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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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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驚駭

次日下午,黃家小院。

天陰沈沈的,地上囤積著積水和枯葉,幾只蜻蜓在輕點水窪,低位飛行。

沈老和黃廷征一大早就出門采購了。

小院裏,只有辰山一人。

他蔫蔫地抱膝坐在藤椅上,桌上的iPad正在播放《王牌賤諜》,據說是一部高評分喜劇片,他一邊心不在焉看著,一邊機械地從袋中拿出一顆又一顆奶油味炒蠶豆拋進嘴裏。

趙予安進院的時候,他頭都沒擡一下,一副聚精會神看電影的模樣。

但咀嚼聲明顯慢了下來。

趙予安無精打采地在他旁邊坐下,從熱水壺裏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小口小口的喝著,視線緩緩移到iPad上:“這是什麽?”

她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卻洗的幹凈熨的平整,一看就是酒店的傑作。眼下則是疲憊的青色,似是一整晚沒怎麽睡好。

她沒睡好?為什麽沒睡好?怎個沒睡好法?

在辰山反應過來前,他已經楞楞看了她很久,腦子裏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直到趙予安疑惑的揮手沖他眼前晃了晃。

這顆蠶豆有點崩牙,辰山下意識吐出來,一板一眼用紙巾包好,調整好坐姿:“不知道啊,我表哥推薦的。”

趙予安撓了撓臉頰:何樂衍推薦的?

視頻中,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冷酷的黑衣殺手黨們舉著槍支砰砰射擊,正在追殺圍剿兩個抱頭鼠竄的慘蛋。

“哦。”

“趙予安,”辰山看著她,糾結著開口:“你和陸贏川,真的是那種關系嗎?”

趙予安雙眼無神的看著他,也抓起一顆蠶豆丟進嘴裏:“那種關系,是哪種關系?”

“就是……婚姻關系,”辰山別別扭扭坐直了身體,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問沈老,他讓我自己問你。”

“我早說過了,是你自己不信。”趙予安學著他,也脫掉鞋子,盤膝坐在藤椅上。

視頻中,兩個慘蛋慌不擇路,草原上一馬平川,藏無可藏。

他們看著象群,靈機一動,一前一後躲進了母象的身體裏。

……躲進了母象的身體裏?

趙予安蹙眉,這電影感覺怪怪的。

以至於她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辰山已經叫了她幾次:“……趙予安、那你們結婚,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大概三年前。”趙予安掰著指頭算了算,視線卻再一次被電影內容吸引。

辰山還在發問,似乎對她的事情很感興趣:“……那你很喜歡他嗎?”

一只公象走過來,擡起前腿,開始進行一種古老的自然行為。

黑暗中,兩個男人直面公象,先是面面相覷,然後驚慌失措,瑟瑟發抖,兩人開展無恥的花式自救,卻於事無補——最終絕望地被漫天液體澆了一頭一臉。

趙予安默默地移開視線。

默默地看向低著頭滿腹心事的辰山,艱難道:“……辰山,原來你喜歡這種電影啊。”

“嗯嗯。”辰山無意識地小雞啄米點頭,忽覺不對,擡頭看向欲言又止的趙予安,又看向桌上屹立著的iPad……

等等,這踏馬播的是什麽玩意兒啊???

公象們排著長隊,一個接一個,等著對草原上唯一的母象進行生命大和諧。

母象身體裏,兩個男人逃無可逃,只能被迫承受,兩人滾來滾去,已經瀕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崩潰。

——辰山也要崩潰了。

他驚慌失措地“啪”的一聲合上iPad,而那可怖的聲音還在傳來。

空氣尷尬的讓他恨不得就此原地下葬,待他手忙腳亂的關閉音量鍵、又多此一舉地把iPad關機後——

趙予安的聲音已要命的在他耳邊暧暧傳來:

“想不到啊,你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口味卻很是獨一無二嘛。”

“……不是啊!”

辰山簡直百口莫辯,欲哭無淚。

他飽滿的前額上沁出薄汗,黑玉般細碎的額發半掩著濃密鋒利的眉毛,素日瑩潤晶亮的雙唇有些起皮,正傻傻大張著,而那雙清澈的眼中,卻是急的要哭出來了。

“沒事兒,沒事兒啊!”趙予安被他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很好哥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安慰道:“都是成人,誰還沒有些奇怪的性|癖啊!我懂,我都懂!”

語罷,她趿拉上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回自己屋裏去了,甚至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屋內,傳來上鎖的聲音——

緊接著,是趙予安充滿調侃的補充:“……那啥,你繼續啊,我保證不打擾你!”

辰山呆若木雞。

如果有刀。

那這把刀,此刻一定鮮血淋漓地架在何樂衍的脖子上。

他悲從中來——

盡管很不願意承認,但這個本該是聊天局的下午,此刻已經像青春小鳥一樣飛走,再也回不來了。

*

房屋門一關上。

趙予安上揚的唇角就迅速耷拉下來。

她衣服都沒脫,就鉆進被窩裏,把自己裹成厚厚的蟬蛹。

腦袋埋進枕頭裏,恨不得拱出一個窟窿。

中午,在酒店醒來時的尷尬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頭痛欲裂,扶額緩了一會兒,才慢慢支起身子,靠在床頭。

然後她察覺了什麽,慢慢伸手入懷——浴袍下什麽都沒穿,幾近全|裸。

趙予安僵硬的下床,環顧著這間套房,終於在淩亂的浴室找到了自己丟失的零散的記憶。

……她昨晚,竟然這麽勇猛的嗎?

果然酒壯人膽。

她簡直要為昨晚的自己拍手叫好了。

手機提示音“滴滴滴滴”響起,她低頭一看——

這一看,她差點把手機整個丟出去!

醜照。

鋪天蓋地的醜照和視頻。

她在車上叼著安全帶,臉紅的像猴屁股,醉眼迷離地口嗨:“……老婆,親親。”

她在酒店門口抱著石墩子死不撒手,還一個勁兒的叫囂著:“兄!dei!起來!兄dei一生!一起走!

她氣勢囂張的單腿踩在馬桶蓋子上,指天指地咆哮道:“……我!就是那顆最時尚的土豆!”

“……”

陸贏川極為難得的發了條語音,聲音冷冽:“……酒品不好的人,以後再想酗酒前,就應該仔細看看這些。”

“——再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

“——我一條都不會刪。”

羞憤到極致是平和。

三秒後,陸贏川被無情拉黑了。

趙予安下電梯,去酒店門口打車。

上車前還跟石墩子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謝謝你、感謝有你。

——以後都不想看到你。

回憶結束。

張阮阮的視頻電話打來,她有氣無力接通。

一張敷滿黑泥的大臉占據了整個屏幕,趙予安又差點把手機丟出去。

張阮阮把手機拉遠,咋咋呼呼:“安安!你怎麽一副被蹂|躪了的慘樣兒?臉色那麽白!”

趙予安咬牙:“……阮阮,我現在心情很覆雜,我申請聽點好話!”

“OK,OK,”張阮阮舉起雙手,睜大眼睛道:“那你跟陸贏川怎麽樣了?”

“……”

幾秒後,趙予安翻了個身。

在床上躺成大字,有氣無力道:“……目前不要跟我提這個人了,你就當他是個句號,已經圓潤的滾出了我們的話題範圍。”

“……”

“行吧,”張阮阮聳聳肩,開始一塊一塊撕臉上的泥巴,“那你表演日期定好了沒?”

“嗯,五天之後。”

張阮阮半天沒說話,繃著小臉在搗鼓什麽。

趙予安晃了晃手機:“你幹嘛呢?”

“訂票啊!”張阮阮沖她咧嘴一笑,胸有成竹道:“安安,你放心!”

“——到時我一定讓你成為全場最閃耀的崽!”

“……”

*

接下來的五天,趙予安恢覆了忙碌的日常生活。

每天和黃廷征、辰山一起去看表演場地,參與每一個環節的預演,學習花棚的搭建、對當天新鮮柳木棒的篩選制作,確保表演那天不會出任何岔子。

黃廷征還會細細跟她講述鐵水的熔煉、金屬的劃分和選擇,以及強調多次的防護技巧。

趙予安聽得認真,並通通記在了自己手機的備忘錄裏 。

她早出晚歸,應該不會碰到不想碰到的人了吧。

趙予安心想。

但有時世事就是那麽奇妙,在她不想看到他之後。

——短短四天內,她就巧遇了陸贏川三次。

一次,是她早上八點出門倒垃圾,看到陸贏川在晨跑。

他微卷的頭發被汗水浸濕,九頭身比例的完美身材隨著奔跑的節奏在起伏,衣服下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他目不斜視,從趙予安去時的路上經過。

趙予安倒完垃圾,往回走。

又看到他目不斜視,從她回來的路上經過。

趙予安直接回院裏了,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第二次,是在淩晨五點。

趙予安和沈老、黃廷征、辰山拿著大包小包要趕早班長途車去躺鄰縣。

剛出大門,就看到月黑風高、涼風習習的河邊,居然有人在垂釣。

高大背影蕭索寂寥。

辰山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這可是淩晨五點啊!

沈老看著兩小只一臉撞鬼的表情,低咳一聲:“其實,這是個常見的釣魚時間……”

在黑漆漆的、常見時間垂釣的神人,聞言不急不慢回頭。

神情晦暗難明。

趙予安看都不看,戳了戳辰山示意他跟上:“該走了。”

四人跟西天取經似的,一個跟一個,在蒼茫的夜色下,扛著一堆東西走了。

第三次,是在晚飯後。

趙予安和辰山頭挨著頭,正圍著桌子,對著iPad查閱資料。

她不時拿出白天記下的打鐵花筆記,和辰山爭得面紅耳赤。

沈老走到趙予安身邊,把剛出爐的紅薯一分為二,一半給她,一半給辰山。

看她啃得香甜,俯下身幽幽道:“小安安,門口有人找。”

趙予安朝門口瞅了一眼,這影子的主人化成灰她都認識。

“啊?啊?”趙予安高高舉起手機,對沈老努努嘴,“我這裏信號不好,我回屋繼續學習了。”

留下無奈的沈老,和若有所思的辰山。

*

夜色深沈。

陸贏川回到書房,脫下帶著寒氣的外衣。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誰?”他警惕起身,然後看到房間內緩緩走出的李曦寧。

他瞳孔一縮,冷淡的盯著她:

“是你。”

“這個點,你在我房間做什麽?”

他的不悅,對李曦寧毫無影響。

她舉了舉手裏的軍綠色外套,笑道:“你那天喝醉時,落下了衣服,今天剛洗幹凈,就立即給你送過來了。”

陸贏川看著遞過來的、疊的整整齊齊的外套。

伸手接過——

李曦寧笑的深了些。

卻見他微微蹙眉,手一松,將外套輕描淡寫的扔進垃圾桶。

漠然的視線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兒:“出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後做了什麽。”

李曦寧面不改色,走向門口。

走到門框處,又驀然回頭,神色是胸有成竹的篤定:

“陸贏川,如果我告訴你,你兩年前原本想調查的事情,和你以為是偶然遇到的事情。”

“這兩件事情,呵,多麽諷刺啊。”

“——他們背後是同一夥人。”

她逼近陸贏川,欣賞世界名畫兒似的,細細打量他一貫平靜的面容下,因她的話而掀起的驚濤駭浪。

李曦寧的笑容像淬了蜜的刀:

“——我如果早調查出就好了,其實哪裏還需要費我和老爺子這麽多功夫。”

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溫柔至極的輕撫上他冰冷的深廓:

“我們合作,這是雙贏的事情,又和她有關。”

“——你根本不可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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