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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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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9 章

那一天,是月伯第一次進入父親的地下室。

在此之前,無論是新母大人、他還是天野,沒有人可以進入這個獨屬於父親的私人世界。

那是一個充滿黴味的空間,到處都是堆積成山的文件和古書。

月伯小心翼翼地跟著父親走進去,不久後,來到一副巨大的聖母畫像前。

“月伯。”男人看著圖畫上栩栩如生的聖母大人,有些頹廢地問,“你相信人類其實一直都在輪回嗎?”

月伯思考片刻後回答:“人類的科技在發展,但人類的底層思考邏輯和處事原則從未改變,所經歷的故事一直都在以不同時代版本的方式重覆,如果這是一種輪回,那或許人類就是在輪回。”

聽月伯這麽說,男人只是無力地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繞過聖母的雕像,男人來到巨大的書桌前,拿起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轉身交給月伯:“打開看看。”

月伯解開銅扣,絲綢的內盒中央,是一支針管,裏面是大約一毫升的紅色液體。

“這是?”月伯擡頭看向男人。

“這是二代母液。”男人道,“你可以理解為,它是支撐我做出所有實驗最基礎的存在,它的一代母液是內黨給我的,是我讓原本已經逐漸失去活性和一代母液以二代母液的方式活了下來。”

“……”月伯不懂男人在說什麽,一臉迷茫問,“爸爸,你不是跟我說,你在做新聖女的研究嗎?”

“那只是名義上的研究項目。”男人道,“又或者說,是表面上的服務於中央政府的研究項目,反正兩個研究項目有重疊的地方,即便稍微變更一下研究方向,一般人也很難看懂。”

“……”月伯還是不理解男人在說什麽。

見月伯一臉迷惑,男人走到書桌前坐下,並示意月伯在對面落座。

那天,月伯從父親那裏聽到了一個與他曾經所接受的教育和所了解的事實完全背道而馳的故事。

那個男人,他的天父——西日,來自於一個叫做“真理黨”的神秘宗教組織。

那是一個並不被世人所知的隱秘組織,裏面有著嚴格的內部等級,據說分為內黨、外黨和聯盟三個標志性的階級等級,而在這三個階級中又存在嚴格的等級秩序。

內黨是最神秘的組織,他們自稱掌握著整個世界的真相,從不參與真理黨的任何集會,即使是身為外黨高層成員的父親,也對內黨一無所知,只會偶爾從內黨那裏接到一些不容拒絕的命令,同時得到一些逆天的資源。

而外黨則是目前表面上統治真理黨的存在,他們受內黨的資源恩惠,也自稱知道世界的真相,主要由全球各種坐在金字塔尖的人組成,可是從後來父親死亡時他們慌亂的反應來看,外黨並非全知全能。

而聯盟則是真理黨的“馬仔”,譬如恰爾和該希亞家族部分家族成員那種,他們知道真理黨很厲害,也了解真理黨一些與眾不同的能力,他們為真理黨提供資源,受真理黨外黨的恩惠,但對真理黨真正的意義一無所知。

至於真理黨到底是什麽,那天,向來如太陽一般只負責照亮別人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對月伯吐露了自身的心聲——

“我並不在意這個組織到底是什麽,我只是在童年的時候受到了這個組織的邀請,知道這個組織擁有常規科學所沒有的反物理、反化學和反生物學的力量,而我需要這份力量。

我從小就不喜歡人類的相處方式,我不喜歡看到人被分為三六九等,我不喜歡看到有人強迫他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我不喜歡各種沒完沒了的歧視,我不喜歡實力至上的世界觀。

於是我小時候看了很多書,我希望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案,可是我發現人類越是想要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就越是無法自救。

以人的角度來看,人類之間的剝削、廝殺和戰爭屬實是十惡不赦,可是,如果不以人的角度去看,而是以宏觀的大世界角度去看,假設人類其實只是一群細胞呢?

弱者和異化者不死,還霸占著養分和資源,只會增加身體罹患重病的機率;弱者不被強者奴役、剝削和統治,就無法發揮所有細胞最大的功能性和作用。

如果一個人的身體裏每一個紅細胞都開始呼籲‘細胞勞動者權益’,那麽,還有哪個紅細胞會夜以繼日地為軀體轉運氧氣,人類還如何在運動的時候獲得充分的血氧調動?

如果一個人身體裏的每一個癌細胞都開始呼籲‘我們只是與你們不同,我們不是怪物’,那麽,當所有細胞不再殺死癌細胞和他們平起平坐的時候,這幅身軀又能在癌細胞的泛濫下存活多久?

如果一個人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有獨立自主的權利,可以自由掌控分裂的自由和思考繁殖的意義,那麽,潰爛的皮膚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煥發新生?

最終你會發現,細胞無論內部發生多少次革命,都無法打破命運枷鎖的桎梏,人類永遠逃不出身為細胞的使命和輪回。

一切剝削與奴役,站在更大的視角下,反而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正義。

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在想,想要徹底改變這一切,讓人類之間的相處模式不再痛苦,讓剝削與奴役再也沒有任何必要性,徹底打破我們身為細胞的宿命,以人類自身的知識是不可能的,我們需要更高維度領域的知識。”

男人看向月伯手中的針劑,拿起,望著裏面殷紅的液體出神道——

“聖母大人可能是更高維度的外星生物,也可能是未來已經找到了更高維度知識並穿越回來的人,但總而言之,目前耀星大陸確實有很多不符合現有知識邏輯的物質存在,譬如:虛靈、虛桉樹,以及,聖潔。”

“聖潔?”那是月伯長這麽大,第一次在宗教院之外的地方,接觸到這樣的詞匯,“那不是聖母大人留在世間的意念嗎?”

“從宗教的角度來說,確實是這樣。”男人道,“但如果以真理黨聯盟的說法來定義,依舊用地球的物理知識來解釋,那麽聖潔是一種磁場,這個磁場能夠幹預一個人身體世間的流速,達到延遲死亡的效果。”

“那……”月伯順著男人的話問,“如果以真理黨外黨的說法來定義,是什麽……”

“以真理黨外黨的說法來定義的話……”男人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針管中的紅色液體上,“它是一種超越人類文明和想象的寄生生物。”

“生,生物?活……活著的?”月伯懵了。

“沒錯。”男人舉起手中的針管,“聖潔是一種高於人類文明的生物,外黨並不知道它來自於哪裏,內黨也不會告訴我們關於它的真相。

或許它是聖母大人的一部分,或許它就是聖母大人本身,又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存在過聖母大人,而它就是唯一的聖母大人,再或許被它寄生的任何人都可以成為聖母大人,還有更多可能性。”

聽到“聖母大人可能沒有存在過”這句話,月伯的腦子“嗡”一聲轟鳴。

“別擔心。”男人掃了眼月伯有些崩潰的表情道,“目前在外黨中,比較主流的看法是:聖母大人確實存在過,聖母大人是另一個文明的生物,而聖潔是聖母大人身體的一部分。

但是,聖潔它有自主意識,可以短暫地獨立存在。

簡單來講,就是說,聖母大人和人類的‘一腦控制體’不同,或許它們是有主腦和副腦存在的,而聖潔應該是可以獨立的副腦,關鍵時刻可以脫離主腦生存。

否則,之後的很多事解釋不通。”

“什麽解釋不通……”

“《創世論》中明確了聖母大人的死期,但聖潔並沒有消失。而且,聖潔的力量在歲月的蹉跎中日漸衰老,它似乎為了活下去,一直在尋找能夠代替聖母存在的共生體,它總是會將一部分力量釋放在某一個女性身上,嘗試是否能夠在未來附身成功。”

“所以……”月伯呆滯地看著男人,詫異道,“天啟之女,不是被聖母大人靈識選中的預言者,而是,是被聖潔部分力量寄生失敗的……失敗品?”

“是,至少外黨是這麽認為的。”男人回答。

“……”月伯頓時說不出話。

“歷史中的聖母大人應該確實擁有女性的外表,畫像中的聖母大人應該並不是杜撰,也正是因為這樣,聖潔才會一而再再而三選擇寄生和畫像有些相似的女性。”

“所以,新母大人,是因為聖潔選擇寄生失敗,而被聖潔殺死了……”月伯喃喃道。

“是。”男人回答,目光麻木道,“聖潔並非故意殺死她,只是她的身體無法承受聖潔的寄生,哪怕是聖潔的一點點力量,也會摧毀她,所有的天啟之女都是如此,無一例外。

所以,外黨才會認為聖母大人和聖潔是一體雙腦的外星生物,雖然她們可以暫時分離、獨立生存,但是,或許聖潔能夠寄生的宿主,始終只有它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聖母大人……”

“那你之前告訴我聖母大人是一個被囚禁的小女孩……”月伯有些結結巴巴地向外吐著曾經和父親相處的那些回憶,“你讚同了我認為聖母大人被新人類囚禁和剝削的觀點,你還帶我去看聖母墓地,你還欺騙我說……”

“我沒有騙過你,月伯,我當時只是真心希望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男人垂下視線,“即便如今,我告訴你了這些,也都是真相,只是不同角度的真相……”

“我不理解。”月伯搖頭。

“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一切很難理解,但是,對我又何嘗不是?”

“你開什麽玩笑,爸爸……”月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冷靜地陳述著與新母大人死亡相關罪魁禍首的男人,“既然你知道這麽多,你為什麽不攔下聖潔,你一定知道新母大人不是聖潔所需的身體,新母大人的身體根本扛不住任何沖擊,為什麽還要眼睜睜看著聖潔那麽做……”

“我攔不住,月伯,我攔不住……”男人的淚瞬間湧上了眼眶,“內黨給我的工作,是在聖潔死亡之前創造出能夠代替聖母接納它的軀體,並且用盡一切辦法延續聖潔的生命。

但是聖潔已經衰敗了,我用盡了畢生所學才將它的性命延續了下來,可是我怎麽會想到聖潔覆蘇的第一件事就是恩將仇報,我當時不知道,我當時不知道啊月伯,我當時不知道……”

說到這裏,男人的淚汩汩直下,他絕望地用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所以我說了,也許兩個故事的版本都是正確的,聖潔並不想繼續停留在耀星大陸,聖潔寧願灰飛煙滅也要離開耀星大陸,可是因為改變世界需要聖潔的力量,而我一開始只是作為一個科學家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將死之物但凡有意識,都一定想要長生,所以我,我……”

看著向來能夠給自己依靠的父親此刻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月伯再也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只能將眼淚吞進肚子裏,有些不知所措地環顧著房間。

沈默了稍許,月伯冷靜了一些,開口問:“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應該不只是為了告訴我真理黨外黨成員眼中聖潔的存在吧?”

“我的研究發生了一點意外。”男人抹了把眼淚,迅速收起了傷感,繼續說正事道,“我剛才說了,我的任務除了創造聖潔需要的寄生體,還包括延續聖潔的生命。”

“嗯。”月伯應著。

“這一套計劃,叫做人造聖潔計劃。”男人道,“內黨對聯盟的解釋是,聖潔的磁場即將消失,需要更多的資源來維持聖潔的磁場,以後如果有聯盟成員問起你這些內容,你也只能告訴他們這些。

而外黨的真相是,聖潔已經老去,從聯盟那裏獲得的資源已經漸漸不足以支撐聖潔的威力,要加快創造出符合聖潔寄生的軀體,與此同時維護聖潔不要死去。”

“為了給聖潔續命,我殺了很多人,月伯。”男人低吟道,“兒時最討厭草菅人命的我,為了讓聖潔活下去,選擇了草菅人命,那麽多人為了給聖潔吊命而死,那麽多聖女為了成為載體而亡,如今,連你的新母大人,我的妻子,也……”

“所以,月伯,接下來,我可能無法回家了。”男人看向月伯,“或許我加入真理黨的初衷是因為兒時一個天真的夢想,可如今,我做過的錯事太多。

就像是……如果沒有我讓聖潔死而覆生,或許你的新母大人也就不會成為天啟之女,也就不用離開我們,而你——你還記得你的預言之詞嗎?”

“當聖潔之光熄滅,做為月亮誕生的預言之子將會被獻祭。”月伯回答,隨後輕輕皺了一下眉道,“聖潔不在了,我也就會……”

“沒錯。”男人苦笑著,“聖潔如果不在了,你或許也會出事,我不能再容許你也出事了,所以,我必須為了得到結果奮戰到底,直到我死,可能內黨才會放過我,我也才會放過我自己。”

“你要照顧好自己,月伯。”男人伸手,輕輕拉住月伯的胳膊道,“你很優秀,真得很優秀,拜托你,以後照顧好自己,爸爸我可能,真的陪你走不了多久了……”

聽到這裏,月伯的眼淚瞬間從眼眶滑落,但他依舊板著臉問:“那天野呢?天野如果知道你要離他而去,他可能會發瘋。”

“天野什麽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男人道,“天野容易沖動,會做傻事,他雖然很強,但腦子實在不好,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別讓他知道太多。”

“那,你拿出這只針劑,是要做什麽?”月伯看向被父親緊緊攥在另一只手手心的紅色針管問。

“我希望至少你能活下去。”男人仰頭看向面前的月伯道,“所以,我想對你做一個非常危險的實驗,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保護你的方式。”

“什麽?”

“我需要你來保管這只二代聖潔母液。”男人道,“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有一天,我發現這一切都是錯誤的,那時候我可能會與外黨共覆滅,但我希望至少留有一個能夠保護你的機會。”

“我……保護?”月伯望著那只針管,“這只母液能怎麽保護我?”

“我……”男人欲言又止。

“說吧。”

“我需要在你的身體裏植入一根人造血管,將這份母液藏起來。”男人道,“它會和你的普通血管藏在一起,但是裏面的液體並不對外流通。

這份聖潔母液是最新的,它會持續散發聖潔之力。如果耀星大陸的聖潔到時候真的枯萎了,這份母液會有感知。我做過實驗,不同版本的母液力量雕零是有三五天時間差的。

到那時候,你就逃吧,這份母液的聖潔力量能保你拿到足夠的手續逃亡地球,或許到了地球,你就能脫離預言之子的身份了。”

“……”月伯看著父親臉上覆雜的表情,他想說什麽,卻又選擇閉上了嘴巴。

在短暫地沈默過後,月伯應下:“可以,我接手。”

“一旦植入成功之後,月伯,我們就必須保持距離,你必須表現得很討厭我,因為我們要避嫌,你才能安全。”

“能理解。”

“無論我發生什麽,你都不能在乎。”

“我明白。”

“天野也不能說。”

“我會的。”

男人下葬那天,月伯獨自一人,在公園裏坐到了深夜。

為聖潔付出了一生的父親,為什麽要引爆自己一生的心血?

而且,為什麽父親炸掉了實驗室,他卻一點都不意外?

至於男人埋藏在自己體內的聖潔母液,真的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給自己一個逃離耀星大陸的時間差這麽簡單嗎?

或許,並不是。

在男人決定將聖潔母液埋藏在自己體內的時候,男人看他的表情,是有不忍和愧疚的。

這讓月伯想起了童年時男人對他道歉時所說的話——

“月伯,我不是個好人,我明知你會經歷這樣的命運,卻還是不得不晚來一步……”

如今細品這句話,會突然發現,男人似乎話裏有話。

男人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時機都太巧合了。

男人從他三歲就註意到了他的存在,似乎有意在等他愛上聖母無法自拔,在等他墜入宿命的漩渦無法掙紮,在等他被迫了解聖潔和接受聖潔……

男人的到來甚至可能並不是為了拯救他的人生或者成為他的父親,而是做為一名耀星教高級教徒、耀星共和國中央軍高級領袖、耀星大陸真理黨外黨高幹的身份,為了讓他月伯·該希亞的人生精準無誤地走上宿命的預言。

男人一定是愛自己的,否則,以男人的實力,一定能更好地扮演一個優秀的父親,不會讓自己發現一丁點真相。

但是,這份愛,一定有前提。

如果男人是真心實意、心無旁騖地愛他,又怎麽會將能夠秒殺新人類的“毒液”藏在自己的身體當中?

男人實驗的文件中明明白白地寫著:擬基因液對新人類是100%排斥,不要妄想將聖潔植入給新人類,新人類會瞬間暴斃。

但是,實驗文件中卻並沒有記載父親所說的“母液死亡延遲”效果。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當聖潔衰敗死亡的那一刻,人造血管就會破裂,瞬間殺死做為預言之子的自己,完成《創世論》中的獻祭?

想到這裏,秋千上的月伯突然忍不住崩潰,再也支撐不住情緒,掩面痛哭。

被安排好的出生、被安排好的父親、被安排好的人生,被安排好的死期。

預言之子的身份就是一場詛咒,吞噬掉了名為月伯的人類的一切。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好愛他的家人。

他愛他的新母,他的父親,還有,他的弟弟。

“不可以……取出來嗎?”

視線拉回現實,聽完月伯故事的玄千兩,有些不知所措。

信息量太大了,讓她甚至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不可以。”月伯平靜地回答,“人造血管距離我的心臟非常近,我父親年輕的時候是非常優秀的心血管外科醫生,植入的位置很隱秘,雖然想要完整取出在當下沒有問題,但是人造血管的事情如果被發現了,才是大問題。”

“等……等一下。”玄千兩一臉懵道,“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管什麽人造血管暴露不暴露的事情嗎?戀愛腦不能當,愚孝的親情腦也不能當啊!”

“我不是在愚孝。”月伯卻道,“父親有他的身份使命,不可能為了‘父親’這單一的身份放棄一切,他已經盡他所能給了我很多東西,他也真心希望我在履行使命之前的人生都隨著自己。”

“不,不是的,如果是我爸爸,我爸爸他寧願自己死都不會對我做這種手術的,這種行為對我爸爸來說,和要他的命有什麽區別?”玄千兩說到這裏,鼻子一酸,“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任務就是要用親情PUA你,讓你為了守護他的秘密不願意摘除這根血管,而且會為了替他報仇或者延續自己的生命而踏上延續他的科研的老路,有沒有可能他甚至都沒死……”

正說著,玄千兩意識到自己的發言似乎不太合適,匆忙找補道:“對不起,我……我……”

而月伯,似乎是過去哭的太多了,他早已看開了一切,沒有那麽多情緒。

只是,當他決定開口的那一刻,一顆眼淚還是猝不及防地從眼眶滑落。

他楞了一下,隨即苦笑著勾起唇角道:“無所謂,你所做的猜測我都做過,我已經看開了。我說這些只是再告訴你,這次實驗,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賭/博。”

“你不是說,即使命運是註定的,也希望我享受過程嗎?”月伯道,“所以,我不會讓全世界可能唯一一個與聖潔對抗了這麽久還沒有死掉的你就這麽簡單地死掉,你也會努努力,好嗎?”

說著,月伯對玄千兩伸出手。

玄千兩卻別過頭去,一臉嫌棄道:“你倒是很會用我的臺詞回覆我,可是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我之所以哭是因為……”

“我們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自己。”月伯又道,“為了讓自己沿途的風景更美麗而在努力,對嗎?”

玄千兩一聽,先是楞了一下。

隨後,忽然感覺好像有那麽一些釋然了些。

也對,先輩在做出犧牲的時候,或許,誰又會想那麽多呢?

管它明天地球是要去流浪還是要爆炸,明天統治者姓王還是姓李。

只是當下命運到此,不生便死。

於是便拿起了武器,奮戰到底。

所以,那什麽《孫子軍爭》中才有“窮寇莫追”這一概念。

因為有路可逃的敗兵還有生還的可能性,反而,他們就做不出“以死反抗”的極端選擇了。

而自古以來,統治者對被壓迫者、耀星政權對她玄千兩亦是如此。

這些壓迫很過分,但又不至於讓她活不下去,所以,她恨歸恨,卻又對於竭力反抗始終抱有“值得嗎”的懷疑狀態。

一旦開始陷入思考的怪圈,確實就很容易墜入虛無。

那麽,最好的方式,或許就是將宏觀的思考範圍收縮、再收縮,最終只聚焦在自己一個人的身上,然後問自己——

“我現在的生活狀態,我滿意嗎?”

如果滿意,那即便這裏是耀星大陸,她也可以在這裏安身立命。

因為人生終歸是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眼裏的。

可如果不滿意,就試著去打破僵局。

不去給自己套上“我是為了全體地球女生”這樣的英雄光環,然後質疑她們配不配、值不值。

而是告訴自己:“我只是為了我自己過得更好。”

這樣子,似乎才會對自己的選擇更踏實一些。

可是,即便用如此開朗的想法寬慰自己,玄千兩還是有些擔心地問:“如果試驗失敗了,我會死,對嗎?”

“你是我所接觸的女性中唯一一個讓我覺得有機會駕馭聖潔的人,我會竭盡全力保住你的性命,但如果你還是死了,我會給你殉葬。”月伯用非常正經的語氣說出了了不得的話,“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讓卓曜也跟著一起殉葬,你再去挑幾個你喜歡的,我的單體戰力還算可以,應該能做到宰了他們留個全屍,然後全都拉去給你殉葬。”

不遠處實驗室內正在全神貫註看文件的卓曜突然一身寒意。

“哈哈哈……”玄千兩本來挺緊張的,聽月伯這麽講,頓時笑出了聲,“你怎麽突然這樣,讓我怪不好意思的,神經病啊……”

“呵。”月伯勾唇,晃了晃伸出的手道,“所以,讓我們再努把力,好嗎?”

“哼。”玄千兩雖然還是有些擔憂,但路已經走到了這裏,也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了,再加上去閻王殿的旅途上還多了月伯的陪伴,她的膽子頓時大了不少,於是沒想多久,就伸出自己的手回應道,“如果成功了,我要什麽帥哥你都得給我拉來伺候我讓我高興,你要給我當牛做馬來回報我為了守護你的性命付出的一切。”

“好,我盡量……”月伯無奈地應著。

兩人之後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從“耀星共和國有哪些柔弱不能自理、宰了比較容易留全屍的帥哥”到剛才玄千兩演奏得極差的《月光》,再到之前玄千兩第一次與月伯見面時演奏的《拉利拉》,甚至聊到了月伯幾歲學會的李斯特的《鐘》以及為什麽不順便當個明星撈金等等。

玄千兩的話很多,思維跳躍性很強,經常上一句還沒說完就開展了下一個話題,然後又在不久後突然續上上一個話題,而且經常會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發言,月伯的話雖然不多,但是接得上玄千兩的所有梗,能夠一臉淡漠地說出不得了內容的,讓玄千兩捧腹大笑。

兩人之間無形的隔閡,似乎因為這次發自肺腑的談話,消解了許多。

相比曾經建立在繁殖契約伴侶關系上的尷尬關系,似乎這一次,兩個人終於找到了更適合彼此之間相處的距離。

#題外話#

昨天早上沒更的原因,是擔心一天內更新字數太多,萬一上榜了怎麽辦,還得去解鎖前幾集,真麻煩-_-|||maybe這就是老板和員工的區別,老板在乎收益,員工更在乎別出錯、別給我徒添工作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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