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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稱呼罷了,值得他這般折騰她?

戚鳳簫猜到他想聽什麽,她偏不如他意。

一面弓起身子,將腿蜷至圈椅中,一面輕應:“世子啊,從成親那日起,我便一直這麽喚的嚒。”

可很快她後悔了,整個身子幾乎是伏在他遒勁的臂膀上,睫羽濕漉漉告饒,細軟的嗓音已然亂了調:“璋華,璋華。”

可他仍不肯放過她,戚鳳簫又羞又惱,面頰熱意似要將她煎熟:“宋玉光,你住手!”

“乖,喚一聲夫君。”宋玉光薄唇輕觸她濕潤的睫羽,溫聲哄。

戚鳳簫拗不過,實在怕了他,只得依從。

他卻像是得了什麽鼓勵,沾濕的掌將她托起,大步繞至屏風後。

晚膳熱了兩遍,比平日裏晚了一個多時辰。

戚鳳簫尚未沐洗,身上亂七八糟的,不想去膳廳被餘嬤嬤看見,便在內室吃了幾口。

喝下兩碗鮮美魚湯,才稍稍緩過來。

腿不酸了,腰卻酸得很。

沐洗過後,她倚靠軟枕,不想動。

翠濃拿著棉巾,想替她拭發,卻被宋玉光接過去,吩咐她退下。

宋玉光坐在床畔錦凳上,一下一下替她擦拭頭發,動作輕緩。

“今日和玉瑩出府,買了些什麽?”宋玉光順口一問,才想起她手裏銀子可能不充裕,頓了頓道,“明日我讓長風拿些銀票給你,喜歡什麽,直接讓他們送到府裏。”

戚鳳簫原本擁被倚靠軟枕,耷拉著眼皮,一臉倦色。

一聽他要給她銀子,頓時睜開眼皮,倦意消減大半。

雖然她身為“戚家嫡女”,不該缺銀子使,可誰會嫌銀子多呢。

且適才她聲聲喚他夫君,夫君賺的俸祿交給娘子保管都是天經地義的,別說給幾個體己錢了。

“聽說玉瑩與陳太醫快要定親了,我本想為她挑件賀禮,可今日沒挑到中意的,正想明日再出府瞧瞧。”戚鳳簫立起腰肢,手臂從衾被下擡起來,順勢環住他頸後,“你說,我送她什麽好?”

心中已有想法,可她還是以商量的語氣問宋玉光,這樣的時候,他們像是一對可以閑話柴米油鹽的尋常夫妻,泡沫似的假象也讓她滿足。

女子溫軟的手臂壓在他肩頭,宋玉光不方便替她拭發,摸摸她幹了大半的發絲,索性放下棉巾,捏起滑落她肩頭的衾被,往上拉拉,攏住她。

宋玉光沒給她建議,大掌隔著衾被扣在她肩頭,語氣透著細微的不滿,“前兩日不是還說,要為我繡一只香囊?那香囊下墜飾的玉佩,你挑到合適的了?”

意識到他可能在吃醋,戚鳳簫微微楞住,隨即忍不住暗自失笑。

他一個大男人,怎的事事要人把他放在第一個?

想笑話他一句,又不敢挑釁,戚鳳簫最是知道,他是吃軟不吃硬的。

遂依入他懷中,感受到他懷中熱意,聽著他胸腔裏的心跳,柔聲道:“沒忘呢,今日同餘嬤嬤一起在嫁妝裏挑,不是沒挑到合適的麽。”

說到此處,她仰起雪頸,在他下頜處輕啄了一下:“明日出府,我先選要送你的玉佩,再挑選送給玉瑩的賀儀,成不成?”

聽她一說,宋玉光很是受用,扣在她肩頭的手稍稍擡起,彎唇捏了捏她小巧的耳珠。

翌日一大早,長風便送來一只錦盒,交給餘嬤嬤。

戚鳳簫和餘嬤嬤一道打開,數了數,足有五千兩,登時愕然。

這麽多銀子,若換做從前,她與餘嬤嬤攢十輩子也攢不到。

“他待你倒是大方。”餘嬤嬤忍不住輕讚。

說完,又有些不自在,補了一句:“不過,侯夫人王氏名下是有錢莊的,誰都知道王家有錢,這點銀子,對世子來說,也不算什麽。”

戚鳳簫不知道這是宋玉光的全部積蓄,還是九牛一毛。

捧著錦盒,她分明感受到心裏盛著沈甸甸的歡喜。

“是啊,或許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可對我們來說,足夠我們吃用幾輩子的了。”戚鳳簫輕嘆。

餘嬤嬤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她手裏已有足夠的銀錢,宋玉光送她的那些頭面,不如留下做個念想?

“嬤嬤,那幾套頭面,我不想當了。”戚鳳簫望望收拾出來,準備帶出府去的一堆東西,輕聲道。

餘嬤嬤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定,又順著她視線,望向那幾只精致的螺鈿匣。

簫簫嘴裏說著不會留戀,其實心裏還是舍不得世子的吧?

若簫簫不是這樣的身世,該有多好,哎。

餘嬤嬤替她惋惜,卻沒有說破。

佯裝不懂道:“可留著那些頭面,我們也很難帶出去。”

皆是赤金、點翠,或是鑲珠嵌玉的,又沈又貴重,即便設法拿出去,也怕露財,被賊人惦記。

“若是到時帶不出去,豈不是便宜戚鳳笙了?”餘嬤嬤輕聲提點。

聞言,戚鳳簫心神一震。

這些頭面是宋玉光送給她的,寧願低價折給當鋪,她也不希望任何一根發簪戴到戚鳳笙頭上。

驀地,她憶起潘淩霜說過的話,戚鳳笙根本瞧不上宋玉光是個瞎子。

陳太醫住進寒苑兩個月了,宋玉光的眼睛仍不見起色,當真能治好嗎?

若是治不好,以後都看不見,戚鳳笙回來,會不會暗裏使絆子欺負他?

忽而,戚鳳簫有些不放心把宋玉光還給戚鳳笙了。

“簫簫?”餘嬤嬤見她眼中浮動掙紮之色,輕喚一聲,拉住她的手,溫聲勸,“若當真舍不得,便留下,總能想到法子的。”

戚鳳簫不知,她說的留下,是留下那幾套頭面,還是她自己留在侯府。

不,她不能動搖。

她不想將來在他臉上看到怨恨、嫌惡,更不想餘嬤嬤陪著她一起去賭。

“沒什麽舍不得的,帶上吧。”戚鳳簫狠下心,讓餘嬤嬤把所有東西搬上馬車。

沒與玉瑩一起,便少了許多顧忌。

馬車在鬧市轉了一圈,便在昨日去過的銀樓外停下。

戚鳳簫賞了車夫五兩銀子,許他去吃酒暖暖身,叫他申時再過來。

進到銀樓,戚鳳簫吩咐餘嬤嬤從後門出去,叫當鋪的夥計過來。

她自己則在銀樓裏挑選飾物,珠寶玉石她不懂行,可掌櫃的見她腕間戴的玉鐲非凡品,知她要買玉佩送夫君,便將她請到雅間,選了好幾塊上好的玉佩供她挑選。

玉佩成色都是一樣的好,戚鳳簫便細細打量雕刻的紋路。

終於,她花了二百兩,買下一塊和合如意紋羊脂玉佩。

又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一套芙蓉玉頭面,準備送給玉瑩做定親賀禮。

一大筆銀子花出去,戚鳳簫只覺是在割她的肉,想想早上拿到的那熱乎的五千兩,心裏才好受些。

掀開簾帷,走出雅間,朝外望去,便見餘嬤嬤立在馬車側等她。

戚鳳簫將玉佩塞入袖袋中,捧著裝芙蓉玉頭面的螺鈿匣,走出銀樓。

餘嬤嬤見她出來,急道:“店裏掌櫃說,那東西貴重,他不敢輕易收,得見見人才行,否則便帶著我和那些東西一起都見官。”

她已不求當出高價,沒想到那掌櫃這般謹慎。

“沒事,我過去一趟。”

當鋪離得不遠,戚鳳簫戴著面紗,從避人的巷道穿過去,進門前,還小心地四下望了望。

昨日掌櫃的忙著沒註意,這會子進到戚鳳簫進來,看到她容貌不俗,還戴著面紗,立時有了猜測。

於是,招呼戚鳳簫時,態度幾乎可以說是恭敬。

戚鳳簫進店時,便已料到會被掌櫃的盤問,她已想好說辭。

沒想到,掌櫃什麽也沒問,只問她想當多少銀錢,是要銀票還是現銀。

“五千兩,要銀票。”戚鳳簫怕他再壓價,便喊出比餘嬤嬤先前說的高出一成的價格,為了讓掌櫃的安心,她柔聲道,“這些東西來路保證沒問題,且我多半不會來贖,掌櫃的見多識廣,應當知道,我並未獅子大開口。”

“是是。”掌櫃的吩咐夥計去奉茶水、點心,又把東西細細清點了一遍。

“夫人是想要王氏錢莊的銀票,還是李氏錢莊的?”掌櫃的又問,臉上還堆著笑,顯然他也知道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戚鳳簫看著夥計搬東西的背影,想到那幾套頭面,心裏似在滴血。

“王氏錢莊的吧。”戚鳳簫隨口應。

方才進門前,餘嬤嬤就同她說過,王氏錢莊在各地的分號多些,她們離開京城,人海茫茫去找她娘,不知要去多少地方,兌王氏錢莊的方便些。

戚鳳簫相信二公子查到的消息,已然接受她娘死了的事實,可餘嬤嬤怎麽也不肯接受,罷了,她自小長在別莊,沒去過什麽地方,不如順餘嬤嬤的意,陪她到處走走,沿路找找親娘冷氏。

萬一老天真的開眼,冷氏沒死呢?

念頭一閃而過,戚鳳簫暗自搖頭,成日裏被餘嬤嬤念叨著找她娘,她也有些魔怔了。

銀票交給餘嬤嬤收好,戚鳳簫沒走正門,而是小心地從後門出去。

穿過兩條巷子,再回到正街,餘嬤嬤帶著銀票回馬車上,戚鳳簫則轉頭走進一家不起眼的鋪子。

這鋪子,她昨日與宋玉瑩會合前,無意中看到過,方才也問過銀樓的掌櫃。

鋪子是一位老匠人開得,專做各式各樣的通草花。

昨日路過,看門面便覺雅致。

進到店中,戚鳳簫立時被那些栩栩如生的花卉異草吸引。

匠人手藝精湛,凡是戚鳳簫能說出的花卉,沒有他做不出的。

戚鳳簫相中一套盆景,只是匠人的搭配她不太滿意,便細細說了自己的想法,讓匠人做些調整。

一個時辰後,盆景完成,裏面高低錯落插著四種花草,賞心悅目,意頭也好。

她付了銀錢,叫人好生送去忠勇侯府給府上大小姐,匠人自不敢怠慢。

忙了一下午,戚鳳簫眼皮吹得泛紅,身上卻不覺得冷。

許是想做的事都已做好,了卻許多心事,回府時,竟也沒像昨日那般覺得累。

馬車沒去侯府正門,而是走的歲寒居這邊的角門。

走進門內,戚鳳簫一擡眸,發現門裏靠墻站著兩列侍衛,清一色的玄青勁裝,神情肅穆。

那些侍衛,與侯府的護院,顯然不同。

看門的護院戰戰兢兢,戚鳳簫也意識到那些人來頭不小,也沒敢問,只想著等回到歲苑去問宋玉光。

可誰知,宋玉光不在歲苑,而是去了寒苑。

“我去找他。”戚鳳簫怕是有人進了侯府,為難侯爺和侯夫人,她心裏不踏實,只想到去找宋玉光。

她只顧著擔心,根本沒想到,若有上位者要為難侯爺和侯夫人,怎麽不走正門?

寒苑裏,皇帝坐在上首太師椅中,捧著一盞茶,眼睛一錯不錯看著陳太醫為宋玉光施針。

一刻鐘後,陳太醫將銀針一根一根拔出。

皇帝手中熱茶早已涼透,他猶自未覺,微微傾身問:“如何?”

“陛下稍待。”陳太醫拿帕子擦了一下額角的汗,走到宋玉光身後,解下他腦後系帶,遮目的綢帶散開來。

“璋華,你且睜開眼試試看。”陳太醫自己也緊張。

按理說,宋玉光體內餘毒已盡數驅除,前兩日就該能看見些東西的,可他看不見。

這一回,陳太醫怕希望還是會落空。

他倒是已習慣,大不了再換個法子試試。

可今日陛下悄無聲息突然駕臨,他一點準備也無,若再治不好,他只怕沒法兒對皇帝交待。

宋玉光並未立時睜眼。

眼珠的輪廓在眼皮下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皇帝期望的目光,也記得宮裏傳出的密報。

眼前熱切盼著他覆明的皇帝,他以為只是對他寄予厚望,等著他好起來,去打退北剌的君王,沒想到,還是他的生父。

先前,他設法將證據遞上去,皇帝明知四皇子派人下毒暗害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宋玉光以為,是因為皇帝心中屬意四皇子做儲君。

萬萬沒想到,皇帝只是拿此事逼迫母親,逼母親承認他的身世。

從前,他們是君臣,忠勇侯府不會出反臣,他沒有肖想過那個位置。

可如今,他們亦是父子,雖然皇帝什麽也沒說,他也能感受到皇帝對他的期待,不止是想讓他殺敵衛國。

對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宋玉光不是不渴望。

只是,皇帝曾對母親始亂終棄,又使卑鄙手段逼迫母親,宋玉光對那位置又有些不屑。

“玉光。”皇帝握著涼透的茶盞,沈聲喚,“睜眼看看。”

皇帝的聲音將他從沈思中拽出來,宋玉光緩緩睜開眼皮,看到眼前模糊的陳設和人影。

像是隔著濃霧,隱隱辨出些輪廓,可他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陳樾,我能看見一些虛影。”宋玉光側眸望向陳樾,饒是他鎮定自持,語氣也透出些許激動。

“好,好!”皇帝放下茶盞,忍不住擊掌。

指著陳樾道:“陳樾,你快瞧瞧他的眼睛。”

話音剛落,宋玉光聽見院外有動靜,隱約是戚鳳簫的聲音。

“長風,快帶我去見世子,府裏可能有事。”戚鳳簫匆匆說完,才瞥見寒苑的門裏,也站著四位玄青勁裝的侍衛,她嗓音戛然而止,面色發白。

屋內,宋玉光扯過陳樾手中綢帶,重新遮住雙目,起身朝門扇處走:“長風,讓少夫人進來。”

戚鳳簫:再見,我先回去了。

皇帝:可能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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