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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起了蒙蒙細雨,冷涼雨水膩進肌理,雙追針銀鏈表起了一層水霧,她用指腹摁去,時間正砍向22點。

她剛要回去找盛星喬,卻聽腳步忽近,一小截西褲熨帖齊整,商晚擡眼去看來人。

一瞬,她表情細微的變化,紅唇抿出不耐。

真是流年不利。

“商晚?”

對方從另一條階梯走上來,見到她時滿臉震驚,顯然不是有預謀的遇見。

他松著領口,兩指拽拉著VALENTINO當季新款,驚訝道,“你回耀京了?”

商晚沒有看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只盯著銀白色的品牌logo,她捏緊手機,指節滲出青白。

她向後撩過如瀑般的長卷發,紅唇勾起一個笑。

商晚本就是明艷掛的大美人,此刻故作媚態,更是勾魂奪魄。

她不說話,但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已然跟著她飄遠。

男人又走近,眼神微醺,“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商晚,之前事情咱們既往不咎,我手頭有幾個不錯的資源,全都給你,怎麽樣?”

商晚懶懶抱臂,倚著浸水黑亮的圍欄,漂亮的天鵝頸微微繃著,笑道,“程導,藝術圈和娛樂圈天然有壁,我看,還是算了。”

男人仍然不死心,目光□□地從細巧吊帶到高分叉魚骨,眼中精光四射,“你再考慮一下,我捧你,絕對不會低了你的身份,二三線的咖位全不請——清一色一線,怎麽樣?”

商晚八面玲瓏,話語不留轉圜餘地,“程導,我真不是這塊料。”

她這樣說,估計是真的沒戲,男人不加掩飾地露出遺憾,“那真是可惜了,憑你這長相,再出一個盛星喬也不是問題。”

商晚歪了歪頭,膩白指尖輕點著手機背殼,對這場毫無意義的談話感到煩悶。

“盛星喬,一個就夠了。再多,也是東施效顰。”

男人看著她雪白如雲的腿根,心猿意馬,“你說得對——但是比起盛星喬,我覺得你更好。”

商晚漸斂了笑,懶得繼續周旋客套,“我朋友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誰知男人忽然抓住她膚色瓷白光潔的小臂,四下張望著,“商晚,要不我們——”

商晚胃部絞痛,酒精和疼痛的雙重作用下她漸漸看不太清男人眼底的如狼的精光。

她徹底冷下臉,用了十成十的手勁甩開他,卻因為後坐力導致自己踉蹌一步,“程子棋,我不好你這口。”

程子棋擰著手腕,邊擡手解了自己襯衫的第一個扣子,邊笑得猙獰,“商晚,跟我裝什麽呢?誰不知道你能睡啊,當婊|子立什麽牌坊?”

夜風很大。

雨絲密匝如細霧,蒙在冷白手背,她緊捏手機,看著程子棋,咬牙一字一頓,“之前的事情,我看在朋友面子上,不追究,現在你偏要不知趣,也別怪我耐心告罄,不客氣了。”

他的神色驀地一變。

他對商晚的淺薄認知來源於狐朋狗友的口中,幾年前見過一次,當時她穿著一條搖曳生姿的煙粉色長裙,明明氣質典雅高貴,偏偏勾過來的輕佻眼尾撓得人心癢。

搭訕無果,借著醉意惡從膽邊生,推辭不過的酒水中加了一點不明不白的東西。

當時商晚陪著圈中好友參加酒會,沒想到遇到這種事情,礙於面子,沒有明面上起沖突,但到底鬧得不愉快。

裝什麽純情呢。他想。

如果自己是她陪同參加酒會的身份,商晚怎麽可能會拒絕。

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多了,表面小白花似的柔軟無辜,其實給足了好處就能上。

這樣想著,他忽然又膽大了起來。如今他在耀京已經算是小有地位,就連盛星喬都要給他三分面子,何況是商晚。

商晚避著他走,他卻猛地拽過商晚的手臂,嘴唇狠狠地壓下來,還在不幹不凈的罵著,“跟我裝什麽,還不是個有錢就能貼上去的.......操!”

分量不輕的蘋果11PM狠力砸在他臉上,他捂著自己的鼻子,雙眼難以置信的睜大,“我|操|你他媽的——”

商晚面無表情,揚手又是一巴掌,尖銳指甲劃破側臉,細條血跡瞬間洇開。

“好,商晚,你他媽的好,夠種。”

他攤開手心,黏稠鮮血刺眼,他用力抹了一把鼻血,洩憤似的將她狠狠往天臺上一推。

背脊重重撞在鐵制的欄桿上,疼得她臉色瞬間蒼白,額角冷汗滾落。

“你給我等著。”

他惱怒地在原地走了幾圈,用手指著商晚,惡狠狠罵道,“你給我等著!商晚,我搞不死你。”

商晚緊攥著欄桿,緩緩站直,“一口一個商晚,喊得那麽肆無忌憚。”

冷風中,女人鮮紅的唇瓣如罌|粟誘人美麗。

帶著致命的吸引,和致命的陷阱。

“我姓商。這個姓,難道不能讓你想起什麽嗎?”

程子琪怒火沖天,不三不四的罵起來,“臭婊|子,就算你攀上商家又怎樣?”

“難道你還妄想能嫁進商家?我呸!也不掂量你自己幾斤幾兩!”

她實在太疼了,疼得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但是商晚一貫好強,不會在旁人面前洩露一絲脆弱。

“你等著,商晚,我總得讓你知道什麽人不該惹!”

撂下狠話,不知是真的被她的姓氏給震懾,還是因為面子過不去,程子琪沒有多留,匆匆下了天臺。

**

雨勢漸漸下大,她在寒風中凍得瑟縮,強撐而出的氣勢已經難以支撐,胃痛摧毀著她的理智,後背大約也受了點傷,她搖搖欲墜,因為疼痛而湧出的生理性淚水止不住地滾落。

太狼狽了。

如果被盛星喬看到,肯定會讓她擔心。

這位女明星好不容易休假,還是不要破壞她的心情了。

商晚摁著小腹,微微喘了口氣。

她從不是個擅於示弱的人,艱難彎腰觸碰到四分五裂的手機屏幕時,她忽然想起周以堯。

精心打理過的大卷蒙上淺薄水霧,纖翹睫毛盛著雨水。

她遲疑地眨了兩下,電話已經撥出。

太奇怪了,明明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她卻想要見他。

**

周以堯的手機一直響。

他剛洗完澡,整間浴室氤氳著霧蒙蒙的白色水汽,他抽過幹發巾,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從置物架上拿過手機。

屏幕隨著擡起動作自動亮起,鎖屏擠擠挨挨地列了一排綠色通知。

他一怔。

【Rosie:對方已取消】

【Rosie:對方已取消】

【Rosie:對方已取消】

小玫瑰的頭像就亮在對話框的最上方,他連忙將手上的水珠甩幹,匆匆摁了回撥。

很久,那邊才有了回應。

不知道她在哪裏,風聲呼嘯空洞。

入耳是她壓抑的喘息聲。

周以堯短暫停了一會兒,“......商晚?”

商晚半跪在地上,腹部的劇烈疼痛讓她直不起腰,語句斷續破碎,“你、能不能來接我......”

她的字音顫抖,周以堯心跳漏聽了一拍,抓著洗漱臺的手不自覺收緊。

後背淌著細密的冷汗,魚骨裙細小的碎片連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而她是即將在暴風雨中溺死的游魚。

“我在......HERS、天、天臺,你來接我......”

說一句話,幾乎要掏空所有力氣,商晚再拿不穩手機,只聽一聲沈重墜地,手機邊緣磕開一塊驚心動魄的裂口。

周以堯瞬間覺得有雙手擭住了他的理智,他焦急喊道,“商晚!商晚你怎麽了?”

那邊不再說話。

周以堯急得連續喊了幾聲她的名字,隨便擦了一把頭發,用最快的速度拾掇好自己,出門前拿過工裝外套和車鑰匙。

“我現在過去接你,商晚,你在原地等我,不要亂跑,聽見嗎?別掛電話!”

車子發動,遠光燈凝成一條穿透光束。

他用手機導航了HERS的位置,還好不算很遠,他選擇了最近的一條路,在最高限速的範圍內一路踩油門。

“商晚,你還在聽嗎?”

手機界面仍然顯示微信通話,揚聲器裏是大男孩急切的問話,她聽見導航的聲音,和他一直在念著她的名字。

商晚雙手環著自己的腹部,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她精疲力盡地向後倒去,仿佛從懸崖上縱身一躍,跳入荒蕪的寂夜中。

等紅燈的間隙,周以堯的手指不耐煩的敲著反向盤,只想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不得不承認,他聽見商晚的示弱,沒辦法控制腦內思維發散,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但他快要被這種情緒折磨到爆炸。

胸腔像是塞進了一團吸過水後不停膨脹的海綿,無力感和焦灼堵得他呼吸不暢。

HERS在午夜十二點時氣氛被推至高|潮,舞臺上的DJ激情打碟,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群魔亂舞鬧至一團。他等不及人滿為患的電梯,往緊急出口三步並作一步的跑上天臺。

“商晚?”

他對著手機喊,延遲兩秒後,他在某個角落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淩亂的腳步聲踩碎了震耳欲聾的音樂,商晚迷茫的擡起眼,看見他額前的墨發濕成一綹,像五線譜的音符。

她被折磨的幾近脫力,虛虛喊了一聲,“......周以堯。”

她的吊帶裙肩帶松松的滑落至小臂,捂在腹部上的手背扭曲著一道猙獰可怖的紅痕,雙膝也受了傷。

他咬著牙拿外套把她裹起來,將她橫抱起來的瞬間,輕得像是擁了一團雪。

商晚拽著他的外套,將頭埋進他懷裏,鼻尖是濕冷入骨的鹹涼雨水,小小地蹭了蹭,洇濕深色痕跡。

她的細高跟晃眼,周以堯下樓梯時分出手捏住她的腳踝,聽見商晚輕輕地說,“你怎麽不帶把傘?”

然後又有些嘆,“又淋濕了,回去還得再洗一次澡。”

他低頭看她,商晚膚色冷白,於是唇上的紅變得愈加熱烈。

她微微笑起來。

玫瑰要綻放了。

臨時停車沒有熄火,車裏還開著恒溫空調。

他小心翼翼地將商晚放在副駕駛上,商晚忽然用手指勾住他的尾指,雙眼泛著雲遮霧繞的水光,語意呢喃,“不去醫院......”

她的指尖很冷,周以堯反手包住她小小的拳頭,“不行。”

他緊皺著眉,“你必須去醫院。”

“不去。”

她明明渾身脫力,字音卻重,“我不去醫院。”

商晚擡起眼,沒有化濃重眼妝,眼尾卻暈著一片薄紅,寸步不讓的討價還價,“如果你帶我去醫院,我現在就下車。”

周以堯繃著側頸青筋,妥協了。

回程的車速不快,前方路段擁擠,被迫停在五光十色的車水馬龍中,周以堯側頭去看她。

商晚似乎是睡過去了,纖長卷翹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搖搖欲墜的淚,被窗外的車燈折射得熠熠生輝,像一顆小小的碎鉆。

她仍然閉著眼,似乎是察覺,雙手將他的外套抱得更緊了一些,“一會兒路過藥店幫我帶個藥。”

商晚輕描淡寫著,“沒吃飯,喝了太多酒,胃病犯了。”

周以堯抿了抿唇,不作回答,心情很差。

停穩車後,原本想抱她出來,最後無處可落的雙手扶著車頂,俯低著問她,“能走嗎?”

商晚點點頭,臉色仍是白,她搭著周以堯的小臂,慢慢下了車 。

她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周以堯將車內的藥品拿出來,剛一轉頭,就看見商晚扶著歐式浮雕路燈,後擡著腿,玫瑰落入他的視線,漂亮的指尖纏著銀色細帶。

她在解高跟鞋。

她身上罩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外套,長度甚至蓋過了連衣裙的腿根。卷發垂落,手指耐心的在繩結裏繞來繞去。

月光下,她忽然轉過頭,應該是喝醉了,尾音繾綣微揚,眸光水淋淋的,像是無意識的撒嬌。

“好累,不想穿。”

周以堯看著她,久久沒動。

她說,“你找到我了,怎麽不快一點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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