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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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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宇淮是個話癆,兩人等餐的時間內說了好多有的沒的。

不過他很有分寸,家事寥寥數語,對於商晚,更是緘口不提。

他打從心底喜歡商晚,雖然商晚對他總是冷冰冰,說話也不太好聽。

但是她會在自己生日的時候,給他送一份禮物。

因為是私生子的身份,他的生日往往不被公開和惦記。

而且商學銘很忙。

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敢越過私生子和商家小少爺的界線。

偏偏商晚敢。

她沒有鬧得人盡皆知的意思,但是該給的場面給足了。

商學銘氣得說不出話,她也懶得搭理,捉著商宇淮的手到禮物前,趾高氣昂道,“這裏,一到十二歲,自己看看,不喜歡別告訴我。”

蔣馥姿在一旁手足無措,啞了半晌,終於出聲勸道,“商......小姐,留下來吃飯吧?”

她把外套挽在臂間,離開前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不用了。”

後來商宇淮問蔣馥姿,“為什麽姐姐不喜歡回家?”

蔣馥姿一言難盡,摸了摸他的頭,“因為這裏不是姐姐的家。”

商宇淮很驚訝,“可是爸爸也是姐姐的爸爸。”

那個時候他已經很懂事,不會問出,為什麽姐姐不喜歡自己這樣過於殺人誅心的問題。

蔣馥姿曾經帶他去耀京墓園,商宇淮後知後覺,墓碑上的年輕女人是誰。

他想,他就這麽個姐姐,以後要保護她。

別人譏笑他是私生子時他沒有生氣,那些泡在金錢堆裏長大的小孩而無惡不作,見刺激不到他,轉念一想,開始攻擊商晚。

這件事最先是從家裏搞連鎖商場的孫星茂傳出來,商宇淮氣不過,和人約到天臺上打了一架。

他說完,“嘿嘿”傻笑兩聲,“我那個時候太沖動了,心想他哥誰啊,追不到姐姐就要詆毀她麽?”

周以堯悶笑一聲,“你還挺能的。”

“當然!”商宇淮驕傲道,“我可沒讓他討著一點好。”

周以堯彎著腰,在他肩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下次喊我,我去給你撐腰。”

遙南居動作很快,周以堯接了包裝精致的食盒,商宇淮“哎”了聲,跟上他,“小堯哥,你喜歡我姐姐吧?”

他唇角微勾,輕哂,“這不是挺明顯的事情嗎?”

“也是。”他撓了撓頭,“我覺得姐姐應該也挺喜歡你的。”

周以堯腳步一頓,恰好踩著路燈光暈,淺色的光線鋪在他周身。疊到肘彎的襯衫還沒有放下,堆疊出淩亂美感。

商晚喜歡他?

如果喜歡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

如果喜歡他......

那麽對柏斯遇的態度又算什麽?

他沒有針對喜歡二字高談闊論,一手抄在側袋裏,不疾不徐向前走去,“背地裏討論你姐姐的事情,不怕她生氣?”

商宇淮支出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晃了晃,“姐姐才不會生我的氣。”

回到車上,商晚已經醒了,她將手機鎖屏,說不生氣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她冷冷看著一大一小,“你們是剛去環游星際嗎?”

商宇淮溜到後座,笑瞇瞇道,“姐姐,小堯哥哥給你買了你愛吃的宵夜。”

“哦?”商晚揚著尾音,聽不出是笑還是嘲諷,“你知道我愛吃什麽?”

“我當然知道!”商宇淮自信滿滿地挺直腰板,對上周以堯無奈扶額的動作,這才驚覺落了套。

每次回商家吃飯,她都是各夾幾筷子,只避開不愛吃的。

認真說起來,她好像沒有什麽特別喜歡吃的食物,也沒有特別熱愛的事情。

後半程路途,商宇淮格外安靜。

商晚懶得計較他那點小心思,她百無聊賴地看著飛馳而過的樹影,忽然聽到熟悉旋律。

她詫異地偏過目光,周以堯伸手調大音量,“熟悉嗎?”

他們重逢的第一晚,商晚在清吧唱過的俄語歌。

“你會俄語?”

“會一點。”

商晚彎了唇角,車窗映出的女人明眸善睞,“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周以堯也笑,“小心告你臺詞侵權。”

商晚隨著旋律低吟,聲音清而空靈。

“Ещепятьминутиярасстанусьс тобой”

她的手就垂在一側,近的觸手可得。

但是他無法大方又坦然的牽住她。

他想要靠近的小貓,一不小心就會被驚得逃跑。

銀色閃電破開曠野寂夜,漂亮甩尾後,他解開中控鎖。

擡腕看表的同時,俯身去幫她解開安全帶。

“五分鐘。”

聲音沈沈,不偏不倚落在她頸側。

歌詞裏這樣唱著,“我將與你分別,五分鐘後”

商晚不退不避,甚至不顧及後座還有個喘氣兒的,她直視著深邃眼瞳裏的自己,笑道,“五分鐘,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原來他是為了這首歌改了那麽個不知所謂的微信名。

五分鐘能做什麽?

商晚就著他的手指,送上自己的呼吸。

周以堯眼神和聲音一樣沈,“我們不應該只有五分鐘。”

距離近到呼吸交融,分不清鉆入毛孔的究竟是誰身上的味道。

周以堯擡手蒙住攀著駕駛位眼巴巴湊過來的商宇淮,合攏手掌蓋住他的雙眼。

她微擡著下顎,那幾乎是一個迎上去的姿勢。

但是預想中的溫度沒有落下來。

今晚有無數個可以越界的信號,但是他沒有。

隱有溫熱的指腹抹過她的唇角,沒有弄花鮮艷口紅。

說不清為什麽,這種倒數意味明顯的時間,讓她無來由的起了點莫名其妙的焦躁。

大概是真的知道他們走不到最後。

“你還要多久?”

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

五分鐘,剛好是一場交鋒,一場風暴,和一場極光。

柔順垂落的眼睫中,商晚看見周以堯微微啟唇。

他們今晚都站在臨界點,只差一步,或者不用動作,只要一個俯身的距離,呼吸便會同鎖和鑰匙一樣緊密相連。

她清醒過來。

商晚退開,拎包推門,“走了。”

漂亮細瘦的蝴蝶骨暴露在逼近個位數的氣溫,玫瑰卻盛開了。

周以堯降著車窗,盯著她的背影久久出神。

遙南居的外賣拎走了。

卻遺落了外套。

落荒而逃的公主,連水晶鞋都能舍棄。

商宇淮趴在車窗邊緣,大聲喊道,“姐姐晚安!”

回應他的是急迅擦過耳廓的冷風。

他坐端正,問周以堯,“小堯哥,咱們現在去哪?”

“回家睡覺。”

說完,重新啟動車子,掉頭而去。

五分鐘後,商宇淮看著眼前這棟與商晚家別無二致的三層小洋樓,揉了揉眼眶,不確定道,“我們......這是又開回來了?”

“不是。”

周以堯示意他下車,“深苑花園的房子全是覆制粘貼。”

商宇淮後知後覺看了會兒,終於回過味來,“小堯哥!”他抓著書包緊隨其後,“你是故意的吧?”

周以堯明知故問,“什麽故意?”

商宇淮嚷嚷著提高音量,“其實我住哪都可以,我賴著不走,就是想和我姐多說幾句話,小堯哥,你和我姐住一個小區,不給我開酒店,反而把我帶回家,你的心思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

“路人皆知是吧。”周以堯堵不上他的嘴,幹脆把他的話說完,“你都清楚我對你姐是什麽心思,把你扣在我這兒,然後借口約她吃飯,很難聯系到一起?”

他擡手開燈,外套掛上衣物架,背著光,慢條斯理地解襯衫紐扣。

商宇淮不敢踏進去,在電梯前咽了咽口水。

周以堯見他如臨大敵的反應有些好笑,“進來吧,沒人吃你。”

“是沒人吃我。”他不情不願的挪動腳步,“可有人要利用我。”

“白吃白住白睡,我總得收點利息?”

商宇淮啞口無言,兀自瞪了半天,才跺跺腳,“好吧,反正我也很想姐姐。”

他給商宇淮收拾了一間側臥,並且告訴他樓上左數第二間房間是電競房,如果無聊了想要打游戲,可以自己上去玩。

商宇淮吸著牛奶,被一間電競房收買了,無不感慨,“小堯哥,路漫漫其修遠兮,希望你早日追到我姐姐。”

雖然周以堯計劃的好,但架不住計劃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他就被周母勒令回遙南居吃飯,商宇淮表示自己會在家好好完成國慶作業,周以堯隨手翻了翻他的奧數競賽題,看他一眼,“如果有不會的題,可以拿來問我。”

商宇淮笑瞇瞇地點頭,“謝謝小堯哥,晚上哥要回來嗎?”

周以堯沒法保證,含糊應了聲,“不一定,我把密碼給你,如果我沒回來,晚上你就在家睡。”

又道,“或者去找你姐姐。”

“姐姐不一定有空見我。”商宇淮很識趣,將他送到門口,“天氣預報說未來三天都有雨,哥你出門要帶傘。”

“記得了。”

堵在一環時,周以堯抽空給他哥撥了通電話。

等了十幾秒,藍牙才傳出周以澤略顯冷淡的聲音,“小堯?”

“哥。”周以堯說,“你回來嗎?”

“差不多到了。”

“好。”

周以堯掛了電話,在車潮中被困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才緩慢地挪出了一環。

位置定在遙南公館,是家宴,沒有請外賓。

周以堯到的時候,周以澤已經和周父商量後海三期規劃,見他姍姍來遲,周父順勢停了話題,攤開的報紙停在鼻尖,嗓音很淡,“怎麽來晚了?”

“有點堵。”他說道,“下次我會提前出門。”

周父沒說什麽,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坐吧。”

雅間高山流水,疏韻雅致,身著旗袍的素凈女郎撥弄著琵琶,是一曲潯陽夜月。

菜品上得很快,周以堯沒有動筷。

很顯然,今日並不是單純的家宴。

周母夾了一塊白玉豆腐,落在瓷碗,儀態優雅地問,“聽說保研名單下來了?你跟孫教授?”

周以堯沒有胃口,抿了抿唇,“嗯,不過,我想換研究方向。”

周母修著溫婉柳葉眉,聞言輕挑,“什麽意思,之前不是決定往AI方向發展?”

“是。”周以堯點頭,“孫教授主攻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我想試一試Space Science。”

“不要試一試。”回答他的是周父,“從小怎麽教你的?凡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拿個第二第三名沒意思。”

從外表看,周以澤與周父的長相一脈相承,雖然年過半百,但是從背頭、金邊眼鏡和一絲不茍的西裝,半分中年人的影子也看不出。

他依舊保留閱讀報紙的習慣,周以堯看著黑體加粗的碩大英文,從中推測出華爾街股市又迎震動。

“這種工作做到最好又有什麽用?”周母似乎極為不滿,眼神從周以堯臉上轉過,略壓著不耐,“放著好好的金融不學,要考什麽計算機。”

似乎一提起這個話題她就來氣,語氣不自覺加重,“你看看柏二,他已經接手鉑寧的美國分部,柏總又娶了盛家大小姐,以後他們的商業版圖不知要擴大到哪個地步!”

“和小堯說這些幹什麽?”周父將報紙合上,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孩子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周母僵了僵,面上仍然保持著良好教養,手中的象牙瓷筷卻重重一擲,“行,你們就慣著他。現在是不打算走保研,要去自考是吧?”

“媽。”周以澤剛剛結束一場會議,疲憊道,“以小堯的能力,不可能考不上研究生。而且我一個人能處理得過來。”

周母氣笑了,“合著我為你們考慮反而成罪人了是吧?行,我以後都不問。”

氣氛無端地僵滯。

一頓飯誰也沒動,火星四濺。

周以堯無聲地嘆口氣,親自給周母夾了她喜歡的西湖蒸魚,“媽,您別生氣了。”

周母沒說什麽,但到底是沒繼續發火,“算了,這次叫你來,是有事跟你說。”

“嗯。”

周以堯正襟危坐,等著下文。

周母見周父和周以澤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又有些沒來由的煩悶,扶著額角道,“哥哥要訂婚,最遲是年尾。”

周以堯一楞,下意識去看周以澤。

周以澤比他大十二歲,這麽多年從沒聽說他談過女朋友,冷不防就是訂婚的消息,著實驚到周以堯。

“哥?”他試探著問,“對方是......?”

周以澤顯然不準備多說,一句帶過,“下次就會見到了。”

他伸手調整領帶位置,起身欲走,“爸媽,我得飛一趟法國。”

周以堯不明就裏,周父倒是神情冷淡地囑咐了一句,“對了,把她叫上吧。你身邊那個法語翻譯我給開了。心思不用在正經事上,小手段倒是挺多。”

周以澤垂眸一瞬,“不太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的。”周父說,“剛好要出席晚宴,順便介紹你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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