問，“那幾個小姑娘呢？”

侯峰撈著肉道，“還有兩桌呢？”指著菜架上的肉道，“有給她們留。”

仲宛點頭：“這會不忙，先讓她們過來兩個，輪流著吃。”

蘇敏帶著依依過來，“我也好久沒吃涮肉了，這鍋跟碳自打買回來，就去年吃了一次，還是張師傅生日！誒，張師傅是不是要過生日了？”

仲宛遞給依依杯果汁，“還有一周吧？你們說到時候我們去哪吃飯？”

趙易陽接話，“地道的飯館哪家沒去過？張師傅愛吃涮肉，這季節最適合，不如我們還吃涮肉。”

蘇敏符合道，“不錯，再弄點羊蠍子來，外面的飯館也確實沒得吃了。”

張師傅擺手，“都別張羅了，我這把年紀有啥好過的！”

侯峰不依道，“師傅，您懂啥呀，就是您這把年紀才更要過呢？”

張師傅覺得他這話怎麽這麽不中聽，拿著筷子敲他頭，“兔崽子，怎麽說話呢，我身強力壯著呢。”

侯峰拉開凳子道，“對對，您身強力壯，您夜夜新郎！”說完撒丫子就跑。

大家哄笑，張師傅氣的嘴角一抽一抽，“一個兩個都不省心，那個冤家才走，這個就又上了臉！”說完喝了杯啤酒。

仲宛撈了一碗菜，坐在臺階上問，“張叔，溪溪怎麽樣了？快一個月沒見過了，還能適應吧？”

張師傅失落道，“誰知道呢？她又不跟我們住，也沒跟她爹媽住，說什麽精神不自由，跟她兩個同事合租，自己家不住，跑去花錢租房住？都是錢燒的了。我也小半月沒見她了。”

仲宛安慰，“就放心吧您，我看她朋友圈生龍活虎的，應該過的蠻不錯，年輕人嘛，都有屬於自己的交際圈，讓她出去撲騰撲騰！我在她這年紀也出來了。”

張師傅聽這話順耳，嚼了口糖蒜，“本想著讓她跟你們倆學學本事，等她徹底走進社會………”

蘇敏打斷道，“你家鬼丫頭可學了不少呢，只是您老沒看到。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她門清著呢。您越操心她就越長不大。”

仲宛說，“那就這麽定了，張師傅生日提前一天過，咱們倒騰點涮鍋，羊蠍子，把溪溪也叫過來。正式生日那天，就把張師傅留給他家人。後廚交給侯峰跟趙易陽，學了這麽久，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溜溜了。

蘇敏接道，“可以，不過那天我還想吃燒烤怎麽辦，咱們要不要都整點？我們不是還有一個電烤盤？”

仲宛搖頭道，“不好，都不知道該吃哪樣。”放下筷子，伸個懶腰道，“媽蛋，吃太多了，好想躺床上睡覺！”

蘇敏碰碰她，小聲道，“你問的“他們”是你隔壁弟弟吧？他爸爸走的早，估計要上班，他爸走後他又坐了一個多小時。對了，他還喝了不少的酒。”用手比劃，“整整兩瓶的白酒。”

仲宛擰眉問，“多少毫升的？”

蘇敏看她神色，“別擔心，統共也才四兩，走路還算穩的。”仲宛沒說話。

蘇敏問，“你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他爸走後，他臉色很差。”

仲宛頓了下，輕聲道，“我沒他電話。”

蘇敏點她額角，“你傻呀，找個理由問他爸呀，第一次見他我就知道你們有事，死鴨子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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