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遭遇西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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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爺遭遇西太後
賈建國的父親早就回了柳河,賈建國的母親劉玉芝是個富貴閑人,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所以,就沒回去。兒子要結婚了,得訂酒店,定酒水級別,定酒席桌數,定親友名單,訂婚慶公司,亂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對於愛張羅,能張羅的她來說,正是大顯身手的好時機,她焉能沒事人似地回老家。
經過她這些天緊鑼密鼓的張羅,大部分要張羅的事,差不多都已張羅完畢。這天,她拿著幾張喜貼的樣品,讓賈建國帶她去丁家,“得過去跟她們商量商量,看選哪張好。”
本來,這幾張樣品,賈建國可以用手機拍成照片,或者視頻給丁悅容發過去,根本不用親自過去。不過,母子倆還是一致決定親自去一趟。劉玉芝是為了表示自己對丁家尊重,也是為了看看丁悅容,她實在是喜歡這個將要過門的兒媳婦。賈建國和她媽的想法一致。
對於賈家母子的來訪,丁家三位家長表示熱烈歡迎,“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發個照片過來就好了。”
劉玉芝的牙和兒子的一樣白,聞聽丁母之言,她笑出了幾顆潔白的門牙,“沒事,反正有車,不麻煩。再說,我還想來看看我兒媳婦呢。”
丁悅容正好端著一盤洗好的大橙子過來,聽了這話,對賈母微微而笑。這一笑,看得賈母心花怒放,又多露出幾顆牙,這兒媳婦,越瞅越招人稀罕。賈建國跟著他媽一起亮了牙,眼睛跟著丁悅容走。丁悅容感受到他的目光了,但是不肯和他對視。
丁父丁母留賈家母子吃晚飯,劉玉芝和賈建國沒拒絕。飯桌上,兩母子比賽似的,爭先恐後地說,丁家三個家長被母子倆的口才,還有說話內容逗得笑聲不斷。丁悅容也想笑,卻又不好意思。有幾次實在沒忍住,噗哧一聲也跟著笑出了聲。她深深耐悶,怎麽東北人說話像說相聲似的,明明是很普通,很正常的話,經東北人嘴裏說出來,就帶了莫名的喜感。
六個人正歡聲笑語地吃著,說著,丁家的對講電話忽然響了,眾人皆是一楞。丁母疑惑地要撂筷子,“誰呀?”
丁悅容搶先一步撂下筷子,站起身,“我去。”幾步走到門口,拿起對講電話,“哪位?”
“請問是丁悅容家嗎?”是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耳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
“我是顧雲周的母親。你能不能開一下門,我有話跟你和你家長說。”
丁悅容沈默不語。她的異樣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容容,誰呀?”丁母問。賈建國和他媽劉玉芝直覺來的不是什麽好鳥,母子倆齊刷刷地瞪著望著丁悅容,等著聽她的答覆。丁悅容不知該如何作答,如果只有自家人在場,她還不至如此為難,問題是,賈建國和他媽也在,讓她怎麽回答?說前男友的媽來了?
見女兒不言語,丁母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走了過來,默默地從女兒手裏拿過對講電話,“哪位?”
韓美珍聽出對方換了人,於是她換了比方才又柔和了好幾倍的聲音再次自報家門,“小丁的母親吧?你好,我是顧雲周的媽媽,我想和你女兒,還有您和您愛人談一談。”
丁母的腦袋轟的一聲,心臟差一點停跳。她怎麽會來?她怎麽這個時候來!丁母的腦子飛速旋轉,轉到最後,她語氣慌張地說出個蹩腳的謊言,“你找錯人了。”然後,一把掛上了電話,掛上電話後,心照不宣地和丁悅容對了下眼。
“誰呀?”丁悅容的外公問,老教授直覺有問題。
丁母別扭地調度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不認識,找錯人了。”
老教授沒再問,丁父也沒出聲。賈母和賈建國也沒出聲,他們不是傻子,不過主人不想說,他們作客人的,自然不好開口去問。丁母和丁悅容剛邁步要回到餐桌那兒去,對講電話卻是又響了。丁母的精神本來就因為方才的電話高度敏感,電話一響,把她響得心臟一個大跳,大跳之後是劇烈一縮,緊跟著疼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皺起眉,擡手按上了胸口。
母親的反應讓丁悅容心頭火起,她轉身拿起電話,語氣冷硬,“誰呀?你在樓下等著吧,我這就下去。”說完,她掛上電話,從鞋櫃裏拿出鞋,換上就要下樓。
“到底是誰呀?”丁父站了起來,賈建國也站了起來,“我跟你下去吧”
“不用。”丁悅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用,你陪著阿姨吧。”然後,她看向父親,又看向外公,“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到底是誰呀?”丁悅容出去後,丁父不放心地問。
“容容以前的一個同事。”丁母坐回椅子,順口扯了個一看就不是真話的謊。
夜色之中,丁悅容向顧雲周的母親韓美珍緩緩走去。六年不見了,記憶中的婦人美麗依舊,威嚴依舊。韓美珍打量著向自己緩步而來的丁悅容,暗想,這個女孩到底有什麽魔力,六年了,雲周居然都忘不了她。
“阿姨,好久不見了。你來找我什麽事?”丁悅容在韓美珍兩步遠外停下了腳步,單刀直入。沒時間,也沒心情跟對方敘舊,而且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根本不是來和她敘舊的。想敘舊,也不用等六年之後。
“還是那麽漂亮。”韓美珍優雅微笑,同時心想,也就是有點氣質還不錯,照我年輕時候差遠了。
丁悅容連假笑都懶得笑,“您今天來,不會是專程來跟我說這句話的吧。有什麽直說吧,我家裏還有客人,不能出來太久。”
韓美珍點了點頭,怪不得不讓自己上樓,“那好,我就直說了。可能你也知道了,雲周的妻子前一陣子過世了,抑郁癥。我想讓雲周再婚,雲周跟我說,這輩子要是娶不到你,他就再也不結婚了。當年,是雲周他爸爸反對你們在一起,不是雲周變了心。要不是雲周他爸爸突然中了風,家裏的事業不能沒人管,雲周差點為這事跟他爸爸斷絕父子關系。雲周他爸爸三年前過世了,現在,雲周又恢覆了單身,我想,你能不能再給雲周一次機會?”
丁悅容深吸了一口氣,剛要作答,身體突然“噌”的躥出一條人影來,來人一把將丁悅容薅到身後,隨即一歪脖子沖韓美珍作了個獅子吼,“沒門兒!想都別想!”
這一嗓子有如龍吟虎嘯,把韓美珍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丁悅容連耳朵帶心跟著一起抖了三抖。遠處不知誰家的狗,汪汪地叫了幾聲,不知是不是被這一嗓子驚著了。來者非是旁人,正是丁悅容的未來“婆婆”劉玉芝。
劉玉芝本想跟著丁悅容一起下樓,但是丁悅容不讓,她一時沒抹開面子,沒好意思強行跟下樓。丁悅容前腳出去,後腳她就開始鬧心,越琢磨越不對勁,於是,她不顧丁家人的勸解,硬是下了樓,“以前的同事大晚上上人家家來幹什麽?現在啥人都有,我得出去看看,別讓我兒媳婦吃了虧。”
她下樓,賈建國自然是跟著她一起下,眼見著賈家母子一前一後出了門,丁母這才壓低聲音對丁父說:“顧雲周他媽來了,你快下去看看去,別讓她亂說話。我就不下去了,在家陪爸。”
“我曉得了。”時間緊迫,來不及多說別的,丁父趕忙穿上鞋,追著賈家母子下了樓。
三個人腳前腳後到了樓下,正好聽到韓美珍跟丁悅容說出那一番話。不聽則已,一聽之下,劉玉芝一個箭步躥上前來,作出了迎敵的姿態。豈有此理,敢來截和!
韓美珍下意識地倒退一步,車裏的司機見此情形,也從車裏下來,站到韓美珍身邊,以防發生不測。
“你是誰呀?”韓美珍看了看劉玉芝,又看了看走上前來的賈建國和丁父,“丁家爸爸,好久不見了。”她勉強對丁悅容的父親露出一個微笑,心臟被劉玉芝嚇得還在撲嗵撲嗵地跳。
“我是誰?”劉玉芝一指賈建國,“這是我兒子,”回身一指丁悅容,“這是我馬上過門的兒媳婦,你說我是誰?”
韓美珍驚訝了,“你要結婚了?”
丁悅容從劉玉芝的身後走出來,“對,我要結婚了。”
“什麽時候?”
“關你什麽事?”劉玉芝恨不能韓美珍馬上從眼前消失。
韓美珍不理她,單盯著丁悅容。
“下個月初。”賈建國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韓美珍又掃了賈建國一眼,眼前的年輕人比自家兒子高了一點點,長相不錯,不過和自家兒子是兩股截然不同的氣質。自家兒子是個儒雅的長相,眼前的年輕人是個很英武的長相。這麽說吧,自家兒子是個文臣長相,而眼前的年輕人是個武將的模樣。
“你倆領證了嗎?”韓美珍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劉玉芝怒了,“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倆領不領證跟你有什麽關系?”
韓美珍不慌不忙,“關系可大了,沒領證,他倆就不是合法夫妻,一切就還有得商量。”
劉玉芝一揮手,“沒得商量。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大晚上跑人家撬行來。”
“我這不叫撬行,”韓美珍分毫不讓地反擊回去,“好女百家求,許你家兒子來求,不許我兒子求?”
“你求你去求那沒結婚的,沒主兒的,小容下個月就要和我兒子結婚了,你巴巴地跑過來讓她跟你兒子好,你不是找罵是什麽?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事實上,劉玉芝現在非常想照著韓美珍的白臉,抽出幾個響來。
韓美珍在家裏是個老佛爺般的存在,老公讓著,兒子讓著,周姐讓著。到了自家開的飯店,飯店裏的各級員工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地接待著。活到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有人不把她放在眼裏,大呼小叫,“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不服啊?”
“你再罵一句試試?”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我就罵你了,你能咋的吧?”韓美珍在家是老佛爺的待遇,劉玉芝在家也是西太後的級別。
“市井小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韓美珍一邊生氣,一邊不忘風度,選擇著比較有文學色彩的罵人話。對方沒素質,她可是大集團董事長的媽,是有身位有地位的人。
劉玉芝秒罵回去,“你豬鼻子插大蔥,裝象!”
韓美珍的腦子和嘴有些跟不上趟了,“你、你、窮鄉僻壤出刁民!”她聽出來了,對方不是本地口音,而且看長相,多多少少有一絲鄉土氣息。
“刁民也比你這麽大歲數不要臉強,行了行了,趕緊回家吧,你不嫌砢磣,我都替你臊得慌!”說著,她伸手指著顧家的司機,“你是她家司機吧?趕緊把她整走,別讓她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司機看了一眼韓美珍,沒敢出聲。劉玉芝見司機沒反應,點了點頭,“行,你們不走,我們走!”說著,她動手一攬丁悅容,又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和丁教授,“咱們回去吧,讓她在這兒餵蚊子吧。神經病!”話語末了,她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地加了句“神經病”。
這句神經病出口,可是了不得了,韓美珍頓時一擡手,指著劉玉芝的背影大罵出聲,“你才神經病呢,你們全家都是神經病!沒教養的農村神經病!”她受不了別人罵她“神經病”,而劉玉芝最受不了別人不懷好意地說她是“農村人”。她是農村人不假,她也不恥於承認自己是農村人,但是,她不允許別人輕視了她農村人的身份。韓美珍的話,無異於紮到她的軟肋上,聞聽韓美珍罵她們全家是“農村神經病”,劉玉芝一個猛回頭,外帶猛轉身,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韓美珍面前,二話不說,輪起胳膊照著韓美珍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韓美珍驚叫一聲,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臉,“你敢打我?”當著自家司機的面被她,她焉有面子在?
“打你咋的?”劉玉芝理直氣壯,“我打得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神經病!”
“媽,別說了,走吧。”賈建國過來拉母親,同時對韓美珍道歉一點頭,“阿姨,對不起了,我替我媽跟你賠個不是。”
韓美珍壓根沒看賈建國,恨恨地瞪著劉玉芝,兩秒過後,她猛地一聲高叫,伸出雙手抓住了劉玉芝的頭發,“你才是神經病!我韓美珍活了大半輩子,還沒人敢叫我神經病!你算老幾,敢叫我神經病?你說我是神經病是吧,好!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神經病的厲害!”
所有人都沒想到韓美珍會突然動手,賈建國在一楞之後,過來拉架,丁悅容、丁父、顧家的司機,也來拉架。劉玉芝豈是好惹的,頭被韓美珍拉得擡不起來,她憑感覺,伸出兩手,準確無誤地薅住了韓美珍的頭發,“你個老不要臉的,還跟我來勁了,不跟你來點兒真格的,你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說著,她雙手一用力,頓時扯出了韓美珍的一聲痛叫,下一秒,她也叫了一嗓子,分貝不次韓美珍,是韓美珍還以顏色。
她倆的爭吵撕扯,引來了不少的看客,其中就有住在丁家十樓的矮男。矮男的大白狗揚著狗頭,沖著劉玉芝和韓美珍一聲接一聲地叫,一邊叫一邊警惕地判斷著形勢,一旦覺著有殃及到自己的危險了,馬上閉嘴,很機警地向後一退,等到危險過去,上前一步,接著叫。
“妞妞!別叫!”矮男不輕不重地拍了狗頭一下,大白狗伸出粉紅色的長舌頭,舔了舔黑潤的鼻頭,不叫了。
兩位太後打到最後的終果,就是韓美珍犯了心臟病,倒地不起,賈建國連忙撥打120,顧家的司機趕忙給顧雲周打電話,“董事長,是我,老王,老太太心臟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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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建國的父親早就回了柳河,賈建國的母親劉玉芝是個富貴閑人,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所以,就沒回去。兒子要結婚了,得訂酒店,定酒水級別,定酒席桌數,定親友名單,訂婚慶公司,亂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對於愛張羅,能張羅的她來說,正是大顯身手的好時機,她焉能沒事人似地回老家。
經過她這些天緊鑼密鼓的張羅,大部分要張羅的事,差不多都已張羅完畢。這天,她拿著幾張喜貼的樣品,讓賈建國帶她去丁家,“得過去跟她們商量商量,看選哪張好。”
本來,這幾張樣品,賈建國可以用手機拍成照片,或者視頻給丁悅容發過去,根本不用親自過去。不過,母子倆還是一致決定親自去一趟。劉玉芝是為了表示自己對丁家尊重,也是為了看看丁悅容,她實在是喜歡這個將要過門的兒媳婦。賈建國和她媽的想法一致。
對於賈家母子的來訪,丁家三位家長表示熱烈歡迎,“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發個照片過來就好了。”
劉玉芝的牙和兒子的一樣白,聞聽丁母之言,她笑出了幾顆潔白的門牙,“沒事,反正有車,不麻煩。再說,我還想來看看我兒媳婦呢。”
丁悅容正好端著一盤洗好的大橙子過來,聽了這話,對賈母微微而笑。這一笑,看得賈母心花怒放,又多露出幾顆牙,這兒媳婦,越瞅越招人稀罕。賈建國跟著他媽一起亮了牙,眼睛跟著丁悅容走。丁悅容感受到他的目光了,但是不肯和他對視。
丁父丁母留賈家母子吃晚飯,劉玉芝和賈建國沒拒絕。飯桌上,兩母子比賽似的,爭先恐後地說,丁家三個家長被母子倆的口才,還有說話內容逗得笑聲不斷。丁悅容也想笑,卻又不好意思。有幾次實在沒忍住,噗哧一聲也跟著笑出了聲。她深深耐悶,怎麽東北人說話像說相聲似的,明明是很普通,很正常的話,經東北人嘴裏說出來,就帶了莫名的喜感。
六個人正歡聲笑語地吃著,說著,丁家的對講電話忽然響了,眾人皆是一楞。丁母疑惑地要撂筷子,“誰呀?”
丁悅容搶先一步撂下筷子,站起身,“我去。”幾步走到門口,拿起對講電話,“哪位?”
“請問是丁悅容家嗎?”是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耳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
“我是顧雲周的母親。你能不能開一下門,我有話跟你和你家長說。”
丁悅容沈默不語。她的異樣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容容,誰呀?”丁母問。賈建國和他媽劉玉芝直覺來的不是什麽好鳥,母子倆齊刷刷地瞪著望著丁悅容,等著聽她的答覆。丁悅容不知該如何作答,如果只有自家人在場,她還不至如此為難,問題是,賈建國和他媽也在,讓她怎麽回答?說前男友的媽來了?
見女兒不言語,丁母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走了過來,默默地從女兒手裏拿過對講電話,“哪位?”
韓美珍聽出對方換了人,於是她換了比方才又柔和了好幾倍的聲音再次自報家門,“小丁的母親吧?你好,我是顧雲周的媽媽,我想和你女兒,還有您和您愛人談一談。”
丁母的腦袋轟的一聲,心臟差一點停跳。她怎麽會來?她怎麽這個時候來!丁母的腦子飛速旋轉,轉到最後,她語氣慌張地說出個蹩腳的謊言,“你找錯人了。”然後,一把掛上了電話,掛上電話後,心照不宣地和丁悅容對了下眼。
“誰呀?”丁悅容的外公問,老教授直覺有問題。
丁母別扭地調度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不認識,找錯人了。”
老教授沒再問,丁父也沒出聲。賈母和賈建國也沒出聲,他們不是傻子,不過主人不想說,他們作客人的,自然不好開口去問。丁母和丁悅容剛邁步要回到餐桌那兒去,對講電話卻是又響了。丁母的精神本來就因為方才的電話高度敏感,電話一響,把她響得心臟一個大跳,大跳之後是劇烈一縮,緊跟著疼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皺起眉,擡手按上了胸口。
母親的反應讓丁悅容心頭火起,她轉身拿起電話,語氣冷硬,“誰呀?你在樓下等著吧,我這就下去。”說完,她掛上電話,從鞋櫃裏拿出鞋,換上就要下樓。
“到底是誰呀?”丁父站了起來,賈建國也站了起來,“我跟你下去吧”
“不用。”丁悅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用,你陪著阿姨吧。”然後,她看向父親,又看向外公,“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到底是誰呀?”丁悅容出去後,丁父不放心地問。
“容容以前的一個同事。”丁母坐回椅子,順口扯了個一看就不是真話的謊。
夜色之中,丁悅容向顧雲周的母親韓美珍緩緩走去。六年不見了,記憶中的婦人美麗依舊,威嚴依舊。韓美珍打量著向自己緩步而來的丁悅容,暗想,這個女孩到底有什麽魔力,六年了,雲周居然都忘不了她。
“阿姨,好久不見了。你來找我什麽事?”丁悅容在韓美珍兩步遠外停下了腳步,單刀直入。沒時間,也沒心情跟對方敘舊,而且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根本不是來和她敘舊的。想敘舊,也不用等六年之後。
“還是那麽漂亮。”韓美珍優雅微笑,同時心想,也就是有點氣質還不錯,照我年輕時候差遠了。
丁悅容連假笑都懶得笑,“您今天來,不會是專程來跟我說這句話的吧。有什麽直說吧,我家裏還有客人,不能出來太久。”
韓美珍點了點頭,怪不得不讓自己上樓,“那好,我就直說了。可能你也知道了,雲周的妻子前一陣子過世了,抑郁癥。我想讓雲周再婚,雲周跟我說,這輩子要是娶不到你,他就再也不結婚了。當年,是雲周他爸爸反對你們在一起,不是雲周變了心。要不是雲周他爸爸突然中了風,家裏的事業不能沒人管,雲周差點為這事跟他爸爸斷絕父子關系。雲周他爸爸三年前過世了,現在,雲周又恢覆了單身,我想,你能不能再給雲周一次機會?”
丁悅容深吸了一口氣,剛要作答,身體突然“噌”的躥出一條人影來,來人一把將丁悅容薅到身後,隨即一歪脖子沖韓美珍作了個獅子吼,“沒門兒!想都別想!”
這一嗓子有如龍吟虎嘯,把韓美珍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丁悅容連耳朵帶心跟著一起抖了三抖。遠處不知誰家的狗,汪汪地叫了幾聲,不知是不是被這一嗓子驚著了。來者非是旁人,正是丁悅容的未來“婆婆”劉玉芝。
劉玉芝本想跟著丁悅容一起下樓,但是丁悅容不讓,她一時沒抹開面子,沒好意思強行跟下樓。丁悅容前腳出去,後腳她就開始鬧心,越琢磨越不對勁,於是,她不顧丁家人的勸解,硬是下了樓,“以前的同事大晚上上人家家來幹什麽?現在啥人都有,我得出去看看,別讓我兒媳婦吃了虧。”
她下樓,賈建國自然是跟著她一起下,眼見著賈家母子一前一後出了門,丁母這才壓低聲音對丁父說:“顧雲周他媽來了,你快下去看看去,別讓她亂說話。我就不下去了,在家陪爸。”
“我曉得了。”時間緊迫,來不及多說別的,丁父趕忙穿上鞋,追著賈家母子下了樓。
三個人腳前腳後到了樓下,正好聽到韓美珍跟丁悅容說出那一番話。不聽則已,一聽之下,劉玉芝一個箭步躥上前來,作出了迎敵的姿態。豈有此理,敢來截和!
韓美珍下意識地倒退一步,車裏的司機見此情形,也從車裏下來,站到韓美珍身邊,以防發生不測。
“你是誰呀?”韓美珍看了看劉玉芝,又看了看走上前來的賈建國和丁父,“丁家爸爸,好久不見了。”她勉強對丁悅容的父親露出一個微笑,心臟被劉玉芝嚇得還在撲嗵撲嗵地跳。
“我是誰?”劉玉芝一指賈建國,“這是我兒子,”回身一指丁悅容,“這是我馬上過門的兒媳婦,你說我是誰?”
韓美珍驚訝了,“你要結婚了?”
丁悅容從劉玉芝的身後走出來,“對,我要結婚了。”
“什麽時候?”
“關你什麽事?”劉玉芝恨不能韓美珍馬上從眼前消失。
韓美珍不理她,單盯著丁悅容。
“下個月初。”賈建國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韓美珍又掃了賈建國一眼,眼前的年輕人比自家兒子高了一點點,長相不錯,不過和自家兒子是兩股截然不同的氣質。自家兒子是個儒雅的長相,眼前的年輕人是個很英武的長相。這麽說吧,自家兒子是個文臣長相,而眼前的年輕人是個武將的模樣。
“你倆領證了嗎?”韓美珍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劉玉芝怒了,“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倆領不領證跟你有什麽關系?”
韓美珍不慌不忙,“關系可大了,沒領證,他倆就不是合法夫妻,一切就還有得商量。”
劉玉芝一揮手,“沒得商量。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大晚上跑人家撬行來。”
“我這不叫撬行,”韓美珍分毫不讓地反擊回去,“好女百家求,許你家兒子來求,不許我兒子求?”
“你求你去求那沒結婚的,沒主兒的,小容下個月就要和我兒子結婚了,你巴巴地跑過來讓她跟你兒子好,你不是找罵是什麽?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事實上,劉玉芝現在非常想照著韓美珍的白臉,抽出幾個響來。
韓美珍在家裏是個老佛爺般的存在,老公讓著,兒子讓著,周姐讓著。到了自家開的飯店,飯店裏的各級員工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地接待著。活到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有人不把她放在眼裏,大呼小叫,“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不服啊?”
“你再罵一句試試?”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我就罵你了,你能咋的吧?”韓美珍在家是老佛爺的待遇,劉玉芝在家也是西太後的級別。
“市井小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韓美珍一邊生氣,一邊不忘風度,選擇著比較有文學色彩的罵人話。對方沒素質,她可是大集團董事長的媽,是有身位有地位的人。
劉玉芝秒罵回去,“你豬鼻子插大蔥,裝象!”
韓美珍的腦子和嘴有些跟不上趟了,“你、你、窮鄉僻壤出刁民!”她聽出來了,對方不是本地口音,而且看長相,多多少少有一絲鄉土氣息。
“刁民也比你這麽大歲數不要臉強,行了行了,趕緊回家吧,你不嫌砢磣,我都替你臊得慌!”說著,她伸手指著顧家的司機,“你是她家司機吧?趕緊把她整走,別讓她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司機看了一眼韓美珍,沒敢出聲。劉玉芝見司機沒反應,點了點頭,“行,你們不走,我們走!”說著,她動手一攬丁悅容,又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和丁教授,“咱們回去吧,讓她在這兒餵蚊子吧。神經病!”話語末了,她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地加了句“神經病”。
這句神經病出口,可是了不得了,韓美珍頓時一擡手,指著劉玉芝的背影大罵出聲,“你才神經病呢,你們全家都是神經病!沒教養的農村神經病!”她受不了別人罵她“神經病”,而劉玉芝最受不了別人不懷好意地說她是“農村人”。她是農村人不假,她也不恥於承認自己是農村人,但是,她不允許別人輕視了她農村人的身份。韓美珍的話,無異於紮到她的軟肋上,聞聽韓美珍罵她們全家是“農村神經病”,劉玉芝一個猛回頭,外帶猛轉身,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韓美珍面前,二話不說,輪起胳膊照著韓美珍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韓美珍驚叫一聲,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臉,“你敢打我?”當著自家司機的面被她,她焉有面子在?
“打你咋的?”劉玉芝理直氣壯,“我打得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神經病!”
“媽,別說了,走吧。”賈建國過來拉母親,同時對韓美珍道歉一點頭,“阿姨,對不起了,我替我媽跟你賠個不是。”
韓美珍壓根沒看賈建國,恨恨地瞪著劉玉芝,兩秒過後,她猛地一聲高叫,伸出雙手抓住了劉玉芝的頭發,“你才是神經病!我韓美珍活了大半輩子,還沒人敢叫我神經病!你算老幾,敢叫我神經病?你說我是神經病是吧,好!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神經病的厲害!”
所有人都沒想到韓美珍會突然動手,賈建國在一楞之後,過來拉架,丁悅容、丁父、顧家的司機,也來拉架。劉玉芝豈是好惹的,頭被韓美珍拉得擡不起來,她憑感覺,伸出兩手,準確無誤地薅住了韓美珍的頭發,“你個老不要臉的,還跟我來勁了,不跟你來點兒真格的,你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說著,她雙手一用力,頓時扯出了韓美珍的一聲痛叫,下一秒,她也叫了一嗓子,分貝不次韓美珍,是韓美珍還以顏色。
她倆的爭吵撕扯,引來了不少的看客,其中就有住在丁家十樓的矮男。矮男的大白狗揚著狗頭,沖著劉玉芝和韓美珍一聲接一聲地叫,一邊叫一邊警惕地判斷著形勢,一旦覺著有殃及到自己的危險了,馬上閉嘴,很機警地向後一退,等到危險過去,上前一步,接著叫。
“妞妞!別叫!”矮男不輕不重地拍了狗頭一下,大白狗伸出粉紅色的長舌頭,舔了舔黑潤的鼻頭,不叫了。
兩位太後打到最後的終果,就是韓美珍犯了心臟病,倒地不起,賈建國連忙撥打120,顧家的司機趕忙給顧雲周打電話,“董事長,是我,老王,老太太心臟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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