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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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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定三生,只要一次的目光相觸,便再也無法忘記對方。從此,我就伴於他的左右。聽他吟詩,看他作畫,點點滴滴,滴滴點點,一似浮萍寄清水,隨風東西流。無趣卻自得。時而和樂如瑟琴,曠若商與參。一如我過往的生存。

他,日日寒窗苦讀,懸梁刺股為博功名一份,以期光耀門楣。倦極,一抹丹青;累乏,低吟小詞,字字真切,句句怡得。

漸漸的,不覺習慣與它有關的這一切。和歌而舞,研磨寫意,更是一番情趣。雖然見首不聚,卻也樂在其中。在他苦讀之際,不時奏上一支瑤臺曲,習慣,也是韻趣。此刻,他總會稍稍回頭,相視一笑,笛子倒是成為了我們之間相互溝通和聯系的重要渠道。在笛聲中,他似乎能感受到我的所思所想,微微頷首一笑,如醉臥春風,過隙不覺春意正濃。

笛音悠悠,書聲朗朗,一段曼妙的協奏曲。以音配文,以文傳音,配合得如此絲絲相扣。玉笛聲聲留春駐,點點書聲伴月明。

路行,星月兼程,赴京趕考。勞身卻不勞心,辛苦卻不艱苦,清平卻自在。一路顛簸,一路奔波,他卻可以將其當做生活練厲,更不認錯過沿途的風景如織,錦繡旖旎,分分不同,片片迥異。

我依然如往常般默默陪伴,從旁不動聲色打理一切,讓他能安心赴考,務須掛望。只要見他歡顏,我亦開懷。

天高雲淡,光陰荏苒,春秋轉過,總角弱冠,彈指一揮間;豆蔻青蔥,磚瓦樓墻,輾轉其間,桌椅臺梯,玩笑晏晏,皆如白駒過膝。

秋風瑟瑟,終吹不盡情思漫心頭;書香裊裊,有道是風華少年貌;而道學海湯湯,苦盡甘來欲為人上;清儒少年,正意氣飛揚。

擡望眼,依稀暮陽歸處始相伴。悠揚笛聲,鬥轉星移別有天,淡淡卻溫馨,將現刻緊緊抓於指尖。滿懷漫溢的暖意,驅散冬日的嚴寒,夏日的酷暑。

然則幸福終歸是短暫的,在轉身的瞬間從悄聲於指尖滑過,從手邊溜走,無奈而無力,抗爭只換來永遠的分離和訣別。

千年修行抵不過瞬間的回眸,比不過短短相處的數月間。千年的孤獨,就此畫上了休止符。

夜深人靜時,一曲鳳相儀,伴你苦讀;燈火闌珊處,一支綠腰,陪你休憩。只為著每一次的回顧,每一次的笑靨,每一次的不舍,每一次的關切。

衣袂飄飄,青絲揚揚,笛聲悠悠,以為那一刻便是永遠,可以相依相伴永世。

紫竹笛,承載著的滿是幸福,滿是歡樂,滿是甜蜜的味道,我曾將贈予你,想要你永遠不將我遺忘。你將母親遺留於你的玉環送給我,上面有著你的溫度和味道,淡淡的書香,甘冽的如同一盞甘醇,彌久愈香。笛聲、讀書聲、雨打芭蕉葉葉嘯。聽更滲漏斷,暮鼓殘鐘,看殘陽夕照,雲卷風舒。

希翼時間的沙漏在此定格,不再滴響,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只為我們而存在,那種曼妙的錯覺,是一把匕首,深深紮入胸口,是一盅甘甜米酒,愈是陳酒愈會醉人。我將蝴蝶紙鳶輕輕放飛於那片蔚藍的天際……

五年,又見五年,青衫依舊是青衫,古卷依舊是古卷。在漫漫的相處光年間,五年的光景,不長卻也不短,日日伴著紫竹笛,霓裳曲,絲絲是思,曲曲是情。

吟詩做曲,宮商角止,聲聲譜的是對他的戀調;丹青潑墨,菡萏木犀,筆筆畫的是他的影兒。如絲墨發,飄飄青衣,全全印入眼裏,刻入心底。

寧靜溫馨的日子不知不覺從手中滑走,幸福總在瞬間即被碾碎。渺小的一如草芥。而絕望總伴著希望而來,世界在片刻間變得天翻地覆,不覆相識。從此註定著永生永世的顛沛流離,十世離,十世哭,十世悲,十世惱,十世不合,十世卑下,十世不可見,十世不可聞,十世不可語……

人狐殊途,終是三界禁忌。這段感情一旦被發現,必然成為征伐的絕佳理由。然而世事總是被不幸言中。

生活在煞時疲於奔命,一路的圍劫,一路的逃亡。辛苦,卻依然相依相偎。在躲避追捕的時期內,不期間遇上了一生中最值得結交的人。他們同情著我們的遭遇,傾聽著我們的故事,或許是有著相同的情感,使我們成為了知心摯友。每每遇到圍堵時總能在前一秒順利逃脫,全賴於他們的幫助。由於他們,使我們能安然的茍活。雖然對於我而言,大開殺戒早已是習以為常之事,但我卻不想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冷血無情的本性,讓他對我感到絕望。

世事卻並非總能遂人心意,意外一個接一個的閃現。良久沒見到這對雙飛雙棲的兩人,不免心中有些擔憂。而我們的蹤跡亦在此刻被覓得,在竹林中族內眾人將我倆密密圍困。族長及護法赫然立於眾人之間,發號施令。我暗自冷笑,名義上打著除敗類的旗幟,大概只是為了除去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好在宗族內後顧無憂,為所欲為。

在層層的人中尋覓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不得。以往曾有的不詳預感更平添幾分。

我冷冷的用餘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不發一言。書生在旁卻是一臉的茫然,他無法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而我的心裏卻清楚明白,今日這一戰大抵是免不了了。我已在心底暗暗盤算,人不傷我,我不傷人,人若傷我,我必傷人。今日,事已至此,也該做個了斷,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即使他就在我身旁,而他,也成了我今日戰鬥的唯一原因,我一定要保全他,難怕自己碎骨碎身。

對付這些小角色,對我來說,完全是綽綽有餘,大有殺雞焉用牛刀之感,即使是族長親自出馬也只不過是多費點時間的問題。我冷笑。笑得餘眾不解,些許恐慌。

我冷冷的問道:“今日隊伍中缺了大將,不知你等可對抗得了?”

族長藐視的回應:“哼,這話應該我說,大抵是你沒了幫手,心虛了不成?”

我不語,依舊用冷的結冰的眼神直直的射向他。

他輕蔑的笑道:“你是在擔心他們兩個,還是抱怨他們沒給你們通風報信,才使得你們陷入危機?“我輕輕揚了揚眉,心中暗想不妙。

卻依舊用不疾不徐的冷語調:“他們和我又沒甚關系,只不過是擔心你們這幫烏合之眾都要成了你的陪葬,當了亡魂。”

他哈哈大笑:“你否認也沒關系,到時就讓你和他們到冥泉相聚。”

果然,他們已經遇害,因為我的關系,心頭微微一顫,我害了他們兩個,心內不禁悔恨交加,潸然不覺淚下。可依舊罩著原本的冰冷面具。

“是你殺了他們?”

“他們私通敵方,自當該殺,否則族內戒律威嚴何在。說到底,還不是由於你才害死了他們。”一陣陰笑,自肌膚直直滲入骨髓。

“是麽?”我用含著涼意的斜光直射過去。今日我定要為你們報仇,我暗暗立誓。

掌心悄悄用氣,大戰一觸即發。

在瞾一聲令下,大戰拉開帷幕,我將書生護與自身周圍,以免被傷。

拔出銘瑄劍,氣貫入虹,在空中劃過長長的弧線,柔如絲,堅如鐵。但凡劍氣所指,便會黑漆漆的倒下一片,屍橫遍野,血流如河。書生在我身後臉色已蠟白如紙,只能機械的隨我周轉,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大將,也未曾見過這等場面,更何況其僅僅是一介書生,自然沒見過這等場景,沒有當場暈眩已經是耐力的極限。心裏有些發酸,不覺揪緊了幾分,沒來由的壓迫著胸口。疼痛,是靈魂的叫喧,是我將他卷入了這種血腥的紛爭,是我扭轉了他原本平靜的人生,讓他經歷了如此這番痛苦,本來他可以暢意人生,流連於美景,現在卻只能目睹著慘烈的這一幕幕。

在些微慌神的瞬間,動作露出了幾個破綻,幾劍乘著縫隙斜斜的刺進來,頓時白衣上盛開了點點血花,絲絲點點,點點絲絲,暈開的銀紅水彩。

書生緊張的聲音在身旁輕聲響起:“你沒事吧,流血了?”

這點小傷對我而言,不消幾日就能消失。可他卻在此刻突然上前,攔在了我的身前,試圖為我擋住那幾把即將刺過來的劍鋒。

他的舉動讓我的分寸紊亂,不禁大叫出聲:“危險,快躲開,這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刀劍無眼,能取人性命。”

“可是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你陷於險境。”

雖然我很感激他的這份心意,但是他的加入只能使事情變得愈發糟糕。我不禁要抽神去保護他,一時亂了些許陣腳,在這個時刻,身上又掛了幾道彩。

劍一次又一次的揮起又落下,黑影一批接著一批在周身倒下,身上已是一片血紅,不復當初的潔白無瑕。不知是誰人的鮮血,做就了我這一身艷紅的新嫁衣。書生目前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靜靜的呆於我的身後,不讓我分心。

無奈人數實在過多,源源不絕,即使是仙是神,也會有疲憊的時刻。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已不知時光過了多久,死去的已經壓了一批又一批,厚厚的鋪了一層地,可新生力量依舊在替補上來。我堅持著,可卻已看不到盡頭,沒有出路。第一次感覺到有那麽些絕望,如然一人的話,早已脫身,但是他怎麽辦,我不能就這樣倒下去。手越來越重,揮劍的動作已然變得遲緩,而更為令人不安的是,族長和護法至今依舊只是在旁觀戰,連衣角都未擦著血的邊緣,在不遠處調息養氣。我不知再解決了此眾人之後,再與此兩人對戰,勝算有幾成,我沒有了把握。

汗順著發際滴下,是紅色的,迷蒙了雙眼。提劍,運氣,揮劍一連貫的動作機械般的進行,累的擡不起胳膊,但有一種力量卻始終堅持著,讓我奮鬥,永不停歇。

族人,一批批地倒了下去,變得越來越少,敵我之間的交戰似乎依然分不清你我,處於一種黏著狀態。我奮力的拼殺,不期中爾爾聽到輕微的呼叫,忽略不聞。我只知道,除了他以外就是敵方,只要揮過去,抽回來,敵人就少了一個,我們就多了一份希望。

我不會停歇,哪怕浴身於血之洋,屍之海。過了彼岸,便是幸福。

最後一個終於倒了下去,周圍是層層疊疊的屍山。我臉上浮現出一抹殘忍而又滿意的笑靨。

轉身找尋大概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的書生,不有得一驚。

背後聽到族長肆意的笑聲,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一種威懾他人的權勢。他知道他手中的底牌,將是我最致命的武器,任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抵禦。

如此的張狂而肆無忌憚。他似乎已經嗅到了我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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