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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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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繁蕪察覺到不對勁, 她本能的想轉身離開,卻被那人一把拽住了手臂。

也是這一瞬她聽到了伴隨著銀飾清脆的碰撞聲……還有迎面而來的他的喘息聲。這樣一個清風霽月的人,此刻讓她想到逃出籠來的獸, 想到在山谷中呼嘯的風。

他幾乎是箭步向她而來, 如此快的速度擒住了她。

事已至此,她也未再想要逃避。對於身世, 對於阿梓的事,她已逃避了六年之久,也夠了。

“哥……我對不起你。”她幾乎是壓抑著,強忍著顫抖,低著頭終於說出了這幾個字。

可是她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她還不知道他已經醉得意識不清了,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仿佛是將這輩子沒喝的酒都給補上了……現在也全憑“情緒”操縱著這具身體。

“阿蕪,是你吧, 阿蕪……我好難過。”

他無意識地喊著, 說著, 醉眼朦朧, 視線中的女子變出好幾個,他有些暈,甩了甩頭,臉上卻一直洋溢著笑容。

繁蕪從未見過他這麽笑,美的無法言喻,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卻又讓她難過得想哭。

他還肯喚他阿蕪, 至少他還沒有恨透了她去!

“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她紅著眼, 淚水已充盈眼眶。

“阿梓的事我該和你說清楚的,六年前我和阿梓在邯鄲,她死在我的面前。”她的聲音發顫,極力地想解釋清楚,奈何腦中有些混亂不知從何說起,而這時她察覺到她的雙手都被他握住了。

驚惶之下她擡起頭來。

視線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淚珠滾落睫毛,視線清晰了一些。

而此時,她突然感受到他正在將某個東西套進她的手裏。

她睜大眼睛,隱隱有幾分關於這個銀鐲的認知。

而且這個銀鐲是從他的手腕上取下來的。

他是將屬於苗疆大祭司的銀鐲套進她的手——

在她完全沒有回過神來的下一刻,他猛地拽著她的手往主祭臺外走,直到走到偏殿,轟的一聲關上殿門。

“哥……你瘋了……”

“是。快被你逼到發瘋了……”

他捧著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落下愛憐的一吻。

大約只停了片刻,他猛地將唇瓣貼在她的唇上。

很輕柔,若貼著一片溫涼的羽毛。輕輕掃過……

淚水從繁蕪眼裏噴湧而出,她從不知自己竟然會有害怕竹闋乙的一天。

直到他離開她的唇,身體往後一傾倒在榻上。

因為醉酒,他並沒有對她做什麽。

她知道他只是醉了,他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多的酒,等他醒來或許什麽都不記得了。依然會執意將她送回中原去——

她咬著牙渾身發抖,她一直等,幾乎是等到了快天亮。

天亮時,她仍處在驚恐之中,但這時她聽到殿前的大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她猛地看向殿門處。

繁蕪幾乎是看到一絲曙光,匆忙整理好衣裳和頭發往外走。

她不知道殿門是被誰打開的,殿外並沒有人。但她又想整個主祭臺,除了那些被竹闋乙藥倒的人,還剩下的也只會是竹闋乙的人,或者是阿四或者是添柴,他們不敢當面出現,或許是不想見到她這副樣子,讓她覺得難堪。

這個時候還會顧及到她的感受的,也只有竹闋乙的心腹了……

她一咬牙,想先回別院去取了行李就趁著天黑秘密離開。

也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她還不知道,在她推開她的房門之時,命運的齒輪已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其實在這之前她隱隱有猜到的,竹闋乙能秘密讓她走,可是有人不會放——

這也是昨晚竹闋乙單獨找她,也沒有將此事鬧大的原因吧。

離部的公子離酉出現在這間房內,他坐在桌旁的桃木椅子上,似乎是等了她很久。

繁蕪剛進屋回過神也不過一剎那,她轉身就想出去,門邊出現的兩個武士堵住了她的去路。

屋內漆黑的地方離酉的笑聲傳來,似問非問:“想不想回中原去。”

繁蕪知道這人連先禮後兵都省略了,他已經不想給她任何面子了,她怎麽答恐怕都不行……

繁蕪垂下眼眸,平靜的聲音問道:“離酉公子,此舉這是族主的意思,還是兵主部長老們的意思,還是您自己的意思。”

離酉眼眸一沈,似扯出一抹笑:“姑娘心思透亮,如此透亮的人應該想得明白,十六部不可能留你,無關乎你是否是部族血脈,而是你品行有虧,你明知你是假的卻選擇隱瞞真相,搶走不屬於自己的位置,你已惹了眾怒,即使有人護著你也無用。甚至所有知情人都會懷疑你是否是細作。”

繁蕪沒有辯解,只是突然擡頭說:“離酉公子,無論如何請您放我一條生路。”

她貪生怕死才活到現在,她真的不想死,也不能死。

可此時恐怕這屋子外都是離酉的人,竹闋乙救不了她,阿四添柴救不了她,甚至可能他們都還沒有收到消息,她只能想辦法求此人別殺她。

離酉深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微移至她的袖口處。

繁蕪猛地意識到什麽!若不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都快將這個給忘了!!只是一剎那她的身體仿佛是失了溫,有一瞬瀕死的感受。

離酉看著她楞了片刻後,很快從手腕上取下屬於大祭司的銀鐲,並將銀鐲安放在最近的桌案上,他甚至還看到她的身影在晃動,她在發抖。

呵,貪生怕死的女子,她倒是很懂得他們究竟想要什麽。

離酉瞥了一眼桌上的銀鐲,他是想都沒想過竹闋乙會將屬於大祭司的手鐲給這女子?!

這女子假冒了竹部的貴女六年不說還擄走了他們十六部大巫的心!

他從桌面挪開目光,擡眸之間深凝了她一眼。

美得弱不經風,卻是心機深沈、表裏不一。

他沒殺過美人,確實有些不忍動手。

但這是兵主部長老們商量出來的結果,這個女人不能留,她極有可能是其他地方派來他們十六部的細作。

“若要活命,安靜地跟上。”他未在看她一眼,從座椅上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他漆黑的披風掃過門檻,發出稀碎的聲響,此刻任何的聲音對繁蕪而言都無異於催命之音。

她只覺得神經快緊繃到極致了!!

眼看著就要出兵主部城寨的範圍了,這一路不見什麽人影,是都去祭場了,畢竟今天大巫繼位,也是祭祀大典的第一天。

繁蕪想如果竹闋乙的心腹還沒有反應過來,除了想辦法拖時間,她還能指望誰能最快發現她被帶走?

她和後院的添薪說的是天亮前,她看了看天色,天亮得很慢,到現在天邊仍停在魚肚白的狀態。

楓乘,她突然想到楓乘。

可是片刻的驚惶之後,又被無邊的失落取代,如果沒有記錯至前天都沒有聽到這位楓葉部公子抵達兵主部的消息。

……那麽楓乘可能還在路上。

當她被推上馬車的剎那,絕望快要將她逼瘋了,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推開武士沖下馬車。

她的肩膀傳來刺痛,有溫熱的東西流出。

只是一瞬間她被推進了馬車。

她看到離酉手上的短刀,還滴著她的血,而他只是冷漠的吩咐站在馬車旁瑟瑟發抖的巫女:“給她包紮。”

繁蕪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她早該知道的,她早該知道一旦她反抗,等待她的只有受傷。

可是她不想什麽都不做,她還不能死。

離酉冷笑:“我以為你是聰明的,應該知道從別院到這裏,一路上為什麽沒有人,從昨日長老們將別院的人全部換走,到我進院子前將後園等候的馬車帶走,你應該明白你是插翅難逃的。”

繁蕪肩膀上的傷口不深,離酉算著力道,讓她破皮流血給她教訓。

巫女幫她上藥簡單包紮後血便止住了。

馬車一路向北行駛,天色徹底亮了,繁蕪一直算著時辰。

直到快晌午的時候,馬車停了。

離酉讓她下車。

繁蕪動了動發僵的身體,好不容易才起身下車,巫女想跟著出來,被離酉冷聲打斷:“你不必下車了。”

意識到什麽,繁蕪看了一眼四下,荒山野嶺,山林聳立,杳無人煙之境。

她睜大眼睛看向離酉。她雖然畏懼,但卻又不那麽畏懼,似乎一開始她已經做好了打算,也是明白他的用意的。只是她想離開十六部,並不是要用這種方式離開……

果然聽到離酉說:“我沒有殺過女人,也懶得為你破例,你既然想活著我給你機會,這是我們離部的禁地,傳言禁地之北是東齊國的地盤——雲夢澤。”

“……”繁蕪在驚顫中剛轉過身,那離酉已翻身上馬,她一把拽住他的披風,只見他的馬鞭揮過來打在她受傷的肩膀上。

她惶然低吼一聲,也順勢松了手。

伴隨著駿馬嘶鳴,兩個包袱扔在她的腳邊,馬隊絕塵而去。

繁蕪低頭看向腳邊的兩個包袱,一個是她的,另一個她不認識,是離酉讓人給她準備的,裏面是幹糧和水。

她只是撿起自己的包袱,沒有去撿另一個,離酉不殺她不代表離酉或者離酉手底下的人不想毒死她。

他們……

容不下她的。

她幾乎是一腳踢開那個包袱,眼裏浮現血絲,手指甲也快嵌入肉裏了。

那包袱滾著滾著滾入不遠處的山泉中,沒一會兒,繁蕪見到浸泡著包袱的泉水四周被染成了靛青色……

青花粉,古籍中記載養蠱所用的一種非常普通的材料,尋常蠱蟲養入甕中每天餵食的都是這個,所以下過蠱蟲的東西遇到水就會將水染成靛青色。

離酉想讓她死甚至沒想過用什麽高階的蠱蟲,他是料定她被竹部白養了六年連尋常蠱蟲都不認得嗎?

她的眼裏,驚懼褪去,浮現出一抹森寒。

他們真以為她會死在這裏?

她這樣的人,八年前絮州城破她未死,六年前三九嚴寒乞討於武陵街邊也死不掉的人……她這樣命比草還賤的人,她怎麽可以就這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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