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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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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昭本身今天回來就氣不順,原本按照既往的慣例,他會把這種不高興持續下去,梁泊言則會安撫幾句,說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這麽過去了。

但梁泊言突然這麽來一句,讓李昭一下楞住,他原本是可以反駁的,他可以說,是梁泊言避而不談,是梁泊言自己沒有講過。他從來沒有不關心梁泊言,反而是梁泊言從來沒有把他納入到人生裏去。

但迎著路旁的燈光,風吹起來,梁泊言上半身寬大的T恤也隨之鼓起,從肩到腰的纖細輪廓,在風裏一覽無餘。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實際年齡,只是這個燥熱夜晚裏的平常青少年。

就在恍惚間的這一剎那,梁泊言已經恢覆了正常,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李昭說:“好久沒熬過夜了,我想吃夜宵。”

“吃什麽?”李昭問。

“小龍蝦烤串都行。”梁泊言還真選起來了,“再來兩瓶汽水。”

“我去簋街給你打包算了。”李昭語氣涼涼的,“大半夜吃這麽多油膩的,明天小心拉肚子。”

梁泊言卻依舊隨便找了家大排檔坐下來,不僅點了這些油膩的夜宵,還加上了一碟毛豆花生。

“我不會啊,怎麽吃點夜宵就拉肚子。”梁泊言說,“你不行啊?那你吃點清淡的咯。”

李昭開始後悔,一開始梁泊言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就該讓梁泊言馬上滾去睡覺。而不是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導致自己也跟著掉坑裏。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坐在桌邊,胳膊支撐著下巴,盡力不睡著。大排檔的桌子擦過以後還是油膩膩的,李昭又抽了一張紙巾墊著。

梁泊言習慣先把小龍蝦全部剝完再吃,一擡頭,李昭眼睛都閉上了,下巴往下點著。

“這麽困啊。”梁泊言自言自語,“早知道讓你先回去了。”

“哥們兒你這烤串還吃得完嗎,一個人吃這麽多。”旁邊桌的人說,“吃得完嗎?分我們點算了。”

梁泊言正想著是誰比他還不要臉,扭過臉就看到了剛剛還打過照面的樂隊成員,除了那位五音不全的前主唱已經溜走,其他人都還在。

“你剛咋走得這麽快。”又是鼓手主動開腔抱怨,“一說家裏人來了就跑了,聯系方式都沒加,我們還尋思去哪兒找你呢。”

梁泊言其實剛剛也想起來了,但他本來就沒當個正事,大不了改天再出來看看樂隊還在不在。但既然撞上了,也要淺淺表達一下歉意。梁泊言便把肯定也吃不完的夜宵推過去:“請你們吃。”

又把手機拿出來,互相加了個微信,鼓手說回頭就把他拉進群裏。

李昭一直沒說話,梁泊言想,看來真睡著了。其實沒有他在旁邊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對於梁泊言來說,還是少了幾分樂趣的。

但一個大活人坐在旁邊,哪怕不說話,還是會讓人註意到。鼓手似乎詞匯單一,只要是個男的,他就只有一個稱呼,也沒什麽禮貌,沖著李昭就吆喝:“嘿,哥們兒,咋這麽困呢。醒醒!”

李昭本來也沒徹底睡過去,在高分貝的騷擾之下,眼皮緩緩擡了起來,很不耐煩地看了鼓手一眼。他認得出來,這是梁泊言交的新朋友,實在沒有什麽交流的興趣。

“這是你哥嗎?”鼓手問,“看起來不太愛說話。”

梁泊言覺得這夜宵是吃不下去了,還是把李昭拉走比較好:“我們先走了哈,回見。”

回去的路並不長,但走到最後的時候,李昭好像真的困得狠了,半靠在梁泊言身上,下巴抵著梁泊言的肩膀。梁泊言費力地

“你以前精力也沒這麽差啊……”梁泊言抱怨著,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李昭唇齒之間的酒氣,“喝酒了?”

李昭沒回答,在這個暑氣已經升騰起來的時刻,仍然憑著直覺,靠近身邊的熱源,讓皮膚相貼。

“你這一沾就醉,還喝什麽酒……”梁泊言有些無奈,縱容著李昭的舉動,“總不會是寫不好戲被差評,就氣得吧?”

李昭越來越放肆,從脖頸往上,不會正確使用嘴唇,牙齒咬到梁泊言的皮膚,讓梁泊言感到幾分疼痛,“嘶”了兩聲,但沒有阻攔。

這麽半醉半醒挺好,要是一不小心讓李昭醒過來,怕是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這麽想著,梁泊言連聲音都輕了幾分,溫柔地跟李昭打著商量:“你確定要在客廳嗎?其實我都行但是不是把窗簾拉上比較好?我去臥室拿個杜蕾斯行嗎?你現在這個姿勢明天腰得廢了……”

他的話實在太多了,多到讓李昭不耐煩,堵住了他的嘴。

在生理上,梁泊言現在是一個精力最旺盛、最勃發的年紀;在心理上,他是一個早已享受過其中快樂,坦坦蕩蕩接受,不會以此為恥的成年男性。綜合一切,結果就是,他被這個過於深入和突然的吻搞得手腳都發了軟,也沒有意識到,那件過於寬松的T恤,已經隨之褪了一半。

然後李昭就不再繼續了。

他把梁泊言拉開,坐了起來,又往前走,腳步都是晃的,看起來沒有目標,往左走幾步,又往右走幾步,但最後,居然似乎找到了要去的地方,蹲下來拉開抽屜,走回來的時候,梁泊言看到李昭手上有一管藥膏狀的物體。

梁泊言大為感動,這時候了還想著要拿潤滑劑,實在是過於體貼。如果哪天需要評選三個好同性戀名額,梁泊言一定把票全都投給李昭。

“不是,你是不是喝麻了?你往哪兒抹呢?”梁泊言將胳膊往回抽,但李昭一只手就箍住他的胳膊,讓梁泊言用盡力氣也掙不出來。

冰涼的藥膏——原來是燙傷膏,被李昭用手指塗在梁泊言胳膊的內側,有幾分癢,但可以忍受。那個位置的疤痕,除了與他有過最親密接觸的李昭,極少會有人註意到。

他仍然忍不住掃興:“這都多少年了,你現在塗也消不掉啊。我說你怎麽回事,是不是我消失這一年突發性陽痿了,每次一到這種時候就打岔找別的事情。”

跟醉酒的人是講不了道理的,李昭甚至還很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兇狠地壓制了他的發言提問。他反覆告知李昭這樣塗抹藥膏好不了,也完全無法制止李昭把整支燙傷膏給塗完,害得他只能帶著一身味道去睡覺。

然而依舊得不到清凈,李昭雖然沒有做該做的事情,卻理直氣壯地進了梁泊言的房間,從背後抱住他入眠。

或許是因為梁泊言也困了,他也沒有多麽抗議,依著這個姿勢,仍然能睡過去。

馬上要睡著之前,他聽見李昭在跟他說話。

“以後如果你想說的話,”李昭說,“可以把你過去的事情告訴我。”

李昭原本還想給自己辯解,想說他並不是不關心,是梁泊言沒有講,可是真正想一想,對於梁泊言,他也沒有什麽非要知道不可的,於是,便缺漏了太多。

“我不知道該關心什麽。”李昭最後這樣說。

煙疤來自多年以前那燃燒的煙頭,在梁泊言的皮膚上,像火一樣地燙。仿佛多年前就應該感受到的痛覺,姍姍來遲,燃燒在那層冷冷的藥膏之下。但總算沒有將他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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