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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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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繁蕪想過此事只要見一見柳元微還活著的哥哥也許就能知道了, 但她不會這麽做。

背上那張圖困了她家三代人,她逃都逃不開,又怎會自己找上去, 如果可以選擇, 她選擇永遠不要知道機關圖的秘密。

那張圖的背後一定是比齊、比魏更可怕的權力交織……

且她深知這張圖一旦被利用,會帶來什麽後果。

過去, 她為了這張圖而活了下來,因為有這張圖她爬出了命運的泥沼,只為完成他們家幾代人的使命。可從來沒有一刻,她這麽希望能毀掉這張圖!

可是她不敢,想到爺爺和爹爹的心血,想到她所有的親人都為了護這張圖陸續死掉了……她又不忍心。

繁蕪臉色慘白的站在殿外,雨水聲仿佛是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也刺激著她纖弱的神經……

幼遭劫難,多年流離, 若不是生命之中還有那一人出現, 她又該如何苦撐下去。

她知道她最難受的時候, 總會有更難受的事等待著她。

從大雨中迎面走來的人是王陟, 還有緊跟在他身後的彌秋輔……

當那雙眸死死地盯住她的時候,她仿佛已沒有什麽知覺了。

走在彌秋輔身前的身材瘦小,細長眉眼八字胡的中年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他順著彌秋輔的目光看向殿外站著的那女子,微皺起眉:“你是與那女子認得?”

被這麽一問,彌秋輔竟不知該如何答了,索性什麽都沒有說。他們的將軍在他將鑄造營遷移出南山洞崖前病死了, 如今的鑄造營雖說是由他在管,但他也只是暫管, 顧家的人才是鑄造營真正的主人。

走至殿前,王陟看了一眼彌秋輔:“我先進殿見小姐,你在此等候。”

王陟瞥了一眼繁蕪後,快步進殿中去。

這殿外只留繁蕪與彌秋輔“故人敘舊”。

他仍盯著她仿佛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未見他之前,繁蕪十分畏懼見到他,如今再見到他,竟然不怕了。

她擡眸與他對視。

終於她聽到他說出幾個字,聽罷,心下已長籲一口氣。

他說:“魏國的細作?”

這是彌秋輔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只有魏國的細作能查到南山洞崖,也只有魏國深知顧蒼是怎麽被害死的,因為魏國人為此布了幾十年的局……

繁蕪沒有否定,她若不否定,他們會讓她活著。

一個知道這麽多“秘密”的細作,就不會是尋常的細作了,他們會想從她這裏獲取更多的情報。

如果當初高厲次沒有死、顧蒼沒有死,這天下局勢就不會是魏齊對立了……

當初的魏各方面都弱於齊,可世間沒有如果。

繁蕪別開臉,她看向殿外的大雨,開口時聲音微帶些許啞意:“彌秋輔,鑄造營有三千人,十年間制造的強弩達數萬具,那位小姐能留你,你說那位小姐的男人會不會留你……”

她未看彌秋輔,也知道他此刻恨不得殺人吮血的模樣。

可是,世人趨利避害,總是考慮自己要多一些……

她不信彌秋輔跟著王陟一路北來,沒有想過這些。

他想過,他一定想過的。

王陟去而覆返,對彌秋輔道:“小姐讓你進來。”

他二人進殿了,殿外又只剩下繁蕪一人。

不過一日一夜,仿佛讓她過了一個月之久,那股子久違的疼痛襲來,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殿前。

繁蕪再醒來的時候在偏殿的床榻上,這種偏殿一般是婢女值夜住的地方,她睜開眼瞧了一圈方知殿內還有一個婢女。

女子見她醒了,不鹹不淡地說:“既然醒了就喝藥,我去稟告宜嬤嬤。”

不等她答話,婢女已小跑出去了。

繁蕪支撐著從床榻上坐起,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到桌邊端起藥碗,她輕輕嗅了一下,又放下碗,到底是一口沒喝。

宜嬤嬤剛進殿來就看到這一幕,冷冷一笑:“倒是很謹慎,可你有本事就一直不吃不喝,熬到芙陽殿下的人來接你啊。”

繁蕪不喝藥是因為這裏面有藥和她常吃的顛茄相克,而不是因為這藥有毒。

宜嬤嬤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下,繁蕪有些詫異,莫非她還有話要對她說?

“你和彌大人認得?”宜嬤嬤銳利的眸光掃向她。

繁蕪微怔,疑道:“哪個彌大人?”

她不相信宜嬤嬤聽到了她和彌秋輔的對話,那時她和彌秋輔都註意著殿前與殿內。

宜嬤嬤盯著她看了一陣,沒有再問彌秋輔的事,而是說:“萬壽寺的高僧儀胥打聽你又是怎麽回事?”

繁蕪瞇眸:“是夫人讓嬤嬤來問的,還是嬤嬤自己問的?”

這個話題她早就和顧流觴聊過了,她不認為顧流觴會再讓宜嬤嬤重問一遍。

宜嬤嬤一時語噎,白了她一眼:“你說呢?”

繁蕪不怕再說一遍,好讓她去向三殿下再說一遍:“那日我在皇宮,那個和尚說他能帶我出宮,為了活命我自然信了,然後他告訴我寢宮內有密道……”

宜嬤嬤聽罷,睜大眼睛瞪著她好久。

顯然若不是儀胥高僧的形象破滅了,那就是繁蕪的故事太過荒謬了,荒謬到宜嬤嬤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繁蕪看著宜嬤嬤離開,心下哂然。

若高旭顏不再信儀胥,儀胥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她不僅是要讓高旭顏不信儀胥,還需讓彌秋輔不信高旭顏。

儀胥是投機取巧的小人,彌秋輔則是為了一幫兄弟能活命可以擇木而棲的人。

次日,雨過天晴。

清晨芙陽公主的嬤嬤又來了,請顧夫人過去吃茶。

但她沒有請到人,因為顧流觴昨晚出城去了今早還未回。

管事聽說顧夫人不在,便直接去找繁蕪。

繁蕪被宜嬤嬤看著,這會兒剛吃了早膳正在看賬本。

宜嬤嬤和管事說了半天,最終宜嬤嬤竟沒有說過。

“我和她一起去。”宜嬤嬤冷聲說。

管事:“咱家殿下沒有請你。”

宜嬤嬤氣結:“我奉命看著她!”

管事也退了一步,沒有再說了,於是三人坐上馬車前往公主住的宮殿。

箭城公主殿是箭城一處美景,芙陽剛得到封地的那一年,箭城的官員便為了討好這位公主,開始著手建造此處宮殿,這一建陸陸續續建了十幾年。

醉鄉園是公主殿內一處絕妙地,此間已是三月,本該是繁花如簇,只可惜一場大雨讓園中春花淩亂。

繁蕪來的時候,芙陽坐在亭間,正與一男子說笑。

繁蕪也沒認真看,一眼晃過去只看到芙陽與一男子說笑,她只當那男子是竹闋乙,頓時怒氣上湧……

可當她走近了,方見得竹闋乙長身而立,站在芙陽身側五六步開外,頓時怒氣如潮水般消退。

芙陽微擡頭看向繁蕪這邊,似對竹闋乙道:“人給你帶來了。”

芙陽對管事揚了揚下巴,管事會意讓繁蕪去亭中,宜嬤嬤正要跟上去,被管事攔住了:“殿下沒有叫你過去。”

繁蕪進亭中,竹闋乙快步向她走來,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向亭子後面。

她跟在他的身側,已瞥了他數眼,仿佛是在瞧他是否完好無缺一般。

二人至亭後花簇之中,竹闋乙這才放開她的手腕,而目光卻死死地盯住了她手腕上的鐵鏈。

那鐐銬已將她兩個手腕磨得通紅,仿佛下一刻就能破皮一般……

他紅著眼,纖長的睫羽輕顫著。

“哥,那個公主她沒對你做什麽吧!”她著急且憤怒地問出最想問的。

竹闋乙輕瞇眸,凝眉:“做什麽?”

“就是男女那種事!”她急地跺腳,腳上的鐵鏈發出刺耳的聲音。

“阿蕪如何得知男女那種事。”他微怔,眸色比之前愈發沈了。

繁蕪快被氣哭了,耳根也紅了,“我知道也是因為那位夫人和三皇子,你又在想什麽!”

竹闋乙恍然回神,一時語噎,亦是紅了耳廓,默然半晌,也不知如何解釋了。

繁蕪置氣抿唇不語,竹闋乙終於忍不住,數夜的殫精竭慮,都快逼瘋了他,他全然不顧此時身在何地,展開臂膀擁抱住了她:“阿蕪。”

他的下頜婆娑著她的發,她的額……他閉了閉眸,回想起苑水城外被顧夫人的人攔住的那剎那,他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種失而覆得的狂喜,快要將他淹沒了。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不會讓她有事。

繁蕪快要呼吸不了了,她紅著臉掙紮著想要推開他,也隱隱察覺到好幾道目光向他們這處看來。

宜嬤嬤看到了,芙陽也看到了,他們都面帶疑惑,這真的是兄妹?

感受到繁蕪的掙紮,竹闋乙深吸了一口氣放開了她。

繁蕪的小手卻拽著他的衣領,壓低聲音說:“你答應我別和那個公主做那種事,不然……”

她停了半晌,說完後半句:“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竹闋乙深看著她,見她紅著眼裏,那種盛怒不是假的,也不只是為了嚇他才說不理他,他察覺到她是真的很在意這個……

鳳眸裏仿佛有華光一閃而過,只回她了四個字:“從來沒有。”

繁蕪楞了半晌,緩緩松開拽著他衣領的手,腦中嗡嗡作響。不知怎麽,那怒氣蕩然無存,只餘心間一抹歡喜。

她都不知自己在歡喜個什麽……

“阿蕪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哥,你說。”她擡眼看向他,靈眸染笑,明媚和煦。

他看得出神,卻又心口隱隱抽疼起來,他伸出一手虛撫她的臉頰:“答應我,無論怎樣都等我救你,相信我一定會救你,無論怎樣也不要選擇自行了斷性命……”

繁蕪猛地睜大眼,默了半晌,竟是搖頭:“不行。”

她若走上絕路,必然只有自焚這一條路,因為她無法將這背上的機關圖留給任何人。

她若死,敵人必然辱她屍體。

她只有自焚這一條路可走。

“阿蕪!”他從來沒有這麽生氣地喊過她的名字,這雙鳳眸黑亮的瞳仁仿佛是要碎裂開一般……

“哥,我什麽都能答應你,但我若被逼上絕路只能死,所以我不能輸,你若要想救我……就始終比別人早一步。”她的聲音漸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逼他了,再逼他只會將他逼瘋……

所以她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卻又不忍離去,安排這個見面,指不定是他拿什麽換的……

她轉過身去,正想和他透露一些事,這時公主的管事匆匆進亭間來,對芙陽公主說:“殿下……三殿下來了!”

芙陽驚詫地擡眸,正想訓斥管事不早告知她,卻見她那兄長已帶著人進了醉鄉園中。

她恍然看向高旭顏,也是,她手底下的線人怎麽可能提前探到他的消息呢……若真探到了才見鬼了。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身側的男寵,整理好衣冠迎上前去:“皇兄萬福。”

高旭顏也未看她,那雙鷹眸掃過園中的人,很快落在亭後,那灰白衣衫的男子身上。

“孤的主簿,是想讓孤親自請你過來?!”他說話間,芙陽已讓管事擡來了寶座。

高旭顏掀袍坐下,那邊竹闋乙緩步走上前來。

“孤想聽什麽,你說。”高旭顏瞇眸看向他,唇角噙著一縷薄笑。

竹闋乙:“卑水城主將不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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