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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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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新婚夫妻就維持著相敬如賓的關系,兩個人都很忙,朱定康的生意版圖跨足到陶瓷業,海外貿易逐漸熱絡,洋人對中國陶瓷相當有興趣,嗅到商機的他,特別派人分別前往各名瓷窯帶回各大窯系的作品,一一了解其特色,決定投資的目標,忙得不可開交</p>

至於桑德,雖貴為公主,但言行舉止一點都不像,她沒有架子、善心泛濫,化緣的窮和尚天天上門,她總熱情給齋飯,盡心對待;哪裏需要濟弱扶貧,她也絕不落人後</p>

拜如此親民、善良的妻子所賜,朱定康走在路上,不少讓妻子的仁德照顧到的百姓們,莫不感恩的向他行禮,他總是帶笑回應,但心裏想什麽,永遠沒人知道</p>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為被她撒出去的錢在淌血,幾欲發狂,卻無法也不打算阻止</p>

妻子的一舉一動,每天都有人向他回報,除了知道她四處布施外,他還知道她日常的活動</p>

雖然出身皇室,身上也有那股貴氣,但她親和力強、溫柔善良,除了三餐要有甜點這唯一的要求外,錢莊裏的人吃什麽,她就吃什麽</p>

備妥的雪片糕、芝麻薄脆片、松子糖、杏仁糕、松花糕、玫瑰糕……也絕不會獨享,她不是個吝嗇的主子</p>

他自然也不是小氣的丈夫,要管事隨意去買一堆,任她吃到飽、吃到吐,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p>

不同於他與父親及家人間的淡漠,她會主動前往一街之隔的相國府,對父親噓寒問暖,善盡一名媳婦的責任</p>

兩人的話題,聽聞是三句不離他是否有出將入相的意願</p>

令他意外的是,陪同前往的侍從回報說,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回答,“夫君正在做他愛做的事,我只會支持,不會幹涉”</p>

聽說,他爹總是笑得尷尬</p>

她也不喜歡乘著駟馬高車來回,覺得騎馬較方便,只要聽聞哪裏有人病了、餓了,貴為公主的她備了吃的跟銀子,一蹬上馬兒,就策馬奔去</p>

據聞皇室的人對他放縱桑德的行徑不以為然,但她嫁了人,進了朱家門,他們便沒立場說什麽</p>

再說,老皇帝喜愛的妃子中,沒有荷妃,更甭提桑德的親娘早已香消玉殞,父女情本就薄弱,老皇帝已準備要把皇位傳給太子,再待一、兩年,祈鎮羽翼豐了,就讓他正式親政,因此,皇帝老子的日子過得極為悠閑,不太管事,且後宮三千,兒女眾多,桑德嫁給他後,更不會是他皇帝老爺要管的事了</p>

此刻,在大大的陳列室裏,擺滿了定窯、約窯、官窯、汝窯、龍泉窯、景德鎮窯的瓷器,它們顏色各異、釉色滋潤、造型多樣,尤其是眼前這光澤晶瑩的定窯瓷器,特別吸引他,白凈無瑕,像極了某人……她有張白瓷般晶透的臉,而這段日子,她過得相當逍遙……</p>

朱定康望著窗外林木圍繞的院落,又回過頭來,看著放在桌上的邀貼</p>

遲疑了一會兒,他步出屋院,喚了總管,將他的愛駒從馬廄拉來後,策馬直奔開元錢莊</p>

毫不意外,一串人龍長長的排在錢莊大門外,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隊伍中並非都是他預料的貧困百姓,竟還有眼熟的富豪仕紳、王公貴族?!</p>

他扯了韁繩停下馬兒,錢莊的夥計一見到他,立即迎上前來,接過韁繩</p>

避事也立刻走了出來,他一進錢莊,這才發現裏面並未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而是只有桑德的那個櫃臺前排了人龍</p>

癟臺後方的她,眉宇之間流露著真摯無偽的動人神韻,散發出一股就是讓人想要保護她的氣質,美得令人屏息</p>

“這是您的銀兩,請到另一邊填寫借據”</p>

雀兒則在另一邊擺了張桌子幫主子的忙</p>

朱定康抿緊了唇,只是遠遠看著,但隊伍中有些熟悉且常上煙花樓的老面孔,一看到他,連忙頭低低的,擺明了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是來看公主的!</p>

“姑娘,你要存要借?”桑德溫柔的問著櫃臺前的客人</p>

“呃,我要借,而且,說不上是姑娘了,我是兩個孩子的娘呢,桑德公主”那名少婦羞澀的朝她一笑</p>

“你丈夫真幸福,你看來就像個俏姑娘”</p>

“真的嗎?”少婦又驚又喜,因為近日她丈夫常常嫌她醜</p>

鮑主會不會太善良了?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少婦年紀是輕,但其貌不揚,再加上生活困苦,皮膚看來又幹又澀,根本是黃臉婆一枚!雀兒不禁在心中嘀咕</p>

善意的謊言吧!有些人忍不住吃吃偷笑</p>

但公主說的話,誰敢有意見?少婦拿了借的銀兩,像個少女般,羞紅著臉快樂的離開</p>

朱定康站在一旁,凝睇著她不同於他,她善於誇獎人,更樂於傾聽</p>

時間慢慢流逝,他就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帶著滿月覆心事而來,卻帶著笑容離開</p>

他望著她那張美麗的臉龐,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可憐的是他的銀山又缺一大角了痛!</p>

此刻,走近窗口的是城東杜員外,為人刻薄、吝嗇,唯一舍得花大錢的事就是到青樓玩女人</p>

“公主,我、我……”杜員外看著公主猛吞口水</p>

“你要存要借呢?這位爺爺”</p>

“爺、爺?”他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公主,小的今年才四十啊”</p>

“四十?可你看來氣虛浮腫,不像壯年”她說得直截了當</p>

“噗噗……”不少人忍俊不住低聲竊笑,立即引來杜員外的一記大白眼</p>

“呃,抱歉,我太誠實了”她一臉尷尬</p>

“噗噗……哈哈……”還是有人受不了的爆笑出聲</p>

杜員外終於受不了大家的訕笑,甩袖走人</p>

而她才後知後覺,“我好像愈說愈糟……”</p>

瞧她粉臉兒因微窘而紅通通,那傻楞的樣子煞是可愛,朱定康的嘴角不由得也往上揚</p>

再來是住在北城的萬富商,分明不是要借錢,卻故意磨磨蹭蹭的,想說又不想說,一會兒又咳聲嘆氣,說什麽一言難盡,但一對上她的眼睛,臉色便微紅,根本另有意圖!</p>

偏偏那個小笨蛋還認真安撫,“沒關系,我會耐心聽,你別難過,你欠很多錢嗎?”</p>

她視力肯定有問題,沒瞧見那姓萬的穿金藏銀?!他簡直要抓狂了</p>

他繞到後面,示意管事也跟著他,來到窗口後方,聽到那家夥還在說著雜七雜八的無聊事兒,他瞇起黑眸,一把扣住還聽得津津有味的她,手臂拉她起身</p>

桑德嚇了一大跳,一擡頭,才發現是好幾天不見人影的丈夫“夫君——”</p>

“跟我來”他邊說邊看向管事,管事明白的點點頭,在臺子後坐下,繼續服務</p>

一見巧笑倩兮的公主離開,換了個滿臉皺紋的老管事,萬富商立即瞪大了眼,隊伍裏面頓時有不少男人們失望離去</p>

她真的不知道夫君在氣什麽?見他的下顎抽動,臉上也失去笑容,桑德納悶又微微不安的偷瞧他</p>

他拉著她一直到後面的庭院,才放開她</p>

“怎麽了?”</p>

她還好意思問?“明天開始別來錢莊了”</p>

她一楞,“為什麽?”</p>

“難道你分辨不出哪些人是真正有需要來錢莊,而有些人根本是為你而來!”</p>

“我當然知道”</p>

朱定康怔楞“你知道?”</p>

“是啊”她用力點點頭,“但他們最後還是會借錢或把錢存進錢莊來,還是有交易啊”</p>

他蹙眉,對她的話不以為然“既是交易,就不必聽那麽多閑話”</p>

這要怎麽解釋呢?她相信自己被試煉的項目裏,不只有當一個稱職的妻子這一項,要正式位列仙班,也要有度化人心的能力,所謂“沒有錢萬萬不能”,從一個人對錢的需求上,看其人、聽其事,適時的勸善、鼓勵或傾聽,也是一門修煉</p>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嘛,聽聽他們的事,若能幫得上忙,就多幫點”</p>

“既然你這麽閑,來幫我”這句話不經思索就月兌口而出</p>

唉,自認識她以來,向來深思熟慮的他,好幾回都是下意識的說出事後讓自己有些後悔的話</p>

“今晚太子邀宴,我原本不想去,但你嫁作人婦不過半個月,也許想回宮”</p>

“大皇兄設宴?怎麽會邀夫君?”</p>

她真的很困惑,就她所知,朱家人一向跟四皇兄走得近,就連公公也比較親四皇兄,也因此,太子對朱家相當淡漠</p>

朱定康也不清楚好友葫蘆裏在賣什麽藥就他所知,邀請對象除了皇親國戚、地方較有勢力的富賈外,四皇子也會出席</p>

“太子也許是想見見出閣不久的妹妹,而出嫁從夫,難不成貼上該署名受邀的是公主?”</p>

“也是”她這個人很好說服的</p>

“回家準備”</p>

“是”她順從一揖</p>

***</p>

事實上,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太子、四皇子在各自寢宮設宴是常有的事,常常是三天兩頭就一大宴,而文武百官為了保住未來的權力跟財富,自然要謹慎的選邊站,再投其所好</p>

既是宴會,美酒佳肴、歌舞表演是絕對少不了的,此刻,就見多名體態輕盈的美女飄飄欲飛,彈琴的歌女音質清麗、恍若夜鶯啼鳴,更有多名宮女在賓客間巡視斟酒</p>

所謂男女有別,男人酒過三巡,談論政事,女人們則到另一邊聊些八卦</p>

至於四皇子沒出席,則是意料中的事,兩人不對盤眾所周知,邀請只是表面禮儀,祈落還不至於愚蠢出席,為筵席增加光彩</p>

祈鎮刻意避開那些每兩日總得來吃一頓山珍海味的官僚,與朱定康這名私交好友一前一後的走出樓臺</p>

朱定康見到好友眸中饒富興味的光芒,心中了然,“說吧”</p>

祈鎮勾起嘴角一笑,“就我得到的內幕消息,你與皇妹尚未跨過那道屏障”</p>

他臉色丕變,“真沒想到,你竟在我府中也安排了你的人,我真的很失望”</p>

這可是大大的誤會,祈鎮忙澄清,“錯了,是四皇弟安排了人,而我的人則在宮中監聽他回報時得知的消息,想到今晚正好設宴,為免有人繼續窺視你與皇妹的閨房私事,才要你來的”</p>

“又是四皇子,該死!一回府,我一定要將所有仆傭全換掉!”朱定康低聲詛咒竟然連這種事也在監控!</p>

祈鎮拍拍他的肩膀,可以理解他的怒氣“那倒不必,依四皇弟的能耐,還是能將他的人送進去,我的建議是,你們夫妻住的院落就只準一、兩名信得過的仆傭進去即可”</p>

他點點頭,“多謝了”但下一秒,他黑眸微瞇,看向正走進另一邊亭臺的一男一女,女的是自己的妻子,男的如果沒記錯,應該是曾經在他大喜之日到場道賀的文官何洲原,主掌國庫管理,將在兩個月後前往蘇杭任職</p>

桑德一顰一笑,美麗迷人;何洲原俊逸挺拔,人品不錯</p>

只是,兩人刻意找了個清靜亭臺相處……朱定康的胸口不由得一悶“男女單獨相處,已是違背禮教,更何況,其中一人還是已婚女子”</p>

祈鎮的目光也順著他的望過去,再瞧了一眼臉色瞬間籠罩陰霾的好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的命可是桑德求回來的”</p>

他搖頭,不明白好友的意思</p>

“何洲原一家人得罪了杜王爺,被參了一本,還遭到栽贓監守自盜國庫裏的黃金,父皇一怒之下,就要抄了他們全家,”祈鎮微微一笑,“可我這個妹妹說她作了個夢,夢裏有仙女告訴她,黃金所藏地點沒想到,侍衛們還真的靠著她夢裏的指引,從杜王爺府中找到那些失竊的黃金”</p>

“太不可思議了”朱定康簡直難以置信</p>

“就是話說回來,若不是夢蕓看不上你這一身銅臭味的商人,桑德是極有可能嫁給他何洲原為妻”</p>

“他們早就郎有情、妹有意?”他愈聽心情愈不好</p>

“桑德善良美麗,何洲原斯文俊朗,再加上救命之恩,皇妹嫁過去,絕對會受到極好的對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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