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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派特-瑞帕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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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派特-瑞帕特

萬歲,尼羅河

你來到這片大地,給埃及以生命

隱秘之神,你已經將黑夜引導到白晝

你種植了拉神開墾的花園

給一切行走者以生命

----《永遠的尼羅河》 麥爾納普塔

午夜,手持蓮花與紙莎草的河神哈比出現在中天。一股眾神的酒水從巨大的瓦甕裏傾出,向南流到南魚座附近;再沿上游而上,澆灌之後經秘密通道,在黑夜與白晝交替的剎那,曙光在尼羅河上升起,天狠星與太陽同現之時,分流成了大地上的尼羅河。

尼羅河水轉為充滿生機的碧綠,緩緩地泛濫……

也不知道是哪個遙遠的角落,響起了一聲聲:“尼羅河漲水啦----尼羅河漲水啦----”清亮的聲音越過漫漫尼羅河水,喚醒了埃及的新年----烏派特-瑞帕特。

尼羅河開始她千百年來周而覆始的旅程,溫柔地浸潤著埃及的每一寸泥土。

王宮裏,每個宮或大的小的殿裏都漾溢著歡樂的氣氛,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迎接這新的一年。

妃子們早早就起來打扮,以緊張又興奮的心情期待著漲水節的慶典----一個舉國同慶的慶典!

季語韻一大早就被塔麗她們從床裏挖起來,自己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讓她們服侍著梳洗,接著是那奢華式的沐浴----牛奶、花瓣、清水,一個也不能少。

等到她完全恢覆精神的時候,她人已經坐在梳妝桌前任她們拿著瓶瓶罐罐往她身上臉上抹香膏。

她也才記起,剛才那不叫沐浴,按習俗,叫“凈身”。呆會要去參加漲水節的祭河儀式。

這麽一路想來,思路總算清晰點。

“塔麗,等會兒有東西給我吃的嗎?”這個問題很嚴重啊,她現在就覺得餓了。

眾人被她問得一楞。

倒是塔麗反應快:“王後,您忘了嗎?每年都是祭河儀式結束之後方可進食的。”

“嗯,這個、這個我知道,你們繼續,我還是有點困,腦袋不太清醒。”知道才有鬼!太熱天的過新年,一早起來還不給吃東西,擺明了折磨她!

眾人帶著狐疑的神情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切都辦妥之後,眾人牽著她走出宮門,一輛飾著黃金豪華的馬車已經停好在那裏了。得,一大早的就拿這個刺激她的神經!

季語韻立刻來了興致,還沒想清楚就脫口而出:“嘿!不是牛車?!”好像聽說古埃及很長一段時間內貴族們都以坐牛車為榮。

身側寂靜得可怕,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天啊,來個雷把她雷暈吧,她不要活了!這說話不經大腦的習慣她楞是改不掉。

“王後,請上車。”塔麗勉強算是撐了過來,好心地提醒她。

季語韻訕笑著踩著矮木凳上馬車,嘴裏心虛地嚷嚷:“這下大家都精神了,開心吧!好笑吧!哈哈!”末了還幹笑兩聲。

眾人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個個面形扭曲跟肌肉抽縮似的。

這些痛苦的表情都在訴說著一個事實----一點也不好笑!

進了馬車,簾子放下來,季語韻也暗暗松了口氣,手心都冒汗了。

塔麗是她的隨身侍女,所以也能跟著上了車,此刻她只是專心地撥著爐子裏的香熏,沒留意到自己的表情!幸好!以後還是小心說話為妙。

淡淡的清香頓時盈滿這小小的空間,身旁一臂以外還有個盤子裝著冰塊,作消暑用的。

季語韻舒服地閉上眼。

待冷靜下來她才想起,埃及新王國時期已經引進了馬車。自己剛剛真是鬧了個天大的笑話!幸好只是侍女們在,不然真得拉去斃了。

王宮沈重的、高高的木門大開著,車子轔轔地駛了出去。

季語韻掀起簾子的一角,眼前掠過林立的神廟,豪華的官員府第和各種手工作坊。街上是興高采烈的人們,拿著木鼓拍打著激越的節奏,憾動人心。

她心底升起微微的失落。新年,大家的家人都團聚了,她呢?以往過年,爸媽無論多忙都會趕回家陪她一起過。寒冷的天,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晚飯卻是暖融融的……現在自己只能在異時空等著命運未知的安排,想著就心酸。真的大大不同啊,家裏過年時外面都下雪,這裏過年卻要用冰盆擺在一旁解暑。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到了尼羅河畔。

她下車,熱鬧的人群一時都靜了下來,自發地讓出一條小道。

擡起頭,看到了站在路的那頭,一身白衣,黑發飄揚,手持連枷金杖的圖坦卡蒙。那樣的耀眼,眩目。

她有一剎那的恍神,仿佛又看到了亞迦,拉著滿滿的弓射著獵物意氣風發的樣子。但下一秒,她迅速清醒過來,這個不是亞迦,他是埃及的王!

一路上,看著她的,是一雙雙虔誠的眼睛,沒來由地,她就覺得緊張。

好不容易一步步地走到圖坦卡蒙身邊,短短的一小段路,卻抽幹她幾乎一半的力氣,這個王後還真不好當。

圖坦卡蒙輕輕執起她手,人群中響起一聲歡呼,鼓聲樂聲接踵而來。

然而,圖坦卡蒙的眼中,一片漠然。

她的心情一下子墜下谷底,暗暗地哧笑自己一下:季語韻,你到底在期待什麽。期待他記得你是季語韻,期待他認得安荷森娜夢其實是她嗎?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回響:不可能。

鼓樂聲漸歇,祭司站在河岸高聲誦讀著祈禱詞。

當最後一個字離開祭司的雙唇,一艘制作精美的太陽船便由眾人擡著下水。

華麗的船上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祭品,上面還有繪有覆雜的圖案,船的最前面,一尊雪白的半身石膏像端坐著。

據說,那是應尼弗爾緹緹的要求,以她的自己樣子為原型仿制出來的,石膏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及肩的黑發整齊地垂下,墨黑的眼線畫出眼神的嫵媚;直挺鼻子下,櫻唇微啟,似有訴不盡的故事,漂亮的臉還帶著動人出塵的微笑,好像下一秒,她就會站起來和眾人道別。

可見這個雕刻工匠手法的高超!連身形都制得幾乎一樣,石膏像身上還披著一件畫滿符咒的衣服,透著神秘而古老的氣息。

準備就緒,在祭司一聲令下,船只便被推向河心,緩緩沿著漲起的河水向前駛去。

震天的鼓樂聲,歌聲一下子釋放!場面可謂空前盛大,人們往河裏撒著鮮花,暢快地舞動著沈默已久的身軀。

那些快樂的吟唱,蓋過了尼河的細語低喃。

遠處,沈重的祭船慢慢沈沒。

“王,謝謝。”這是打從心底對他說的感謝。如果當初他一意孤行,那麽現在隨著祭船沈沒的,將會是自己,或者另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圖坦卡蒙總算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目光落在遠處,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但願一切都好起來。”

“會的。”季語韻也輕輕地笑出來。

愉快的一天啊!

轉過身,季語韻看到,在耀目的藍冠下,尼弗爾緹緹的唇邊綻開了一個如蓮花般美麗的微笑。

“永別了。”尼弗爾緹緹看著下沈的祭船喃喃地道,心情愉悅地看著兩岸歡呼的人群。

一切,從這裏結束……

一切,從這裏開始……

祭典一結束,季語韻就急不及待地直奔給王官貴族們休息的房間,因為聽塔麗說晚膳都準備好在那裏了。這次有點特別,一反平時宴會風的常態,而是各吃各的,她一聽就更興奮,這下就算她吃得滿嘴是油都不怕了!食物啊食物!烤肉啊烤肉!讓我來好好疼愛你們!

可是一打開房門她那股興奮就像風中落葉一樣,死氣沈沈地摔到地上去。原因?因為她看到圖坦卡蒙此刻正優雅地坐在桌旁,緩緩地轉著手中的高腳玻璃杯,休閑地品著他的葡萄酒。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這裏,她還怎麽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吃個痛快啊!

“你怎麽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圖坦卡蒙瞄了眼呆在門口的她,還是不太習慣安荷森娜夢這麽迷惘的樣子,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呃……純屬驚喜啊,這麽巧啊,王你也在啊……”她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坐在他對面唯一一張空著的椅子上,開始痛苦地細咽慢嚼起來。她肚子好餓啊!她想大口大口地把那肉塊撕下來吃!

“你盯著食物的樣子我看著眼熟。”圖坦卡蒙停下手中的動作,定定地註視著她。這種眼神,他在哪裏見過?絕對不是在安荷森娜夢身上,到底是誰?可是任他怎麽用力,也想不起來。

季語韻心中一動----亞迦到底還是沒有完全忘了她。心裏亂七八糟地感慨一番,也不知道要回應他什麽,只好拼命地撕肉來吃。這古埃及連雙筷子都沒有,還得用手來,真麻煩!

圖坦卡蒙有點詫異她這種舉動,但轉念一想,她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於是便把放烤肉的盤子往她面前一推,道:“別急,都給你。”

一聽到這句話,她猛地擡頭看著他,整個人都被震得僵在當場:“亞迦……”這美得近乎妖冶的臉,這聲音,這語調,明明還是亞迦啊!鼻頭一酸,她察覺自己失言,連忙調開視線,盯著手中的肉。

“這已經不知是你第幾次和我提起這個名字了,他是誰?”圖坦卡蒙微怒,他不喜歡安荷森娜夢提起這個名字時那種沈醉的神情。

她苦笑著搖搖頭:“王,不要再問了好嗎?他是誰已經不再重要,我……妾以後再也不會提這個名字了……”希望他記得亞迦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天,他會記得她,希望……

他折服於那個苦笑,只是沈默地用著晚膳。他從未在安荷森娜夢臉上見過這種神情,或者說,他從未見過這種性格的安荷森娜夢。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見她像夢囈般道:“如果你不是法老圖坦卡蒙王,而我也不是你的的王後安荷森娜夢,那也許……”

他像被人重擊了一下般,驚訝地看著她,而她卻始終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她的失落。

如果他們都不是埃及的王與後,那也許,會過得快樂點吧。至少,比現在開心。他也苦笑,仰頭飲盡杯中香醇的葡萄酒。

埃及的新年----烏派特-瑞帕特,順著包容萬物的尼羅河,把歡樂潤進埃及的每一寸土地。但是,能流不進每個人的心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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