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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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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青煙隨風散,鬼氣裊裊來。

秦悠脊背直冒涼氣,手裏的鏟子挖得更快了。

深至一米有餘,鏟開的土中露出一塊紅色布料。

秦悠心頭顫了顫,掏了根棺材釘握在掌心。

布料是最喜慶的大紅,秦悠看在眼裏,內心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看布料的成色和工藝,明顯是現代貨。

村民言之鑿鑿,近幾十年來都沒人往山上落墳了。

秦悠拍拍正在帶領小弟積極挖坑的鴨子。

鴨子停止挖掘,可它那幫小弟們瘋勁上頭刨得正起勁,一群小短腿拐來拐去踹啊踹,竟從土中扒出一紅一白兩條緞帶。

紅緞遮頭頂,緣結生死情;

白鍛踏足下,騰雲別鄉林。

這是正統的結陰親禮法,秦悠在書上看到過。

問題在於結陰親的規格甚至要高於活人娶親,活人尚且講究個婚房,死人怎麽連一副合葬的棺材都沒有?

陰親既成,視為夫妻同葬,現在挖出來這位看身形貌似是男方。

女方呢?

鴨子大軍把表層浮土扒拉得差不多了,原來那塊紅布是蓋在屍身上的錦被。

她掀開被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男人的後腦勺。

秦悠往下瞅瞅,後腦勺連著的是後背。

還好不是他自個兒把腦袋轉下去的。

秦悠拍拍心口,有心把土埋回去。

又一想剛剛那一閃即逝的“救我”,莫非是這位臉朝下埋的死人發出的求救?

她搬起男人的頭頸,想先扶他坐起來再給他翻過來,未曾想這位的腦袋一移開,下面竟還有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看那硬朗的面部線條,喉上的凸起,居然也是個男人。

秦悠有點反應不過來,同性結陰親的先例不是沒有,可這二位無論規制還是葬法都透著詭異,有那麽點強制捆綁銷售的意思。

秦悠試探著問:“誰求救呢?”

兩具男屍都沒有反應。

秦悠:“我可能是挖錯墳了,這就給你二位埋回去。”

一捧土未曾落下,兩具男屍同時睜眼。

底下那位滿面猙獰雙眼血紅。

上面那位齜牙咧嘴兇相畢露。

秦悠撓撓腮幫子,一鏟子土潑底下那位一臉,空鏟子回掃正拍上頭那位面門上。

兩具屍身同時停滯了一瞬。

秦悠趁機從土坑裏爬出來。

上頭那位側身倚著坑壁,底下的直挺挺坐起。

雖是同款兇神惡煞臉卻生動詮釋出什麽叫貌合神離。

秦悠擺弄著棺材釘,看來她沒急於釘住它倆的決定是對的,這裏頭有一個是真在求救,而另一個則是它求救的因由。

她打算靜觀其變,分辨出誰好誰壞再說。

可鴨子沒給它倆自我表現的機會,翅膀一呼扇,鴨群沖上去就是一頓大翅膀子狂掄。

秦悠光是看著都臉疼。

鴨子很懂見好就收,眼見兩個死人都要發飆,它大叫兩聲,鴨群集體起飛,落在坑邊蹬掉的土差點給那二位埋回去。

被土砸得摔作一堆的兩具屍體你推搡我我扒拉你,上面那位的戰鬥力要強得多,三兩下將底下那位打得面目全非。

秦悠一指作威作福的男屍:“給我揍它。”

鴨子嘎嘎叫著飛過去,小短腿狂踢,給上面那位來了個滿臉花。

下面那位逮住機會狠狠揍了男屍肚腹兩拳,撲騰著不怎麽靈便的四肢往坑外爬。

男屍氣急敗壞,揪住它的衣領狠狠甩回坑底。

秦悠上吊繩上拴墳磚,一個大甩掄過去,男屍的頭好懸沒被打掉。

下面那位鍥而不舍往上爬。

秦悠掄墳磚給它打掩護。

男屍寧願挨打也要把下面那位拖回坑裏。

秦悠探手拉了下面那位一把,另一手上的墳磚前揮擋住男屍。

下面那位兩條腿都搭到了坑邊,借著秦悠的力道猛一較勁。

秦悠只覺一股巨力將她拉得失去了平衡,朝坑底栽去。

一開始她以為這是死人不會控制力道造成的非故意意外。

緊接著她就發現是她把死人想得太善良了。

下面那位成功出坑,撒開她手的同時,一腳踹在她後背上。

土坑邊緣本就松軟難借力,秦悠那只手還掄著磚頭,連個調整的間隙都沒給她,她就跌了下去,順帶砸倒要追出逃那位的男屍。

秦悠掙了兩下,男屍抱住她的手臂猶如鐵鉗。

它也不追跑掉那個了,抱著秦悠陰森怪笑。

秦悠恍然,這是有一個陪葬的就行,是誰無所謂啊。

她一胳膊肘頂在男屍頸側,讓它來個大臉朝天。

墳磚劃出的拋物線被上吊繩強行斬斷,徑直落下來,在男屍臉上拍了個瓷實。

不給男屍喘息之機,秦悠一直握在掌心的棺材釘插進了它的胸口。

男屍立馬不動了。

秦悠推開它,墳磚掄起來,照著跑出十幾米那位的後腦勺投擲而去。

那位吭都沒吭一聲就被砸趴下了。

尤浩戈沒想到他倆成天往山裏鉆,什麽都沒撿著,秦悠自己出去一會兒就綁回來倆。

看看那二位身上的大紅喜服,尤老師的表情有些微妙。

沈青楊一回來就被這二位的慘不忍睹震驚了。

沈青楊:“這死人挺新吶,要不是這臉奇形怪狀的,我還以為是活人呢。”

尤浩戈:“比火葬場詐屍那些舊得多,它們沾了點此地風水和陣法餘威的光,屍身腐壞比較慢。”

不過再慢也就是近幾年的事,想查就總有線索可尋。

轉天一早,劇組後勤幾位工作人員借著等大鍋菜出鍋的機會跟村民們攀談,先說劇組過幾天又要去火葬場拍攝,再提市區火葬場遇過的恐怖事,夾雜聽來的各種聳人聽聞傳說,最後補上一嘴冥婚陰親。

整個閑聊過程自然不做作,有的村民自然而然順著未盡的話題接了下去。

“結陰親啊我們這還真有,百十年前很常見的,現在不多嘍。”

不多不等於沒有,但追問下去就沒人肯多說了。

套話不成,秦悠換了個思路。

夜裏領著被她拍臉那男屍在各個村口溜一圈,張羅著“我媳婦跑了”。

隔天再領著被拍後腦勺那位游街,那一晚村民們的夢裏都是沒完沒了的“救救我”。

劇組的閑聊小分隊再提一提尤大師如何孤身勇闖火葬場救下所有人,讓村民們知道劇組裏就有一位現成的高人。

終於,有村民找上了尤浩戈,遮遮掩掩,到頭來還是被尤浩戈套出了實情。

被拍臉那位兩年前離世,未婚沒對象,受本地風俗影響,家裏人想給他配個陰婚。

死者最初給家裏托夢只是叮囑父母多多保重、自己不孝要走了雲雲。

許是家裏人提陰婚提得多了,死人就惦記上了,從被動配婚變成了主動索婚,成天給家人托夢讓他們快點給自己找媳婦。

可陰婚哪是那麽好配的,就他們這個小地方,活人內部消化都費點勁,更別說死人了。

死人成天催,活人受不了了,就想從外地買個差不多的應付一下。

誰知屍體送上門了才發現是個男的。

退吧,中間人拿了好處早跑沒影了。

這又多出來一具屍身,不趕緊處理怕是會招來麻煩。

在死人又催過幾遍之後,家裏人冒險將這具男屍跟它埋到了一塊。

尤浩戈問起為什麽要埋在山上,為什麽不放棺材,為什麽自家死人臉朝下。

家屬驚得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看尤大師的眼神愈發敬畏。

尤浩戈作不耐煩狀催促。

家屬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正經配陰婚的一對新人要裝棺厚葬,埋在哪都行,火化了埋骨灰也沒問題。”

可他家這是兩個死人都不樂意,只能原身埋進山裏,老人們說山上有祖先庇佑,能化解孽緣終成良配。

不放棺材是為了讓屍身多接地氣,意為多多接受祖宗的教訓好好“過日子”。

自家那位臉朝下埋才能鎮得住另一個人。

秦悠聽得直想笑,看來老祖宗沒能調節好這對夫夫的矛盾,一個為了逃跑不惜坑害救它的人,另一個硬被家裏配陰婚的觀念催生出了“必須有個媳婦”的執念。

兩個都是倒大黴的人,死了也沒得消停。

等這家人離開,尤浩戈取出那片人骨切片。

秦悠挑眉:“這不會就是他們信奉了幾輩人的老祖宗吧?”

尤浩戈皺緊眉頭點了點頭。

有什麽是邪修非要鎮壓的?

不值得他們收走的,也不能隨便亂跑的。

以前活人的婚配尚有不少強扭的瓜,死人恐怕就更多了。

而死人的反抗往往比活人更激烈更極端。

想賺配陰婚的錢,配對速度要快,還得讓每一對新人都“滿意”。

而活人哪分得出滿意和說不出不滿意的區別,陰婚配成不來找家屬訴苦就是良緣唄。

殊不知不滿意的那些對兒根本沒有訴苦的機會。

如今陣法被破,那些被鎮壓多年、相互折磨多年的亡魂們是在得到解脫後各走各路,還是化成怨鬼伺機報覆呢?

尤浩戈不停搓腦門,他這是又給玄易找了個大活兒,那麽多對怨偶亡靈光是超度就得以年計算,更別說還得先把它們找出來。

至於新出土這二位,它們不是被陣法鎮壓,而是下面的求救者被上面的死人給克制住了。

面對面埋屍,本就有上位鎮壓下位之意。

他們的魂魄早已脫離屍身。

餘下的不過是兩股凝聚不散的執念在較量。

“塵歸塵土歸土,死都死了就別給自己添堵。這個,知會他家裏一聲,明天由劇組拉去火葬場火化,骨灰該埋哪埋哪。這個……”

尤浩戈給那個被倒騰過來的小夥拍了張照片,修圖盡量向生前靠攏。

“一場無妄之災,你可以解脫了。”

小夥圓睜的血瞳緩緩閉合,兩滴血淚淌過臉頰,落地的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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