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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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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床

夜晚, 火車窗外是一片素白,紛紛揚揚的大雪悠揚的下。

窗內, 趙予安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雙手攏在袖中睡著了,頭越來越歪,那腦袋便一次又一次輕磕在玻璃上。

這姑娘傻,額頭都磕紅了,照樣睡得香甜。周圍嘈雜環境對她毫無影響,或者說被她屏蔽在世界之外。

這一點上, 她自小便天賦異稟。

陸贏川伸出手掌,在下一次她的額頭與玻璃親密接觸時阻隔了這一切。

額頭觸感溫熱柔軟, 趙予安迷迷糊糊睜開了一線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換個姿勢接著睡。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朝他的方向挨近過一下。

少時也春游過,他與她坐在車後座上,座位明明那樣寬敞,塞下兩個趙予安都綽綽有餘, 她楞是步步緊逼, 把他擠到邊上, 只為抱著他的手臂,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甜甜的小憩。

如今想起, 只覺像生嚼了一把蓮子,清脆甘甜中帶著苦味兒。

*

第二天,火車到站後是中午, 兩人先找地方吃了東西,然後坐了四小時大巴, 再轉客車。

趙予安視線所及,也從城市過渡到鄉村,道路蜿蜒而下,越來越難走,出現半沙化的地貌,所見的村子面貌也愈加荒涼偏僻。

最後,兩人下了客車。趙予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陸贏川完全換了副樣子,活脫脫一副當地人模樣,用嫻熟的方言,熟門熟路地和當地人打交道,最終成功租了輛車,繼續朝目的地坪村前進。

後視鏡上,身後租車的人還在熱情的揮手。趙予安把視線移動到陸贏川身上,狐疑道:“你什麽時候會的陜西方言?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很多。”陸贏川言簡意賅,看著她滿臉好奇,側目道:“其實我也就會這麽幾句,既然要去深山裏的村子打探消息,那還是不要引人註目的好。”

這話說的客氣,但趙予安還是聽懂了。這是在暗戳戳警告她收斂點,進村後不要當顯眼包,做什麽都要三思而後行,低調做人。

她冷哼一聲,算是回答,而後再懶得理他。

暮色四合,車子在雪地上劃出一條條泥濘。

一個龐大的黑影竄出來,陸贏川一個急剎,黑影倒地,身上背著的小山一樣的東西也稀裏嘩啦散了一地。

趙予安嚇了一跳,連忙和陸贏川一起下車查看。

倒地的男人叫李有民,是個瘸子。沒有爛俗的碰瓷兒情節,他盡管磕在冰天雪地裏,臉皺成一朵苦菊,但看到二人還是一個勁兒的道歉,說自己腿不好,滑了一跤,嚇到了他們。

陸贏川沒說話,只是幫他把散落一地的帽子、圍巾、手套等日用品歸攏好。

“大叔,這些東西,你是要帶進村裏面去賣嗎?”趙予安拿著一個小孩的虎頭鞋,好奇道。

李有民揉了揉黑紅的臉,看清二人的樣子:“俺就住村裏頭,平日進貨拿回來賣,賺點小錢,你們這是來找人的嘛?”

李有民是坪村人,聽說二人是來尋人的,還沒有落腳之地,當下心裏便有了賺外快的念頭。對他們拍著胸脯保證這方圓十裏沒有比自己家裏更舒適妥當的落腳地了,價格嘛——他往高處開了個價,然後忐忑不安地看著男人。

陸贏川略一思索,夜晚不好走,趙予安看上去也困乏極了,還兀自強撐著。他點了點頭。

車子載上李有民和他的貨物,又重新上路,趙予安看著窗外,視線不期然與迎面走來的一個穿著花襖的女人相撞。

女人一副村婦打扮,可神情卻格格不入,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讓趙予安一眼望去就心裏一咯噔,無端的升起幾分不安來。

但這份不安很快就被別的情緒驅散了。

李有民的家比周圍房子的外觀還要舊,土面的墻色,紅色的銹跡斑斑的鐵門,門口是壘起來的紅磚。

他熱情地給他們準備了幹凈的床單被罩,還吩咐自己的老婆——一個叫阿潔的女人給他倆做了兩碗岐山臊子面,很是周到。

那麽問題只有一個,李有民家裏只有一間多出來的空房,房裏只有一張床。李有民早就默認這對年輕男女是一對兒了,絲毫不覺得這樣安排會不妥。

趙予安秉著不惹人註意的原則,在李有民走之前一直忍著沒開口。

待到房間裏只剩下她和陸贏川時,趙予安才越發覺得不妥,上次醉酒之下的受挫羞辱還歷歷在目,此時跟他共處一室,無異於與老虎共處一室。

為什麽在病房沒有這種感覺?大概是病房裏沒有這麽大一張床吧。這張床的存在感太強了!

“陸贏川,你在鬼鬼祟祟地幹嘛?還有,這裏只有一張床,我們晚上要怎麽睡?”她索性把燙手香芋拋給了他,心想料他也不敢讓她一大病初愈的弱智女流睡地上挨凍。

陸贏川正在彎腰細致檢查屋內,連墻壁上最細小的縫隙都沒放過。此時看了氣定神閑的趙予安一眼聳聳肩道:“床很大,你睡裏側,我睡外側。”

他可真敢說!趙予安莫名火大,叉腰道:“按照小說裏的騷操作,當女生說出這句話時,紳士的男人應該說出’我再去拿床被子,今夜我睡地板’這種話!”

“好啊,今夜我睡地板。”他不慌不忙直起腰,一路風塵,那張容顏還是凜冽的好看:“可惜沒有地暖。安安,你明天可能要一個人上路了,”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整齊牙齒:“冬日天寒地凍,切記小心開車,別吊銷了你考了五次科目三才好不容易拿到的駕照。”

語罷,陸贏川溫柔的看著她,字字珠璣,看似諄諄叮囑,實則揭人傷疤,外加恐嚇。

“你不要血口噴人!”趙予安要氣死了,看了看周圍沒人,粗魯地朝他豎起中指:“我看你真是廁所裏跳高——太過糞了!誰科目三考五次了?那是科目二,我科目三考第三次就過了!”

陸贏川再也憋不住了,他抖著雙肩悶悶的笑出了聲:“趙予安,你在狗急跳墻什麽?”

“……”

趙予安猛翻白眼,心想這人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內裏就是個十足十的討厭鬼。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阿潔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臊子面進來,放下後,對他們笑了笑就走了。

兩人道謝後,趙予安夾起一筷子面,邊吃邊搖頭:“我覺得,你真是天生屬黃瓜的。”

“ ?”

“——欠拍。”

陸贏川站著吃面,聞言一頓,挑眉道:“那你就是天生屬核桃的。”

“ ?”

“——欠錘。”

趙予安把面吃的一幹二凈,聞言皮笑肉不笑:“擱這兒PK歇後語呢?所以我這麽多年活該癩蛤蟆吞魚鉤——自作自受!”

這下,陸贏川沒再回答了,安安靜靜吃著面。

趙予安心裏冷笑一聲:慫狗。

*

條件有限,趙予安囫圇洗漱完畢,就到了睡覺環節。

曾經只想把他扒個精光,如今她恨不得當個貞潔烈女,與他劃分的越幹凈越好。

她顫巍巍捧著個空碗,就像捧著一顆曾經破碎的少女心,殺氣騰騰的想著。

陸贏川剛脫掉外套,一轉身就看到這驚人的一幕——趙予安拿著一海碗滿滿當當的水上了床。

“你在做什麽?”

他的話有如暫停鍵,趙予安端著水看向他,陰陽怪氣道:“古時候,以水為楚漢河界,證明男女不越界,不會對彼此不軌。”

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陸贏川嘆為觀止:“然後半夜水撒了,我們被活活凍醒?我友情提醒你一下,這是僅有的一床幹凈床單。”

見他伸手想拿走,趙予安猛搖頭,飛速後退一步——

於是那碗水便潑了一半,好巧不巧橫貫了整片左邊床,這下床的面積只剩另一半了。

趙予安:“……”天地良心,她指天立誓,這絕對是個意外。這完全與她的本意背道而馳!

陸贏川:“……”天見可憐,如果不是他知道這姑娘認真起來說一不二,他都要誤會她是故意的了。

今晚註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趙予安貼著墻躺下後,才發現她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東西,背後大片肌膚開始發癢。

瞅了瞅旁邊的男人,他躺的筆直,睡得呼吸均勻。

她開始不動聲色的蹭墻——

但還是好癢。趙予安覺得自己簡直像喝了雄黃酒的白蛇,難耐地扭來扭曲。背後癢得要命,忍耐力達到了極限。

“你怎麽了?”男人閉著眼睛,卻對她的動靜了如指掌,禮貌問道。

趙予安梗著脖子不想理他,還在猛抓。

陸贏川終於覺察出不對勁,去開了燈,又一把摁住她亂抓亂撓的手,“你哪裏不舒服?”

不顧她的掙紮,他撩起她的白色秋衣下擺,看了一眼就避開了視線:“是過敏。”又望望四周,這屋子很久沒人住過,皺眉道:“應該是塵蟎。我去給你拿過敏藥。”

他抽身要走,卻被趙予安鉗住手腕,她低頭道:“不用了。”

陸贏川是真的摸不清她的腦回路了:“你想毀容嗎?”

“不想。”她悶悶回答,“但我更怕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認真思索著,竟真的停下了動作,不緊不慢端詳她的窘態:“以前聽說小豬卡柵欄——進退兩難,一直腦海裏沒具象化過,今兒可算見識到了。沒事趙予安,你慢慢想,在毀容和嘴短中選一個吧。”

“……”

趙予安二話不說,用行動告訴他自己的選擇。示威似的,十指在脖頸處用力撓出道道血痕,還是癢的難受,很快那片疹子蔓延到臉上——

她伸向臉的手被人緊緊攥住。

一擡眼,對上男人慍怒的眸:“……趙予安,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趙予安迎著他冷氣森森的目光,坦然道:“沒錯!非常討厭。”

男人放開她,垂眸自嘲似地笑了笑。

陸贏川面如冷玉,走下床,從背包裏翻出藥片和藥膏,又倒了一杯水遞給趙予安。

見她不接,他不耐的把水和藥放入她掌心:“吃。別耽誤了正事。”

趙予安聞言,終於慢吞吞接過,吃下。

燈關了,一片黑暗。

男人窸窸窣窣的在她身邊躺下,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窗外雪雨交雜,輕輕敲擊著玻璃,形成有節奏的韻律。

屋內不夠暖,但身上已經不癢了。困倦襲來,她沈沈睡去。

清晨醒來,是被冰雹的撞擊聲吵醒的。

趙予安一睜眼,就看到頭頂那張欺霜賽雪的容顏,整個人被活生生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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