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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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嬴政屋內。
一行人看著大夫幫嬴政包紮，又見嬴政白著一張臉，都擔心不已。
李信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他明明看到那匕首只是微微刺破了小公子一點點的衣裳，可是如今看著怎麽一副大限將至的樣子？
“到底怎麽回事？”幾人站得遠，忍不住地追究事情的真相。
這些日子小公子應對各種事情都游刃有餘，屈鳴也就沒有非要出門跟著小公子，而且今日他是帶了李信出去的。
李信這個人在別的方面或許不靠譜，可是在保護小公子方面他從來都是沖在最前頭的，沒想到今日竟讓小公子受了這麽重的傷，眾人都有些責怪李信。
“我……是那個田假，小公子看上了一塊玉石，那人非要與小公子搶，小公子不願意他就偷襲，我明明……明明看到只是刺破點衣服的。”
關於田假此人，眾人都是知曉的。
齊王之弟，仗勢欺人慣了，是個不大好惹的。
但是此人是小公子此行重點關註的對象，眾人很難說此事不是小公子刻意為之。
可這傷也太重了些。
眾人一時語塞，就見大夫從榻前站了起來。
幾人立馬迎上前去。
“怎麽樣了，大夫，少主他沒事吧？”
大夫擺擺手示意外面說。
“問題不大，就是失血過多，按時服藥，切勿操勞，修養半月便可大好了。”
他如此說眾人這才放了心。
“到底怎麽一回事？”李信方才的三言兩語並不足以將問題完全地說清楚，大夫一走，眾人繼續追問。
眾人跟著小公子這麽久了，小公子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就被人傷了？
他們雖然擔心、憤怒，但到底不會因此完全沒了頭腦。
李信其實也清楚，他細細地回想今日的事，就在這時屈鳴突然喚道：“李牧兄，林躍兄，小公子找。”
兩人匆匆忙忙地進去了。
李信的表情更加難看，小公子這是不信任他了嗎？
誰知屈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今日之事不怪你，下次註意便是。”
聽了他這話，李信沒有半點被安慰到的感覺，依舊哭喪著個臉。
畢竟這事情怎麽沒攤在別人的身上呢？
若是別人在，嬴政還真不好這麽做。
因為也只有李信會這樣地完全不懷疑事情的真相。
能得到他這樣的信任，對於嬴政個人而言算是好事，但是對於李信自己可不算是什麽多好的事。
嬴政的房間內此刻只留下了李牧和林躍二人。
李牧看著面色蒼白的嬴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小公子……”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沒說出什麽話來。
“沒事，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不怪他人。”嬴政擡眼看了看李牧，說，“你去將田假請到此處來。”
請？
李牧和林躍二人都沒太明白他所謂的請到底是何意，是真的要將人請過來，還是有其他的什麽安排。
然而嬴政即便是身體不適，還是一下就看懂了李牧的疑惑，“暫時別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
李牧會意。
這就是要直接綁來了。
“你去吧。”
李牧嗯了一聲沒再停留，出去了。
“怎麽樣，小公子，你這傷還好嗎？”
林躍當然也是心疼的，心裏已經盤算著要怎麽對付那所謂的田假了。
但是他沒想到嬴政的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也不由得猜測他是想怎麽整對方。
雖然這些天相處下來，嬴政從未做過什麽十分殘暴的事情，但是在林躍的心裏，嬴政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心善之人。
聽著他的心聲越飄越遠。
嬴政有些無奈，蹭地坐起身來，嚇了林躍一跳，“你小心點。”
“我沒事。”嬴政笑道，“我裝的。”
“啊？？？”
林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裝……裝的？
【這個小公子，搞什麽？苦肉計？】
“為何？為了留下李牧？”
林躍剛才也算是看出來了，李牧是真的關心嬴政。
他覺得若是兩人日後真有針鋒相對的那一天，哪怕是李牧殺了嬴政，他可能也會自裁，雖然這個假設不可能成立，李牧終歸是沒辦法抗衡秦國的。
“也不盡然，我只是剛才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們來齊國，本來也沒抱什麽目的，更多的只是更加直觀地了解當地的情況，順便路過，不過來一場，不做點什麽，總感覺白來。
今日下午，嬴政出去就碰到了田假。
也不知是抽的什麽風，那人一來就跟他搶東西。
嬴政自然是認出了對方，要不然也不會想節外生枝。
只是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僅仗勢欺人，竟然還動刀子。
嬴政本可以完全避開，但是臨到關頭改了主意，還真讓對方傷到了自己，雖說不嚴重。
也是回來的時候他才想起可以借此讓李牧關心關心自己。
他自己也覺得奸詐了些，可兵不厭詐嘛，沒害人，影響不大。
“那小公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想讓齊王欠我一個人情。”
林躍很快反應過來，“小公子是想亮出身份？可那樣的話，會不會影響我們之後去魏國的行動？”
嬴政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還不是當心魏園。
“沒你想得那麽沒腦子。”
林躍嘿嘿討好，“哪有的事，小公子那般聰慧，誰人不知？”
“行了，你先出去吧。”
嬴政默默躺下去，方才為了騙大夫，他的傷口卻也不是假的，只是內裏沒傷多深罷了。
另一邊李牧很順利地就找到了田假。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處女閭，女閭原就是齊國宮中對官妓場所的稱呼，慢慢的，民間也有了這種聲色場所，此處的女閭是極為熱鬧的，李牧一進去就被裏面的場面刺激得不忍直視，這顯然與他們當初在燕國時去的浮月樓不同。
不過李牧也沒想從大門進去，倒是避免了與人糾纏。
他沿著幾間甲等上房找了找，很快找到了田假此人。
此刻夜正濃，屋中兩人也早已經進入了正題，毯子被隨意扔在地上，榻上的兩人渾身上下看著都寫著不成體統四字，李牧就站在房中兩人也沒發現。
他三兩步上前，未出鞘的劍一挑，地上毯子就被他甩了起來直接往榻上飛去，榻上兩人驚恐正欲出聲，下一刻被毯子捂住了頭，等好不容易鉆出來，劍尖已經抵在了脖子跟前。
“英雄饒命，這位俠士，我……不知何處得罪了您？”
絲毫沒在意對方求饒的話語，李牧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直接扯過地上的一根腰帶三兩下將人連帶毯子給捆了起來，然後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扛起人就跑。
“你……你幹什麽？你放我下來！”
“啊——”的聲音消失在黑夜中。
等屋外的人意識到不對勁闖進屋內時，人早已經破窗而出了。
翌日，整個臨淄城內都知道了這消息，公子假被人擄走了，從床上被人連毯子一起擄走的。
眾人紛紛猜測這公子假是不是在外造了什麽那方面的孽。
但是一想，這人是公子假，似乎也沒什麽不可能。
只是敢動王室中人，對方膽子未免太大了些，這不是在打齊國王室的臉嗎？
齊王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想自己一定要將對方找出來給對方好看。
不管自己這個阿弟做了什麽錯事，那始終是自己的阿弟，還輪不到別人來管教。
可是一問之下，滿朝文武都犯了難。
問就是公子假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時半刻還真推斷不出做這事的人是誰。
等找到嬴政已經是三日後的事情了。
經過三日的調養，嬴政身子已經好了些，但是面色看起來依舊蒼白。
他也終於有力氣去看看那被綁回來的人了。
要說他們對田假有多過分，嬴政覺得也是沒有的，有得吃有得睡，只是被毯子裹著躺在榻上罷了，比起自己所受的皮肉傷到底是要輕些的吧。
嬴政跟著一行人來到柴房，剛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十分難聞的味道。
“你們是什麽人，知道我是誰嗎，想死嗎？”
李信上前擡腿就踹了人一腳，那架勢像是要將人從柴房踹出去似的。
“他這兩天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話。”屈鳴也有些不耐，對於李信踢對方的行為仿佛毫不在意。
“田假。”嬴政坐在桌前，默默念出對方的名字，在對方罵人之前繼續道：“齊王建之弟。”
田假面色一變，他敢在這裏叫囂就是以為對方這些人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敢綁著自己。
現在看來，對方不僅知道自己的身份，竟還像是故意的。
“知……知道還不放了我！”田假沒什麽底氣地怒吼一聲。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跟對方的歇斯底裏比起來，嬴政的語氣就羸弱許多，可還是聽得田假心中打鼓。
【我管你是誰，不管是誰，我出去了定將你們幾人碎屍萬段！】
就在這時，門外進來一個護衛湊在屈鳴耳邊說了什麽。
屈鳴說：“人找來了。”
“誰找來的？”嬴政只看著田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是齊王身邊的護衛鄭光。”
嬴政笑了笑，說道：“找你來了。”
看他這不在乎的模樣，田假心中更慌。
【這人到底是誰，竟然連王兄都不害怕嗎？】
他的心中湧現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就成了真。
嬴政招呼兩個護衛將人搬到院中去。
“你……你想做什麽？”
任田假再掙紮已經沒人再理他。
剛一出去見到天光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而後他的面前被屏風攔住，不一會兒，一群士兵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給我搜！”
“誒，鄭大人，如此行事未免太過冒失。”屈鳴提劍攔住對方，雖未動手，卻是氣勢十足。
【不過仗著木子撐腰，真是膽大包天！】
“你既知我身份，就該知道你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奉勸各位識時務者為俊傑。”
“俗話說，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怎麽？你們齊國不講規矩？”
鄭光是跟了齊王建許久的老人，雖說職位不高，可天子近臣，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幾位是木子的人？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若將我家公子先交出來，待我稟明王上一定給木子一個交代。”
言外之意，他們連木子都不在意，幾個小嘍啰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屈鳴笑了笑，沖著屏風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忙把屏風挪開了。
而後鄭光一行人就瞧見平時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的公子假此時被毯子裹著，裏面分明是什麽也沒穿，再聯想他是如何被綁走，眾人竟一時不知說什麽？
“爾等好大的膽子，如此對待我齊國王室，是想與齊國為敵嗎？”鄭光道。
嬴政坐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他袖中手指勾了勾，不知怎的，就見那田假口中的破布被他吐了出來。
田假一把鼻涕一把淚，“鄭光，還在磨蹭什麽，都給我上把他們都殺了，一個不留。”
鄭光微微頷首。
【總算是有人下命令了。】
“公子都開口了，你們還在……”
“等等。”他的話還沒說完，又被屈鳴打斷。
鄭光看著這個一直攔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愈發不耐。
然而，就在此時，只聽對方道：“勞大人回去轉告王上，我家小公子不過是路過齊國之地回秦國，不知何處得罪鄙國，竟被公子假刺殺，敢問齊王是想與秦國為敵嗎？”
早在聽到我家小公子幾字時，眾人已經驚呆了。
【我就說怎麽查不出來，原來真是來歷不小，我早該看出來的，都說秦國小公子逃走時身邊帶著幾個功夫了得的年輕人，這幾人的組合可不就是嗎？】
【但……會不會是胡說的呢？】
“原來是小公子，不是聽聞小公子去匈奴了嗎？”
“沒錯，對外是如此說的。”嬴政終於開口，語氣有些虛弱，“所以若是讓我在外面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消息，我就會怪在鄭大人的身上哦，屈鳴，送客！”
屈鳴之名鄭光自然也是聽過的。
他眼睜睜看著惱羞成怒的田假又被原封不動地擡回柴房，終是什麽也沒說，自己回去覆命去了。
柴房裏又傳出嚎叫聲，然而，任他嗓子沙啞，也無人搭理他。
“小公子，先回去休息吧，養好身體要緊。”李牧近來對嬴政體貼不少，面上跟李信一樣都很自責。
他們二人和屈鳴一起都是從邯鄲一路過來的，自從打定主意護著嬴政還從未出過這麽大的紕漏，這時候巴不得把嬴政捧在手心裏。
嬴政也沒推辭，假裝虛弱準備回房繼續修煉。
【小公子可真能裝啊，綠茶男人得罪不起。】
嬴政：“……”遲早得收拾這人。
不知是真重視這個阿弟還是抹不開齊國王室的面子，不過第二日，齊王宮中就來了人向嬴政賠禮道歉，不僅帶來豐厚賠禮，還帶了醫者為嬴政治病。
不過想來也是為了看嬴政是不是在弄虛作假。
那疾醫來時，嬴政正躺在榻上，看起來虛弱極了，裝得連林躍都要信了。
鄭光上次來時，也是瞧見了臉色蒼白的嬴政的，故而在得到疾醫肯定的眼神後，也不敢再發難，只道：“小公子既身子不適，便好好養著，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提，只是……不知小公子能否讓小人將公子帶回去，也好讓小人回去交個差。”
嬴政靠在床頭，面色有些蒼白地對他笑了笑，說：“既然齊王開口，我自然不好為難公子，只是這公子為人實在囂張，說話也難聽，我這也是一時生氣，還望王上莫要怪罪才是。”
兩人客氣兩句，嬴政便裝作眼皮打架，讓人將田假帶出來讓對方帶走了。
這事情之後，嬴政就找了個還算不錯的晴天找到了李牧。
他們在此處並未待多久，可是眼見著就又要到冬日了，一年就要過去了。
“小公子，涼不涼，需不需要再披個毯子？”
李牧總覺得最近小公子越發消瘦，但似乎也不只是受了傷的原因。
亦或者是自從他受傷之後，他似乎就不大活潑了。
李牧能想得通其中原因，卻並不怎麽願意看到這情況。
“不用，太陽正好。” 嬴政說完自己笑了笑，說，“小時候仲姜總跟我說要多穿衣服，不能涼了，不然長不高，所以我時常都裹得跟一只熊似的，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怕冷？”
他笑盈盈地看著李牧，讓李牧晃了晃神，想起了他們在趙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便是在冬日。
李牧點了點頭，“小公子小的時候確實穿得比較多。”
嬴政又笑，“當時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在想這位大兄如何穿得那麽少還那麽高呢，我才開始慢慢地懷疑這個事情。”
不知道對方要說什麽，李牧也不知怎麽答，好一會兒沒見嬴政再開口，他才說道：“小公子現在已經長得很高了。”
他這話不是假話，如今的嬴政像是慢慢加快了生長速度，怎麽看日後也不會是個矮子。
“只是我現在已經不大在意是不是長得最高了。”嬴政說。
李牧沒有說話。
嬴政當然知道要他這個悶葫蘆說出什麽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不由得嘆息了一聲，說道：“李牧，接下來我們準備去大梁，緊接著就會南下，我們便在此處分道揚鑣吧。”
末了他像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妥，補充道：“此處離趙國近些。”
自從他說完第一句話，李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小公子為什麽要趕我走？”不是說好的兩年時間嗎？如今兩年期限未到，為什麽要趕他走呢？
明明到時候他自己回去就是了。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身邊也不乏保護的人。”
“可是你還是受傷了不是嗎？”李牧還是頭一次在嬴政面前顯得這麽咄咄逼人。
嬴政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不也在嗎？我很多時候也在想，有時候意外是難免的，我不應該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人的手上，所以我打算先放你離開。”
“我怕到時候就舍不得你離開了。”
這話說得，李牧都輕笑了一聲，從他的話語裏哪有半點舍不得？
嬴政似乎沒想要他回應，只自顧道：“你跟我這麽久，也知道日後我是想做什麽的，不怕告訴你，遲早有一日我是會滅了趙國的，到時候我與你就是有滅國之仇，我相信若是真有那一天，你一定會後悔在我身邊浪費那麽多時間沒有對我動手，與其讓你以後後悔，不如現在就放你回去，日後我們再見面，各自盡力便是。”
“你從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李牧一針見血。
“是，但遇到這些事情之後，我的心態變了。”
“你想帶著我就帶著我，你想趕我走就趕我走？”
李牧似是生氣了，說起來的話一句更比一句不客氣。
“咳咳咳……我不是咳咳……”
見他咳得那麽厲害，李牧忙上前幫他順背，說道：“別說了，等你好了再說吧，左右你也得好了才離開臨淄不是嗎？”
誰知道卻見嬴政搖了搖頭，“我打算這兩日便離開了，這齊國本也沒什麽可待的。”
“你就一點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明明你是可以躲開那人的吧？就為了給他們找不痛快，就以身涉險？”
嬴政心說，我可不是為了他們。
他一邊得意，一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在誆騙李牧似的。
李牧看起來心思玲瓏，其實很多時候還是很單純的。
“事情發生了，就不必再提了，我看得出來你不可能因為與我的關系好就背棄趙國，所以你離開吧。”
“就算我不打算背棄趙國，我要回去也不急於這一時。”李牧有些著急。
他一個要幹大事的小公子還在四處游蕩，為何要催自己？
面對嬴政的眼神，李牧有點不敢看。
這些事情在他腦子裏過了許多次，他想過嬴政默默看他離開，也想過嬴政或威逼或利誘地將他留下，可是嬴政沒有，竟是這麽快就要趕他走。
下次見面會是什麽時候呢，是兩軍對峙嗎？
“你放心，等我回秦國去，我會把阿芙給你送回來的。”嬴政說道，“你在路上也無需擔心，拿著我的信物去伯原食肆，沒有人會為難你，也不必露宿荒野。”
李牧沈默著，像是在想應該回答什麽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我不明白，你小小年紀，為何一定要有那般的想法呢？”
他沒明說那樣的想法是什麽想法，但是兩人都知道。
為何會想要什麽一統天下呢？
而且為什麽那麽有自信呢？
嬴政靠在椅中，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得他暖洋洋的。
“你知道如今這仗打了多久了嗎？或許有些百姓從一生下來開始就面臨著動蕩的時局，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讓他們過上平凡的沒有紛爭的日子。”
小的時候嬴政也並不知想要這麽做的真正原因。
他只覺得做天下共主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而他是命定之人。
可是這一路下來，他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即便他身負靈力，即便他預知未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就是不知足，等我坐上秦王的位置，我就是那個在秦國呼風喚雨的人，怎麽也能衣食無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何苦要去肖想他人之物？”這想來是很多人對自己的懷疑，嬴政想，有些人跟著自己也或許是為了自身的前途。
但他們未必清楚自己的心思，而嬴政此時此刻不可能跟他們說清楚自己的心思。
“你還記得那群不會讀書識字的胡國人嗎？當初我在胡國動手殺了人，你知道是為了什麽嗎？”
李牧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們罪孽深重，他們該死。”
嬴政頷首，“是，他們該死，但是他們死了能換回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嗎？不能，但是若是他們在一個穩定的國家，有著統一的規矩，他們讀書識字，能夠明理，那些事情便不會發生了，你覺得呢？”
其實嬴政也是慢慢地才明白了自己做這些事的真正的意義。
他不是為了當上秦王，也不是為了統一六國，而是為了天下安寧。
而自己本身是會搞砸這件事情，可是上天又一次地給了他機會，讓他預知未來，讓他走上修仙之路，能夠慢慢地去解決那些瑣碎的事情。
他要把握住機會。
“或許天下安寧誰都想要，你也一樣，所以我只好放你回去，到時候我們各憑本事吧。”嬴政就像是平日裏跟他閑聊似的，這時候說起這些來還是不疾不徐的，“對了，你知道當時我是怎麽勸動你師父的嗎？我說了我做了一個夢。”
“是真的夢。”嬴政盯著他，神情嚴肅，“我夢到你被人陷害，比你師父還慘，你是趙國最後的機會，他們舍了你也是舍了趙國，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有沒有讓趙國繼續茍延殘喘的必要。”
嬴政說著突然被手中茶杯扔了出去，只聽啊的一聲，一個人影從遠處房梁上掉了下來，他的額頭被茶杯砸了一個坑，此刻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李牧下意識地跑上前去，他剛剛是太入神了嗎？
竟然沒感覺到有人盯著他們。
那人像是痛極了，躺在地上半晌沒有動作。
李牧上前正要探人鼻息，卻險些被那人的一個鯉魚打挺打在臉上。
但李牧可不是吃白飯的，很快與對方纏鬥在一起，不多時，那人就被押到了嬴政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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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屋內。
一行人看著大夫幫嬴政包紮，又見嬴政白著一張臉，都擔心不已。
李信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他明明看到那匕首只是微微刺破了小公子一點點的衣裳，可是如今看著怎麽一副大限將至的樣子？
“到底怎麽回事？”幾人站得遠，忍不住地追究事情的真相。
這些日子小公子應對各種事情都游刃有餘，屈鳴也就沒有非要出門跟著小公子，而且今日他是帶了李信出去的。
李信這個人在別的方面或許不靠譜，可是在保護小公子方面他從來都是沖在最前頭的，沒想到今日竟讓小公子受了這麽重的傷，眾人都有些責怪李信。
“我……是那個田假，小公子看上了一塊玉石，那人非要與小公子搶，小公子不願意他就偷襲，我明明……明明看到只是刺破點衣服的。”
關於田假此人，眾人都是知曉的。
齊王之弟，仗勢欺人慣了，是個不大好惹的。
但是此人是小公子此行重點關註的對象，眾人很難說此事不是小公子刻意為之。
可這傷也太重了些。
眾人一時語塞，就見大夫從榻前站了起來。
幾人立馬迎上前去。
“怎麽樣了，大夫，少主他沒事吧？”
大夫擺擺手示意外面說。
“問題不大，就是失血過多，按時服藥，切勿操勞，修養半月便可大好了。”
他如此說眾人這才放了心。
“到底怎麽一回事？”李信方才的三言兩語並不足以將問題完全地說清楚，大夫一走，眾人繼續追問。
眾人跟著小公子這麽久了，小公子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就被人傷了？
他們雖然擔心、憤怒，但到底不會因此完全沒了頭腦。
李信其實也清楚，他細細地回想今日的事，就在這時屈鳴突然喚道：“李牧兄，林躍兄，小公子找。”
兩人匆匆忙忙地進去了。
李信的表情更加難看，小公子這是不信任他了嗎？
誰知屈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今日之事不怪你，下次註意便是。”
聽了他這話，李信沒有半點被安慰到的感覺，依舊哭喪著個臉。
畢竟這事情怎麽沒攤在別人的身上呢？
若是別人在，嬴政還真不好這麽做。
因為也只有李信會這樣地完全不懷疑事情的真相。
能得到他這樣的信任，對於嬴政個人而言算是好事，但是對於李信自己可不算是什麽多好的事。
嬴政的房間內此刻只留下了李牧和林躍二人。
李牧看著面色蒼白的嬴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小公子……”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沒說出什麽話來。
“沒事，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不怪他人。”嬴政擡眼看了看李牧，說，“你去將田假請到此處來。”
請？
李牧和林躍二人都沒太明白他所謂的請到底是何意，是真的要將人請過來，還是有其他的什麽安排。
然而嬴政即便是身體不適，還是一下就看懂了李牧的疑惑，“暫時別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
李牧會意。
這就是要直接綁來了。
“你去吧。”
李牧嗯了一聲沒再停留，出去了。
“怎麽樣，小公子，你這傷還好嗎？”
林躍當然也是心疼的，心裏已經盤算著要怎麽對付那所謂的田假了。
但是他沒想到嬴政的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也不由得猜測他是想怎麽整對方。
雖然這些天相處下來，嬴政從未做過什麽十分殘暴的事情，但是在林躍的心裏，嬴政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心善之人。
聽著他的心聲越飄越遠。
嬴政有些無奈，蹭地坐起身來，嚇了林躍一跳，“你小心點。”
“我沒事。”嬴政笑道，“我裝的。”
“啊？？？”
林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裝……裝的？
【這個小公子，搞什麽？苦肉計？】
“為何？為了留下李牧？”
林躍剛才也算是看出來了，李牧是真的關心嬴政。
他覺得若是兩人日後真有針鋒相對的那一天，哪怕是李牧殺了嬴政，他可能也會自裁，雖然這個假設不可能成立，李牧終歸是沒辦法抗衡秦國的。
“也不盡然，我只是剛才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們來齊國，本來也沒抱什麽目的，更多的只是更加直觀地了解當地的情況，順便路過，不過來一場，不做點什麽，總感覺白來。
今日下午，嬴政出去就碰到了田假。
也不知是抽的什麽風，那人一來就跟他搶東西。
嬴政自然是認出了對方，要不然也不會想節外生枝。
只是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僅仗勢欺人，竟然還動刀子。
嬴政本可以完全避開，但是臨到關頭改了主意，還真讓對方傷到了自己，雖說不嚴重。
也是回來的時候他才想起可以借此讓李牧關心關心自己。
他自己也覺得奸詐了些，可兵不厭詐嘛，沒害人，影響不大。
“那小公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想讓齊王欠我一個人情。”
林躍很快反應過來，“小公子是想亮出身份？可那樣的話，會不會影響我們之後去魏國的行動？”
嬴政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還不是當心魏園。
“沒你想得那麽沒腦子。”
林躍嘿嘿討好，“哪有的事，小公子那般聰慧，誰人不知？”
“行了，你先出去吧。”
嬴政默默躺下去，方才為了騙大夫，他的傷口卻也不是假的，只是內裏沒傷多深罷了。
另一邊李牧很順利地就找到了田假。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處女閭，女閭原就是齊國宮中對官妓場所的稱呼，慢慢的，民間也有了這種聲色場所，此處的女閭是極為熱鬧的，李牧一進去就被裏面的場面刺激得不忍直視，這顯然與他們當初在燕國時去的浮月樓不同。
不過李牧也沒想從大門進去，倒是避免了與人糾纏。
他沿著幾間甲等上房找了找，很快找到了田假此人。
此刻夜正濃，屋中兩人也早已經進入了正題，毯子被隨意扔在地上，榻上的兩人渾身上下看著都寫著不成體統四字，李牧就站在房中兩人也沒發現。
他三兩步上前，未出鞘的劍一挑，地上毯子就被他甩了起來直接往榻上飛去，榻上兩人驚恐正欲出聲，下一刻被毯子捂住了頭，等好不容易鉆出來，劍尖已經抵在了脖子跟前。
“英雄饒命，這位俠士，我……不知何處得罪了您？”
絲毫沒在意對方求饒的話語，李牧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直接扯過地上的一根腰帶三兩下將人連帶毯子給捆了起來，然後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扛起人就跑。
“你……你幹什麽？你放我下來！”
“啊——”的聲音消失在黑夜中。
等屋外的人意識到不對勁闖進屋內時，人早已經破窗而出了。
翌日，整個臨淄城內都知道了這消息，公子假被人擄走了，從床上被人連毯子一起擄走的。
眾人紛紛猜測這公子假是不是在外造了什麽那方面的孽。
但是一想，這人是公子假，似乎也沒什麽不可能。
只是敢動王室中人，對方膽子未免太大了些，這不是在打齊國王室的臉嗎？
齊王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想自己一定要將對方找出來給對方好看。
不管自己這個阿弟做了什麽錯事，那始終是自己的阿弟，還輪不到別人來管教。
可是一問之下，滿朝文武都犯了難。
問就是公子假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時半刻還真推斷不出做這事的人是誰。
等找到嬴政已經是三日後的事情了。
經過三日的調養，嬴政身子已經好了些，但是面色看起來依舊蒼白。
他也終於有力氣去看看那被綁回來的人了。
要說他們對田假有多過分，嬴政覺得也是沒有的，有得吃有得睡，只是被毯子裹著躺在榻上罷了，比起自己所受的皮肉傷到底是要輕些的吧。
嬴政跟著一行人來到柴房，剛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十分難聞的味道。
“你們是什麽人，知道我是誰嗎，想死嗎？”
李信上前擡腿就踹了人一腳，那架勢像是要將人從柴房踹出去似的。
“他這兩天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話。”屈鳴也有些不耐，對於李信踢對方的行為仿佛毫不在意。
“田假。”嬴政坐在桌前，默默念出對方的名字，在對方罵人之前繼續道：“齊王建之弟。”
田假面色一變，他敢在這裏叫囂就是以為對方這些人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敢綁著自己。
現在看來，對方不僅知道自己的身份，竟還像是故意的。
“知……知道還不放了我！”田假沒什麽底氣地怒吼一聲。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跟對方的歇斯底裏比起來，嬴政的語氣就羸弱許多，可還是聽得田假心中打鼓。
【我管你是誰，不管是誰，我出去了定將你們幾人碎屍萬段！】
就在這時，門外進來一個護衛湊在屈鳴耳邊說了什麽。
屈鳴說：“人找來了。”
“誰找來的？”嬴政只看著田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是齊王身邊的護衛鄭光。”
嬴政笑了笑，說道：“找你來了。”
看他這不在乎的模樣，田假心中更慌。
【這人到底是誰，竟然連王兄都不害怕嗎？】
他的心中湧現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就成了真。
嬴政招呼兩個護衛將人搬到院中去。
“你……你想做什麽？”
任田假再掙紮已經沒人再理他。
剛一出去見到天光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而後他的面前被屏風攔住，不一會兒，一群士兵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給我搜！”
“誒，鄭大人，如此行事未免太過冒失。”屈鳴提劍攔住對方，雖未動手，卻是氣勢十足。
【不過仗著木子撐腰，真是膽大包天！】
“你既知我身份，就該知道你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奉勸各位識時務者為俊傑。”
“俗話說，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怎麽？你們齊國不講規矩？”
鄭光是跟了齊王建許久的老人，雖說職位不高，可天子近臣，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幾位是木子的人？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若將我家公子先交出來，待我稟明王上一定給木子一個交代。”
言外之意，他們連木子都不在意，幾個小嘍啰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屈鳴笑了笑，沖著屏風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忙把屏風挪開了。
而後鄭光一行人就瞧見平時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的公子假此時被毯子裹著，裏面分明是什麽也沒穿，再聯想他是如何被綁走，眾人竟一時不知說什麽？
“爾等好大的膽子，如此對待我齊國王室，是想與齊國為敵嗎？”鄭光道。
嬴政坐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他袖中手指勾了勾，不知怎的，就見那田假口中的破布被他吐了出來。
田假一把鼻涕一把淚，“鄭光，還在磨蹭什麽，都給我上把他們都殺了，一個不留。”
鄭光微微頷首。
【總算是有人下命令了。】
“公子都開口了，你們還在……”
“等等。”他的話還沒說完，又被屈鳴打斷。
鄭光看著這個一直攔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愈發不耐。
然而，就在此時，只聽對方道：“勞大人回去轉告王上，我家小公子不過是路過齊國之地回秦國，不知何處得罪鄙國，竟被公子假刺殺，敢問齊王是想與秦國為敵嗎？”
早在聽到我家小公子幾字時，眾人已經驚呆了。
【我就說怎麽查不出來，原來真是來歷不小，我早該看出來的，都說秦國小公子逃走時身邊帶著幾個功夫了得的年輕人，這幾人的組合可不就是嗎？】
【但……會不會是胡說的呢？】
“原來是小公子，不是聽聞小公子去匈奴了嗎？”
“沒錯，對外是如此說的。”嬴政終於開口，語氣有些虛弱，“所以若是讓我在外面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消息，我就會怪在鄭大人的身上哦，屈鳴，送客！”
屈鳴之名鄭光自然也是聽過的。
他眼睜睜看著惱羞成怒的田假又被原封不動地擡回柴房，終是什麽也沒說，自己回去覆命去了。
柴房裏又傳出嚎叫聲，然而，任他嗓子沙啞，也無人搭理他。
“小公子，先回去休息吧，養好身體要緊。”李牧近來對嬴政體貼不少，面上跟李信一樣都很自責。
他們二人和屈鳴一起都是從邯鄲一路過來的，自從打定主意護著嬴政還從未出過這麽大的紕漏，這時候巴不得把嬴政捧在手心裏。
嬴政也沒推辭，假裝虛弱準備回房繼續修煉。
【小公子可真能裝啊，綠茶男人得罪不起。】
嬴政：“……”遲早得收拾這人。
不知是真重視這個阿弟還是抹不開齊國王室的面子，不過第二日，齊王宮中就來了人向嬴政賠禮道歉，不僅帶來豐厚賠禮，還帶了醫者為嬴政治病。
不過想來也是為了看嬴政是不是在弄虛作假。
那疾醫來時，嬴政正躺在榻上，看起來虛弱極了，裝得連林躍都要信了。
鄭光上次來時，也是瞧見了臉色蒼白的嬴政的，故而在得到疾醫肯定的眼神後，也不敢再發難，只道：“小公子既身子不適，便好好養著，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提，只是……不知小公子能否讓小人將公子帶回去，也好讓小人回去交個差。”
嬴政靠在床頭，面色有些蒼白地對他笑了笑，說：“既然齊王開口，我自然不好為難公子，只是這公子為人實在囂張，說話也難聽，我這也是一時生氣，還望王上莫要怪罪才是。”
兩人客氣兩句，嬴政便裝作眼皮打架，讓人將田假帶出來讓對方帶走了。
這事情之後，嬴政就找了個還算不錯的晴天找到了李牧。
他們在此處並未待多久，可是眼見著就又要到冬日了，一年就要過去了。
“小公子，涼不涼，需不需要再披個毯子？”
李牧總覺得最近小公子越發消瘦，但似乎也不只是受了傷的原因。
亦或者是自從他受傷之後，他似乎就不大活潑了。
李牧能想得通其中原因，卻並不怎麽願意看到這情況。
“不用，太陽正好。” 嬴政說完自己笑了笑，說，“小時候仲姜總跟我說要多穿衣服，不能涼了，不然長不高，所以我時常都裹得跟一只熊似的，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怕冷？”
他笑盈盈地看著李牧，讓李牧晃了晃神，想起了他們在趙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便是在冬日。
李牧點了點頭，“小公子小的時候確實穿得比較多。”
嬴政又笑，“當時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在想這位大兄如何穿得那麽少還那麽高呢，我才開始慢慢地懷疑這個事情。”
不知道對方要說什麽，李牧也不知怎麽答，好一會兒沒見嬴政再開口，他才說道：“小公子現在已經長得很高了。”
他這話不是假話，如今的嬴政像是慢慢加快了生長速度，怎麽看日後也不會是個矮子。
“只是我現在已經不大在意是不是長得最高了。”嬴政說。
李牧沒有說話。
嬴政當然知道要他這個悶葫蘆說出什麽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不由得嘆息了一聲，說道：“李牧，接下來我們準備去大梁，緊接著就會南下，我們便在此處分道揚鑣吧。”
末了他像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妥，補充道：“此處離趙國近些。”
自從他說完第一句話，李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小公子為什麽要趕我走？”不是說好的兩年時間嗎？如今兩年期限未到，為什麽要趕他走呢？
明明到時候他自己回去就是了。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身邊也不乏保護的人。”
“可是你還是受傷了不是嗎？”李牧還是頭一次在嬴政面前顯得這麽咄咄逼人。
嬴政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不也在嗎？我很多時候也在想，有時候意外是難免的，我不應該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人的手上，所以我打算先放你離開。”
“我怕到時候就舍不得你離開了。”
這話說得，李牧都輕笑了一聲，從他的話語裏哪有半點舍不得？
嬴政似乎沒想要他回應，只自顧道：“你跟我這麽久，也知道日後我是想做什麽的，不怕告訴你，遲早有一日我是會滅了趙國的，到時候我與你就是有滅國之仇，我相信若是真有那一天，你一定會後悔在我身邊浪費那麽多時間沒有對我動手，與其讓你以後後悔，不如現在就放你回去，日後我們再見面，各自盡力便是。”
“你從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李牧一針見血。
“是，但遇到這些事情之後，我的心態變了。”
“你想帶著我就帶著我，你想趕我走就趕我走？”
李牧似是生氣了，說起來的話一句更比一句不客氣。
“咳咳咳……我不是咳咳……”
見他咳得那麽厲害，李牧忙上前幫他順背，說道：“別說了，等你好了再說吧，左右你也得好了才離開臨淄不是嗎？”
誰知道卻見嬴政搖了搖頭，“我打算這兩日便離開了，這齊國本也沒什麽可待的。”
“你就一點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明明你是可以躲開那人的吧？就為了給他們找不痛快，就以身涉險？”
嬴政心說，我可不是為了他們。
他一邊得意，一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在誆騙李牧似的。
李牧看起來心思玲瓏，其實很多時候還是很單純的。
“事情發生了，就不必再提了，我看得出來你不可能因為與我的關系好就背棄趙國，所以你離開吧。”
“就算我不打算背棄趙國，我要回去也不急於這一時。”李牧有些著急。
他一個要幹大事的小公子還在四處游蕩，為何要催自己？
面對嬴政的眼神，李牧有點不敢看。
這些事情在他腦子裏過了許多次，他想過嬴政默默看他離開，也想過嬴政或威逼或利誘地將他留下，可是嬴政沒有，竟是這麽快就要趕他走。
下次見面會是什麽時候呢，是兩軍對峙嗎？
“你放心，等我回秦國去，我會把阿芙給你送回來的。”嬴政說道，“你在路上也無需擔心，拿著我的信物去伯原食肆，沒有人會為難你，也不必露宿荒野。”
李牧沈默著，像是在想應該回答什麽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我不明白，你小小年紀，為何一定要有那般的想法呢？”
他沒明說那樣的想法是什麽想法，但是兩人都知道。
為何會想要什麽一統天下呢？
而且為什麽那麽有自信呢？
嬴政靠在椅中，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得他暖洋洋的。
“你知道如今這仗打了多久了嗎？或許有些百姓從一生下來開始就面臨著動蕩的時局，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讓他們過上平凡的沒有紛爭的日子。”
小的時候嬴政也並不知想要這麽做的真正原因。
他只覺得做天下共主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而他是命定之人。
可是這一路下來，他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即便他身負靈力，即便他預知未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就是不知足，等我坐上秦王的位置，我就是那個在秦國呼風喚雨的人，怎麽也能衣食無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何苦要去肖想他人之物？”這想來是很多人對自己的懷疑，嬴政想，有些人跟著自己也或許是為了自身的前途。
但他們未必清楚自己的心思，而嬴政此時此刻不可能跟他們說清楚自己的心思。
“你還記得那群不會讀書識字的胡國人嗎？當初我在胡國動手殺了人，你知道是為了什麽嗎？”
李牧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們罪孽深重，他們該死。”
嬴政頷首，“是，他們該死，但是他們死了能換回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嗎？不能，但是若是他們在一個穩定的國家，有著統一的規矩，他們讀書識字，能夠明理，那些事情便不會發生了，你覺得呢？”
其實嬴政也是慢慢地才明白了自己做這些事的真正的意義。
他不是為了當上秦王，也不是為了統一六國，而是為了天下安寧。
而自己本身是會搞砸這件事情，可是上天又一次地給了他機會，讓他預知未來，讓他走上修仙之路，能夠慢慢地去解決那些瑣碎的事情。
他要把握住機會。
“或許天下安寧誰都想要，你也一樣，所以我只好放你回去，到時候我們各憑本事吧。”嬴政就像是平日裏跟他閑聊似的，這時候說起這些來還是不疾不徐的，“對了，你知道當時我是怎麽勸動你師父的嗎？我說了我做了一個夢。”
“是真的夢。”嬴政盯著他，神情嚴肅，“我夢到你被人陷害，比你師父還慘，你是趙國最後的機會，他們舍了你也是舍了趙國，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有沒有讓趙國繼續茍延殘喘的必要。”
嬴政說著突然被手中茶杯扔了出去，只聽啊的一聲，一個人影從遠處房梁上掉了下來，他的額頭被茶杯砸了一個坑，此刻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李牧下意識地跑上前去，他剛剛是太入神了嗎？
竟然沒感覺到有人盯著他們。
那人像是痛極了，躺在地上半晌沒有動作。
李牧上前正要探人鼻息，卻險些被那人的一個鯉魚打挺打在臉上。
但李牧可不是吃白飯的，很快與對方纏鬥在一起，不多時，那人就被押到了嬴政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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