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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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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幾人面面相覷,心中想法各異,唯有趙清衍能在這暗流湧動之下全身而退。

趙清衍話中似有深意,“儲君殿下身體無恙否?臣下願與殿下同行,至於俞將軍,尚未拜見娘娘。”

聞言,楚闌順著趙清衍的話瞥了眼俞黎,卻見俞黎面色略有慘白顏色,神情也很是倉皇。

他心中疑惑俞黎與孟嫒之間的關系,楚闌不明白為何俞黎敢主動招惹孟嫒,難道俞黎不怕有朝一日孟嫒得知實情。知道當年楚容臣就是在俞黎的精心挑唆下,才叛君而行,最後落了個身死的結局。

不過這些念頭在楚闌腦中僅是一瞬而過,畢竟現在的他不是舊日昏君,而是他們口中的儲君殿下。這些事與他根本毫無幹系。

但是趙清衍著實令人生怖,他坐擁靈臺,常與鬼怪靈異相交,離他近了,楚闌只覺得毛骨森竦,需得離趙清衍遠些。

於是楚闌淡淡拒絕了趙清衍要與他同行的提議,他放輕了聲音,垂首作態,“寧姐姐交予了我許多功課,眼下怕是無暇與靈臺官相談了,就此別過。”

他始終低著頭,視線只落在自己的腳前,因而沒有察覺到在楚闌說出那一聲“寧姐姐”後,俞黎那不可置信又帶了許多嫉妒顏色的目光。

直到楚闌離開,俞黎才從跌入的無間地獄之中重新爬出來。

他雙眼泛紅,喃喃說道:“憑他也配如此稱喚她?”

俞黎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他仰頭看了看蓬萊殿殿門,最後沒有勇氣踏足。他折身離開,趙清衍不緊不慢地從容落步在他身後。

“對楚容臣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俞黎忽然停住腳步,偏過頭看向神情不辨喜怒的趙清衍。

趙清衍這才將目光轉向俞黎,幽幽道:“先太子雖德行有虧,但對將軍您卻可謂是恩重如山,將軍叛主,先太子身死,我倒是想問將軍您為何如此。”

趙清衍輕描淡寫說罷,俞黎已是不自覺手心捏緊一把冷汗。

“……娘娘可曾知曉此事?”俞黎懷揣著最後一分期望問趙清衍。

而趙清衍沒有辜負他的企盼。

趙清衍回覆說:“就算此時不知,終有一日,娘娘會知曉……”

“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俞黎不等趙清衍將話說完,如此說道。

他是從戰場上殺回來的將軍,他想殺人的目光是掩藏不住嗜血鋒芒的,因而趙清衍明白俞黎對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趙清衍無視俞黎的狠厲模樣,從容上前兩步,越過俞黎,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道:“若我一人身死,能換來娘娘與將軍和諧與共,換來大楚江山的安定,我便是死了又有何懼。”

剩下的一半話,趙清衍沒有說完。

他們都知道,孟嫒不可能因為死一個趙清衍,就改變對俞黎的決斷。孟嫒與俞黎之間的矛盾,就好比如今楚帝室與世家的矛盾,後者想越過前者爭權,讓前者不得不提防。

孟嫒與俞黎之間的矛盾,從來都不是來自先太子楚渙,不是因為俞黎叛主,而是俞黎想要爭權奪勢。俞黎怎能不知,以他這般行跡在孟嫒眼中是什麽樣的狼子野心,但是俞黎沒辦法,想要有所得,就必須如此。

俞黎心如明鏡,他知道屬於自己最好的明哲保身的辦法,就是放權,這大抵也是趙清衍今日無緣無故與他攀談的緣由。

“楚天下巍巍,深居宮闈能治國者卻唯有娘娘一人,如今娘娘與世家相鬥,將軍如若真的想為娘娘效勞,不如放下兵權,交由娘娘。”趙清衍道。

俞黎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趙清衍,“如今我手握重權,孟氏寧寧尚對我不屑一顧,若真如你所言,那在她眼中可還有我的一席之地?”

他說得大膽直白,趙清衍起初沒能明白俞黎的意思,沈默片刻,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他心底“噔”了一下,忙轉頭,目光清冷地瞧著俞黎。

“我在與將軍說朝堂權柄,將軍在與我說什麽?”

俞黎在說情誼。

縱靈臺官趙清衍神機妙算,也沒算到俞黎的那顆對尊位者的覬覦之心。

濃烈,張揚,不管不顧。

趙清衍本意是想借由俞黎的舊事勸說他放權於孟嫒,以防日後世家貴族對孟嫒多有要挾制衡。誰知俞黎不只是想要權勢,他所要的更多。

趙清衍心中隱隱感到不安,總有些事情是脫離了他的卦術之外的。

兩廂靜默良久,趙清衍知他無力勸說俞黎,就在宮道上的一處拐彎口與俞黎分開。

-

不日後,就到新歲前夕,豫王風塵仆仆入京,孟嫒聽宮侍稟報說他自街道策馬而來,姿態意氣招展至極,更有甚者將豫王與儲君相比較。

孟嫒換了換姿勢,宮侍就不再說話了,而他那些不曾說完的話,則是旁人對楚淮孱弱不堪的評價。

此時已是深夜,宮門扣鎖,但因豫王歸京,叩請蓬萊殿娘娘祭拜德帝宗廟,於情於理,合該為他一人開例。

楚闌因次日繁縟事宜,央求著孟嫒讓他今夜留寢蓬萊殿,可在深夜他被宮侍浩蕩行走的聲音驚醒,楚闌揉了揉惺忪睡眼,喚了幾聲宮侍,卻無人在外守候。

他睡意朦朧,又口燥難耐,迷迷糊糊就從側殿順著光亮摸著小門走進了孟嫒的殿中。

孟嫒此時為見豫王才梳洗罷,正與豫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就聽宮婢附耳說了一二句,聽完後孟嫒沈聲吩咐了兩句下去。

“……娘娘?”豫王將自己赴京的經歷自顧自的說了一遭,卻陡然發現孟嫒無心在此。

等到孟嫒將目光轉向豫王,見他正瞧著自己,孟嫒詢問:“豫王寒夜裏入京,可需要一碗姜茶暖暖?”

豫王點了點頭,身後就有宮婢將冒著熱氣的姜茶呈上來。

豫王飲了一口,甜膩膩的,不對他的胃口,於是之後他再沒有喝了。

這原也不是為了豫王準備的,而是為了楚闌。楚闌夜裏驚醒,什麽都沒裹著,就冒著冷,從小門入殿。

此刻楚闌正萬分可憐地躺在孟嫒的寢榻上,身邊供著火爐子,透過重疊的紗幕,楚闌隱約能聽見殿中一男子正與孟嫒高談論闊地說著什麽。

過了許久,楚闌才聽到殿門合攏的一聲響,而後孟嫒的身影款款而至。

楚闌一下子閉上眼睛,蜷縮在寢榻上,等著孟嫒到來。

孟嫒垂手撫了撫楚闌的額前,詢問侍奉在側的宮婢,“請了太醫嗎?”

楚闌心下一緊,他不過是在夜裏瘋跑了一段路,就需得請了太醫來瞧他嗎?

楚闌正想睜開眼睛,告訴孟嫒,他沒有因此生病,他只是想休息了,卻聽那宮婢回覆說:“太醫已在殿外等候,奴婢這就去請。”

不過幾息,太醫就被請進了蓬萊殿,見到寢榻上的楚闌也不驚慌,只照尋常為楚闌問診把脈。

太醫很快察覺到楚闌身體無恙且正醒著,就向孟嫒道了幾句,開了一道尋常滋養方子就下去了。

楚闌此時清醒得很,全然沒有之前的模糊頭腦,等到太醫退下後,他才訕訕睜開眼,瞧著孟嫒。

“寧姐姐……”他本無意捉弄孟嫒,只是不巧被太醫發現,在孟嫒眼裏他這般舉動大抵就是捉弄她了吧。

不過楚闌很快想到更巧妙的解決這個小風波的方法,他瞧見周圍沒有人,倏地一下又緊閉起雙眼,語氣悶悶的,“寧姐姐好生欺我。”

孟嫒聞言楞住。

楚闌又翻過身子,不使自己的容貌讓孟嫒瞧見,他哼了一聲,嬌氣又無理。

“小淮,怎麽了?”孟嫒這時才有心思慰問楚闌。

楚闌沒有立即回答孟嫒,反而在心裏面琢磨許多時,才捏著嗓音慘慘地對孟嫒埋怨說道:“寧姐姐,你還問我怎麽了。我今日要留居蓬萊,寧姐姐百般阻撓,若非我貼著姐姐求姐姐,姐姐才不會讓我踏足蓬萊殿。可是……可是方才殿中旁人也來了,卻不見姐姐將他趕走。”

“……我心裏難受。”楚闌最後悶聲說。

孟嫒聽完,面上沒什麽表情,薄紗宮燈的輝色映襯下她的模樣越發精致清冷,“那你想要如何才不難受?”

“我想……想……”楚闌吐出一兩個字來,心中想到什麽,一下子說不出話。

眼下明明是他在無理取鬧,她為何要順從他?

楚闌想不通。

不僅想不通,他此時竟也不知該如何與孟嫒回話。

孟嫒往上扯了扯錦衾蓋住楚闌的小半張臉,語氣認真說道:“以後莫要說這種話了,明日典儀之後,你就是大楚的帝王了,吾萬萬不敢欺君。知道了嗎?”

最末一句話,孟嫒的語氣柔軟下來,不禁讓楚闌懷疑自己在孟嫒面前是否只是一只百般作態的小東西,任他無事生非,她只一笑而過。

楚闌這下心裏面是真的悶悶不樂起來了,他懶懶轉過身子,錦衾在他身上雖厚但不重,看孟嫒撇了撇安神茶,他忍不住湊上孟嫒的手指,問:“姐姐不喝,是太燙了嗎?”

他好像很貼心一般。

見孟嫒點頭,楚闌自告奮勇,“那我與姐姐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燙了。”

說著楚闌竟真想湊上前去,吹一吹孟嫒的安神茶,孟嫒不動聲色地轉過茶盞,“不必了,你且歇著吧。”

見孟嫒這種模樣,楚闌心底大概知道她是嫌他,他想問出口,但是又問不出口。既然知道她嫌他,為何還要跑去問孟嫒,是生怕自己丟臉丟得不夠多嗎?

於是楚闌將話題一轉,“寧姐姐,方才來殿中的那人是誰?”

“豫王。”

“他?”楚闌疑惑了一下,看著孟嫒發問:“豫王深夜入宮?”

見孟嫒頷首,楚闌語氣嗔怪地說道:“他可真是挑了個好時辰入宮。”

孟嫒挑眉不語。

她掀了掀手中的茶盞,慢慢將安神茶飲下,腹中頓時溫熱不已。

楚闌順勢從孟嫒手中接過喝剩的茶水,隨手放在案幾上,動作稍顯熟稔,讓孟嫒多看了他兩眼。

楚闌卻不覺有何失態。

“是因著明日之事,豫王才這般匆匆回來嗎?”他明知故問。

孟嫒道:“雖是為此事而來,卻與他無關,明日你只管做好自己便是。”

楚闌點點頭,見孟嫒揉了揉眉心,“寧姐姐累了嗎?”

孟嫒道:“確實乏了。”

楚闌頓時垂首,好似有愧,“都怪我夜裏貿然來此,占了寧姐姐的寢榻,若不是我睡眠之時體態不端,怕驚擾姐姐安睡,我都想要與寧姐姐割床而眠,哪裏要到如今姐姐需要另尋寢殿……我可真是心疼姐姐呢。”

他的語氣愧疚,但是行為可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若是他真心心疼孟嫒,此刻早已主動離開。

楚闌也就低著頭,在孟嫒瞧不出神色的情況下能說出這些話,他心中洋洋得意,終於在一件事情上讓孟嫒吃了虧。

哪料到孟嫒對他這些心思似有察覺一般,驀然說了一句,“好啊,那便割床而眠。”

楚闌正沈溺在自己的這些小把戲裏,沒聽清孟嫒所言,疑惑了一下,他懵懵地擡起頭看著孟嫒。

卻聽孟嫒似笑非笑說道:“小淮不是說要與吾割床而眠嗎?還不快往裏面去些,這寸掌位置哪裏夠吾安睡。”

楚闌怔住,眨巴眨巴眼,等到孟嫒探手在錦衾上,楚闌才想起來拒絕,“不好不好,我形容醜陋,體態最不好,會嚇著寧姐姐,寧姐姐還是另去別處……不,是我這就把寢榻還給寧姐姐。”

說著楚闌就要起身,孟嫒摁住他的雙臂,等楚闌靜心才與他說:“不過是嚇一嚇你罷了。”

“怎麽如此不禁嚇。”

“我……膽子小。”

孟嫒攥著巾帕為楚闌擦去額頭冷汗,笑著與他說:“既然膽子小,為何又要撩撥於吾?”

楚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最後只能道一句“知錯了”。

孟嫒的手指忽然停在他的下顎,似乎在感受楚闌此時血液流動的狀況如何,她問他,“下次還敢嗎?”

楚闌起初還是不敢瞧孟嫒,在孟嫒稍稍用力擡起他的下巴後,楚闌才將目光落到孟嫒的臉上。

燈色朦朧,倩色如斯。他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下次還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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