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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3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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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39.61

同為醫藥專業出身的美源,因為父親的關系,第一次來到耀星共和國中央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

看著眼前比他年輕、比他優秀的醫生們像是聊著家常一般侃侃而談他碰都不敢碰的學術話題,他站在那裏,忽然萬般局促無措。

他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此刻的他像是面對著曾經的奧普申——

緊張、局促、自卑。

“聽說你的第一專業也是新人類臨床醫學,是吧?”一名看起來和他同齡的實習醫生回頭問他。

“哦……嗯……”十六歲的他,竟然不敢直面回答。

他就像是一個小地方的做題家第一次來到了大城市的名校,望著那些光鮮亮麗的精英們,自卑感無處隱藏。

可是,地球的小鎮做題家尚且能用“因為我出身貧寒”狼狽挽尊,和這些精英接受著同等教育的自己又能找出什麽借口挽救脆弱的自尊心呢?

父親的亡靈癥很嚴重。

醫生說,他們能做的只有替父親盡可能地多延續幾天生命。

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所剩無幾的父親逐漸喪失了生氣,眉眼深陷,面黃肌瘦,終日死氣沈沈。

直到有一天,病床上的父親突然伸出幹癟的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說——

“美源,我好羨慕舊人類時代,真的好羨慕啊……”

“父親,你在說什麽?”這是他第一次從父親的口中聽到這樣的暴論。

“美源,你知道嗎?不是每一顆寶石都能夠獨自發光,更多的寶石……需要人為打磨才會熠熠生輝……”父親奄奄一息道,“而在舊人類的時代,權貴宗親不斷地壟斷教育資源,窮人入仕無途,富人躺著當官……所以,每一位新人類……都應該感謝耀星共和國無私、公平的培養政策……”

“又來了……”他垂下頭,神色悲痛,“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說這種話……”

“可是……可是……”父親睜著幹巴巴的雙眼,一臉悲切地看著天花板上那永遠冷漠的聖母畫像呢喃,“聖母大人……求您告訴我……當所有寶石都被挖走……剩下的那堆死氣沈沈的石頭每每想起自己只是一塊無人問津的石頭時……他們那沒有希望和未來的眼淚……又該流向哪裏……”

臨死前的父親,就這麽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的聖母畫像,哭著離開了世界。

他像是一個到死都擺脫不了兒時夢魘的孩子,苦苦地哀求著從不曾回應他的母親回答這迷惑和糾纏了他一生的問題答案。

美源看著床榻上失去生命的父親,百般無語,萬般無奈,哭笑不得。

“你看你都做了什麽,老頭……”美源低聲呢喃著,“要裝坦然就給我裝到死,幹嘛臨死給我丟下這麽一堆廢話……”

那之後,美源消沈了很多天。

他怎麽會不知道父親的坦然都是裝的。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父親有多麽的不甘心和無奈。

家裏地下室那數不盡的K301走/私針劑,每一針空管,都代表著父親可悲的期盼和無盡的絕望。

而他又何嘗不是?

昔日同窗是如何輕松地站上了B級,他又是付出了多少才站上了B級?同為B級,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僅僅是維持住B級的身份,他就已經拼盡了全力。

“ 父親,你知道嗎?我們痛苦的根源,其實源自於我們對耀星教並沒有那麽虔誠,這是聖母大人對我們這些人的天罰。”

數年後的某個陰雨天,父親的墓碑前,已經離開醫學院進入出版領域工作的美源撐著傘,低聲呢喃著——

“我們這些高智商的生物都有心理防禦機制,我們為了保護自己內心的健全,會想辦法將一切挫敗和絕望都歸向外因,我們必須通過攻擊這樣的外因,才能夠保護懦弱的自己。

如果我們是那個時代貧窮的舊人類,我們可以將自己所有的平庸歸結於權貴對資源的壟斷;如果我們是那個時代的聖女,我們可以將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歸結於父權社會的壓迫;哪怕我們是那個時代的皇親國戚,我們都可以將自己的無能歸結於我們不擅長貴族學的那套知識體系……

我們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樣的話安慰著當下無法施展的自我,我們用‘都是世界的錯’來緩解內心的壓力,我們用‘如果我們家早點培養我’來逃避無法挽回的過去……

可是,唯獨這個時代的新人類無處可逃,無人可怪罪。

我們的政府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人類歷史上從未存在一個政府能為了自己的子民做到這種程度。

所以,當我們挫敗的時候,我們甚至找不到借口去把痛苦歸結於外因。

我們最終只能攻擊我們自己、貶低我們自己、傷害我們自己。

這種攻擊讓我們精神內耗,讓我們痛苦,讓我們麻木,讓我們沒有希望,讓我們既努力又安於現狀,讓我們擺爛,讓我們膽怯和缺乏向上的反抗精神,最終只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把一切的希望寄托於全知全能的聖母大人。”

美源在父親的墓碑前蹲下身子,他沈著臉,放下一束花。

“吶,美源。”

就在這時,身後出現了一名陌生男子,他用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聲音輕佻地問:“要不要改變這個國家該死的現狀?”

美源警惕地回過頭,對方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戴著黑色的面具和口罩,全副武裝,判斷不出來身份。

“要不要嘛?”那人又問。

“別開玩笑了。”美源冷冷地拒絕,“你是誰?你想改變什麽?這個世界有什麽需要改變?”

“比如說分級政策啦?”

“……”美源頓時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有被人冒犯道,厲聲呵斥道,“目前的政策已經是最好的政策了,你還想怎麽樣?回到舊人類時代的政策我們誰都別想好過!”

“哎呦哎呦,別那麽激動嘛!也不是說徹底廢掉等級考核啦,至少廢掉輪轉選修吧?”面具男聲音雖然輕佻,但語言邏輯很清晰,“大家平等接受教育,但不再有輪轉選修,不再去刻意挖掘天賦從小培養,主打的就是一個開天賦盲盒,這樣的人生雖然充滿了後悔和未知,肯定比現在有意思多了,對吧?”

美源在對方發言的同時簡要地想了一下這樣變革的後果,如果只修文化課,那麽分級就更加有利於他這種努力型應試專家,而且多一層未知的人生也能多一份希望,同時也沒有徹底破壞原有的公平秩序,似乎這樣的改變也不錯。

但他沒有給予對方任何回覆和肯定。

因為他知道,這樣不公平的考試政策其實是在給歷史進程開倒車,在耀星共和國這樣龐大且穩定的金字塔政權結構下,他區區一個B級新人類既什麽都改變不了,還站在了道德的窪地。

“吶,美源,絕對公平的社會並不會充滿希望,你也發現了,不是嗎?”對方道,“絕對公平的社會讓我們在疲憊和無能的時候連個借口都沒得找,這份無處宣洩的壓力最終會累積在我們的身體裏,讓我們痛苦不已,失去希望,對吧?”

“所以,美源啊,加入我們吧。”對方在他身後滔滔不絕地游說道,“我們手上有一樣王炸‘武器’,有辦法讓高等級新人類聽我們的心聲,但前提是我們需要你用你特殊的身份幫我們把我們的王炸‘武器’一點點運出去,當然盡可能地不要被發現啦,否則就……”

“別來沾邊。”美源不等對方說完,厲聲拒絕。

下等新人類想左右一個國家實行了百年的分級政策?靠的還是違法手段?

別開玩笑了,他才不會去送死。

然而,命運並不會放過心中早已締下疙瘩的美源,只是等待一個契機讓他徹底爆發。

美源第一次產生強烈大逆不道情緒的記憶,是在數月前。

那天,百無聊賴的他因為天野的出現,打開了地球特別校區大運動會的節目視頻。

那個一看就在地球得到了不錯教育資源的玄大千,所有的能力在那一群地球聖女中顯得還不錯,卻又格外的平庸,像極了曾經的他自己。

“她的等級最多就是D級吧……”美源面無表情地評估著鏡頭中的年輕女孩,“不過長得有那麽一點像聖母,可能上面會給個面子,第一次應該會給她一個虛的C級,之後的話應該是保不住C級的……”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平庸的聖女,一直在和朋友們謀劃著如何走向更高的位置。

或許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影子,美源下意識地給她砸了些錢,不多,對於如今的他而言,小錢而已。

他一邊希望玄大千能在這場荒唐的比賽中走得更高,卻又一邊等著她摔落在地露出死寂的眼神認清這個世界殘酷的現實。

直到錦標賽的高/潮,他看到玄大千和那個赤九曲以死和S級的月相搏,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一種自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之後就從未有過的感覺在燃燒他的身體,直到玄大千那憤怒的一箭擦傷所有底層新人類遙不可及的中央軍第一軍軍長天野元帥的那一剎那到達了頂峰。

以下犯上的劇情,多麽老套,在這個世界像做夢一樣,卻永遠讓人熱血澎湃充滿激情。

而就在那一天,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面具男——

“吶,美源,真的不打算試試嗎?”對方像個無賴似的糾纏他,“幫幫我們嘛……”

這一次的美源,並沒有像曾經那樣斬釘截鐵地拒絕面具男,而是問:“你憑什麽那麽自信覺得你們能做到讓穩定了上百年的政策向你們妥協?”

“嘿嘿,我就知道你會心動的。”對方像美源伸出手,露出手中一顆球狀晶體,晶體中心似乎有什麽很細碎的東西,像是一頁碎紙。

“來~。”面具男道,“握住我的手,握住之後,我什麽都不用說,你就知道為什麽我這麽自信了。”

美源盯著那球猶豫了很久,最終試探性地將自己的手伸向了對方。

一滴雨水落下,滴落在美源的鼻尖上,將他從漫長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瞬間淹沒了眼前的華麗的風景,只留下一片影影綽綽的氤氳世界。

美源剛點的煙被雨水澆滅了,也便不再吸了。

他仰起頭靠在椅背上,感受著大雨澆灑著他身體的溫熱,看著頭頂烏雲密布的天空。

那層雲深處是一片黑暗,仿佛裏面藏著整個宇宙,又仿佛其實什麽都沒有。

美源突然情不自禁地對著天空伸出手。

他不知道聖母大人在宇宙的盡頭看到的是否是無盡的黑暗與虛無,但此刻的他,從未如此強烈與熱切地想要看到那片曾經絕不屬於他的風景。

#目前可公開的情報#

1.「美源」

全名:美源·C1874·C98431

生日:星元1987年11月11日

族群:夜族

身高:188CM/69KG

評級:CCBB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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