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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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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1804張海象,越獄了。”宿九州掛斷電話,神色冰冷道。

蕭矜予微楞,下一秒他便從記憶中翻出了張海象這個名字。

兩周前,蕭矜予剛覺醒邏輯鏈。因為第四視角非常特殊,能看見邏輯因子,王饕便派趙狠帶著他,特意去了海都市一趟,協助調查肉王的死因。

那時蕭矜予便在肉王生前最後去的咖啡店的衛生間裏,抓到了“風吹屁屁”張海象。他甚至差點死於這個人手下。

當時張海象的邏輯編號還是C1779,也就是在二級用戶的C級排行榜上,他位列華夏1779位。現在他降到了1804位。

如今,海都市邏輯研究所說——

張海象越獄了。

蕭矜予沈著神色:“他不是應該被執行死刑了麽?”

除肉王外,張海象還殺了他的同伴“美女香巾”,以及很多私下找他購買汙染物的用戶。

這種殺人如麻的用戶,當初徐啟將他抓走時就曾說過,張海象是必死的結局。

宿九州轉眸看他,道:“原本定於今天執行死刑。”

蕭矜予瞬間反應過來。

時間太短了。

放在現實裏,如果是正常的殺人案,光是審判就要花費一年半載,更不用說之後執行死刑還需要一段時間。距離張海象因殺害肉王被抓捕,才過去十七天。他能在今天就被定執行死刑,恐怕也是因為罪行惡劣,以及駱笙背後運作的結果。

蕭矜予沈思片刻。

“他確定是越獄,而不是無聲無息地……死了?”

青年聲音落下,趙狠心中一驚。隨即他立刻明白,張海象作為殺死諸多用戶的連環殺人犯,一定是被關押在看守極其森嚴的地下監獄,哪怕沒有駱笙的關系,海都市也一定對他嚴加看管。他突然消失,真的就是越獄,而不是被人直接抹殺了?

“這個推測非常有道理。”趙狠看向蕭矜予,他點點頭:“我知道兩條能讓人瞬間死亡,並人間蒸發的邏輯鏈。其中一條,就是我們隊長的。但我不知道有什麽邏輯鏈,能在攝像頭的重重監控下,讓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還能讓他同時偷走審判法庭……”

宿九州:“三天後就知道結果了。”

眾人一頓。

確實,三天後就知道張海象到底是越獄,還是被一條神秘邏輯鏈抹殺在監獄裏了。

用戶一旦死亡,三天後,他的資料會被長腦APP清零,他的名字也會從排行榜上消失。

蕭矜予目光微動。

這件事或許不用三天,他馬上就能得到答案。肉王死亡時,004一瞬間就得知了他的死訊。004是可以無時差發現用戶死亡信息的,只是它沒有及時更新在長腦APP裏。

或許他可以問問004。

相比於已經被發現的新汙染物,海都市出現的突發事件此刻更為重要。很快,宿九州啟程離開中都市,趕往海都。

中都市清除小隊則繼續留在康新中學,將汙染物爬山虎鏟開,送往邏輯研究所。

清除小隊的隊員們分秒必爭,拆樓機花了整整一天才將這棟五層小樓拆除。

夕陽西陲,暈黃昏沈的餘暉籠罩著滿地廢墟。

蕭矜予的目光從殘垣斷瓦中的彩色花玻璃碎片上一閃而過。

七彩琉璃的馬賽克玻璃碎成滿地細小的礦物晶石,他靜默而長久地看著。

肩膀被人從身後輕輕拍了拍,蕭矜予回過頭。

黑皮漢子笑道:“往後站點,蕭矜予,再穿一層防護服。接下來就是真的要把它徹底挖出來了。”

“嗯。”

站到安全區域後,蕭矜予看著十臺挖掘機一起工作,將小樓的廢墟刨開。他們要掘開這棟樓,完整地挖出鉆進地基的爬山虎根部。

一開始蕭矜予接取康新中學的任務,就是為了同時調查這所學校的前身:康德孤兒院。

媽媽是在他兩歲時,將他從康德孤兒院裏領養走的。蕭矜予對此毫無記憶,至於媽媽從來不提自己是孤兒院出身,甚至還編造了一個父親早逝的謊言,蕭矜予都能理解。

——父母總不希望年幼的孩子知道,自己其實是個被人拋棄的孤兒。

不過現在他確定了。

他記起了那扇花玻璃窗戶,還有這一墻的爬山虎。

原來,他真的是曾經寄住在康德孤兒院的孤兒。

……

“轟隆隆——”

巨型挖掘機將土壤兇狠刨開,沙塵飛揚中,小樓的殘骸很快被清理幹凈。鋼筋水泥土制成的地基很快顯露出來。隊員一邊使用邏輯鏈,破壞地基裏堅硬的鋼筋;一邊操作挖掘機,把這些殘渣推到一旁。

晚霞的最後一縷光亮沒入大地。

淩晨一點。

整株爬山虎終於被徹底挖開,四通八達的根部被厚重的土壤包裹。光是其根部纏繞的巨大土塊,就有十五米直徑,十米高度。

邏輯研究所特制的巨大隔絕鋼籠早已送到學校。隊員們身穿五層防護服,齊力將包裹著土塊的爬山虎搬進籠子。

從始至終,爬山虎沒有吭一聲。它仿佛垂著漠然平靜的眼眸,靜靜凝視這群人類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接下來就是運輸問題。裝載爬山虎的鐵籠體積巨大,根本不可能通過陸運送到研究所。也不能拆解,那些包裹著爬山虎的土塊起著隔絕汙染的重要作用。

所幸邏輯研究所早已想到解決辦法。

四架運輸直升機緩緩降落康新中學,隊員們將直升機下放懸掛的特制鎖鏈勾到隔絕鐵籠上。趙狠一聲令下,四架直升機同時起飛。碩大沈重的黑箱子發出嗡的顫鳴,離地時微微抖了一下。

箱子裏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

“哎!”

蕭矜予:“……”

說實話,誰能想到,有一天植物也能上天呢?

爬山虎大概把自己這一生的氣都在短短二十四小時內,全部嘆完了。

幾分鐘後,直升機便吊著爬山虎所在的黑箱子離開。同時,八位隊員也跟著上了直升機。他們需要時刻監視爬山虎的動靜,防止這個神秘強大的汙染物突然暴起,對人類發起攻擊。

“還要再等五分鐘。”

蕭矜予回過頭。

趙狠站在康新中學的廢墟上,目光緊緊鎖著夜空中遠去的巨型黑箱子。

“五分鐘後,這株爬山虎就會被送到邏輯研究所,才能徹底放心。”

蕭矜予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他望著趙狠緊張慎重的神色,想了想,似乎不經意地問道:“審判法庭是什麽。”

趙狠一楞。他轉首看向蕭矜予。

青年神色平靜,並無太多情緒,只是單純地好奇一問。

趙狠回答道:“審判法庭是制裁審判用戶的一個特殊法庭。我也沒親眼見過。用戶犯罪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用戶擁有各種各樣奇特的邏輯鏈,這些邏輯鏈能制造出什麽樣的犯罪,誰也無法想象。”

他回憶半晌:“我記憶裏,首都的審判法庭在兩年前曾經開啟過一次。當時是為了制裁一個通敵叛國的五級用戶。”

蕭矜予凝眉思索,問道:“這和普通的法庭有什麽區別麽?只是審判對象的不同,從普通人變成了用戶?”

蕭矜予自然知道答案絕不可能這麽簡單,他故意問出這句話也是想試探一下宿九州的實力。

一個是審判之矛,一個是審判法庭。

海都市的審判法庭被偷,宿九州的邏輯鏈險些崩潰。

很顯然,兩者必然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然而蕭矜予剛問出這句話,趙狠頓時面色大變。粗眉大眼的黝黑漢子嘴唇輕動,眼瞳裏露出顫懼的神色。他擡眼看向蕭矜予,遲疑片刻,才啞聲道:“如果只是想殺死用戶,有很多辦法。能抓住他,就能殺死他。可是……”

趙狠頓了頓,眼神覆雜:“審判法庭,能剝奪一個人的邏輯鏈。”

蕭矜予怔在原地。

***

四架武裝運輸直升機飛在中都市半空,吊著一只巨大的黑色箱子,必然引人註目。

短短五分鐘的行程,無數市民被飛機刺耳的噪聲吵醒,紛紛走上陽臺查看情況。接著,便看到了那只懸浮半空的巨大箱子。

“那是什麽!”

“我的媽呀,直升機運輸,這是幹嘛?”

“咋回事,這什麽聲音……臥槽!!!”

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道、圍在陽臺,註視直升機運輸鐵箱的畫面。還有人拍攝照片視頻,上傳網絡。

清除小隊早就知道,運輸爬山虎的事不可能隱瞞過去。爬山虎的體型實在太巨大了,而且它還藏身在人口密集的中都市區,又不能分解運輸。大眾的傳播已是必然,但是大眾並不知道箱子裏運輸的是什麽,到時候再想個理由告知大眾就可以了。

爬山虎才運輸到一半,趙狠便接到了王饕的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趙狠接起電話,驚喜道:“隊長,你醒了!”過了片刻,他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嗯……好,我知道了……嗯,隊長放心,交給我。”

掛斷電話,趙狠立即喚來幾個隊員。

“隊長推測,運輸爬山虎的過程中一定有用戶藏在人群裏,觀察情況。他們肯定能猜到這是一個汙染物。為了防止有人心懷不軌,必須將所有圍觀的用戶都找出來,調查清楚他們的身份,看看有沒有前科!”

“是!”

清除小隊再次忙碌起來。

至此,蕭矜予的任務算是徹底完成了,只等宿九州給他發放獎勵。

他轉身正要離開,趙狠卻忽然喊住他:“對了,蕭矜予。隊長在電話裏說,這幾天海都市那邊可能還會再找你一趟。”

腳步頓住,蕭矜予回過身,他稍一思索便明白:“張海象的事?”

趙狠點點頭:“對。張海象也算是你親手抓捕的,你和他的關系很密切。”

蕭矜予:“……”

你管被害者和兇手叫關系密切?!

不過他確實差點被張海象殺死,勉強能算生死之交……

似乎也發現自己語義不對,趙狠撓著頭:“用戶大多沒什麽朋友,張海象也是,獨來獨往的。你真的算他很親密的熟人了。”

蕭矜予:“……”

你還不如不解釋!

正說著,趙狠忽然神色一變:“嗯?”他擡起頭。

蕭矜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學校對面商場的頂樓。一個穿著鉛灰色大衣的短發女人正拿著望遠鏡,小心翼翼地打量學校裏的情況。

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女人立即閃身離開。

趙狠收回視線,他認出了對方:“B857,ID‘萬聖節’。我以前在汙染區和她碰過一面,挺幹凈的,沒什麽前科,應該只是好奇。”微頓,趙狠道:“早點回家吧。應該有很多用戶往康新中學來了。他們都發現了,康新中學是直升機運輸的起點。”

“嗯。”

思考是孤獨的。

用戶也是藏匿大眾的。

蕭矜予並不打算認識太多用戶。

冰冷嚴寒的晚風吹起青年脖子上淺色的圍巾,蕭矜予走出學校大門,身影迅速消失在寒冬極夜裏。

***

海都市醫大附屬第一醫院,腫瘤內科。

這是一間三人病房。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女人沙啞的咳嗽聲不斷響起。緊接著,是隔壁床沈悶痛苦的粗喘呻吟。

兩床的陪護家屬趕忙打開小燈,一個給病人倒水,一個給病人輕拍後背。

第三張床的病人家屬很快也被吵醒了。

癌癥就是這樣,病人每時每刻都被痛楚折磨。

第三張床的陪護家屬是個中年漢子,他照顧著自己的妻子,也給她倒了一杯水。確認妻子沒問題後,他好心地詢問另外兩張床的家屬,尤其是中間那個才十幾歲模樣的男孩。

“小斯,你媽媽沒事吧。”

另一張床的家屬照顧好自己痛苦喘氣的父親,看著父親再次入睡,他也擡頭問道:“要幫忙嗎,小斯。”

中間床的陪護家屬是個矮小瘦弱的男孩。他看上去十分幹癟,臉很小又瘦,於是一雙眼睛便顯得更大。隔壁兩床的家屬都知道,這個孩子叫小斯。父親早年去世,母親又得了肺癌,是他一個人日夜在醫院裏照顧,忙上忙下。

他才十五歲。

男孩又餵媽媽喝了口水,看著媽媽蒼白的臉色,他伸手摸了摸媽媽的額頭。

確認沒有發燒。

再將擋著眼睛的頭發撩到一邊。

男孩這才擡起頭:“沒事,還是老樣子,謝謝王叔李叔。”

“嗐,我們也沒幫上忙,謝什麽。”

“就是,有要我們幫忙的就說,你這麽小太不容易了。”

男孩垂著頭,又不說話了。

掂量了一下熱水瓶,發現沒多少熱水了。男孩披上一件破舊發黃、還打著補丁的薄棉襖,拎著熱水瓶走出病房。

臨出門前,屋裏已經醒了的兩個男人嘮起話來。不過是一些各自的家庭情況,以及病人的手術和恢覆。

“真好,醫院突然來了這麽多好醫生。要不是首都的大醫生親自給我老婆動手術,我老婆肯定沒命了!”

“我爸也是,老家那邊都說我爸沒救了,沒想到現在居然有痊愈的希望。”

兩人說到這,都噤了聲,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準備去打水的男孩。

腫瘤內科815病房裏,只有男孩的媽媽手術情況並不理想。畢竟是肺癌晚期,恐怕就是國醫來了都救不了吧。

“咦,這什麽新聞,中都市上空出現巨大黑箱子?”

“啥玩意,我看看……”

“啊?四架直升機運輸一個黑箱子,大半夜的,這不擾民嘛!”

病房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

男孩看著地面,拎著水瓶,沈默地走向走廊盡頭的開水房。

拐個彎走進開水房,刷著水卡,看著滾燙的開水灌入水瓶。男孩低頭翻著手機。

中都市,神秘黑箱子……

看來是個新的汙染物吧。

“嘀——”

開水機灌滿一整瓶熱水,自動發出提示音。

男孩拿起槽裏的水卡,捏著木頭瓶塞準備蓋上。忽然,他動作一頓,慢慢擡起頭。

一道微弱的腳步聲從醫院寂靜昏暗的走廊裏傳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終於,停在開水室的門口。

『邏輯鏈相互吸引。』

男孩面不改色地繼續蓋水瓶,仿佛沒有察覺到門口站著的人。直到一道嘶啞壓抑的男聲在他身後響起。

“豬豬香波?”

他猛地回身。

高大的男人逆著光,站在開水室門口。巨大的身形幾乎將瘦弱的男孩全部籠罩進他龐大的影子。他居高臨下地佇立,漸漸的,他歪了頭,深邃黝黑的眼睛靜靜凝在男孩身上。

良久。

他笑了。

“豬豬香波,作用對象頭發越多,邏輯鏈的效果就越強……

“你說,碰到我這種沒有頭發的人……

“你的邏輯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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