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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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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秦悠對自己的新發型不是很滿意,本就毛躁枯黃的一頭亂發來個沒有養護的雷電燙,原地升級為成了精的鋼絲球。

頂著這個造型夜裏去上廁所,容易把家裏那幾個小妖嚇尿褲子。

待秦悠執意沖進理發店剃了個清爽短發,唐老師問尤浩戈:“她家那幾只小妖夜裏穿褲子幹嘛?”

尤浩戈一本正經地回答:“方便嚇尿褲子。”

唐老師:“……”

見他倆真沒事,而沈青楊那邊也沒傳來撈骨灰的新進度,唐老師換了輛寬敞的商務車,他親自開車去往下一個城市,讓這倆雷劈青年路上補覺。

被冷落的小破車也不難過,轉頭去殯儀館掛了個牌,跟靈車一道收屍去了。

它家棺材鬥都是現成的。

秦悠一覺睡醒暈頭轉向,坐起來時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起猛了,為什麽在橫著移動。

睡副駕駛的尤浩戈比她醒得早一點,遞給遞來一杯咖啡。

秦悠喝一大口,苦得差點吐出來。

不過瞌睡倒是被這一下整沒了。

尤浩戈把新一站的資料遞給她。

秦悠來回翻了好幾遍:“這寫的是啥?”

尤浩戈同樣一臉困惑地望向唐老師。

唐老師直視前方愈發坎坷的路面:“家書。”

秦悠擰著眉頭再看一遍,她能理解各種文字差異,可紙上這些大的大小的小,橫一筆豎一筆怎麽看都不像文字,倒像是鬼畫符。

比沈青楊那藝術加工過的簽名版畫符還離譜。

唐老師:“確實是鬼寫的,確切地說是鬼附在死人身上蘸著另一個死人的血寫的。”

秦悠:“所以這是寫給鬼家人的家書還是給死人的?”

唐老師:“不好說,因為至今沒人解讀出那些文字是何含義。”

秦悠:“……”

她重新翻看資料,鬼魅在文化和語言上與活人無異,按道理不該把家書寫成這樣。

跟陰殄也是完全不同的書寫方式。

她把每一張紙轉一圈,放到旁邊,換一張紙繼續轉。

轉來轉去,她發現這些紙貌似能拼在一起。

一個大大的陰殄拼圖而成。

還是她認識的那一句——危險。

秦悠:“這家書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唐老師:“兩個月前。”

收到家書的人家居住在深山裏,鮮少與外界來往。

上個禮拜當地地質勘探的專家進山工作時借宿在村子裏,得知這件怪事便通過私人關系聯系了唐老師。

專家那意思是唐老師幫著瞧瞧逝者想跟家裏人說什麽,是缺錢少衣了還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沒來得及跟親人說。

唐老師只覺得這紙張上陰氣森森,既然離著不遠,他不妨親自到村子裏看看情況。

至於紙上寫的什麽,問問寫下“家書”的鬼和死人不就一清二楚了,何必瞎猜呢。

如今“危險”二字躍然紙上,車內三人心裏都升起不好的預感。

如果這是逝者向在世親人的示警,兩個月過去了,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唐老師心裏起急,一腳油門踩到底。

車子劇烈顛簸在幾乎不能稱之為路的山間小道上,車還沒散架,人要散架了。

秦悠那口卡在嗓子眼裏的苦咖啡都要被顛出來了。

唐老師自己也有點受不了,及時剎車下車,扶著旁邊的小樹猛喘粗氣。

唯有尤老師像個沒事人,還有心情吹口哨。

就是下車之後走路一蹦一蹦的,總覺得是想拿腦瓜頂撞點啥。

唐老師擔心村子裏出事,先一步禦劍走了。

秦悠和尤浩戈從車裏搬下來路上買的吃喝用品,艱難爬山。

尤浩戈掏出大鐮刀,一副很想上天的模樣。

秦悠看他走幾步就蹦一蹦那樣:“呃,咱還是踏實走路吧。”

尤浩戈不服氣,把秦悠扛著的吃喝穿到鐮刀上,禦劍先行飛走。

秦悠眼睜睜看著那鐮刀越飛越高,直直插進一棵十幾米高、冬季亦郁郁蔥蔥的老樹樹冠上。

尤浩戈不斷掐訣念咒,超大鐮刀是出來了,可裝吃食的袋子還在樹杈上掛著呢。

尤浩戈穿針引線似的操控鐮刀這飛一下那飛一下,想把吃喝搶救下來。

可他的準頭實在不怎麽樣,動不動就把鐮刀掛在樹杈上,又要費好大力氣才能“搶”回來。

秦悠懶得費事,直接掏一張問路符:“你成精了麽?”

那老樹樹冠輕搖,問路符微微冒煙,卻沒有燒起來。

秦悠對老樹給她省一張符咒的做法很滿意。

她掏了一把香出來:“吃喝你也用不上,還給我們,這個我磨成粉撒在你樹下。”

老樹爽快地輕搖枝丫,那兜沈甸甸的吃喝掉落下來,把正在想方設法拔鐮刀的尤老師砸個跟頭。

秦悠把一半香裝回兜裏。

剩下一半擺碎撒在樹下。

老樹瞅瞅那點可憐的香末,不情不願把鐮刀抖落下來,插在尤浩戈腳邊的泥地上。

秦悠給它加了兩根香。

老樹探出細小根系,穿透土壤戳戳倒地不起的尤浩戈。

尤浩戈扒拉開它,仍舊四仰八叉躺著。

老樹急了,根系拽著他胳膊把他拎起來。

尤浩戈垮著臉。

根系扯著他嘴角給他來了個吃小孩的微笑。

秦悠:“……”

來到村口的秦悠再走不動一步,只想往地上躺。

背著吃喝拄著鐮刀的尤浩戈架住她,讓她去村頭塌一半的柴火垛上躺著。

他用一包糖果喚來幾個在村口玩的小孩,讓他們去把唐老師找來。

唐老師來得很快,他接過尤浩戈手上的重物。

尤浩戈順勢把自己也掛他身上。

然後他向秦悠伸出手:“小秦同學快過來,我背你。”

唐老師:“……”

唐老師招手禦來一根木柴,他把尤浩戈晾衣服似的搭在木柴上。

秦悠拍拍身上的草棍站起來:“我還能走兩步。”

唐老師滿意點頭,領著他們去收到家書的那家。

那戶人家離村口不遠。

應該說整個村子也沒有多大,滿打滿算才二十幾戶人家。

地質勘探的幾位專家住在村長家裏,就在這戶人家隔壁。

聯絡唐老師的專家姓王,上周出山采購物資,順便把那封“家書”寄給了唐老師。

村長說收信那家一切如常,整個村子這幾個月都沒有發生過不好的事。

問起那封信的來源,村長長嘆口氣:“隔壁家老爺子去年離世,全村人幫著葬進山裏。”

村長指了個方向。

那是村子裏約定俗成的墓地,除非有特殊講究才會葬去其他地方。

村長:“沒幾個月吧,村口那家小娃子半夜起來尿尿,瞧見老爺子的鬼魂回來了。”

山裏人在婚喪嫁娶方面比外頭要講究得多,別看他們好像封在深山裏,遇到啥事都孤立無援,實際上多少年來他們都遇不上一次鬼事。

偶爾來村裏鬧一鬧的也都是山裏的精怪。

村裏人供奉點吃喝香火,精怪並不會過多難為。

再說這古老傳承的村落裏,不少人家跟精怪結過緣,村長年輕那會家裏就供過保家仙。

山裏的死鬼屍骸都是各家先祖,總數也沒多少,誰吃飽了撐的來禍害守禮的子孫呢。

就因為這,大夥一開始都不信那小娃子的話。

可隔壁那家生怕老爺子真有事來找家裏,便每晚安排人在院子裏守著。

還真被他們等來了。

老爺子生前口齒不清,死後更是一句話都說不明白。

家裏人聽不懂,只好按照古禮燒點紙錢供奉啥的。

老爺子氣夠嗆,背著手要走。

家裏才會走的小娃娃突然掙脫父母,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村長往爐子裏加了塊炭:“真邪門吶,孩子跟老爺子一出院門就都不見了。”

死鬼可以暫且不管,小孩得趕緊找回來。

全村人連夜進山,在墳地找到了孩子。

小孩正坐在老爺子的墳前。

旁邊兩座許多年前下葬的老墳被翻開,老爺子的魂兒正往一具還算完整的屍骸裏鉆呢。

秦悠腦補了下那個畫面:“這封信是全村人看著寫出來的?”

村長:“是啊。”

秦悠:“那怎麽能判定這封信是家書,又是寫給誰的?”

村長:“他家老爺子頻繁回來,肯定是想跟家裏人說什麽。”

雖然也有人認為那封信是寫給屍骸家屬的,甚至是寫給全村的,但那用死人屍液混黑血寫成的書信,誰敢認領吶。

於是這封信就成了那戶人家的專屬家書。

他家人看不懂,好幾次去墳上燒紙問什麽意思,老爺子都沒再現身。

村裏忐忑了一陣,見沒再發生怪事,慢慢也就忘了。

勘探隊不是第一次進山,跟村民都很熟。

這次再進山,村民便把這事當個奇聞跟專家們提了一嘴。

等村長回屋,唐老師問秦悠和尤浩戈:“你們有什麽想法?”

尤浩戈摩挲下巴:“那老爺子生前不識字,死後學會寫字了,特意回來跟兒孫們炫耀一下自己的書法。”

唐老師:“……”

秦悠:“就算死後學會寫字,學的也應該是文字,一墳地的死鬼不可能都不識字吧?”

即便陰鬼對陰殄的學習要更快,可以說是無師自通,但作為一個才死不久的新鬼,老爺子能很清楚地分辨陰殄和活人文字,它若誠心要給後人傳遞信息,為什麽不學學“危險”這兩個文字呢。

秦悠:“有沒有可能,老爺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唐老師:“它在替人傳話?”

秦悠點頭。

尤浩戈:“傳話為什麽不直接用嘴說?”

唐老師恍然:“語言不通。”

山中精怪大多與村民有交情,指不定哪位“大仙兒”想給曾經有緣分的人家傳遞危險信號又不便親自現身,就借了新死的老爺子。

老爺子聽不懂精怪所言,又看不懂陰殄,只好照葫蘆畫瓢描摹下來。

那麽問題來了,危險到底是什麽?

再神的大仙兒也做不到提前兩個月預知危險。

真有這本事,老天爺都要給它讓位了。

百思不得其解,三人也不鉆牛角尖,該吃吃該睡睡。

好不容易進來一趟,他們打算多待幾天。

地質隊今天便要進山紮營,明天按照之前勘測好的位置開挖采樣。

空出來的房間正好給秦悠三人。

秦悠躺在梆硬的木頭床上,有種自己也要詐屍的恍惚感。

她翻了幾個身,越來越不得勁便起身去院子裏。

郁郁蔥蔥的遠山忽然拉近,秦悠置身其中,越看越眼熟。

這不是垃圾山前身麽?

秦悠回頭去看村長家,二層木質小樓赫然變成了一間茅草房,就搭在她家木板房的位置上。

秦悠看向山頂。

那裏沒有人,也沒有棺材。

鳥語花香不再,整座青山透著股沈重的壓抑。

轟隆隆雷響不斷,電光直劈在山腳。

暴雨傾盆,猶似無數人在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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