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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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一幕
又過了一個多月，這天是周末，賈建國忙完了工作室的事，開車來丁家吃飯。S城位於江南，難得下雪，這天卻揚揚灑灑地下起了雪。雪，對於生於東北長於東北的賈建國，已是司空見慣，可是對於幾乎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江南的老教授而言，卻是稀罕景致。
老教授讓賈建國陪自己到樓下散散步。丁父前幾天去外地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還沒回來，丁母在家做飯，丁悅容本來也想一起跟著下來，可是所有人都怕雪天地滑她她再出點什麽事，是以，堅決沒讓她下樓。
三個人圍著老教授，丁母給老教授穿羽絨服，丁悅容給老教授戴圍巾，最後賈建國給老教授戴上了鴨舌帽，扶著老教授下了樓。
“爸，待一會兒就上來吧。”丁母一邊給老教授拉羽絨服拉鎖，一邊叮囑，“飯一會兒就好了，等會兒我做你最愛吃的梅幹菜扣肉。”
“好。”老教授笑瞇瞇地回答。
丁家所住的小區面積很大，小區一面臨著一條小街，一面臨著一條小河，小區裏種了很多喬木、灌木，還有一個不小的小池，池裏放養了很多條各色的錦鯉。小區裏的茶花開了，賈建國陪著老教授先看了會兒茶花。看完茶花，老教授吃力地仰起頭望了會天，然後笑著問賈建國，“建國啊，在你們東北，這點雪不算什麽吧？”
賈建國笑，“嗯，我們那的雪可大了，到大冬天的時候，要是下大雪，那雪都能沒腳脖子。”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主意，“外公，要不，過幾天咱們去我家那塊兒看雪啊？我家那塊兒，這時候正是下雪的時候，咱們去我家的葡萄園采冰葡萄，采完了榨冰葡萄汁喝。你還沒去過我家在集安的葡萄園吧，可好看了。”賈建國的思緒飄回了遙遠的東北，“我帶你去吃朝族火盆兒，特別好吃。吃完火盆兒咱們還可以去看高句麗遺址，您是搞歷史的，比我清楚。”
賈建國的話讓老教授心生想往，然而也只是想往，並不打算真去。太給親家添麻煩，平生他最怕的事就是給人添麻煩，再有，他的身體他知道，禁不起長途勞頓了。能在有生之年，在S城看到雪，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拍了拍賈建國的手背，笑道，“有你這份心，外公就很知足了。走吧，”他擡起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向前一指，“我們去看看魚。”養在小區池子裏的魚不是什麽珍貴品種，只是錦鯉中的等外品。不過，外行看熱鬧，在老教授眼裏，這些色彩斑斕的魚，還是很美麗，很可愛的。
出門前，他揣了包魚食，等會兒，可以餵餵魚。雪天餵魚，不失為一件雅事。恐怕，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在雪天餵魚了吧。想到這兒，他笑了一下，笑容微帶苦澀。
賈建國扶著老教授慢慢地走到水池邊，天上雖然下著雪，但是水池表面並未結冰。細雪在風中籟籟而落，面粉般落到水池裏，在接觸到水面的一剎那化而無蹤。水下的錦鯉聚在一堆，沈在水底，懶懶地不大動彈。
老教授從衣兜裏掏出魚食，扯開魚食袋子的封口，倒了一小把魚食在手中，隨即向水池中撒去，魚們見有人來餵食，開了鍋的餃子般，蜂擁而至，你擠我，我擠你，一個個張著嘴，忙忙地吞咽著魚食，老教授樂了，像哄孩子似地跟魚兒們說話，“慢慢吃，不要搶，還有好多呢，夠你們吃的了。”
正在這時，賈建國的電話響了，賈建國連忙從羽絨服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一看，是齊瑩。他的心向上一提，像定律一樣，只要是齊瑩給他打電話，不管這電話是齊瑩打的，還是佳佳打的，基本都不是好事，“餵？”他提心吊膽地餵了一聲，下一刻，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證實了他擔心，“建國，是我！齊瑩！”齊瑩的聲音帶著哭腔，而且是個打著哆嗦，嚇得不行的動靜，電話這邊，賈建國甚至聽到了上下牙相撞的聲音。
“怎麽了？”賈建國的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佳佳，”因為哆嗦得太厲害，齊瑩的牙咯咯地撞擊著，“佳佳剛才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昏過去了，我怎麽叫她，她都不醒……”說到這兒，電話裏傳來崩潰的抽泣聲，“你快回來吧，我害怕……”抽泣變成了嗚嗚的哭泣，“我害怕……”
賈建國急了，大聲對著電話喊道，“你先別哭！快點打120，等120來了，你再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再過去！”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等著齊瑩待會再給他打過來。
心裏，賈建國又怪齊瑩又理解齊瑩，這個時候最要緊的不是給他打電話。給他打電話管什麽用？他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大夫！這時候最該打的電話是120。然而，他又十分理解齊瑩的行為：一個單親媽媽，唯一的孩子摔昏了，家裏除了個農村大嫂，再沒第二個人可以商量，她嚇懵了，也急懵了，她想找個依靠。自己在她的潛意識裏，就是唯一的依靠。所以，她才會第一時間想到給自己打電話。
老教授聽到了賈建國的話，“怎麽了？”他關切地問。
賈建國皺著眉頭跟老教授解釋，“我那個大學同學，就是前段時間被她哥把肋骨打折那個，她和她姑娘不是住我家嗎，剛才她姑娘不知道怎麽，突然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摔昏過去了。她害怕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告訴她馬上打120，然後再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再過去看她們去。唉！”說到此處，賈建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屋漏偏遭連天雨’，哪天我得找個大師給她算算，看看她是什麽命。”
聞言，老教授感慨一笑，“哪有什麽命不命的，只不過是一些偶然和必然因素的結果罷了。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在樓下餵一會兒魚，就上去了。”
“不急，”賈建國道，“我等她打了電話再走，對了，我給容容打個電話，讓她下來陪您。”說著，賈建國要給丁悅容打電話。
老教授攔住他，“不用不用，千萬別讓容容下來，下雪地滑，她現在是咱們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可不能有閃失。”
“要不，我給媽打個電話？”
“不用，”老教授一口否決，“又不是荒郊野外不認得路，又不是走不動，誰都不用叫。”他笑瞇瞇地逗趣，“難道，還有劫匪劫我個糟老頭子不成？”
老教授話音未落，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名青年男子從老教授身後飛撲上來，一條胳膊勒住老教授的脖子，另一只手持刀對著賈建國比比劃劃，“往後退！”
賈建國認出了來人，是齊瑩她哥，“你？”
“對！是他媽老子我！”齊瑩她哥擡著下巴瞪著眼，拿刀點指賈建國，“你以為打完老子就完了？”他陡然拔了個高音，宛若狗吠，“沒門兒！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打老子呢，你他媽算老幾，敢打老子？”
賈建國冷眼看著齊瑩她哥持刀的右手，右手只有四根手指。賈建國心想，沒人敢打你，你那小手指頭是怎麽沒的，自己啃的？吹牛逼也得靠點譜。心裏這麽想，嘴上他可不敢這麽說，“你想幹什麽？打你的是我，你想打我還是想捅我，隨你的便，你別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你把他放了。”
“無關的人？”齊瑩她哥惡狠狠一笑，“你當我是傻子呀，”他用力一勒老教授的脖子，勒得老教授一陣眩暈，“你管他叫外公，你是東北口音，他是本地口音，這老東西是你老婆的外公吧？你說，要是這老東西因為你有個閃失，你老婆能饒得了你嗎？”
賈建國的後背冒出了冷汗，兩條胳膊伸直了作阻攔的姿勢，“你別亂來，這是法制社會，你現在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你知道嗎？趕快把刀放下，我們可以不追究你。”
“你少跟我講法律！”齊瑩她哥狂暴地一揮刀，“我他媽不認識法律！”
賈建國使勁往下壓了壓火，如果不是齊瑩她哥以老教授為人質，他早沖過去一拳把他打到水池裏，讓他好好洗個冷水浴。可是，無奈老教授在齊瑩他哥手裏，他不敢輕舉妄動，“你不認識法律，你總認識你媽吧？”他試圖用親情感化對方，“你要是犯了法，蹲了監獄，你媽不傷心嗎？她都得癌了，你就不能讓她少操點心？”
齊瑩她哥又一揮刀，“你少跟我玩煽情！老子不吃這套！”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賈建國也怒了。
“哼！”齊瑩她哥陰陽怪氣地一笑，“我想怎麽樣？”他斜著眼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賈建國，“我想你跪在地上給我磕三個響頭，管我叫三聲爸爸！”前些日子，他經多方打聽，跟蹤，找到了賈建國家，本想著訛賈建國兩個錢，誰想錢沒訛成，反倒被賈建國胖揍了一頓。他咽不下這口氣，二番偵查，查到這裏，天天跑到這裏蹲點，尋找時機下手。
他原本的打算是伺機給賈建國一刀，不往致命的地方紮，他知道要是出了人命，他自己也沒個好，不判死刑，也得判個十年八年的，興許比十年八年還多。他就是想給賈建國放放血，出出這口惡氣。無奈，每次賈建國和丁悅容都是趕著下班高峰期回來，小區裏人來人往，實在不好下手。強行下手也不是紮不著，問題是紮完了，他估計自己也跑不了，小區那些人能放過他？
等來等去，他等到了今天。今天下雪，大家全都貓在家裏不出來，連遛狗的都沒有，他本來也想走了，就在他剛生出此意之前，他眼前一亮，看到賈建國攙著一個老頭從門洞裏出來了。他悄悄尾隨在二人身後，伺機下手，直到剛才。
他盤算過了，真紮賈建國一刀，不死，他也得蹲監獄，躲起來警察也能找到他，不劃算。不過，要是讓賈建國大庭廣眾地跪在地上給他磕三個響頭，再管他叫三聲爸爸。雖說除了這糟老頭子，再沒別的旁觀者，那他也覺著是揚了眉，吐了氣，報了仇。
聽到齊瑩她哥提出如此侮辱人的要求，賈建國肺都氣炸了，給個下三濫的臭無賴磕頭，叫爸爸？打死他也不幹！他現在真有把齊瑩他哥打死的心了。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怎麽會有這麽不像人的人？
見賈建國楞在原地沒動，齊瑩她哥又怕又氣，怕賈建國撲上來揍他，論單打獨鬥，他非讓賈建國把他揍個骨斷筋折不可。氣的是賈建國竟然不跪不叫，“你跪不跪？”他收回持刀的手，將刀尖抵在了老教授的頸側。
刀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屬於管制刀具，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哪兒弄來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把刀現在抵在了老教授的要害處，如果這把刀真紮進老教授的脖子，或是橫著一劃，劃開老教授的氣管，老教授焉有命在！
“別傷害他！”賈建國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他真慌了。人都哪兒去了，目力所及，齊瑩她哥背後，一個人也沒有。要是能有個人多好，他想，分散下這王八蛋的註意力。只要一下就行，那麽他就可以撲上去，扯開這王八蛋的手，把外公救出來。
“你跪不跪？”齊瑩她哥向後退了一步，確保自己和賈建國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時，刀又老教授的脖子上貼了貼。
賈建國還要糾結，這時，老教授不慌不忙地開了口，“年輕人，別沖動，有什麽事好好解決，要是建國作得不對，我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你給我閉嘴！”齊瑩她哥粗暴喝斥老教授。
眼見齊瑩她哥對老教授如此無禮，賈建國再也忍不住了，“你他媽的是狗操出來的？”他怒聲斥道，不管老教授聽了自己這粗俗言語作何感想，“你家沒老人吶？你跟你家老人就這麽說話？！”
“你他媽到底跪不跪？不跪，我宰了這老東西！”從挾持老教授那一刻起，齊瑩她哥的神經始終高度緊繃著，這時他已到發狂的臨界。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老教授突然發生出了一聲大吼，大吼的同時用力向後頂去。他的身後是齊瑩她哥，齊瑩她哥身後是錦鯉池！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身後這畜生欺負他外孫女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外孫女婿在他面前受辱。男兒膝下有黃金，要跪，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怎麽能能跪個聽不懂人語的畜生！
齊瑩她哥沒防備，“哎呀”一聲，兩條胳膊在空中掄了幾個圈，倒栽進錦鯉池中，老教授和他腳前腳後栽了進去。
“外公！”賈建國一步躥到池邊，就見錦鯉池中，齊瑩她哥和老教授一起撲騰著。
老教授會游泳，想要游到池邊，讓賈建國把他拉上來。齊瑩她哥別看年輕力壯，卻是個旱鴨子，連狗刨都不會。錦鯉池深有一米八左右，池邊轉圈設有警示牌，警示大人小孩註意，別跌進池子裏。齊瑩她哥一米七五左右，平時穿上內增高勉強能到一米八。今天他沒穿內增高，掉進池子的最初一刻，他懵了，本能地去抓老教授。他不知道老教授會游泳，他只是想抓個東西借下力，當然，萬一老教授會游泳就更好了。
老教授設想得挺好，然而身上的羽絨服很快吸飽了水，變成了一件厚重的鉛衣，向下拽著他，墜著他，再加上齊瑩她哥用力地抓著他，他本就病得渾身無力，怎禁得起濕衣和壯漢的雙重拖墜。
在水中掙紮了兩下，老教授向下沈去，然而下一刻，他又頑強地冒出了頭，他還沒看到重外孫的誕生，他不想死。
看到老教授落水，賈建國的心都從嗓子眼裏驚出來了。手忙腳亂地拉開拉鎖，脫掉外衣，賈建國一步跳進錦鯉池，掄開胳膊全速向老教游去。掄了兩三下胳膊，游到老教授近前，他一手從後向前環住老教授的前胸，一手去打齊瑩她哥，同時雙腳不停地在水下踩水，“松開！”
齊瑩她哥的刀早在跌下錦鯉池的一霎那松了手，此刻，他見賈建國游過來，連忙松開了老教授，一把摟住了賈建國的脖子。賈建國被他摟得在水裏向後一仰，差點嗆了水。他恨不能一把將這個可惡的畜生從身上扯下來，然而畜生使足了力氣，他又扯著個老人，一只手根本無力對付畜生。
這時，眼角的餘光中，幾個人走了過來，看樣子是一家人，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賈建國看見了他們，他們也看見了賈建國。幾個人時顯楞了一下，然後快步向這邊跑過來，賈建國向著他們大喊，“救命啊——”
那家男主人一邊往這邊跑，一邊讓他妻子去叫保安，女人跑去叫保安，男人跑到池邊，快速脫了衣服，也跳了下來。苗苗條條的小男孩站在岸邊，守著父親和賈建國的身服，不住地眨巴著眼睛，有點害怕。眨了幾下眼睛，他忽一轉身，向樓層跑去，邊跑邊大聲地喊：“來人啊——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男人游到賈建國身邊，此時不是說客套話道謝的時候，賈建國只把老教授往男人懷裏一推，“你把他帶到岸上去。”
男人看了一眼凍得面色蒼白，嘴泛烏青的老教授，二話不說地把老教授扯到自己的臂彎裏，然後，努力向岸邊游去。老教授一走，賈建國沒了後顧之憂，開始全力以赴地對付齊瑩她哥。他一下下把齊瑩她哥的頭按在水裏，再撈出來，咣咣給了齊瑩她哥好幾個電炮，然後乘著齊瑩她哥待死不活之際，獨自游上了岸。
上岸後，他踉蹌地走到老教授身邊，一屈腿跪到了老教授的身旁。救老教授上岸的男人把老教授平放到了地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蓋在了老教授的身上。此時，他蹲在老教授身體的另一側，見賈建國上了岸，他連忙建議賈建國，“趕緊送醫院吧。”
男人的妻子此時帶著小區的保安忙三火四地趕來，兩名保安跳進錦鯉池，撈起了姚瑩她哥。姚瑩她哥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灌了一肚子的水，一動不動，一名保安給他按肚子排水。
賈建國覺得男人的建議非常言之有理，“大哥，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有車，你能不能開我的車，幫我把我外公送醫院去，我跟車。我怕我著急，再出點交通事故。”實話實說，他現在手軟腳軟，根本踩不動油門，也踩不動剎車，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麽害怕過。老教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真像齊瑩她哥說的，丁悅容能饒得了他？
男人挺仗義，琢磨了不到一秒的工夫就點了頭，“行，走吧。小雲，你先帶兒子回家吧，我陪著鄰居去趟醫院。”男人以前見過賈建國，也見過老教授，雖然從未說過話，也不知對方具體住哪個單元，但是知道都是小區裏的鄰居。
女人很通事理，沒有阻攔，“你開車註意點。”
“我知道。”男人接過賈建國遞過的鑰匙，賈建國抱起老教授，“外公，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千萬別睡，啊，千萬別睡。”離去前，他不忘叮囑小區保安，“這個人是兇手，就是他拿刀要傷害我外公，要不我外公也不能掉池子裏，千萬不能放了他！你們馬上報警，讓警察過來抓他！”
男人開著賈建國的車，賈建國摟著老教授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院，去醫院的路上，賈建國給丁母打了電話，沒提齊瑩她哥的事，只說老教授不慎掉進了錦鯉池，現在他和一個鄰居正把老教授往醫院送呢。
賈建國打電話時，賈母的梅幹菜扣肉將將出鍋，從罩衣式的碎花圍裙裏掏出手機，接起電話，聽了賈建國的話，賈母腿一軟，險些坐到地上。
賈母接電話時，丁悅容正好進廚房端菜，她聽到她媽盛菜的聲音，“媽，外公怎麽了？”她看著母親失了血色的臉，焦急地問。
“建國說你外公剛剛掉到樓下面的池子裏去了，這會兒，他和一個鄰居正送你外公去醫院。”
“哪家醫院？”
丁母咽了口唾沫，勉強咽下了喉間的哽咽，“不知道，說是到了醫院再告訴我們。不知道你外公現在怎麽樣了？”
“媽，你先別著急。你去穿衣服，等他電話一到，我們就走。我現在再給賈建國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母都懵了，女兒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急急忙忙地回屋穿衣服，戴圍巾。
與此同時，丁悅容拿過自己的手機，給賈建國撥了過去。電話很快通了，“餵？我，怎麽回事，我聽我媽說，外公掉錦鯉池裏了？那行吧，你把電話放到外公的耳朵邊，”賈建國不肯在電話裏細說原委，只說到醫院匯合後再說，丁悅容退而求其次，讓他把電話放到老教授的耳邊，一秒鐘後，她估摸著電話應該放到外公的耳邊了，於是，她對著電話大聲說：“外公，我是妞妞，你聽得到嗎？外公，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和媽媽來看你了，你要乖，要等著我！不然我會生你的氣，很生很生你的氣，你一定要等我！”
兩行熱淚，順著丁悅容的眼睛流下來，掛斷電話，她一抹眼淚，轉身回了自己的屋，披掛整齊，她穿好了衣服去找她媽，她媽還在屋裏哆哆嗦嗦地拉羽絨服的拉鏈，太緊張，太激動了，怎麽拉也拉不上來。丁悅容走過去，默默地並好拉鏈頭，幫她媽把拉鏈拉好。
然後，母女倆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並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賈建國的電話。丁母的身子不住地抖著，丁悅容把母親的手握在自己手裏，什麽話也沒說，她也怕，她也在抖。
十多分鐘後，丁悅容的電話響了，丁悅容飛快接起電話，“餵？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放下電話，她和母親在樓下叫了輛“快車”，到達了賈建國告訴她的那家醫院。
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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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多月，這天是周末，賈建國忙完了工作室的事，開車來丁家吃飯。S城位於江南，難得下雪，這天卻揚揚灑灑地下起了雪。雪，對於生於東北長於東北的賈建國，已是司空見慣，可是對於幾乎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江南的老教授而言，卻是稀罕景致。
老教授讓賈建國陪自己到樓下散散步。丁父前幾天去外地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還沒回來，丁母在家做飯，丁悅容本來也想一起跟著下來，可是所有人都怕雪天地滑她她再出點什麽事，是以，堅決沒讓她下樓。
三個人圍著老教授，丁母給老教授穿羽絨服，丁悅容給老教授戴圍巾，最後賈建國給老教授戴上了鴨舌帽，扶著老教授下了樓。
“爸，待一會兒就上來吧。”丁母一邊給老教授拉羽絨服拉鎖，一邊叮囑，“飯一會兒就好了，等會兒我做你最愛吃的梅幹菜扣肉。”
“好。”老教授笑瞇瞇地回答。
丁家所住的小區面積很大，小區一面臨著一條小街，一面臨著一條小河，小區裏種了很多喬木、灌木，還有一個不小的小池，池裏放養了很多條各色的錦鯉。小區裏的茶花開了，賈建國陪著老教授先看了會兒茶花。看完茶花，老教授吃力地仰起頭望了會天，然後笑著問賈建國，“建國啊，在你們東北，這點雪不算什麽吧？”
賈建國笑，“嗯，我們那的雪可大了，到大冬天的時候，要是下大雪，那雪都能沒腳脖子。”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主意，“外公，要不，過幾天咱們去我家那塊兒看雪啊？我家那塊兒，這時候正是下雪的時候，咱們去我家的葡萄園采冰葡萄，采完了榨冰葡萄汁喝。你還沒去過我家在集安的葡萄園吧，可好看了。”賈建國的思緒飄回了遙遠的東北，“我帶你去吃朝族火盆兒，特別好吃。吃完火盆兒咱們還可以去看高句麗遺址，您是搞歷史的，比我清楚。”
賈建國的話讓老教授心生想往，然而也只是想往，並不打算真去。太給親家添麻煩，平生他最怕的事就是給人添麻煩，再有，他的身體他知道，禁不起長途勞頓了。能在有生之年，在S城看到雪，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拍了拍賈建國的手背，笑道，“有你這份心，外公就很知足了。走吧，”他擡起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向前一指，“我們去看看魚。”養在小區池子裏的魚不是什麽珍貴品種，只是錦鯉中的等外品。不過，外行看熱鬧，在老教授眼裏，這些色彩斑斕的魚，還是很美麗，很可愛的。
出門前，他揣了包魚食，等會兒，可以餵餵魚。雪天餵魚，不失為一件雅事。恐怕，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在雪天餵魚了吧。想到這兒，他笑了一下，笑容微帶苦澀。
賈建國扶著老教授慢慢地走到水池邊，天上雖然下著雪，但是水池表面並未結冰。細雪在風中籟籟而落，面粉般落到水池裏，在接觸到水面的一剎那化而無蹤。水下的錦鯉聚在一堆，沈在水底，懶懶地不大動彈。
老教授從衣兜裏掏出魚食，扯開魚食袋子的封口，倒了一小把魚食在手中，隨即向水池中撒去，魚們見有人來餵食，開了鍋的餃子般，蜂擁而至，你擠我，我擠你，一個個張著嘴，忙忙地吞咽著魚食，老教授樂了，像哄孩子似地跟魚兒們說話，“慢慢吃，不要搶，還有好多呢，夠你們吃的了。”
正在這時，賈建國的電話響了，賈建國連忙從羽絨服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一看，是齊瑩。他的心向上一提，像定律一樣，只要是齊瑩給他打電話，不管這電話是齊瑩打的，還是佳佳打的，基本都不是好事，“餵？”他提心吊膽地餵了一聲，下一刻，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證實了他擔心，“建國，是我！齊瑩！”齊瑩的聲音帶著哭腔，而且是個打著哆嗦，嚇得不行的動靜，電話這邊，賈建國甚至聽到了上下牙相撞的聲音。
“怎麽了？”賈建國的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佳佳，”因為哆嗦得太厲害，齊瑩的牙咯咯地撞擊著，“佳佳剛才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昏過去了，我怎麽叫她，她都不醒……”說到這兒，電話裏傳來崩潰的抽泣聲，“你快回來吧，我害怕……”抽泣變成了嗚嗚的哭泣，“我害怕……”
賈建國急了，大聲對著電話喊道，“你先別哭！快點打120，等120來了，你再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再過去！”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等著齊瑩待會再給他打過來。
心裏，賈建國又怪齊瑩又理解齊瑩，這個時候最要緊的不是給他打電話。給他打電話管什麽用？他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大夫！這時候最該打的電話是120。然而，他又十分理解齊瑩的行為：一個單親媽媽，唯一的孩子摔昏了，家裏除了個農村大嫂，再沒第二個人可以商量，她嚇懵了，也急懵了，她想找個依靠。自己在她的潛意識裏，就是唯一的依靠。所以，她才會第一時間想到給自己打電話。
老教授聽到了賈建國的話，“怎麽了？”他關切地問。
賈建國皺著眉頭跟老教授解釋，“我那個大學同學，就是前段時間被她哥把肋骨打折那個，她和她姑娘不是住我家嗎，剛才她姑娘不知道怎麽，突然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摔昏過去了。她害怕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告訴她馬上打120，然後再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再過去看她們去。唉！”說到此處，賈建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屋漏偏遭連天雨’，哪天我得找個大師給她算算，看看她是什麽命。”
聞言，老教授感慨一笑，“哪有什麽命不命的，只不過是一些偶然和必然因素的結果罷了。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在樓下餵一會兒魚，就上去了。”
“不急，”賈建國道，“我等她打了電話再走，對了，我給容容打個電話，讓她下來陪您。”說著，賈建國要給丁悅容打電話。
老教授攔住他，“不用不用，千萬別讓容容下來，下雪地滑，她現在是咱們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可不能有閃失。”
“要不，我給媽打個電話？”
“不用，”老教授一口否決，“又不是荒郊野外不認得路，又不是走不動，誰都不用叫。”他笑瞇瞇地逗趣，“難道，還有劫匪劫我個糟老頭子不成？”
老教授話音未落，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名青年男子從老教授身後飛撲上來，一條胳膊勒住老教授的脖子，另一只手持刀對著賈建國比比劃劃，“往後退！”
賈建國認出了來人，是齊瑩她哥，“你？”
“對！是他媽老子我！”齊瑩她哥擡著下巴瞪著眼，拿刀點指賈建國，“你以為打完老子就完了？”他陡然拔了個高音，宛若狗吠，“沒門兒！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打老子呢，你他媽算老幾，敢打老子？”
賈建國冷眼看著齊瑩她哥持刀的右手，右手只有四根手指。賈建國心想，沒人敢打你，你那小手指頭是怎麽沒的，自己啃的？吹牛逼也得靠點譜。心裏這麽想，嘴上他可不敢這麽說，“你想幹什麽？打你的是我，你想打我還是想捅我，隨你的便，你別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你把他放了。”
“無關的人？”齊瑩她哥惡狠狠一笑，“你當我是傻子呀，”他用力一勒老教授的脖子，勒得老教授一陣眩暈，“你管他叫外公，你是東北口音，他是本地口音，這老東西是你老婆的外公吧？你說，要是這老東西因為你有個閃失，你老婆能饒得了你嗎？”
賈建國的後背冒出了冷汗，兩條胳膊伸直了作阻攔的姿勢，“你別亂來，這是法制社會，你現在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你知道嗎？趕快把刀放下，我們可以不追究你。”
“你少跟我講法律！”齊瑩她哥狂暴地一揮刀，“我他媽不認識法律！”
賈建國使勁往下壓了壓火，如果不是齊瑩她哥以老教授為人質，他早沖過去一拳把他打到水池裏，讓他好好洗個冷水浴。可是，無奈老教授在齊瑩他哥手裏，他不敢輕舉妄動，“你不認識法律，你總認識你媽吧？”他試圖用親情感化對方，“你要是犯了法，蹲了監獄，你媽不傷心嗎？她都得癌了，你就不能讓她少操點心？”
齊瑩她哥又一揮刀，“你少跟我玩煽情！老子不吃這套！”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賈建國也怒了。
“哼！”齊瑩她哥陰陽怪氣地一笑，“我想怎麽樣？”他斜著眼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賈建國，“我想你跪在地上給我磕三個響頭，管我叫三聲爸爸！”前些日子，他經多方打聽，跟蹤，找到了賈建國家，本想著訛賈建國兩個錢，誰想錢沒訛成，反倒被賈建國胖揍了一頓。他咽不下這口氣，二番偵查，查到這裏，天天跑到這裏蹲點，尋找時機下手。
他原本的打算是伺機給賈建國一刀，不往致命的地方紮，他知道要是出了人命，他自己也沒個好，不判死刑，也得判個十年八年的，興許比十年八年還多。他就是想給賈建國放放血，出出這口惡氣。無奈，每次賈建國和丁悅容都是趕著下班高峰期回來，小區裏人來人往，實在不好下手。強行下手也不是紮不著，問題是紮完了，他估計自己也跑不了，小區那些人能放過他？
等來等去，他等到了今天。今天下雪，大家全都貓在家裏不出來，連遛狗的都沒有，他本來也想走了，就在他剛生出此意之前，他眼前一亮，看到賈建國攙著一個老頭從門洞裏出來了。他悄悄尾隨在二人身後，伺機下手，直到剛才。
他盤算過了，真紮賈建國一刀，不死，他也得蹲監獄，躲起來警察也能找到他，不劃算。不過，要是讓賈建國大庭廣眾地跪在地上給他磕三個響頭，再管他叫三聲爸爸。雖說除了這糟老頭子，再沒別的旁觀者，那他也覺著是揚了眉，吐了氣，報了仇。
聽到齊瑩她哥提出如此侮辱人的要求，賈建國肺都氣炸了，給個下三濫的臭無賴磕頭，叫爸爸？打死他也不幹！他現在真有把齊瑩他哥打死的心了。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怎麽會有這麽不像人的人？
見賈建國楞在原地沒動，齊瑩她哥又怕又氣，怕賈建國撲上來揍他，論單打獨鬥，他非讓賈建國把他揍個骨斷筋折不可。氣的是賈建國竟然不跪不叫，“你跪不跪？”他收回持刀的手，將刀尖抵在了老教授的頸側。
刀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屬於管制刀具，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哪兒弄來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把刀現在抵在了老教授的要害處，如果這把刀真紮進老教授的脖子，或是橫著一劃，劃開老教授的氣管，老教授焉有命在！
“別傷害他！”賈建國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他真慌了。人都哪兒去了，目力所及，齊瑩她哥背後，一個人也沒有。要是能有個人多好，他想，分散下這王八蛋的註意力。只要一下就行，那麽他就可以撲上去，扯開這王八蛋的手，把外公救出來。
“你跪不跪？”齊瑩她哥向後退了一步，確保自己和賈建國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時，刀又老教授的脖子上貼了貼。
賈建國還要糾結，這時，老教授不慌不忙地開了口，“年輕人，別沖動，有什麽事好好解決，要是建國作得不對，我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你給我閉嘴！”齊瑩她哥粗暴喝斥老教授。
眼見齊瑩她哥對老教授如此無禮，賈建國再也忍不住了，“你他媽的是狗操出來的？”他怒聲斥道，不管老教授聽了自己這粗俗言語作何感想，“你家沒老人吶？你跟你家老人就這麽說話？！”
“你他媽到底跪不跪？不跪，我宰了這老東西！”從挾持老教授那一刻起，齊瑩她哥的神經始終高度緊繃著，這時他已到發狂的臨界。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老教授突然發生出了一聲大吼，大吼的同時用力向後頂去。他的身後是齊瑩她哥，齊瑩她哥身後是錦鯉池！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身後這畜生欺負他外孫女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外孫女婿在他面前受辱。男兒膝下有黃金，要跪，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怎麽能能跪個聽不懂人語的畜生！
齊瑩她哥沒防備，“哎呀”一聲，兩條胳膊在空中掄了幾個圈，倒栽進錦鯉池中，老教授和他腳前腳後栽了進去。
“外公！”賈建國一步躥到池邊，就見錦鯉池中，齊瑩她哥和老教授一起撲騰著。
老教授會游泳，想要游到池邊，讓賈建國把他拉上來。齊瑩她哥別看年輕力壯，卻是個旱鴨子，連狗刨都不會。錦鯉池深有一米八左右，池邊轉圈設有警示牌，警示大人小孩註意，別跌進池子裏。齊瑩她哥一米七五左右，平時穿上內增高勉強能到一米八。今天他沒穿內增高，掉進池子的最初一刻，他懵了，本能地去抓老教授。他不知道老教授會游泳，他只是想抓個東西借下力，當然，萬一老教授會游泳就更好了。
老教授設想得挺好，然而身上的羽絨服很快吸飽了水，變成了一件厚重的鉛衣，向下拽著他，墜著他，再加上齊瑩她哥用力地抓著他，他本就病得渾身無力，怎禁得起濕衣和壯漢的雙重拖墜。
在水中掙紮了兩下，老教授向下沈去，然而下一刻，他又頑強地冒出了頭，他還沒看到重外孫的誕生，他不想死。
看到老教授落水，賈建國的心都從嗓子眼裏驚出來了。手忙腳亂地拉開拉鎖，脫掉外衣，賈建國一步跳進錦鯉池，掄開胳膊全速向老教游去。掄了兩三下胳膊，游到老教授近前，他一手從後向前環住老教授的前胸，一手去打齊瑩她哥，同時雙腳不停地在水下踩水，“松開！”
齊瑩她哥的刀早在跌下錦鯉池的一霎那松了手，此刻，他見賈建國游過來，連忙松開了老教授，一把摟住了賈建國的脖子。賈建國被他摟得在水裏向後一仰，差點嗆了水。他恨不能一把將這個可惡的畜生從身上扯下來，然而畜生使足了力氣，他又扯著個老人，一只手根本無力對付畜生。
這時，眼角的餘光中，幾個人走了過來，看樣子是一家人，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賈建國看見了他們，他們也看見了賈建國。幾個人時顯楞了一下，然後快步向這邊跑過來，賈建國向著他們大喊，“救命啊——”
那家男主人一邊往這邊跑，一邊讓他妻子去叫保安，女人跑去叫保安，男人跑到池邊，快速脫了衣服，也跳了下來。苗苗條條的小男孩站在岸邊，守著父親和賈建國的身服，不住地眨巴著眼睛，有點害怕。眨了幾下眼睛，他忽一轉身，向樓層跑去，邊跑邊大聲地喊：“來人啊——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男人游到賈建國身邊，此時不是說客套話道謝的時候，賈建國只把老教授往男人懷裏一推，“你把他帶到岸上去。”
男人看了一眼凍得面色蒼白，嘴泛烏青的老教授，二話不說地把老教授扯到自己的臂彎裏，然後，努力向岸邊游去。老教授一走，賈建國沒了後顧之憂，開始全力以赴地對付齊瑩她哥。他一下下把齊瑩她哥的頭按在水裏，再撈出來，咣咣給了齊瑩她哥好幾個電炮，然後乘著齊瑩她哥待死不活之際，獨自游上了岸。
上岸後，他踉蹌地走到老教授身邊，一屈腿跪到了老教授的身旁。救老教授上岸的男人把老教授平放到了地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蓋在了老教授的身上。此時，他蹲在老教授身體的另一側，見賈建國上了岸，他連忙建議賈建國，“趕緊送醫院吧。”
男人的妻子此時帶著小區的保安忙三火四地趕來，兩名保安跳進錦鯉池，撈起了姚瑩她哥。姚瑩她哥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灌了一肚子的水，一動不動，一名保安給他按肚子排水。
賈建國覺得男人的建議非常言之有理，“大哥，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有車，你能不能開我的車，幫我把我外公送醫院去，我跟車。我怕我著急，再出點交通事故。”實話實說，他現在手軟腳軟，根本踩不動油門，也踩不動剎車，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麽害怕過。老教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真像齊瑩她哥說的，丁悅容能饒得了他？
男人挺仗義，琢磨了不到一秒的工夫就點了頭，“行，走吧。小雲，你先帶兒子回家吧，我陪著鄰居去趟醫院。”男人以前見過賈建國，也見過老教授，雖然從未說過話，也不知對方具體住哪個單元，但是知道都是小區裏的鄰居。
女人很通事理，沒有阻攔，“你開車註意點。”
“我知道。”男人接過賈建國遞過的鑰匙，賈建國抱起老教授，“外公，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千萬別睡，啊，千萬別睡。”離去前，他不忘叮囑小區保安，“這個人是兇手，就是他拿刀要傷害我外公，要不我外公也不能掉池子裏，千萬不能放了他！你們馬上報警，讓警察過來抓他！”
男人開著賈建國的車，賈建國摟著老教授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院，去醫院的路上，賈建國給丁母打了電話，沒提齊瑩她哥的事，只說老教授不慎掉進了錦鯉池，現在他和一個鄰居正把老教授往醫院送呢。
賈建國打電話時，賈母的梅幹菜扣肉將將出鍋，從罩衣式的碎花圍裙裏掏出手機，接起電話，聽了賈建國的話，賈母腿一軟，險些坐到地上。
賈母接電話時，丁悅容正好進廚房端菜，她聽到她媽盛菜的聲音，“媽，外公怎麽了？”她看著母親失了血色的臉，焦急地問。
“建國說你外公剛剛掉到樓下面的池子裏去了，這會兒，他和一個鄰居正送你外公去醫院。”
“哪家醫院？”
丁母咽了口唾沫，勉強咽下了喉間的哽咽，“不知道，說是到了醫院再告訴我們。不知道你外公現在怎麽樣了？”
“媽，你先別著急。你去穿衣服，等他電話一到，我們就走。我現在再給賈建國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母都懵了，女兒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急急忙忙地回屋穿衣服，戴圍巾。
與此同時，丁悅容拿過自己的手機，給賈建國撥了過去。電話很快通了，“餵？我，怎麽回事，我聽我媽說，外公掉錦鯉池裏了？那行吧，你把電話放到外公的耳朵邊，”賈建國不肯在電話裏細說原委，只說到醫院匯合後再說，丁悅容退而求其次，讓他把電話放到老教授的耳邊，一秒鐘後，她估摸著電話應該放到外公的耳邊了，於是，她對著電話大聲說：“外公，我是妞妞，你聽得到嗎？外公，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和媽媽來看你了，你要乖，要等著我！不然我會生你的氣，很生很生你的氣，你一定要等我！”
兩行熱淚，順著丁悅容的眼睛流下來，掛斷電話，她一抹眼淚，轉身回了自己的屋，披掛整齊，她穿好了衣服去找她媽，她媽還在屋裏哆哆嗦嗦地拉羽絨服的拉鏈，太緊張，太激動了，怎麽拉也拉不上來。丁悅容走過去，默默地並好拉鏈頭，幫她媽把拉鏈拉好。
然後，母女倆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並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賈建國的電話。丁母的身子不住地抖著，丁悅容把母親的手握在自己手裏，什麽話也沒說，她也怕，她也在抖。
十多分鐘後，丁悅容的電話響了，丁悅容飛快接起電話，“餵？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放下電話，她和母親在樓下叫了輛“快車”，到達了賈建國告訴她的那家醫院。
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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