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京臉一紅, 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在想什麽，直接就跑進客廳了去，孟楚硯在裏面泡茶，照相機就放在沙發前的小幾上。

“小叔叔, 我來了。”孟凡京沒敢直接去拿, 那樣子太沒禮貌了, 他再混也是有教養的。

“來了, 那就拿吧, 前幾天辛苦你了。”孟楚硯從廚房端了茶杯過來，“要喝茶嗎？”

“謝謝小叔叔，不過我不喝茶, 現在年輕人都不愛喝茶。”

孟楚硯的動作一頓，年輕人不愛喝，他這個愛喝的果然是已經老了。不過這茶是蘇音音帶來的, 數量還挺多，特別好喝，關鍵功效還好，用這這自來水泡的, 味道也沒走了, 他也就是客氣一句。

孟凡京得到允許, 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相機, 他眼饞了這麽久，終於是得到了，“謝謝小叔叔, 您以後要是有事盡管找我，我這次什麽也沒做就拿了，真不好意思。”

這事十分簡單，本來孟凡京和孟楚硯不太熟，覺得能占占便宜也不錯，但是事完了之後他覺得小叔叔心很好，就覺得自己這想法不對頭了。

孟楚硯自然是不會客氣的，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我是肯定不會客氣的，你不是沒工作嗎，我給你安排一個。”

孟凡京把照相機抱緊了，低頭咬著嘴唇，吞吞吐吐的還是拒絕了，“小叔叔，我……還想玩兩年。”

“你二十歲，再玩兩年……你得為你家裏考慮，我是無所謂的。”

“我，家裏還有我哥，我還是玩好了。”孟凡京有點猶豫，他和他哥年齡相近，這其中的道道一下子說不完。

孟楚硯也不勉強他，雖然都姓孟，但是他對大伯那邊沒有太多感情，既然他們都指望著孟凡俞，那他就等著好了，反正兄弟倆還年輕，他們也不只是兩個孩子，且看著吧！

孟凡京很快就回去了，他是吃飯吃到一半跑出來的，估計回到家裏還要被訓一頓，但是為了這東西，值！他被訓那都是家常便飯了，要是他和孟凡俞一樣每天辛辛苦苦，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那他估計就和透明人沒什麽區別了。

孟楚硯端著茶走到外面，蘇音音正在拍夕陽，她穿著一身長裙站在夕陽當中，渾身沐浴著金光，她的眉眼本就是當世無雙的，現在顯得比平時更漂亮了。

她在靜靜地拍夕陽，他在靜靜低看著她，歲月靜好。

某天夜裏。

孟楚硯站在蘇音音那裏的庭院中央，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著裝，這回又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穿著的是一身大紅色的舊式衣袍，胸前還有一個紅色金邊的花球，這就是舊時新婚的打扮。

他依照著記憶緩緩走向蘇音音住的地方，入眼的那一片紅險些灼傷了他的眼。

現在，是他和蘇音音的婚禮？

為什麽，他心裏會傳來一種名為愉悅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他內心所期待的？

院子裝扮得十分喜慶，孟楚硯極力忽視自己心中的想法，慢慢地進了正開著的門，這裏蘇音音帶他逛過，他知道，如果蘇音音在裏面，他只需要往右邊的裏間走。

孟楚硯正猶豫的時候，寂靜無人的空間之中忽然傳來了蘇音音的聲音：“夫君，你怎麽還不來啊？”

夫君，她在叫誰夫君呢？難道是他？

孟楚硯擡腳慢慢走了進去，掀開同樣被換成了紅色的簾子，只見新房裏該有的東西一件不落，甚至還有正燃著的紅色喜燭。

蘇音音正穿著一身精美的紅衣坐在床上，穿著紅色繡鞋的小腳不耐煩地晃來晃去。繡著龍鳳呈祥的蓋頭時不時晃動一下，即使沒有掀開，孟楚硯也知道，這就是蘇音音。

他們的夢裏不會出現別人，而且她說話的聲音，他不會聽不出來。

聽見他的腳步聲，蘇音音又動了一下，蓋頭下傳來她嬌滴滴的聲音：“你是我夫君嗎？快來幫我掀掉蓋頭吧，我好悶啊！”

孟楚硯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她肯定很難受的，他不說話，就走上前去，正準備徒手掀開蓋頭，這時他的餘光忽然瞟見了桌上的秤桿，他動作頓了一下，接著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桌上的秤桿，慢慢地挑開了。

蘇音音擡頭看他，孟楚硯眼前一亮，現在的蘇音音臉上施了薄粉，看起來比平時的她更美了，只是，她好像不認識他了。

“夫君，我等你等了好久啊！”這個蘇音音嘟著小嘴埋怨他，孟楚硯有點意外，他是和她一起入夢的，怎麽現在她不認識他了。

“是嗎，你等了多久？”孟楚硯的聲音有點幹澀，他好像很久沒有說話了。

“好幾個時辰了，我剛才都不能動，還好夫君你來了，我這身衣服好重啊，可以脫掉嗎？還有頭上這個鳳冠，真討厭啊！”

孟楚硯看了一眼，那鳳冠以黃金為底座，鑲滿了寶石珍珠，看著就很重，蘇音音雖然不滿，但還是乖乖的看著他，等著他點頭。

“摘吧！”

蘇音音瞬間就笑開了，她自己把鳳冠拿下來，但是在解衣服扣子的時候解了兩三個就沒耐心了，求救似的看著孟楚硯。

孟楚硯只好幫她把衣服的扣子解了，反正這是在夢裏，不會怎麽樣的，他心裏隱隱有一個想法，莫不是他以前就是蘇音音的丈夫，所以才有今生的相遇。

這個解釋，並不是說不通，仙人都存在了，前世今生還有什麽不能相信的，所以現在就是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嗎？但是，為什麽新房會在蘇音音這裏？

孟楚硯覺得自己為了探尋蘇音音的身世，為了探尋自己和蘇音音之間的關系，也是費了很多心力，光是在夢裏就有很多疑問引著他不得不去思考。要不是這個回夢香確實厲害，他光是做夢就能比上班還累，白天肯定什麽都做不了了。

孟楚硯思考的時候，蘇音音已經把自己的衣服脫得只剩中衣了，她看了一下依舊站著未動的孟楚硯，疑惑地道：“夫君，你怎麽不脫衣服啊？”

孟楚硯本來想說自己不脫的，但是他的動作仿佛是被控制了一般，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解開扣子，解開腰帶，最後和蘇音音一樣，只剩下了裏面的中衣。

他的動作真的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控制了，思想明明不是這樣的，但是他卻不得不去這樣做，甚至連一個想說的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和蘇音音一起躺在了那張雕花大床上，各自蓋上了大紅色的錦被，見此場景，他松了一口氣，他不想再和第一次做夢一樣了，那時候他是不知道可以控制自己，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是清醒的，不能這樣做。

躺在床上，蘇音音不說話，他依稀又聞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再次進入了夢裏。

夢裏的他是一個透明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只知道，自己不死不滅，出現在蘇音音身邊的時候，她只有十二歲。

他就跟在蘇音音的身後，她雖然看不見他，但是他一點都不失落，他看著她從十二歲開始成長，他會在夜裏的時候飄去蘇家的主院和祠堂，看蘇家的故事，所以他知道了關於蘇音音的一切。

他喜歡上了這個天真單純又可憐的小姑娘，他想帶她遠離這個地獄，但是他沒有辦法，他無法和任何事物溝通，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長到成年，成年的第二天被一個會飛的人帶走，她以為那就是她的丈夫，其實是她的催命符。他試圖跟著她離開，但是他飛不過那一片迷失海，只能對著被帶過迷失海卻一無所知的蘇音音說了一句——

如果有能力，我願以自己無窮的生命，換取與你一世相守。

最後在無人察覺的時候，他消弭在了這天地間。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護著蘇音音一輩子，不要讓她墮入地獄，成為別人升仙路上的一塊踏腳石，成為蘇家富貴途中的犧牲品，而是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孟楚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臉上濕濕的，他拿著袖子隨便擦了一下，就目不轉睛地看著旁邊睡得正香的蘇音音，原來他欠她的，是一個承諾。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他許下承諾讓她來到他身邊，就應該讓她一生平安喜樂。

也許，他們都只有這一輩子了；也許，現在的他就只是在一個夢裏；也許，夢醒來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了蘇音音。

他猛地將各自的錦被掀開，然後緊緊地把她抱住，任臉上的淚水蔓延。

“夫君，你這是幹什麽啊？”蘇音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在他懷中有點害怕。

孟楚硯被這聲夫君驚到了，原來他真的還在夢裏，那剛才那個夢中夢，到底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他放開了蘇音音，這是蘇音音，卻不是他認識的蘇音音，他想回他那個世界了，就算是那個世界也是一個夢，他也願意在那裏過一輩子，如果有蘇音音在。

孟楚硯在夢裏掙紮了許久，但是他都沒有辦法出去，他知道，這個夢可能還沒有結束，直到他的手被一只小手牽住，他才猛地醒過來。

“哥哥，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出了好多汗啊！”微光中，蘇音音坐在他床前，左手被他緊緊地抓住，右手正用棉帕輕輕地擦去他臉上的汗。

“我……”他的聲音怎麽這麽啞，“是啊，我做噩夢了。”

雖然已經醒來了，但是孟楚硯沒有放開蘇音音的手，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了，不僅僅是因為夢裏蘇醒的記憶，更是因為他的心中本來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他一直不能承認。

雖然手被握的有點緊，但蘇音音沒有叫疼，她含笑道：“今天我沒有做夢，然後一直聽見哥哥在叫我，我就醒過來了，哥哥你又夢到我了？”

“是啊，我夢到你了。”他夢到了以前的她，但是他喜歡現在的她，就算沒有這個夢，他最終應該也會意識到自己的心思，但是，那個過程可能有點久，也許她等不到那麽久了。

孟楚硯坐起來，放開了她的手，他像在第一重夢裏那樣，抱緊了蘇音音，她沒有反抗，而是乖乖地在他懷裏，小小的一個，嬌嬌地問：“哥哥，你幹嘛突然抱我啊？難道夢裏你找不到我了？”

就像是上次她在夢裏，他突然失蹤的那樣，她一醒來也想這樣抱著他，雖然那時候他不在，但是他很快就回來了，她毫不猶豫地就撲到他懷抱裏，這樣很有安全感啊！

把人抱在懷裏，孟楚硯才覺得自己的心特別踏實，像是缺失了一半的心突然被補滿一樣，漲漲的，但是一點都不難受，“是啊，夢裏我夢見你和別人走了，我好傷心啊！”

“放心了，夢裏都是假的，我怎麽會離開哥哥呢，要是以後回家了，哥哥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了。”蘇音音一直都相信，自己是能回家的，無論是神仙帶來的還是怎麽來的，她都一直相信自己能回家。

“好，你去哪裏，哥哥就去哪裏！”孟楚硯放開了她，看著她笑，她沒有做那個夢真好，這樣她就會一直都是幸福的，她不會知道自己原來存在的價值是什麽，她應該一輩子都這麽單純，一輩子都這麽快樂，他會保護她，讓她遠離一切煩惱。

“那我們繼續睡覺好不好，我都是被哥哥叫醒的，還想睡覺。”蘇音音打了一個哈欠，眼睛裏瞬間出現水霧，看著可憐極了。

“好，回去睡覺吧！”

孟楚硯揉揉她的頭發，她就回自己床上去了，看著她睡下，他自然是睡不了的。

他做這個夢出了一身的汗，蘇音音善解人意的幫他把臉上的都擦了，但是身上還難受著，他動作輕緩地起身拿了衣服，就去浴室洗澡去了。

蘇音音很快又睡著了，她不會知道，如果不走上修仙的路，她的體質最多只能剩下三年的命，極陰絕脈，絕無例外。

她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不會告訴她，他想讓她過得幸福，也想讓她活得更久，本來他以為他不能陪她過一輩子，現在看來，要是沒有找到辦法的話，倒是她不能陪他過一輩子。

不過都沒有關系，他們就只有這輩子，無論這輩子是長還是短，他們都要幸福地一直過下去。

早上起來，孟楚硯幫她梳頭，編發，連動作都比往常輕柔上幾分。

蘇音音看著鏡子裏自己的發式慢慢成型，疑惑道：“哥哥今天怎麽給我梳這樣的發式啊？”

“因為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孟楚硯看了鏡中的蘇音音，這種發式比直接束著好多了。

“是要去外面玩嗎？”今天是她期待了好久的周末，孟楚硯說過了要帶她去玩的。

“音音，我們不去玩了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時間就這麽多，孟楚硯一點都不想浪費了。

蘇音音撅著嘴有點不高興，但是她還是道：“那哥哥說啊！”

“等編好了頭發再說吧！”孟楚硯收了尾，然後給蘇音音簪上發簪。

接著孟楚硯自己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又給蘇音音挑了一套大紅色的舊式衣裙，她已經很久沒穿過了，現在穿起來格外漂亮。

他牽著蘇音音的手到了書房，讓她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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