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章 漏風的篩子

關燈
一場秋雨一場寒,十月中旬,還沒等到第三場秋雨,大爺大媽就已經穿羽絨服了。

當然也有一些楞頭青還穿著短袖,咬牙瀟灑的挺走在秋風中。

仲宛坐在前臺一聲噴嚏一把鼻涕,蘇敏遞給她杯極濃的感冒顆粒沖劑,仲宛用那富有質感的聲音說,“這都沒多大用,還不如一粒感康來的幹脆,”說完,閉著眼犟著鼻的一口悶下。

蘇敏遞給她一大杯白開,仲宛瞇縫著眼睛搖頭,認真道,“不喝,聽說越濃藥效越好,喝太多的水都給稀釋了。”

蘇敏一臉懵逼狀,“???你說的是啥玩意?照你這邏輯直接幹吞不是更好!”

…………

仲宛把條羊絨披肩整個從頭上裹下來,只露張紅撲撲的小臉,“我不跟你這杠精說話。”

蘇敏接話,“你這呆瓜,等下千萬別吃感康,這倆要相斥,我可不想看你七竅流血的慘狀!”

仲宛正要回擊……

“哐嘰”一聲,門被大力拉開又反彈回來,站在門口的張溪也被自己的力大如牛給驚到,趕緊回頭摸摸門,“對不起……對不起…下次註意。”

仲宛裹緊了披肩,“給你個時光機倒回十秒前。”

張溪出去然後再進來,溫柔的推開門再輕輕的合上,滿臉洋溢,“嘎嘎嘎嘎嘎,老娘被公司錄取了,下周一正式上班,老娘以後就是白領了!”

…………

仲宛喝口熱水轉頭看蘇敏,“趕緊把這位白領的工錢給結了,終於有公司把這尊大佛給收了。”隨即雙手合十,“今晚我們出去慶祝。”

張溪看仲宛的打扮,“宛姐,你皈依□□教了?怎麽戴起了頭巾,你這是逛牛街逛出感情了?”

仲宛抱著水杯暖手,“去去去…哪遠往哪去!感冒呢小心傳給你。”翻眼皮看張溪的打扮,一雙短靴,光著條腿,上面一條連衣短裙,外面罩件精致的小皮衣,洋氣且朋克。

仲宛心生羨慕,“怎麽不凍死你呢?”

張溪咋呼,“怎麽會冷?這才二十度大後天就又升溫了。”話落,在她們倆面前轉了圈。

蘇敏捂住眼睛,“媽呀,我眼被刺瞎了,我好像看到一條紅色的大媽內褲,天啊,這年輕人真不講究。”

張溪徹底摟起裙子,“你好好看看,這它媽是安全打底褲,我本命年呢!”趙易陽跟著張師傅從廚房出來,張師傅看到這一幕血往上湧,進後廚抄家夥要出來打。

張溪拔腿就跑,趁機朝她倆喊,“看你倆穿的跟黑寡婦樣,再穿三十年都不過時。”

“哐嘰”一聲,推門撒丫子就跑,張師傅拎著柄長長的菜勺子在後面追……。

…………

仲宛低頭打量自己的衣服,“我穿的不好看?”

侯峰半靠在沙發打游戲,“嗯,隨便一件穿出來,都可以去參加白事。”趙易陽兩手插兜,帶著耳機晃頭晃腦的走了出去……。

蘇敏看著候峰,“都這麽閑?”

侯峰頭也不擡的說,“菜都做完了當然閑,是騾子你也得讓它停下喝口水吧!”

仲宛探著頭一副雞賊的表情,“侯峰,小美自個在包廂收拾呢?”

侯峰收了手機站起來,“管我什麽事,去趟衛生間。”隨後拐彎往包廂走。

蘇敏咬著嘴唇說,“有手段啊!有本事你去把趙易陽那楞頭青給降服了!”

仲宛看著站外面的楞頭青搖頭,“這個算了,還是不惹為妙,小時候他爹可沒少拎著五花八門的道具從我家門口經過。”

趙易陽跟仲宛同一個鎮。兩家隔一條街。從小他就是個楞頭青,在家誰都不服。你說十句,他一句把你噎個半死,往往他噎的還充滿了哲理。他爹氣的急赤白咧,今天拿著掃把,明天拿根雞毛撣子,後天拎個小板凳,大後天鐵鍬,連菜刀都掂過!

高中畢業後,他爸就來到仲宛家,想讓這楞頭青跟著仲宛出來磨練磨練。仲宛當時猶豫,他爹都管不住更何況她了。哪知他爸爽快的說,“你也別為難,他就在你那先待一個禮拜,行了你就留下,不行就讓他滾回來。”話都說這份上了,仲宛自然不好推辭。

不想他除了不愛多說話,愛聽音樂外,沒啥毛病。工作上不抱怨不怠慢,仲宛覺得他有時比侯峰更有責任感。趙易陽進來,問仲宛什麽時間回鎮上,仲宛想了想,“這幾天有時間吧!”

趙易陽說,“那行,到時你幫我捎點東西回去。”

仲宛打趣他帶什麽?趙易陽撓頭面帶羞澀,“給我爸的兩條煙,一瓶酒,我奶奶的風濕膏藥,我在給爺爺買盒稻香村。”

蘇敏聽到問,“可以呀趙易陽,沒想到你還挺孝順呢?那給你媽買的什麽?”

趙易陽露出倆淺酒窩,“我媽實在,她喜歡錢。”

蘇敏笑著說,“你媽可真實在。”這時小美拿了幾個酒瓶蓋子遞給蘇敏,蘇敏推回去說,“這酒兌的獎是你們的,你留著下次來了給他們換。”

小美略微驚訝,蘇敏問,“以前的是不是給小湘了?”小美輕點點頭。

仲宛問小美,“這段日子那倆姑娘怎麽樣?”

小美回答,“可以,眼裏都挺有活的,有什麽不懂的會主動問。”

仲宛笑著說,“那就成,如果有問題隨時跟你蘇姐溝通。”小美點頭。

小美是個很知分寸的女孩,跟仲宛的距離把握的很好,介於老板跟宛姐之間。跟蘇敏也沒有很親密 ,就是個實實在在做事的人,蘇敏跟仲宛對她印象是極好的。

趙易陽站在仲宛旁邊,一邊假裝聽歌,一邊偷偷打量小美。倆人眼神如果撞一塊就立即躲開。蘇敏趴仲宛身邊,“你說趙易陽跟侯峰哪個有戲?”

仲宛篤定,“毋庸置疑,趙易陽。”

蘇敏說,“我賭一百塊,肯定侯峰。”

仲宛這下來精神了,“我跟十倍!”接著又問,“你是覺得小美跟趙易陽沒說過幾句話,跟侯峰還偶爾開個玩笑對吧?”蘇敏點頭。

仲宛老道的說,“虧你還是早戀的人,一般人起初對喜歡的人都放不開,對於沒興趣的反而放得開。戀愛後對他的態度取決於喜歡的程度。”

蘇敏一副受教的表情點頭,“就像你對欒弟弟?”

仲宛推她一下,“你討厭,不理你了。”

蘇敏促狹道,“你看,你倆要沒奸情我跟你姓。兩個月前你車禍,他的那個臉色。上個月他來送東西,你沒見著他那副樣…。”有桌食客走出來結帳,看見前臺的仲宛,“喲,這不是仲老板,這青天白日的見你一次還不容易。”說完打開拎著的半瓶酒,“這次可不能再讓你給溜了,必須喝一杯。”

蘇敏笑著說,“那行,相見不如偶遇,那就讓後廚再炒倆菜我們繼續喝一岔。”

這人看看後面跟著的客戶,又看眼手表,“這次趕時間,下次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一杯,”邊說邊拍仲宛的手。

仲宛忍著惡心,“下次一定。”

仲宛抽出前臺的濕巾狠狠擦了擦手背,去年碰到拉進去喝了杯酒,他手有意無意的往她大腿摸。她當場拉下了臉,要不是小美去前臺把蘇敏叫過來圓了場,肯定要鬧的不愉快。

蘇敏安慰,“就當被狗咬了口,下次他預約我提前告訴你,你就先躲出去…。”還沒說完,仲宛就打斷,“我的菜館,憑什麽要我躲出去,下次他預定你就說沒位置。”

蘇敏面無表情,“說什麽孩子氣的話 ?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那就不要開門做生意了。我們做服務行業的避免不了會遇到這種人,我們可以說沒位置了。可一次兩次三次這麽說,他會怎麽想?他稍微給我們找點事,就夠我們吃一壺了。平頭老百姓的,你拿什麽跟他鬥,惹不起我們就躲。這不叫慫,這叫人生智慧,狗咬你一口你會咬回去”

“就算咬回去,他不死你還徒留一嘴的狗毛,搞不好還得去打狂犬疫苗。何必呢,社會上這種人多去了,遇到一兩個我們躲著走就行,總會有人收拾他們的,誰讓我們是幹這行的呢?” 仲宛趴在桌子上不說話,但明顯沒那麽大情緒了。

蘇敏接著說,“你換個角度想,這貨除了愛占點小便宜外,我們並沒有吃虧。他人脈圈子廣,每次都帶不同的人來,我們客人不都這麽一點點積累起來的?這不就是在利用他做活廣告嘛?他上次摸你,你甩了臉子他不就收斂了?以後你不想見就躲著,你猜上次我看見他帶誰了?”低頭趴在仲宛耳朵輕輕說了一句話。

仲宛轉頭看她,“你說的我都知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蘇敏低聲說,“我媽常說,遇到無能為力的事,千萬不要鉆死胡同,否則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你這才哪到哪啊?你能把店給關了?社會不公平的事多著呢?他就從沒討到過我便宜,我比你處事可圓滑多了。”

仲宛其實早想開了,她就是想聽蘇敏的叨叨。沒想到蘇敏越講情緒越低落,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仲宛故意逗她:“什麽叫無能為力的事?”

蘇敏說,“地震了,山體滑坡了,發洪水了,下冰雹了,在這些自然災害面前我們人類就是弱者,你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仲宛聽她越扯越遠,越來越傷感就趕緊打斷道:“得得得……我知道啦,我要出去吸口霾,冷靜一下。”

仲宛推開門深深的吸了口霾,擡頭望著霧蒙蒙的天,只能霾中作樂。以後天氣越來越冷,霧霾也會越來越嚴重,能怎麽辦呢?總不能逃離出去吧。我們自己造下的孽只能自己承受,罵誰它媽的都沒用。

仲宛在門口站了會,摸著鼻子進屋問蘇敏,“欒江什麽表情?”

蘇敏看她,“什麽什麽表情?”仲宛不再說話。

蘇敏反應過來,擠眉弄眼道,“你說上次他來送東西啊?他也沒什麽表情。”漫不經心的補充道,“表情略顯緊張的在門口徘徊,我喊了他聲,他進來把東西擱下,眼睛把屋子角角落落都掃了遍。我說你有事出去了,他站了會就走了。”

仲宛“哦”了聲沒接話。

蘇敏推她肩,“你們吵架了?你上個月都沒回家。”

仲宛搖頭道,“沒吵。”

閔成奚約仲宛出來吃飯,說這冷颼颼的天最適合吃涮羊肉,已經拿過了號讓她直接過來就行。仲宛隨便套了件毛衣挎了包出門,走到路口那風刮的仲宛只想爹。猶豫一下又拐回去套了件大衣,裹了條圍巾才出來。

仲宛上了出租,又遇著個熱情的司機。對方話意甚濃,沒話找話,“你看現在這氣候,秋天不秋天,冬天又太早,這才剛進入農歷九月就已經裹襖了,這要是等到三九天可怎麽辦。”

仲宛看向窗外,不是裹襖就是裹大衣,有幾個掙紮著穿薄毛衣的絕對是二十歲左右的姑娘跟小夥。

師傅又自我安慰,“不過據說冷得越早,後面反倒是暖冬,交九天興許就不冷了。”師傅指著外面裸腳踝的小姑娘,“你說現在這小姑娘多有意思,都不怕被凍壞了。年輕可勁折騰身體,看她們老了怎麽辦?”

不是仲宛不接話,而是師傅太熱情,話一段接著一段,壓根不給她留接話的空隙。

“去年零下12度,我就見到一小姑娘穿條膝蓋漏洞的褲子,我的天啊,裏面是白花花的肉,這膝蓋將來能不落病?”

仲宛想起大學那四年根本不知道秋褲為何物?初中高中有校服,奇醜無比型的。完全可以排隊去少林寺練劈叉。校服這麽醜裏面加條毛褲也無所謂,她打小就羨慕韓國日本的校服,下雪天還能露出雙腿來。

大學後倒是自由了,可它剝奪了仲宛穿毛褲的權利,穿一條秋褲都顯腿粗。大四那年外地室友說,不看一次升國旗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北京讀過四年書。

那是寒冬臘月天,在零下十五度的淩晨五點,仲宛穿了條膝蓋微破的牛仔褲去□□。八點多拖著雙近乎麻木的腿回酒店窩暖了兩小時。那兩個月仲宛都不敢跑步,膝蓋那明顯不一樣,幸好當時穿了件非常非常厚實暖和的羽絨服,否則腿就要廢了。

打那以後,每年冬天仲宛裹的就跟北極熊一樣,保暖褲早早就穿上。

到了牛街,司機師傅的嘴都還沒停過,趁著找錢的空檔又對仲宛說,“咱們這年齡可比不得外頭那些小年輕們!”

仲宛怕自己誤會,就問司機大叔的年齡,司機笑道,“比你大不了兩歲,年尾我就四十頭上嘍!”

仲宛感覺自己像漏風的篩子,刺骨的冷風紮透她。

我日………

我他媽才二十七,跟這司機差了整整十三歲……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