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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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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燭臺的蠟燭被冬青點燃,整間屋子在暖色的光亮下顯得十分溫馨,蕭昭璟應聲垂眸,視線在空中和沈雯交匯。

沈雯微微側身朝冬青示意:“你先出去。”

“是。”待冬青離去後,房屋恢覆平靜,沈雯步步緊逼走向蕭昭璟,右手放置腰間,像是在摸索什麽。

“蕭將軍的身份,還真是千變萬化啊!”

蕭昭璟輕笑一聲,望向她,還沒等話說出來,就感覺涼意從皮膚傳來,刀刃赫然抵在他的脖頸上,那是他當初救她時送出去的匕首。

“為什麽要假扮身份?”

面對匕首壓迫,蕭昭璟依舊從容自若,利落擡手,將沈雯的手腕握在手中,反客為主把她按在墻邊,匕首從沈雯手中滑落,垂直掉落地面。

在絕對的力量壓制面前,沈雯的匕首壓迫顯得並不重要,她擡頭看向蕭昭璟,深邃的眼眸映射著搖曳的燭光,看不清心中所想。

“其琛是我,蕭昭璟也是我,我並沒有假扮身份。”

“但還是騙了我。”

“沒有。”蕭昭璟不帶任何猶豫反駁著,只聽見他說:“在寺後山頂,我的確不是林曉如派去的;在芍藥居,我也確實不是鐵騎軍奸細。”

接著,蕭昭璟微微低頭,將二人距離拉進,堅定地望著沈雯說道:“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騙過你。”

沈雯聞言,心裏一顫,視線和蕭昭璟重合,她鬼使神差擡手,卻在手指觸碰到面具那一刻,被蕭昭璟拉開:“以後你會看見的。”

話音剛落,他就匆匆放開手,和沈雯保持著距離,慌亂中坐在木凳上,往茶杯裏倒茶,喉結上下滾動著,幾杯茶水下肚,紅透的耳垂才逐漸淡去。

“時間已晚,早些休息。”

沈雯看著蕭昭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仿佛魂已經隨著他離開,直到冬青連續喚她好幾次,才重新搭上話。

……

火把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兩點光亮在樹林中穿梭,以飛快的速度從茂盛樹林中走向曠野。

“唰——”

早已有人恭候於此,正等候舉著火把的人走來,等他們走近時,從樹上一躍而下,阻攔了他們前行的路。

“有人花重金買你們的命!”殺手隨聲揮刀,手起刀落,幹脆利索,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地面,砰的一聲倒地不起,火把落在灑著火油的地面,剎那間,劈裏啪啦的大火席卷而來,濃煙四起,卻無人知曉。

殺手提著鮮血淋漓的人頭往回走,斷斷續續的血跡沿著路線滴落,在分叉路口消失蹤跡。回府覆命後,蒙面人按約定交付財寶,昏暗的燈光下殺手看不清對方的臉,仍舊興高采烈拿著錢財走了。

夜色漸深,黑夜繁星點點,百姓日落而息,京都恢覆寧靜。可瑞王府卻不安生,半夏步履匆匆往書房小跑去,走樓梯時幾步並一大步邁去,推門進入:“不好,出事了。沈大人親信深夜潛逃,我去遲一步,已於郊外被滅口,大火肆虐,燒焦無可辨認。”

蕭昭璟握著竹簡的右手緊緊攥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在他看來,沈餘從罪有應得,就算調查,也不可能為他翻案,甚至會加重罪行連累其他人。

“這件事不用查了。”

他把手中竹簡放下,起身走到衣架旁,將外衣脫下,一邊放置衣物一邊對半夏說:“先準備明日冠禮。”

“是。”

翌日,清晨。

祠堂以帟幕圍成房於廳東北,東房中部放置深衣、大帶於桌,以北為上首;酒註、盞盤陳於冠服北面;襆頭、冠並巾各以一盤盛之,陳於西階下……一切布置都按照冠禮嚴格陳設著。

蕭昭璟行正規揖禮,左手壓右手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起身後,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

首加玄裳,再加皮弁服,三加爵弁服,祝詞他只聽見一句:“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1】

最後的祝詞是什麽,他沒有聽清,他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冠禮過後,婚期將至,終於能名正言順娶沈雯了。

冠禮流程結束時,時間已經不早。

蕭昭璟看所有人時,眼神中都帶著疏離感,和他母妃相處時也不例外。冠禮結束後,盧妃笑著朝他走去,語重心長地說:“今日起,便要擔負肩上之責,行事當深謀遠慮,保守自身德行,切勿辜負你父皇期許。”

“是。”蕭昭璟客套地作揖,盧妃正要伸手時,他卻將手縮了回來,語調淡漠地回答:“若無大事,兒臣先行告退,軍營忙碌,望母妃諒解。”

盧妃駐足原地,看著蕭昭璟的身影漸行漸遠,視線卻一直註視著他離開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母子之間的感情竟變得這般薄弱和不堪一擊。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中握著的已有溫度的佛珠放進衣袖中,卻被貼身侍奉的婢女看在眼裏:“娘娘有心為將軍求平安符,將軍每每出征您都憂心如焚,何不告訴將軍?”

“罷了,他恨我入骨。”

盧妃失落地搖頭,在婢女攙扶下回了宮。

此刻,國公府裏,孟寒至在書房練字,沈珺婷在一旁研墨奉茶,只見孟寒至龍飛鳳舞在宣紙上揮灑墨汁,一副絕佳的書畫作品由此誕生。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沈珺婷笑著回應:“這些你不必清楚,只需要知道我能幫你就行。”

“說吧,想要什麽?”孟寒至的心眼不少,比起沈珺婷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她進國公府找他那一刻起,就一定不單純。

“我要……沈雯墜入地獄!”沈珺婷嘴唇一張一合,咬著重音一字一頓說道,語調平緩,卻飽含恨意。

孟寒至猶豫了,他的目的在沈珺婷被逐出相府時就已經變了。沈珺婷也發現了他在猶豫,可如今她沒有相府作為靠山,必須籠絡孟寒至以壯大勢力,否則無法實施計策。

“我知道未來發生的一切,屆時你要什麽得不到?不過一個沈雯,在你心中如此重要?”

“若你和我合作,我達成目的之時,扶你上位如何?”沈珺婷知道孟寒至的野心,處心積慮籌集錢權、招兵買馬,不過是想有朝一日篡位謀反罷了。

這點對孟寒至而言,的確有吸引力,他沈默了許久,在沈珺婷都有些動搖失望時,點頭同意了要求。

絕情之人,情誼不值一提,隨時都可以為達成目的放棄所謂的情誼。

學塾照常運行著,只不過沈府出事以來,不少百姓將自己的孩子接回家,不讓她們再來,一時間安靜不少,讀書聲稀稀朗朗,唯有杜衡仍在傾盡全力傳授知識。

不過好景不長,沈雯擔心的事終究發生了——

學堂的地契在沈餘從名下,罪名一經揭發,名下所有財富都被全部繳納清空,連同這間學堂……

官兵蜂蛹而入,大門的封條被貼上,沈雯眼睜睜看著剛剛起步的學塾又重新回到原地,心中落空和無力感將她裹挾,一步步把她拉下深淵。

她得知沈餘從自殺時都沒有這樣激烈的情緒,在她心中,沈餘從三心二意、自作自受,而學塾不一樣,那是她全身心投入的事業……

“我去散散心。”沈雯平靜地談論、安靜地離開,突然轉頭朝冬青說了句:“別跟上來,我沒事。”

冬青剛邁出一條腿,聽見後,瞬間將腿縮了回來,忙不疊點頭:“那……小姐註意安全!”

杜衡看著冬青的反應,嘴角勾起,沒有被世俗汙染的純凈,在這世間屬實少見。

沈雯一步步走了很久,周圍喧囂的聲音逐漸削弱,人影也在逐漸減少。此刻天色驟變,太陽被雲層阻擋,烏雲密布,暴風怒號,狂風四起,暴雨前兆。

“嘩啦——轟隆——”電閃雷鳴間,大雨滂沱,傾盆而下,路上的些許行人頭頂著木盆,一手提著裙擺,邁著大步子朝家裏跑去。

路過沈雯身邊時,紛紛以疑惑的目光註視著她,他們腳下仍顧著趕路,嘴上還是好心地提醒了她:“姑娘,下雨了,找地方躲雨吧!”

陌生人一句關心,觸碰到沈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終於忍不住了,還是在大雨中哭了出來。

強撐這麽久,她也累了。

雨勢過大,沈雯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房屋,坐在屋檐下躲雨,看著雨水接連順著屋檐滑落,不自覺伸手去接水。當水打在她的手心時,冰涼的感覺才提醒她這不是夢境。

最近夢魘接連不斷,她都快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淚水夾雜著雨水從臉頰滑落,大雨淋漓後,她仿佛清醒了些,回顧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讓她應接不暇。

好難啊,她想。

沈雯屈腿而坐,把頭埋在手臂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噠——噠——”雨聲風聲席卷而來,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似遠還近。

雨水打在紙傘上的聲音、腳踩水坑濺起水花的聲音……各種聲音環繞在沈雯耳畔。

她應聲擡頭,看清來人時,在一瞬間又把頭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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